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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买卖人头
 天色破晓,半圆冷月,仍然斜挂四天。

 深秋的早晨,寒气人。

 一个身着黑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手中提着一只红漆描金的木箱子。

 那木箱长尺八寸,宽约一尺,厚不过五寸,看上去小巧玲珑。

 这时,霜寒还重,大街上,还不见行人。

 黑袍人行近了一座高大的府门时,突然放缓了脚步,口顾一眼,起长袍,把木箱掩在长袍之下。

 这庐州衙高大的门楼上,挑起两盏气死风灯,光焰熊熊。

 两个手执长矛的府兵,一左一右地站在府门前面。

 一个挂着刀的哨长,不停地来回走动。

 黑袍人突然一伏,快速地行到了府前西侧的一座石狮子旁侧,悄然放下了描金小木箱,转身而去。

 他动作灵巧、快速,显然是习过武功的人。

 夭亮前的朦胧夜,再加上那黑袍人的轻巧动作,府门前站的哨长、府兵,竟然全无所觉。

 虽然,那石狮子,距离府门哨位,只不过一丈多些。

 中午时分,黑袍人又出现在庐州府最大的酒楼中“庆仙阁。”

 大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位黑袍人的形貌。

 四十多岁的年纪,削唐的双颊,不高不矮的身形,双目中神光湛湛,逐出了一股中年人的精明。

 他独自坐在二搂一个靠窗的桌位上,却要了两双杯筷。

 显然,是在等人。

 酒菜上了多时,却不见有人到来。

 黑袍人似是等得不耐,皱皱眉头。自斟自饮起来。

 黑袍人酒量不错,一壶一斤装的上好二锅头,已被他喝得点滴不剩。

 他又要了一壶酒,站起手,又坐了下去。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等一个不守约的人。

 但那黑袍人,却似有着不能不等的苦衷,尽管他如坐针毡,但却不敢离开。

 六七十张的桌位,只余下了两三桌人,七八个招呼客人的店伙计,也懒散地坐在椅上,打起盹来。

 黑袍人长长吁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就在他闭上双目的一刹间,一个形同叫化子的童子忽然而至,在对面坐了下来,挽起酒壶斟向酒杯。

 黑袍人的警觉很高,动作也快,那挽壶倒的酒的轻微声息,已使他霍然起,一伸手,抓住了酒壶,冷冷说道:“你是谁?”

 小叫化笑一笑道:“你可是姓苏。”

 黑袍人道:“嗯!”小叫化道:“叫百魁。”

 黑袍人道:“不错。”

 小叫化道:“好!那就先放开你抓酒壶的手。”

 苏百魁吁一口气,道:“阁下是…”

 显然,他被人叫对了名字,已不敢存轻视之意,言语间,相当客气。

 一面问话,一面放开了酒壶。

 小叫化斟了酒杯,放下酒壶,道:“你可有一个绰号叫草上飞。”

 苏百魁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小叫化放低声音,道:“你送去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

 苏百魁哦了一声,道:“你们点查过了?”

 小叫化道:“点查过了。”

 苏百魁道:“可有什么缺失?”

 小叫化道:“没有,可以告慰你苏兄的是,我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接道:“你回去上覆贵东主,生意已经成,要他坐候佳音,三个月内,咱们送上人头,谢谢你这杯酒,兄弟告辞了。”

 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苏百魁一皱眉头,道:“阁下留步。”

 小叫化笑一笑,道:“还有什么吩咐?”

 苏百魁道:“东西收到了,咱们应该办个手续,我送的价值数千万银子的珠宝,不是个小数字,就凭你兄弟几句话,就算完了?”

 小叫化缓缓坐‮身下‬子,又斟了一杯酒,道:“生熟悉不欺,我们可以不接这票生意,但既然接下了,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事情办不好,原物奉还,不会少你一个铜板,不过,到自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砸任何一票生意。”

 苏百魁道:“这个我相信,不过…”

 小叫化道:“相信就行了,难道还要我们出个收据不成。”

 苏百魁道:“小兄弟,在下还是这个意思,那是一笑大数目,如若在下手中,没有一点凭据,要我如何向出钱人代?”

 小叫化道:“苏兄,你也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留把柄在别人手中,老实说,你看的,也不是我的真正面目。”

 苏百魁凝目望去,只见那小叫化的脸上,是油污,就算他未戴人皮面具,也是一样瞧不清他的真面目,不一皱眉头,道:“小兄弟,这个我也清楚,可是你…”小叫化笑一笑,接道:“你觉得我年纪小,有些人微言轻,是吗?苏老兄,你仔细想一想,如是我不够份量,会派我来吗?”

 苏百魁道:“小兄弟,手续兔了,通个姓名,总该行吧?”

 小叫化沉了一阵,道:“苏老兄一定要问,你就回覆贵东主,说是你见过了血手小三就成了。”

 苏百魁道:“你就是血手小三吗?”

 小叫化道:“苏老兄,别得寸进尺,我已经是破了例子,我走了,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话说完,不再理会苏百魁,转身快步而去。

 苏百魁还想阻止,但一眼看到了酒壶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不一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见他运气行功,就把手印留在酒壶上,这不是一桩轻松事,苏百魁自知无法办到。

 这就是凭据。

 招过来店小二,算过酒钱,苏百魁同时也买了那把酒壶。

 离开了庆仙阁,直奔三英客栈,立刻备马上路。

 敢情,他也是由别处赶来此地,践约而来。

 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几里,马身见了汗,才微微收缰,放缓而行。

 这时,他开始思索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改在庐州,又为什么要自己把那一箱珍贵珠宝送到庐州府前的石狮子下?

