穴
2003年,一个叫南门的小镇,连着出了几件怪事。失踪三年新近回来的林苏站在镇子中心的高杆灯下宣布,知道么?全都是我搞的。——仅是传言
1
那一天,林苏走出牢房,
面撞过来的是白花花的太阳。太阳光不住地闪烁跳跃,
织出了千万条线。随之他就看到了几团红云,红云悬在半天,热烈地燃烧着向两边扯开去,把半边天都烧得通红。他听着红云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感觉云团仿佛断裂开了,碎成了零
的块状物。他的目光就从半天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一棵杉树边。杉树离路约六七米,因无人清扫,树下积了厚厚的枯叶。杉树后面是一片更广阔的树林。林苏的目光越过杉树,在树林的枝叶间便隐约地看到一个店子。这个店子只朦胧地一现,未等林苏看清是个什么样子,便消失了。回到家后,林苏反复地回忆,最后他终于
清楚,他看到的是那个叫名雅的发廊。但林苏不明白在他走出牢房的时候,眼前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发廊。这个发廊在这小镇算是小有名气,门前经常停着各种小车。它并不是大家常说的“
店”在被关
之前,林苏也去过好几次。
林苏没有看到
子朝他走过来,直待她走到眼前了,林苏才看见她那张显得略微长了点的脸。她穿一套粉
套裙,脚下的皮鞋是时新的尖头高
。站在面前,她依旧婷婷玉立。她的眉描得很细,
廓画得清晰,因而虽然瘦了,看上去仍很
感。在她身后五十米开外,停着辆黑色帕斯特轿车。司机叉开八字腿站在车旁,右手的两
手指翘了支烟。
林苏的
子仰起头,望着他,一对大眼停在他脸上。随后她接过林苏手上的包,手伸过来搭在他的后
上。林苏便和
子并行着朝小车走过去。走到车边林苏才看到路旁堆了一小垛木柴,在阳光下反着灰褐色的光。林苏不知道
子从什么地方
来这些木柴。
子蹲身下从小手包里掏出个火机,啪地一声打着,木柴便慢慢地燃起来。林苏注视着
子,
口突然象被谁挠了一把。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钱,更主要的是,他不知她是否出了别的什么意外,也就是她是否和别人睡了觉。柴火卷起
红的火舌,
子站起来退开一步,说,跨过去。火越烧越大,呼呼地翻卷起的火舌也越来越高。林苏有些犹豫。他
子说,跨过去,跨过去就好了。林苏抬腿试了试,又往后退了退,看了
子一眼,最后他并起双腿往前一蹦,跳过了火堆,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路面上。
车启动后沿一条毕直的沥清路行驶。两边是高大的树木,一大半路面卧在散
的树影子里。林苏说,这是什么地方?
子说,安县。林苏就知道这儿离他家所在的地方约有两百来里。他回头望了望,正好看到低矮的牢房中那排窄窄的小窗。
林苏在牢里呆了三十一天。在这三十一天里,他不断地被转移,这个地方是他的第五站。
林苏来到这地方的是在午夜过后。他每次被转移都在夜里。从车上下来时林苏很恐惧,他非常担心遭到同室犯人的暴打。他站在车门边看着身边那个瘦察警。瘦察警说,走啊,大半夜的你不睡我们也不要睡?说完就推了他一把。走进牢房后林苏才知道与他同监的只有一个老头,一颗心也就放了下。
在这个地方,林苏的工作是给灯炮串乌丝,每天任务五百。那个车间很大,几百个犯人黑溜溜地坐成四排。尚未坐下林苏就紧张了,一紧张手便抖,串得也就更慢了。到收工时林苏才知道没做完要挨板子,每少串十个灯炮挨一板子。第一天林苏挨了二十一板,他将
股拱起来,由串得最多的那个犯人过来执板。挨到第六板的时候林苏嗷嗷地叫了起来,一叫仿佛痛疼就轻了些。但他很快发现他叫得越响板子就下来得越重,于是他便紧咬着牙。
2
攀上一个山坳,前面就开阔些,虽然
目仍是山和树,路也仍隐在树木间,但透过枝叶望出去,毕竟远了许多。
林苏捏了捏左臂上的
,伸出手臂甩了一圈,把肩胛甩得卡蹦响,再透出一口气。
从山坳下面的深涧中走过,林苏莫明地就生出恐惧,他担心半崖上撗堆竖叠的石头随时都会从天而降。那道深涧约五六百米,他走得屏声敛气,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崖壁上那些黑黝黝的石块。
林苏要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叫田家寨,那是个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小寨子。林苏还是三十多年前去过那地方,一路该怎么走,他已经模糊不清了。那年他六岁,随了父亲去看一位他父亲让他喊老姑父的男人。那时候他的老姑父已经鳏居,虽不年轻了,但仍种地砍山养蜂。吃过饭在豆点大的茶油灯下,两个男人皱着
