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十五节
⻩巾军的北大营里***全无,漆黑一片。
在大营后方一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树林边上,张⽩骑骑在一匹⽑⾊纯⽩的战马上,正在指挥源源不断赶来的⻩巾军士兵,按照不同的位置集结到大营后方。
现场除了战士们走动时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显得非常寂静。
张⽩骑坐下的战马有点不老实,总是在原地昂首扬颈,或者蹦蹦跳跳,显得烦躁不安。⾝后十几个侍卫的战马大概受到⽩马的影响,也心神不宁,动个不停。因为嘴上套着布袋,所以都叫不出声,但它们一个个越来越频繁地仰首长嘶的动作还是非常显眼。
张⽩骑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心里有点不安。他的⽩马很温顺,很少象今晚这样反常。张⽩骑不停地摩抚战马的长鬃,意图让它安静下来。
忽然,黑夜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鸣声,模模糊糊的,若隐若现,不太真切。接着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就象嘲⽔一般,由远及近,轰鸣声瞬间震撼了整个北城门。
⻩巾军士兵惊惶失措,內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黑夜里,什么也看不到,这更增加了黑暗的恐怖。远处象滚雷一般飞跃而来的神秘物体,其所带来的大巨危险象山一般横空砸向了每个战士的心底。
张⽩骑神⾊突变,神经质地张口狂叫起来:“突袭,敌人突袭…”
声音嘶哑而慌
,在寂静的黑夜里突然响起,显得格外的恐怖。
已经列好方阵的士兵们茫然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列阵的士兵们心慌意
,队形零
;飞速赶来的士兵们一时间还没有弄清楚,脚步不停。
“轰”一声巨响。
接着大营里传来了恐惧的叫喊声,紧跟着,叫喊声冲天而起,霎时间响彻了整个军营。
张⽩骑浑⾝冰凉,眼睛里充満了绝望和无奈。这个时候被敌人袭营,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大营里的士兵还在觉睡,懵然不知;大营后方的士兵还在列队,混
不堪。不论是大营里面还是大营后方的队部,现在都没有指挥。
天⾊漆黑。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到。这不但给士兵们心理上造成了大巨的恐慌,也减少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张⽩骑虽然纵声大叫不止,但他
本就找不到一个直接带军的军司马,所有的军司马都在自己的部曲里。现场混
,几万人挤在一起,传令兵骑着马在人群里到处
窜找不到东南西北,更不要说通知他们组织队部结阵抵抗了。
快,太快了。
张⽩骑待在在树林边上,嘴里不停地下着命令,眼睛却看见自己的大营炸了锅。
数不清的士兵冲出了大营,象汹涌澎湃的浪嘲掀起了大巨的浪头,狠狠地一下砸在了大营后方的⻩巾军队列上。本来就没有稳住阵脚的队列立即被砸了个东倒西歪,还没有重新站好,又一个汹涌而来的浪头砸了下来。
“轰…”
一哄而散,彻底完全的一哄而散。
大营里的士兵找到了渲泻口,成千上万的人立即狂疯地叫喊着,四下奔逃。大营后方的几个队列顿时被冲得四分五裂,数不清的士兵⾝不由己,任由逃亡的士兵挟带着,漫无目的地逃向了无边的黑暗。尚在路上行进的士兵看到无数的逃兵飞奔而来,又听到远处黑暗里的咆哮杀声,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发一声喊,掉头就跑。军官们开始还象征
地吼两嗓子,接着就被呼啸而至的逃跑大军裹带着,一冲而走。
张⽩骑看着炸营的大军,面⾊苍⽩,回天乏术,他就象一匹陷⼊绝境的野狼,对着黑暗,爆发出一声愤怒而绝望的长嚎。
战马奔腾的轰鸣声,逃亡士兵的呐喊声,在短短的时间內形成了一股大巨的声浪,直冲云霄。
黑夜里,铺天盖地的铁骑就象决堤的洪⽔一般,以雷霆万钧之势,一路咆哮着,怒吼着,挟带着万重风雷,凶猛地杀了过来。
六曲铁骑以雁形冲锋队列展开,在场战上横冲直撞,他们对着狂疯逃跑的⻩巾士兵展开了⾎腥地杀屠。
杀气腾腾的李弘在⾼速飞驰的战马上扭头对⾝后的号角兵狂叫:
“吹号,命令队部,杀…杀…”
大巨的牛角号声冲破黑暗,就象一道闪电突然照亮了⾎腥的场战。号角声冲进所有逃兵的耳中,就象一支长箭
进了他们的心里。恐惧,无穷无尽的恐惧
发了他们最原始的求生**。⻩巾士兵们更加狂疯地嚎叫着,奔跑着,慌不择路。
“杀…”
随着号角声连续吹响,风云铁骑的士兵们被刺
的热⾎沸腾,一个个神情
奋,杀气冲天,喊杀声一时间惊天动地,震耳
聋。
张⽩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知死活的要冲上去。他的侍卫们立即冲到他旁边,有的拉住马缰,有的拉住他的胳膊,有的拽住他的大氅,大家架住连声吼叫的张⽩骑,打马如飞而逃。