 万一那价值数十万的珠宝出了差错,被别人捷足先得,或是无意捡去,那岂不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

 血手小三,又是什么身份?

 那点年纪,竟练成了那么一身武功?

 徐州,古彭城地,楚霸王项羽曾建都于此。

 地据要津,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商市繁荣。

 苏百魁直奔入徐州城中的主通镖局。

 徐州三家镖局子,宝通是不大不小的一家,规模不算大,算上了总镖头,上下也不过三十几号人。

 总镖头万寿山,也谈不上什么大名气,生保守,不喜扩张局面,好像只要能混得一口饭吃,能过且过。

 苏面魁似是很,一进门,就有人接过他的坐马。

 不用通报,直奔内厅。

 也许早有人暗中通报,万寿山已有准备,独坐在厅中等候。

 内厅不太大,但也不小,摆了十几张太师椅,一丈方圆。

 万寿山的镖局子不大,人也没有什么名气,但长相却是堂堂仪表。

 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一道及的黑髯蚕眉,凤目,方面大耳适中的身材,生具了一种折人的威平。

 苏百魁对万寿山似有着相当的敬畏,遥遥一抱拳,道:“万兄,小弟回来了!”

 万寿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欠欠身,笑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先喝杯茶。”

 木案上,早已摆好两杯香茗,还不停地冒着热气。

 显是新沏不久。

 苏百魁没有立刻落坐,先解下中一个小包裹,道:“这把酒壶上,留下了血手小三的掌痕。”

 送上酒壶之后,退两步,在一张紧靠木案的太师椅上坐下。

 万寿山接过酒壶后,看得很仔细,良久之后,才点点头,道:“壶形不变,留下掌痕,成就相当的高明。”

 苏百魁道:“但看上去,血手小三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童子就算他经过了易容,但改不了他带有童稚的口音。”

 万寿山沉了一阵,道:“兄弟,你是一路直奔镖局吗?”

 苏百魁道:“小弟自信已够谨慎,一路上,仔细观察,未见有可疑的跟踪之人。”

 万寿山缓缓站起身子,不停地在室内走动,双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苏百魁缓缓站起身子,道:“小弟告退了。”

 万寿山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好!你先请下去。休息一会,晚上再替你接风洗尘。”

 苏百魁道:“不敢,不敢,但愿此行未把事情办错,小弟就很心安了。”

 万寿山沉不语,没有立刻答覆。

 最好的结果是,万寿山还未能决定这件事是错还是对?苏百魁已经站起身子,又停了下来,有着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

 万寿山来回走动了一阵后,回头说道:“我看你还是先到局中躲几天,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苏百魁低声说道:“万兄意思是…”

 万寿山道:“我担心你可能被人追踪到此。”

 苏百魁怔了一怔,道:“我一路谨慎、小心,相信没有被人盯上,万兄,这做法,岂不是大过小心了。”

 万寿山道:“我是小心了一些,不过,小心没有大错,苏兄还是要委屈一些时间了。”

 苏百魁冷笑一声,道:“万兄,兄弟这一趟,自觉得办得十分圆…”

 万寿山笑一笑,接道:“我知道。”

 突然出手一指,点中了苏百魁的道。

 苏百魁吃了一惊,道:“万兄,你…”万寿山道:“我没有恶意,但你太低估了血手小三他们那批人,事关重大,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苏百魁还想说什么,却被万寿山摇摇手,罅他说下去。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抱起了苏百魁,离开了大厅。

 万寿山轻轻呼一口气,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守门的镖伙计,突然快步行了进来,道:“总镖头,有一位华老先生求见。”

 万寿山啊了一声,道:“请他进来。”

 ≮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年约六旬,白髯垂的老者,行入大厅。

 这人面红光,双目有神,一袭青衫,衬着垂白髯,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度。

 万寿山接厅门口处,一抱拳,道:“在下万寿山,…”

 青衫老人接道:“我姓华,你叫华先生就是。”

 万寿山道:“哦!”青衫老人道:“我们谈正经,老配朽委托的事,办得如何?”

 万寿山道:“幸未辱命,他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三个月内,他们会送上人头。”

 华先生笑一笑,道:“办得很好,老朽就是来听这一个回信,告辞了。”

 万寿山道:“华兄,敝局化了相当的心血,才和他取得连系

 华先生接道:“我了解,这五千两银票,万总镖头先请收下,三个月见效之后,再付另一半。”

 万寿山道:“华兄,在下的意见是,我们化费了心血太大,酬劳方面,华兄能不能作得了主,增加一些?”

 华先生沉了一阵道:“万总镖头,希望再加好多?”

 万寿山道:“在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再加一万两银子。”

 华先生道:“万总镖头,银子不扎手,谁都希望越多越好,但要取之有道,取得所值,阁下这做法,不觉有些大过分吗?”

