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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会议朝政
 “甚么!”徐知常大惊,急忙跪伏在地,奏道:“臣启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是⽇漻清特意早起一刻钟,拜别了师⽗,兴冲冲直⼊御书房,尚未坐定便传丞相徐知常晋见,与他商议建造曦坛一事。

 徐知常听得他要建一座千尺⾼台,供国师修行问天之用,当即吓了一跳,跪地谏道:“大兴土木,势将劳民伤财!今有⻩河沿线⽔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实不该于此时行这扰民之事啊!”漻清的兴头被他浇灭,不悦道:“⽔患灾民,朕不是已下旨开国库赈济了么?”

 “只恐不⾜。且今尚有边关与匈奴战事未决,大军每⽇均需装备补给,乞万岁…”

 “⾚太尉不是方才大败匈奴,带着彼邦使者及议和国书,⽇前已班师回朝了么。”

 “匈奴难驯,且亡我之心不死,陛下莫要被一时的胜利所惑,需提防他们随时背约啊!”漻清不耐烦道:“朕尽量不动用军需粮饷,这还不行么!灾民人数众多,再多赈银也如杯⽔车薪。便是不⾜,暂时也只好如此了。然洛⽔宮露台,低鄙狭小,怎堪国师仙家之用!”

 “陛下!…”

 “朕意已决!徐卿不必再说。退下!”还不如不事先跟这老家伙商议!漻清甚是不悦。

 徐知常心中大急,伏在地下重重磕头:“臣死罪!臣不得不谏!当年纣王无道建鹿台,夫差亡国修馆娃,前车之鉴陛下不可不…”说到这里突然一惊:妲己、西施乃惑主妖姬,我怎拿来跟国师比!国师和皇上…

 维泱一袭⽩⾐如雪,随时都会离尘飞升而去似的绝代仙姿浮⼊徐知常脑中,他打了个寒颤。不,决不可能!他举手恨恨打了自己一掌。我怎会有如此亵渎国师的想法!

 漻清听到开头,本已大怒,到后来见他话说一半突然住口,伸手自掴,不噤呆了一呆,继而冷然道:“竟将朕与那等昏君相比,徐卿好大的胆!”但他既已知错自惩,就不便再加重罚。

 徐知常只是不断磕头,暗地擦了把冷汗,心忖好在皇上未察觉我大不敬的想法。否则以他对国师的敬重孺慕,我肩上这颗老伙计恐怕不保,那也罢了,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突然心中灵光一闪,继续奏道:“臣年老糊涂,心里只念着不可令皇上惹国师不悦,一时竟不及思索,胡言语冲口而出,求陛下降罪!”他知皇上自小与维泱亲厚,这次要建曦坛也是为他。群臣策谏他或有不听,维泱的言语他却是从来不曾违拗的。因此要令他打消建曦坛的念头,唯有搬出维泱。

 果然,震怒的漻清听到“惹国师不悦”立即问道:“朕如何惹国师不悦了?哼!你若只是危言耸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定要…”说到这里不噤有些犹豫。徐知常忠心耿耿,兼有治国之才,他自不会为了一件小事治他重罪。但若他竟敢拿师⽗说笑,而自己只能做些无关痛庠的小惩,却又决非心中所愿。是以说到这里,便接不下去。

 好在徐知常似是未察,笑禀到:“臣不敢欺君。陛下且听臣慢慢奏来。”

 他见漻清并未阻止,心中略微一宽,道:“皇上待国师至孝,天下皆知。此次陛下建曦坛,亦是基于尊师重道之心,本来不但无过,还有做万民表率之功。”

 漻清“哼”了一声,容⾊稍霁。

 徐知常虽不曾见,但听他声音略和,便放心几分,续道:“然为人师尊的,无不希望弟子学而成器,贤名扬于天下。陛下自幼随国师学那经国之道,为君之术,国师必然希望陛下谨慎治国,泽福万民,做一位有道明君。”

 漻清听得微微颔首,徐知常不敢抬头看他,只直觉感到⾝遭气氛似有所缓,便大着胆子说下去:“而若皇上执意要不顾受灾之民,边关将士;一意耗巨资,疲百姓,建造曦坛,恕臣直言,那便未免有些胡,胡…那个,国师知道必然不喜。”

 徐知常极为迅速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随即趴在地上屏息静气,心中大为惶恐。糟了!又说错话!

 过了好一会儿,久得徐知常几乎以为自己要支持不住,就此昏厥,才听得漻清“嗤”地一声笑道:“徐卿胆子不小,竟敢指朕胡闹!哼!不过说得也有些歪理,朕便听你一次,不建曦坛了。”

 徐知常如释重负,再拜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漻清脸⾊一懔道:“但你竟敢诽谤君上,罪不容诛!哼!姑念你本意出于⾚诚,又曾立下些微功劳,今次便饶你一回,只罚俸三年。卿可心服?”

 徐知常心中苦笑。他为官历来清廉,除俸禄外别无进帐,罚俸三年,他家中便唯有靠独子徐半夏一人供养了,只怕早晚就要揭不开锅。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満,连忙叩首拜谢皇上不杀之恩,活命之惠。待得出了御书房,只觉项背间凉飕飕地,原来早被冷汗浸透。

 不一刻天子升朝,文武百官参拜毕,阶上近侍太监扁竹唱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早有国舅姜⾼良踏前一步,躬⾝奏道:“臣有本启奏。”

 漻清生⺟姜皇后,乃姜⾼良嫡亲妹子。常言道见舅如见⺟,漻清早年丧⺟,对这唯一的舅舅虽然秉承先祖“外戚不可大用”的原则未委以要职,但总还是颇为礼遇的。此时见他出列,便温言道:“国舅奏何事?”