⻩巾士兵面对奔腾的战马,毫无抵抗之力,他们被肆意地击撞,被无情的践踏,没有人跑得过飞奔的战马。
风云铁骑的士兵们挥动各种武器,任意砍杀,酣畅淋漓。战刀带着一蓬蓬的⾎雨在空中飞舞,长矛
快地呑噬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长箭在黑夜里凄厉地啸叫,它们忍残地钉进敌人的⾝体,肆
狂疯,就象追命的幽灵。
从⻩巾军塌倒的北大营辕门开始,只要是风云铁骑越过的地方,一片藉狼,随处可见⾎⾁模糊的尸体和躺在⾎泊中呻昑的士兵。
“杀啊…”风云铁骑军的滚滚洪流,尾随着在逃亡的⻩巾军⾝后,一路杀进了黑暗。
张牛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豹子,又是豹子。自从这个豹子出现在涿郡土地上,厄运就开始降临。难道这是天意?十月,又是十月。将军啊,你在天之灵张开眼睛,帮帮我们吧。
各种迹象都表明豹子军就在定兴渡口附近,虎视眈眈地盯着孙亲和他的粮草辎重。豹子军的斥候们还一天四趟,定时去渡口观察动静,原来这一切都说李弘玩的骗局。他的队部早就陆续赶到了涿城附近,盯上了北大营的⻩巾军。
没有豹子军准确位置的时候,⻩巾军的两个大营都是⽇夜戒备,尤其是晚上,斥候们都分散到十里之外,大营里额外加派五千人值夜,就是防备李弘率军袭击。他的夜袭每战必胜,从无败绩,这已经引起了⻩巾军首领的⾼度重视。
但是他们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过分相信了自己的主观推测。大家都认为此时豹子军如果留在涿城附近,
本无助于城內守军。所以都认为李弘的队部在定兴渡口,正在寻找机会摧毁⻩巾军的粮草辎重。虽然⻩巾军的斥候没有亲眼看到李弘军的大营,但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判断。
结果李弘却偏偏带着队部赶到了涿城。他也是无计可施。在定兴渡口附近和孙亲队部僵持,实在没有意义。
长期僵持,会把孙亲庒制在定兴渡口⻳缩不出,孙亲不出来,就没办法打他。只要孙亲带领车队长途行军,总能找到破绽,找到破绽就可以打他。而且双方僵持,对骑兵来说就是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机动
和灵活
,会丧失大量歼敌的机会。所以李弘命令雷子带着一屯人马留下,天天到渡口露露面,一则
惑敌人,二则看看孙亲可有开拔的动静。一旦敌人有动静,就立即通知主力在沿途寻找机会相机歼敌。他自己则带着队部秘密返回到涿城附近,寻找机会。
队部在小房山附近的山区里游
了两天。随即李弘就接到涿城双方停战的消息,他立即决定袭击⻩巾军的北大营。⻩龙给张牛角杀了,⻩龙的部下给张牛角拉拢一下,可能还不说什么,但跟随⻩龙的士兵们心里肯定有想法。现在这支队部由张⽩骑统率,攻打涿城北门四天之后,估计队部折损不少,士兵们也疲惫不堪,袭击的机会最是恰当。
但是张牛角的西大营距离北大营只有五里,支援起来非常方便。李弘不以为意。一击即遁,绝不停留,张牛角动作再快,也只能望风而叹。
现在张牛角正是望风而叹。
张牛角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万人马,避开狂疯逃回大营的士兵,稍稍绕了一点弯,然后直扑北大营。
逃回来的士兵虽然惊魂未定,但双脚站在全安的大营里,耳边是振奋人心的战鼓声,心立即就定了大半。在军官们的召集下,士兵们立即重整队形,准备出战。死了那么多战友,该是报仇的时候了。
李弘没有想到今天的收获这么大,从⻩巾军的北大营到西大营,一路上全部都是⻩巾士兵。逃兵冲散了一切,所有的⻩巾士兵都象没命一般地狂奔,象没头苍蝇一般
哄哄地纠
在一起,密密⿇⿇的聚集在骑兵大军面前,象嘲⽔一般退却,逃亡。他们这种毫无组织的逃法,反而延缓了他们的逃亡速度,死亡更快地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奔腾的铁骑摧毁了一切,一切障碍,一切生命,只留下了恐惧和死亡。
“撤,撤出场战…”
李弘突然大叫起来。
急促而低沉的号角声惊醒了沉浸在⾎腥厮杀中的骑兵战士们,大家看着前面哭爹叫娘,狼奔豕突的⻩巾逃兵,⾎红的眼睛里杀气腾腾,犹有不甘。
“右转,右…转…”
“撤,撤出场战…”
李弘声嘶力竭地叫着,恨不能声传四野。
看到一部分战士趁着战马减速的时候还在奋勇击杀,李弘不噤有些心急如焚。
今天的场战非常奇怪,⻩巾军的士兵晚上不在大营內觉睡都在野外⼲什么?西大营的援军为什么还没有看到?不过通知队部集结的战鼓已经在西大营方向擂响多时,估计张牛角的援军也快到了。今天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还不走就是⽩痴了。
“撤…撤…”李弘不停地叫着。
牛角号剧烈地吹响,声音
烈,一声⾼过一声。
最外侧的左曲队部是胡子和拳头的队部,两个军候都杀得浑⾝⾎迹,正在兴头上。战马还没有跑上三四里,人还没有杀够,时间还没有几盏茶的功夫,就要撤退了。拳头顿时破口大骂,催马带着一部分战士就要急追。
胡子连喊两声没有叫住,盛怒之下,举刀就剁。拳头眼角瞅到,大吃一惊,狂吼一声,勒马扭⾝,举刀就挡。
“当…”一声巨响,拳头双臂一软,差一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胡子看都不看,纵声狂吼:
“右转…撤…立即撤出场战…”
左曲的骑兵们听到烈猛的号角声,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纷纷调转马头,再也不顾场战上的⻩巾逃兵,打马疾驰而去。
左曲战士的离去立即腾出了空间,随即前曲⽟石部,中曲燕无畏部紧随其后,飞奔而去。其他各曲队部迅速逸去。
李弘在颜良和一班侍卫的簇拥下,回头望了一眼从西面冲过来的⻩巾士兵,得意地大笑起来,飞快地没⼊了黑暗里。
涿城守军被城外的巨响和厮杀声惊醒了,他们以为⻩巾军来攻,全部涌上了城墙。
远处⻩巾军的大营掩没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杀声震天的敌军阵营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鲜于辅笑容満面,他一个劲地摇着头,指着敌军大营的方向,对⾝边的吴炽说道:“我们到处找他,他却就在这里。那就是豹子。张牛角遭殃了。”
吴炽心情大好,张口夸道:“豹子就是豹子,神出鬼没的,厉害厉害。可惜天太黑,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阎柔站在北城门上,举手狂呼。守城的士兵受他的感染,也是
声雷动。
大家齐声⾼呼:“豹子,豹子…”
在大家焦急的等待当中,天终于亮了。
整个北大营已经
然无存,除了遍地的死尸,坍塌的辕门,倒地的栅栏,一个帐篷都看不到,全部被铁蹄夷为了平地。
从北大营一直到西大营附近,到处都是敌兵的尸体。
鲜于辅,吴炽陪着太守王濡赶到了北门城楼。阎柔和军司马王侗跟在他们的⾝后。
三个人看到昨天还是旌旗飘扬,帐篷林立的⻩巾军北大营,如今一片藉狼,就象是一个⾎⾁模糊的屠宰场。他们惊呆了。
王濡看了一下,大概受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腥味和令人作呕的场战,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望了⾝边的鲜于辅一样,摇头摇,感慨地说道:“风云铁骑的威力,的确不是⾎⾁之躯可以抵挡的。校尉大人用兵,神鬼莫测,非常人所能及。此人人如其名,就象一只凶狠的豹子,随时都要待人而噬。张牛角这下碰到对手了。”
旁边的阎柔笑着说道:“以拓跋锋,慕容绩,雄霸,提脫的厉害,都被他杀得铩羽而归,张牛角那是他的对手。”
“人人都晓得豹子擅长夜袭,却怎么都防不住他。⻩巾贼这下子遭到重创,夜一死了几万人,估计张牛角暂时无法攻城了。”吴炽走过来,笑着说道。
“现在他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攻城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逃出涿郡的问题?”阎柔夸张地说道。
鲜于辅指着他说道:“子⽟,现在张牛角在涿郡场战上还具有相当的优势,你千万不要轻敌。”
“你们不相信我说的?”阎柔笑起来。
“校尉大人真有本事留下张牛角?”因为打了胜战,暂时解决了涿城的燃眉之急,王濡的心情非常好。他看到阎柔自信的样子,不噤怀疑地问道。
“当然。上次我们和他一起夜袭鲜卑大军,解了渔
之围后,渔
的情况还是非常危险,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子民一个人带着队部在长青湖一带打了几战,结果鲜卑人急急忙忙的就逃了回去,慕容绩和慕容侵还把
命都赔上了。当时子民手上只有两千不到的骑兵,现在他的风云铁骑有一万多人,打张牛角几万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濡轻松地笑起来。
“子⽟大概忘记了校尉大人给我们的建议。”
鲜于辅望望远处的场战,叹了一口气,神⾊凝重地说道:“子民一支孤军,偶尔袭击是能得手,但可一不可二,很难再有什么机会了。要想击退张牛角,把⻩巾军赶出幽州,还是要靠冀州的军队解决问题。”
“可惜鞭长莫及,只能求天帮忙了。”吴炽小声说道。
张牛角坐在草地上,神情落寞。
张⽩骑神情沮丧,呆呆地望着树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夜里不调防就好了,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大。”张⽩骑喃喃自语道。
“北大营还是要被他一扫而光的。死三万人和死二万人有什么区别?既然给他盯上了,损失总是有的。”张牛角站起来,心情沉重地拍拍张⽩骑,安慰道:“在涿郡场战上,我们还是占据明显优势。虽然攻城暂时有困难,但只要燕子的十万人马赶到,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包括这个豹子。”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有余悸。豹子,恐怖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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