 万寿山道:“华兄,阁下肯一付上百万银子的珠定,为什么不能多加咱们几个辛苦钱,再说,万某人越想越觉得这票生意的凶险太大,而且恩怨牵连,恐怕要几十年才能有个结果,一万两银子,价钱太低。”

 华先生道:“好吧!万两纹银,虽然不是个小数字,但敝东主,还不会放在眼中,老朽就作主加你一万两银子。但老朽不能现在就付。”

 万寿山道:“华兄的意思是…”

 华先生道:“事完之后,一万五千银子,一次付清,不会有任何拖欠。”

 说完话,也不等万寿山口答。转身而去。

 万寿山轻轻咳了一声道:“华先生,一掷万两银子,难道就不希望拿到一点证据吗?”

 华先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道:“他们一向不付收据。”

 万寿山道:“那要看什么人,像我万某人这样的办事人,总得取得到一点什么证据才行。”

 华先生道:“证据现在何处?”

 万寿山道:“兄弟手中。”

 华先生道:“拿过来。”

 万寿山道:“这是额外赠送,不用加钱,但我想收一半订金。”

 华先生道:“再收五千两?”

 万寿山道:“华兄既然答应了增加一万,也应该先付一半。”

 华先生皱皱眉头,又取出三张银票,道:“这是五千两,你把证据拿给我。”

 万寿山接过银票,送上了一把锡壶。

 华先生举起锡壶,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印有一个很清晰的掌痕。

 这掌痕不深,但却很清楚。

 困难的,也就在此了。

 轻轻地把掌痕印在锡壶上,比深印掌痕的锡壶上,困难十倍。

 华先生像欣赏一件古物似的,仔细地鉴赏了一阵,道:“能在锡壶上印上这么一个手印,不太容易,能不能告诉我他听什么名字?”

 万寿山道:“华先生,看来,你也是久走江湖的人了,应该知道,干杀手的人,从来不会留下姓名。”

 华老先生手持长髯,笑一笑,道:“他们不会留下姓名,但他们应该留下一个编号。”

 万寿山道:“看来,华先生很内行。”

 华先生笑一笑,道:“我如是不熟悉一些江湖事故,敝东主,也不会派我主办这件事了。”

 万寿山哦了一声,道:“他的编号是血手小三。”

 华先生笑一笑,道:“血手组,这是属于强杀的一组。”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华兄你看来比刀”某更了解这一个杀手组织了。”

 华先生道:“我说过,对江湖中事,我了解的很多。”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万某人,还要向阁下领教了。”

 华先生道:“万兄请说!”

 万寿山道:“什么叫强杀组?”

 华先生道:“万总镖头是他们的代理人,为什么连强杀组部不知道?”

 万寿山道:“华兄,老实说,在下对这个神秘的组织,知晓有限。”

 华先生笑一笑,道“既是如此,老朽就尽我所知,解说一下了…”

 万寿山道:“在下洗耳恭听?”

 华先生轻轻咳了一声道:“就我所知,血手组是属于强杀组,一旦发觉了敌踪,那就会全力以赴,一击不中,就苦迫不舍,必得之而后甘心。”

 万寿山道:“哦!”华先生道:“所以凡是血手组出商的事,必会办一个水落石出。”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咱们接下的这票生意成定了。”

 华先生道:“事情没有完成之前,老夫不抱乐观的看法,但我们已经付出了够高的代价,所以,还望你万总镖头,承担起这个责任。”

 万寿山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万某人既然收了银子,自然会担起这个责任,这一点,华先生请放心。”

 华先生很满意地笑一笑,道:“好!咱们总算没有找错人,这把锡壶我先带走,一个月后,我会再来付清尾款,不过,我也希望能带回我们要的人头。”

 万寿山道:“华兄说的是,做生意信用第一,自是应该银货两讫。”

 华先生拱拱手,带着那把锡壶,转身而去。

 万寿山没有走,连客厅的门也未出去,只是望着华先生的背影,看着他离去。

 直等那背影消失之后,万寿山才缓缓坐了下去。望着手中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脸色却是一片冷肃的神色。

 一万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保镖生涯中,一下子,能有这么大一笔收入,也不是一件小生意。

 这可以够宝通这样规模的局子,两年开销、用度。

 但万寿山脸上,却没有那份应有的喜悦。

 他缓缓站起身子,随手把银票放在案上,来回在厅中走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厅门突然传进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道:“万兄…”

 万寿山霍然停下了脚步,接道:“是林兄弟吗?”

 一个三十左右,青衫福履的文士,缓步行了进来。

 万寿山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林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觉得不知如何应付了…”

 口气一转,接道:“林兄弟来多久了?”

 青衫人道:“小弟到一会了,但万兄似是正在思索什么?小弟不敢惊扰。”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我正在优愁,想不出妥善之策,连耳目也失去了灵敏,林兄弟再不来,我真要想法子去找你了。”

 青衫人摇摇头,笑道:“万兄,千万不可莽撞从事,两年苦心,才有今这点成就,一步失错,就要前功尽弃。”

 万寿山道:“咳!这一点,我也明白,但眼看着血案就要发生。事情又由我穿针引线,如不能及时阻止,岂不是一大憾事。”

 青衫人徐徐吐一口气,道:“万兄,事有轻重,本来,天下没有绝对完全的事,这一段过程中,难免要有人遭受牺牲,虽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但不如此,势难找出那神秘的杀手组织。”