 姜⾼良道:“臣启万岁:今天子英明,百官敬服;四海升平,万民安乐。陛下登基已有时⽇,而先皇宮中旧有宮人多半年长,不堪征用。臣乞万岁圣恩,放其出宮自行婚嫁,并诏颁天下,令地方选拔家世清⽩之适龄女子,⼊宮侍奉洒扫。”漻清是他唯一嫡亲外甥,如若不是天子之尊,他早便以长辈⾝份替他婚配了。如今眼见他对臣下建议立后的奏本不屑一顾,心中不免着急,所以想出这个选秀女的主意,希望皇上后宮充盈,早得后嗣,也算是为妹妹在天之灵了了一桩心愿。他心中以为,少年天子好风流,而其他臣子推荐的皇后人选无一不出自⾼门世家,选择范围狭小,人品或是好的,容貌只怕不大要得。皇帝迟迟不肯立后,怕便是为了这个缘故。而若广选民女,必会有几个天生丽质的⼊得宮来,只要博得皇帝宠爱,诞下龙种,便是出⾝差些,那也没甚么。

 他此言一出,旁边丞相徐知常便反对。但他早上所受惊吓不小,心有余悸,张了张嘴,犹豫起来。

 呆了一阵,只听御座上皇帝道:“放年长宮人出宮,朕准了。至于选秀一事,⼲系重大,需从长计议。卿且退在一旁。”

 姜⾼良待再奏,漻清挥手叫他退下,一边已开口说道:“朕近⽇在宮中闲坐,忽然想起古时常有道家炼丹之事。今不若趁国师仙驾正在宮中,诏令四方进贡丹石材料,在洛⽔宮中结鼎炼丹。若有所成,你我君臣共服之,虽不见得得道飞升,便是延年益寿,也算千古美谈。”

 姜⾼良一怔,心忖他不爱美女,却要炼丹,莫非受国师影响太深,竟要出家么?这可不成!于是出班奏道:“臣启万岁:此事不可。诏令进贡,一来滋扰百姓,使其不事生产而转顾搜寻药石…”

 漻清打断他话头道:“征集药石扰民,征集美女便不扰民!”

 姜⾼良顿时呆在当场,羞得満面通红。

 漻清道:“朕意已决,卿不必多说。徐卿家,就由你来写这份诏书吧。写得好的,便只扣你一年俸禄。”

 早先罚俸,诏书未颁,群臣到此时方知徐知常俸禄被扣,尽皆诧异。徐知常两朝元老,且贵为丞相,不但往⽇有功,而且精于政事,实乃‮家国‬栋梁。如今圣眷正隆,却不知何处惹恼了皇上。更有知徐丞相为人的,知他毫无积蓄,这一年俸禄罚下来,他恐怕会过得十分艰难。徐知常再次在心中苦笑,虽觉征召丹石一事不妥,但皇帝口谕已下,大殿之上不比御书房,他若当着众人的面公然驳皇帝面子,保不准皇上一怒之下把他杀了。只好心中一边暗自打算,退朝后即刻去洛⽔宮搬救兵,一边趋前,就待跪下领旨。

 忽听左边武将列中一人道:“不妥。”原来是刚大败匈奴,凯旋回朝的大将军,当朝太尉⾚箭。

 漻清目视之,不悦道:“有何不妥?”

 ⾚箭出班行礼毕,‮头摇‬道:“国师神仙似的人物,怎能整⽇烧炉炼丹,弄得満面灰尘烟火⾊的?那是何种情景?微臣却想象不出。”

 徐知常一听大喜,忙附和道:“⾚太尉此言有理!国师贵为天子之师,做这等耝事,未免不大妥当。”

 漻清听说,呆了一呆道:“朕倒未曾念及于此,亏得二位爱卿提醒,此事就此作罢。嗯,徐卿进谏有功,那薪俸也不必罚了。前⽇正得匈奴进贡⽩⽟如意一对,便分赐⾚、姜二卿罢。”

 三人跪下谢恩。

 之后御史中丞巴戬天出班奏报⻩河⽔患一事,漻清细细问起灾民情况,治⽔进度,诏令缩减宮中用度,以充赈银。末了沉昑道:“朕自即位以来,兢业治国,事必躬亲,不敢有一⽇违背先王祖训,稍纵私。自问虽不及尧舜禹汤,总也不是桀纣昏君。为何上天仍要降下⽔患,为祸于民?”

 巴戬天忙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陛下英明仁厚,实乃万民之福。这⻩河⽔患,自古有之,请皇上不必罪己。”

 徐知常也道:“鬼神之事,终是虚渺,陛下无需太过介怀。”想到维泱仙家⾝份,犹豫了一下,续道:“若陛下心中不安,或可择吉⽇登坛祭天,许有助益。”

 漻清等的便是这一句话,闻言欣然道:“卿言甚合朕意。天坛历年久远,已残破不堪。若我等竟在这般残垣废墟中行祭天大礼,未免过于轻慢,上天必然不喜。便着将作监即⽇善加修葺,尽快完工,以堪大用。”

 将作少府杜衡出班领旨。徐知常张口结⾆,心道天坛虽有所残破,却仍不至于被称为残垣废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中了皇帝之计,仔细去想却又不明其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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