脸黑纹直说到
叫才睡下。林苏依稀记得他们提到过另一个男人。那男人傍晚时来借了把砍刀。说到这男人的时候,老姑父说,别看他身子弱,倒有些本事,懂点
呢。林苏的老姑父亲已于好些年前过世了,那男人是否仍在人世?林苏并不清楚。
林苏是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被带走的。纪检的两个小后生来的时候,林苏正和房产局的梅局长胡侃。梅局长半个
股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嘻笑着说老林,你老实
待,你倒底上了那个小妖
没有。
梅局长说的小妖
是名雅的一个按摩女,看上去十八九的样子,她店里的同事都叫她小妖
,只有那个把眉描得特别细长的老板娘喊她焉焉。那女孩
特别细,说话又哆,林苏第一次见到就喜欢她了,有不少次林苏曾想象过如果把她
在
上进入一定感觉很特别。但林苏不可能在梅局长面前表现出来,林苏心里能藏事是出了名的。他呵呵笑道,老梅,你要是喜欢她尽管上,别扯上我。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梅局长的
股从桌上滑下落到椅子上。林苏把门打开,纪检的两个人走进来,说林局,有点事,得请你去一下。说完冲梅局长点了点头。
一看是纪检的,并且来的是两个办事的,林苏心里一愣。但林苏一向自信,他不相信自已会有什么事。他说,现在?到哪?你们先走一步我马上就来。两个纪检的就先下楼了,但他们下楼后并未离去,而是站在一辆黑色小车前不停地看表。林苏便与梅局长说笑着也下楼来。事后林苏直骂自已蠢笨,简直就象一头猪。应当给老婆打个电话啊,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来得都有点不对头。
出大门后车没往纪检局那边走,往右拐了。林苏咳了一声。坐在林苏边上的小伙子就说,到宾馆。
车从大街上驶过,过桥,往西,最后停稳在宾馆前的大樟树下。从车上下来,坐在总台后的小姐甜甜地喊了声,林局长。林苏朝她招了招手。
踩着猩红的地毯上到三楼,沿宽大的走廊转过几个弯再上一道坡,他们来到最顶角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立着镂花屏风。房内并无人。纪检的两个小伙子在木沙发上坐下,其中的一个说,是我们找你,你请坐。他们都把
得很直,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林苏笑道,什么事?你们说吧。
是这样,有一些事,我们例行调查。请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们保管。
林苏说,什么事你们快点说。林苏表现出他的不耐烦。
请把手机交给我们。见林苏依旧未动,其中的一个就过来把他的手机下了。林苏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心里更为不安。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机拿回来,但并未伸手。
3
每个白天,林苏都拼了命地干活。他力气小,手也比别人笨拙,无论做哪样活都落在后面。同监的犯人便有了更充分的理由来渺视他。一开始林苏并不在意,他冷冷暗想,你们这些偷盗成
或毒杀
儿的家伙算什么东西?他在心里唾弃他们。但渐渐地他就受不住了。他们的目光渺视他,他们脸色渺视他,并且他们偶尔还会朝他吐痰。他们舌头一卷,把痰吐在他面前。看着眼前的痰,林苏愤怒,恨不得把那些肮脏的舌头都给绞了。但林苏并不能这么做,他甚至不能表示出不
。
夜里林苏则经常睁着双眼到天亮。牢里一团膝黑,一切都模糊了。鼾声拉风箱似的此起彼落。蚊子一抓一把,随时往脸上一拍,便能拍落好几只。林苏拿
单裹住身子,只留个脑袋在外面。他不敢蒙住头,他担心某个家伙趁了夜的黑暗悄悄潜过来掐住他的喉管。那样他死了连喊也喊不了一句。进入牢房后林苏越来越怕死,在这种地方,他相信他的命随时都可能没了。但是他毫无办法,只有等待
子的努力。他相信他的
子一定在活动,他不知道她活动的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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