 万寿山摇摇头,肃然说道:“林兄弟,承你们看得起我,硬把我由悠游的生活中,拖入了江湖凶杀的漩涡中来,虽然是志为除害,但却难免手沾血腥,这和我素愿不符,而且,我懒散惯了,一旦卷入这惊心动魄,诡许百出的江湖生涯,就别再想清闲了!…”

 青衫人笑一笑,道:“万兄的意思是…”

 万寿山道:“我该走了,我答应你们的事,幸未辱命已找出了接洽凶手的办法…”

 只听一声轻笑,传了过来,打断了万寿山未完之言,接道:“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随着那说话之声,微风飒然,大厅中,突然又多了一个头戴白毡帽,外罩灰袍,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清瘦老者。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老叫化子,你…”灰袍人一面取下头上的白毡帽,下外面灰袍。

 出一头蓬发,百绽大褂。

 果然是一个老叫化子。

 老叫化笑一笑,道:“老叫化行道四十年,从来没有改过模样儿,为了进你这宝通镖局,不得不穿件新衣服,买了一顶白毡帽。但老叫化生就的穷苦命,穿上新衣服,戴上白毡帽,浑身上下不舒服,”

 万寿山道:“老叫化,少给我打马虎眼,咱们可是说好的,我只要找出这个杀手组织,就没有我的事了。”

 老叫化道:“你找出了没有?”

 万寿山道:“找出来了。”

 老叫化道:“好!那你就说说看,那组织叫什么名堂,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他们自己人外,只怕没有别人知道。”

 老叫化道:“这就是了,你答应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到,就想半途腿。”

 万寿山道:“三年前月夜论道,咱们说好的,我只能替你们找出线索,如今,我已经找出了,难道还不算是功德圆吗?”

 老叫化道:“万大院主,听蝉院已不是世外天,你已经淌进了这趟浑水,再想干手净脚地退出去,绝无可能,老实说,草上飞苏百魁,已被人暗中钉上,看着进了你这宝通局子…”

 万寿山脸色一变,接道:“当真吗?”

 老叫化道:“老叫化为什么要骗你,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有人来找你。”

 万寿山道:“找我?什么人找我?”

 老叫化道:“那批冷血杀手,挖不出他们的底细,咱们只好替他们安个名堂,叫他们作‘黑剑门’。”

 青衫人道:“江老,这名字起得好,他们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事见得天。”

 老叫化道:“名字是老叫化替他们起的,我自己也很满意。”

 万寿山叫道:“江大同,咱们相三十年,你哪一次到听蝉院去,我都没有亏待你,你不能拖我下水。”

 江大同笑道:“你已经下了水,这就叫船行江心回头难,两头一样远。”

 万寿山冷冷说道:“老叫化,你们早算计好了,逾心套我。”

 江大同道:“这一个,老叫化不敢掠美,套你出山,是周铁笔的主意,老叫化只能算是同谋。”

 万寿山一跺脚道:“铁笔金针周千里,这个穷酸…”

 厅外又响起一人笑声,接道:“万兄,穷酸来了。”

 人影一闪,大厅又多了一个五络长髯的中年书生。

 万寿山冷笑一声,道:“周千里,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周千里一拱手,笑道:“万兄,你这一身好武功,要是一生埋没山林,岂不是太过可惜,兄弟和老叫化一商量,就把你给请出来了…”

 万寿山怒道:“少给我高帽子戴,你们是还准备遵守诺言?”

 周千里笑道:“万兄,你一脚踏出听蝉院,已被卷入了江湖的凶杀之中,难道你真的还想摆吗?”

 万寿山道:“为什么不能,宝通镖局的总镖头,还没有死,他仍然可以回来作他的总镖头,我从来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江湖上识我者不多,我仍然回我的听蝉院去。”

 周千里道:“正因没有人识得你,我们才请你出来主持其事,你没有名气,但却有一身好武功,江湖上的恩怨,像染缸一样,下去了,就别再想清清白白地出来,你如放手一走,第一个要查你的就是‘黑剑门’那批神秘的杀手,再说,你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那位华先生也不会放过你。”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你们是诚心坑我了。”

 周千里正容说道:“万兄,你年过半百,又习得一身好工夫,难道一生要蹲在听蝉院中不出来吗?”

 万寿山道:“那里有啥不好?青山绿水,风景绝佳,冬闻松涛,夏听蝉呜,百花酿酒,对月诗,那是神仙生活,无忧无虑。”

 江大同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神仙生活,难道你不问人间悲苦,江湖杀戮,忍心看血雨腥风武林吗?”

 万寿山道:“我…

 青衫人道:“万兄,难道你真忍心遗弃我们,不顾而去吗?”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软硬兼施,万寿山被问得哑口无言。

 良久之后,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友不慎,夫复何言,说不定我这条老命,也要被你们断送了。”

 江大同哈哈一笑,道:“万兄,这才是英雄气节,肝胆豪侠。”

 万寿山道:“你们三个人联袂去了一趟听蝉院,把我给拖入了江湖的恩怨之中,如今三人聚齐而来,当非无因吧!”

 周千里点点头,肃容说道:“没有事,我们不会冒险而来。”

 万寿山接道:“什么大事?使你三人齐聚来此。”

 江大同道:“苏百魁被人追踪…”

 万寿山吃了一惊,接道:“人呢?进了徐州城吗?”

 江大同道:“被老叫化打发,干净俐落,未留痕迹。”

 周千里道:“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请你帮个忙?”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我清静无尘,神仙一般的生活,生生你们拖下了水,卷入了江湖恩怨之中,我还能帮什么忙。”

 周千里笑一笑,道:“这一次,咱们只要你一件信物。”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什么信物?”

 周千里道:“听说你收了一件星月图…”

 万帮山脸色一变,接道:“谁告诉你我有一幅星月图?”

 周千里道:“万兄…”

 万寿山摇摇头,不让周千里再说下去,接道:“周穷酸,你不用再打我的主意了,就算我真的收藏了一付星月图,也不会借给你,你害苦了我一个,难道还不够,还要再拖别人下水吗?”

 江大同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万兄既然这么吩咐了,咱们就不再谈这件事啦!”

 周千里道:“江兄说的是,既然是万兄不愿听,咱们不再谈论此事了。”

 江大同道:“万兄,追踪苏百魁的人,虽被老叫化料理了,但我相信,他们至少已知晓苏百魁回到了徐州。”

 万寿山道:“老叫化,你发现了几个钉梢的人?”

 江大同道:“两位。”

 万寿山道:“哦!你放倒了几个?”

 江大同道:“两个!”

 万寿山道:“这就是了,你放倒了他们所有钉梢之人,怎会被他们发现苏百魁…”

 江大同接道:“万兄,他们会留下暗记,指向此地。”

 万寿山点点头,道:“我会小心。”

 周千里低声道:“万兄,那位华老先生是什么来路?”

 万寿山道:“其人,见识广博,有一套很好的推倭工夫,他滔滔不绝,看上去,似是说了不少的东西,事实上,他却没有漏一点隐密。”

 周千里道:“这么说来,他是一头老狐狸了。”

 万寿山道:“不错。”

 周千里苦笑一下道:“万兄,咱们摸不透黑剑门,也摸不透雇凶手杀人者的底细。”

 周寿山道:“正是如此。”

 周千里道:“万兄,既然主持了这件事,那就不应该太过君子。”

 万寿山道“穷酸,你们把我拖入了这江湖混水之中,还要我攻打头阵,以身犯险,先和黑剑门冲突?”

 这时,那青衣人突然接口说道:“万老,晚进不才,愿留此地,助万老一臂之力。”

 周千里笑一笑,道:“你虽然已有名气,但识你人不多,不像老叫化和我穷酸,到处都会碰上人,你肯留此,那是最好不过…”

 江大同道:“老叫化的看法不行。”

 青衣人道:“为什么?”

 江大同道:“你这一袭青衫,明月风标,就算不认识你的人,企,会一见留心…”

 青衣人似是已了解了江大同的意思,笑一笑,道:“老叫化,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林成方既然有心留下来时,自然会改换一‮身下‬份。”

 周千里道:“什么身份?”

 林成方道:“那要看情形而定了,我要改扮成一个镖头,或是一位趟子手,也可以扮万老的从人。”

 江大同笑一笑,道:“那岂不太委屈林公子了。”

 周千里道:“林少兄,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可别说是我穷酸和老叫化你的。”

 林成方道:“林某人既然答应了,决不改变,你也不用拿话套我了。”

 周千里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语声一顿,接道:“万兄,所以,咱们是脚不怕水,你吩咐一声,火里火中走,水里水中行。”

 万寿山忽然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就凭你们儒、丐双便,这份义侠之气,万某人也只好认了,林少兄,你这铁堡大公子的身份,留这里会有不便,改扮镖头和万某从仆,太过委屈,万某人自信还可应付,林少兄不用留在这里了。”

 林成方摇摇头,笑道:“儒、双侠,找上钱剑堡,半宵长谈,竟然说服了一向管束我不准在江湖上闯的父亲,破例准我出堡,我是父命难违,如果不能亲身参与什么,也无法向家父代,还望万老成全。”

 万寿山沉了一阵,道:“林少兄有心留此,万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千里突然脸色一整,肃然说道:“黑剑门这两年,越闹越凶,由江南杀到江北,而且,他们只顾行规,不计后果,冷心血手,不论对方是什么人物,这一个残酷的组织,如不能早破除,世上难有宁,我和老叫化,已追查了一年多,但却始终找不出一点眉目,实在被无法,才拖你万兄出山,更难得的是林老堡主大义凛然,遣出林大公子助我们一臂之力,但愿咱们能早有收获,揭穿这一群冷血杀手的隐密来历,为江湖除一大害。”

 江大同道:“穷酸书生,给你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谁要听你说教啊,万院主深藏不,比你高明多了,林大公子一支剑,已得剑堡主真传,这边的事,用不着咱们烦心,这地方更非咱们久留之处,该走了吧。”

 周千里道:“老叫化说的倒也有理,万兄和林少兄偏劳,我们告辞。”

 也不待万寿山回话,两人已转身两个飞跃,走得没有踪影。

 望着两人的去向,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这一儒一丐的侠情义风,不能不叫人敬佩。”

 林成方在宝通镖局留了下来。

 为了隐密身份,果然扮成了镖局伙计。

 三匆匆而过。

 第四天,一大早,宝通镖局又接到了一票生意。

 求保的是一中年大汉,四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青布长衫,留着一个八字胡。

 宝通镖局子,不算大镖局,镖头不多,生意也不算太好。

 顾客上了门万总镖头,就亲自出面抱抱拳,道:“这位大掌柜,照顾敝局的什么生意?”

 青衫大汉抱拳道:“失敬,失敬,我这一票小买卖,怎敢劳到总镖头的大驾。”

 万寿山道:“生意无大小,顾客一般高,大掌柜贵姓啊?”

 青衫大汉道:“在下钱如翼。”

 万寿山道:“原来是钱大掌柜,不知如何照顾敝号?”

 青衫大汉道:“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有一位帮好友,世居开封府,常年在金陵经商,五年前路过徐州,把一箱物品,寄存在兄弟之处。”

 万寿山点点头,没有接口。

 钱如翼道:“这也算平常之事,每年,他都要经过此地一行,多者两趟,少者一次,那知自从他把一箱东西,寄存在兄弟家中之后,一晃五年,竟然是全无消息。”

 万寿山又点点头,还是没有接口。

 钱如翼道:“直到上个月在下接到了一封书信,才知那位兄弟,已然一病不起,死了两年之久,临死遗言,有一个木箱,存放我处,要我把它保运开封,交给在下那位寡嫂。”

 万寿山道:“那木箱中存放的何物?”

 钱如翼道:“这个么?在下没有看过,但木箱很沉重…”

 万寿山微微一笑,接道:“钱兄,如此守信,兄弟十分敬佩,但不知那木箱,大小如何?”

 钱如翼道:“三尺见方,铁索捆绑,还有在下那位故友亲手加的封条。”

 万寿山道:“木箱存钱兄处五年之久,难道就全无损坏吗?”

 钱如翼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兄弟一直把那座木箱,保管得很好。”万寿山道:“好说,在下只不过尽一个作人的本分罢了。”

 万寿山道:“此去开封府,不远也不近,那木箱之中,如非值钱之物,岂不是连保费也不够吗?”

 钱如翼道:“那书信上说,要兄弟托保运往开封,保费由在下那位寡嫂支付,但在下想了想,万一箱中之物,不足以抵偿保费,贵局岂不同劳而无获,所以,兄弟炽光行垫付保费,贵局把原物运到,我那位寡嫂如肯付保费,贵局回到徐州后,再把在下垫付保费还,如是我那位寡嫂不肯付费,贵局也不会吃亏了。”

 万寿山道:“钱大掌柜的故友病亡,何不同往开封一行,一来探望一下你那位寡嫂,再者,也好一祭你那亡友之灵。”

 钱如翼道:“不总镖头,在下为了百两纹银的保费,已然向亲友告贷甚多而且,东关兄弟那座小店,也没有照顾,实在无法走开,但亡友之灵,也不能不祭,兄弟准备,年关休息之时,再北上一行,如是,我那位寡嫂,肯付清保费,贵局能把兄弟垫的保费归还,兄弟手头宽裕了一些,也许会休业一月,早北上一行。”

 万寿山道:“大掌柜,宝号是…”

 钱如翼道:“小生意,兄弟开了一座棱书画的小店,店名如意斋,徐州比不得金陵,喜好书画的风雅人士不多,兄弟那个小店,仅可养家湖口罢了。”

 万寿山道:“这就难怪了,但不知那只木箱现在何处?”

 钱如翼道:“木箱已经被兄弟运来了,现在贵局门外。”

 万寿山望望站在厅门处的两个伙计一眼,道:“去!把这位钱掌柜的木箱抬起来…”

 钱如翼双手摇,道:“慢一些,慢一些…”

 万寿山道:“钱掌柜还有…”

 钱如翼道:“总镖头,在下这一生中,连镖局的门也没有进过,不知道这一行时价规矩,而且,兄弟告贷集资,不过百两纹银,如是不够付保费,兄弟还得再去筹措…”

 万寿山接道:“如若是有一车可运,百两银子,敝号倒可以接下。”

 钱如翼道:“万总镖头,贵局在徐州,不算很大啊!”万寿山笑一笑,道:“如是大镖局,只怕不会接下你钱大掌柜这趟生意了。”

 钱如翼道:“兄弟担心的,也就在此了,不知这趟镖,会不会很安全。”

 万寿山道:“这一点,钱大掌柜可以放心,敝号虽然不是大镖局,但我们相信,一个木箱,送到开封,大概不会出事。”

 钱如翼道:“这就行了。”

 伸手起长衣,摸出一个布袋,倒袋中的银两。

 有十两一锭,也有一把碎银集成,总数百两,分文不少,一看即知是凑集而成之数。

 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阁下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钱如翼道:“我如是不讲义气,他也许不会把这一箱物品,存放于在下之处了。”

 万寿山道:“好,冲着你钱兄这份义气,敝局也该接下这笔生意。”

 一挥手,道:“去!把这位钱掌柜的箱子抬进来。”

 那是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木箱用铁索捆着。

 但铁索上,都已生了红锈。

 显然,这铁素已捆在木箱上很久的时间。

 除了那铁索之外,木箱四周还加了封条。

 封条上写的字,因年代太久了字已褪,看不出写的什么。

 钱如翼打量了那木箱一眼,摇摇头道:“在下实在想不出,这箱中装的是什么?还要人保送开封。”

 万寿山道:“钱大掌柜,照咱们镖行的规矩,必须要件件点,你可以打开木箱了。”

 钱如翼道:“这个,不太好!箱上加有封条,我那位朋友,死去之前,说明了有只木箱存在这里,想必也说明了木箱上加有封条,如是咱们打开了,那岂不是要在下落个不义之名。”

 万寿山突然伸出手去,担起木箱,在手中掂了一掂,道:“大掌柜,这里面,不像是放的衣服。”

 钱如翼道:“也不像全是金银之物。”

 万寿山缓缓放下木箱,道:“好!咱们破例接下了。”

 钱如翼道:“但不知贵局几时动身。”

 万寿山道:“三天之内。”钱如翼道:“在下几时来听回音。”

 万寿山道:“这恐怕要三个月了。”

 钱如翼道:“在下只能凑出百两纹银,还望诸位担待一些,木箱送到之后,希望能带回书一封,这是我那位朋友的住址。”

 缓缓送上张白笺。

 万寿山吩咐一个镖伙计,带着钱如翼回到帐房,签了收押。

 直待钱如翼离去之后,林成方,才突然开口,道:“万兄,这个镖很奇怪。”

 万寿山道:“林少兄有何高见?”

 林成方道:“这个木箱中的存物,也许不值一百两银子。”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也许有千万两以上的银子的价值。”

 林成方道:“那位钱大掌柜作得很像。”

 万寿山道:“看来,开封府这一趟非去不可了,只怕还要劳动林少兄一行了。”

 林成方道:“在下是镖局伙计身份,…”

 万寿山接道:“林少兄隐于镖伙计中,行动上更为方便。”

 两位一番商议之后,第二天,一齐出动。

 只保一个钱索捆绑的破木箱子,宝通镖局,自己也不便大张旗鼓,但事实上,不但万寿山、林成方一齐出动,而且,还选了一个武功最好的镖师,和一个精明的趟子手,一齐出动。

 万寿山和那位护镖的镖师,骑马开道,林成方也扮成了一位趟子手,坐在放置木箱的蓬车之中。

 另一位趟子手,执鞭驰车。

 对宝通镖局而言,这也算是一次精锐尽出之行。

 万寿山选带同行的镖师,名叫章明,真真正正是宝通镖局的老镖师,在宝通镖局中,应该是第一的人才,手底下不错,对镖行中的事物,更是十分熟悉,眼面宽,识人又多,很多事,万寿山还得向他请教。

 ≮车离开了徐州城,一路北上。

 百两纹银,托保了一个木箱子,明明是一个陷阱。

 宝通镖局接下来,而且又很认真地出镖,这是将计就计。

 万寿山一路走得很小心。

 但出人意外的顺利,一路平安的到了开封府。

 ≮车进入开封府城,万寿山心中还有些不太服气,没有赶往镖的地点,却奔向了一座饭庄打尖。

 天色还早,不过是中午时分。

 章明轻咳了一声,道:“总镖头,是不是想找个机会瞧瞧,那木箱中,究竟是放的什么?”

 万寿山道:“想不到咱们又被耍了一次,一辆镖车,两匹快马,连人带牲口,往返一趟开封府,只怕也不只化费百两银子,那位姓钱的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

 章明皱皱眉头,低声道:“百里行程半九十…”

 万寿山道:“但,咱们已到了地头上…”

 章明苦笑一下,道:“莫非这变化就在开封府?”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对,开封府,那位钱如翼,不是个简单人物。”

 ≮车停在了店门外面,牲**给了店伙计,林成方顺手提那铁索捆着的木箱子,放在身侧。

 四个人,围坐了一张方桌子。

 林成方低声道:“总镖头,那位钱如翼怎么样?”

 万寿山道:“天下最好的易容术,也只能发迹一个人的形貌,但却无法发迹他的神采,他很精明,但却百密一疏…”

 林成方道:“总镖头看出了什么?”

 万寿山道:“他一对眼神,双目中神光闪闪,看上去,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林成方道:“总座,在下有些想不明白,当时,咱们为什么不拆穿他。”

 万寿山道:“咱们要寻究底,只有跑一趟开封府。”

 林成方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干脆把东西送上门去。”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这一趟辛苦,总是免不了,不过,事情完全出了我们意料之外,实叫人想不明白。”

 林成方道:“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咱们就快到了进底,总不会等咱们归途中他们才会动手。”

 万寿山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先叫过酒菜,吃喝一顿,再过去给他们送镖。”

 章明道:“总座,林兄,兄弟在宝通镖局,干了二十年,自信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总座说得不错,这是一个陷阱,但就是想不通把陷阱放在何处,照说是,应该途中…”

 突然间,几个大汉,快步奔入了店。

 四个人,一律黑色的长短褂,中束着白色丝绸带子。

 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公门中的便衣捕快。

 当先一个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

 一对环目,兴闪闪,打量着万寿山等四个人,然后,把目光转到那木箱之上。

 四个人,开始围拢过来,把万寿山等一桌围住。

 轻轻吁一口气,章明缓缓站起了身子,道:“俺们是徐州宝通镖局子的,四位是…”

 当先一人,冷冷接道:“在下是开封府的班头,有人把四位告了…”

 未待万寿山开口,章明已一抱拳接道:“请问班头贵姓?”

 当下三人嗯了一声道:“在下苏桐,阁下怎么称呼?”

 章明道:“兄弟章明,那位是敝局万总镖头,这两位么,都是局子里的伙计。”

 林成方扮成了一个镖局的伙计模样,章明虽然知他身份不同,但也不太了解底细。

 苏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都是在江湖上跑的,那就用不着兄弟多说了,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章明道:“苏班头办的是公事,咱们虽然是保镖的,可也是安份良民,不过,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在下想请问一声,什么人告了我们?又告了我们什么罪?”

 苏桐大概被万寿山那股不努而威的气势镇住,语声突然间变得缓和起来,笑一笑,道:“告诉诸位,是一位妇人…”

 万寿山呆了一呆,接道:“是一位妇人…”

 苏桐道:“他丈夫死去不久,孝服还未三七。”

 万寿山道:“还未三六?…”

 章明低声道:“苏班头,他可是本地的人氏?”

 苏桐道:“这个么,兄弟就不太清楚了,我们只奉命拿人,没有多问,详细内情,诸位到了衙门,就可以明白了。”

 章明苦笑一声,道:“苏班头,咱们老远由徐州跑来此地,一路上风平静,想不到镖保到地头上,会惹出了麻烦。”

 苏桐笑一笑,道:“章兄,这件事,咱们也没有法子帮忙,只有劳动四位,走一趟开封府了。”

 章明回顾万寿山一眼,道:“总镖头,咱们要怎么办呢?”

 万寿山道:“开封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咱们没有犯法,总不能任人带走。”

 苏桐脸色一变道:“万总镖头,话可不是这么说,没有人告你们咱们吃了撑着啦,跑来自我麻烦,我们这是公事,情不得已,总镖头如若不肯赏脸,咱们只有用强了。”

 万寿山冷冷说道:“就凭四位,想用强吗?”

 苏桐道:“难道你敢拒捕?”

 万寿山道:“阁下如是不讲理,咱们也只好动武了。”

 苏桐高声叫道:“反了,开封府是什么所在,岂能容你们无法无天,告诉你,杀官形同谋反,那是门抄斩,株连亲族的大罪。”

 作捕快的,都有着一番恫吓之词,自然,这是经过研究之后的用词。

 除非是对方早已准备好了,有力而来,一般而言,这恫吓之言,真还有很大的力量。

 不论镖局、门派,但都不能和大队官兵抗拒。

 章明知道利害,急急地拱手一礼,道:“苏班头,咱们是安善良民,保镖糊口,可也是经官府核准的生意。”

 苏桐道:“这个我知道,如果没有人告你们,我们也找不上这里来,怎么?你们是拒捕,还是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章明低声对万寿山道:“总镖头,事已至此,这位苏班头,只怕也作不了主意,我瞧,咱们还是到合门里走一趟,反正,咱们没有做犯法的事,真金不怕火,到时候,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

 万寿山叹口气,道:“好吧!走就走一趟。”

 苏桐一挥手,随行三人,哗啦啦抖出锁人的铁链子。

 万寿山道:“怎么,还要锁人?”

 苏桐道:“这是例行公事,万总镖头,请包涵一些。”

 连同林成方,四个人都加上了锁,带入了开封府衙。

 知府大人没有升堂,四个人被送入了签押房中。

 一个手执竹笔的文案师爷,高踞案首,两侧,也排列着八个挂刀衙役。

 苏桐屈一膝,抱拳说道:“禀告,宝通镖局,一千人犯,首从四人,一齐带到。”

 这位文案师爷,大约有五十左右年纪,抬头打量了万寿山等四人一眼,道:“万寿山。”

 万寿山跪在青砖铺地的签押堂上,心中那份窝囊,简直是不用提了,人到了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硬着头皮应道:“草民在。”

 文案师爷皱皱眉头,道:“万寿山,看你一表人材,不像刁恶之徒,怎的会作出这等事来?”

 万寿山道:“草民保镖为生,奉公守法…”

 文案师爷一折惊堂木,冷冷接道:“口胡言。”

 万寿山呆了一呆,道:“大人,草民犯了何罪?”

 文案师爷道:“抬上来。”

 两个衙役,抬上了一个木箱,铁索土封,正是钱如翼托保的那只木箱。

 指指那座木箱,文案师爷,缓缓说道:“这可是你们镖局子保来的木箱?”

 万寿山心中已明白毛病出在了木箱上,但铁证如山,不容否认,只好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草民受托保来开封这物。”

 文案师爷回顾了苏桐一眼,道:“苏班头,你们开过木箱?”

 苏桐道:“这木箱加有封条,小的未敢妄启,”

 周师爷道:“好!万寿山,你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们的那只木箱?”

 万寿山瞧了一阵,道:“不错。”

 周师爷直:“你这木箱中放的什么?”

 万寿山道:“草民不知,如意斋钱东主托草民把木箱运来开封府,交给一个新寡不久的妇人…”

 周师爷接道“好玄虚的说词,照你们镖行规矩,货物必须当面点清,这一点,我知道。”

 万寿山道“回大人的话,这木箱的封条,低已黄,铁索生锈,年月甚久,那位钱东主再三的央求,既是启封不便,草民就答应了他…”

 周师爷冷笑一声,接道:“万寿山,口胡说八道,这木如是人头尸体,你也不瞧瞧吗?”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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