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礼物
第二十二章礼物钱千里今年四十有六,无论精神还是体身,自我感觉都还不错。这一点,是有事实证明的,他除了家里有大老婆和两房姨太太外,在静安寺附近的一栋小洋楼里,还养着一个外室。
那外室是个才从女校毕业没多久的新时代女
,在租界的一家法国公司做秘书,他之所以能把她收入金屋之中,用的手段有点上不了台面。
那女子的哥哥因为过失杀人被关在闸北分局,她来探监,正好被钱千里撞上,顿时惊为天人,随后,通过一些来回,最后,达成了一个
易,她的哥哥被无罪释放,她则住进了静安寺的钱公馆。
钱千里对这个二十上下的女子非常着
,一个月起码有二分之一的时间,在静安寺这边歇息,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和平常一样,他在那具青春
人的体身上折腾了个够,才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为什么,他醒得很早,恍恍惚惚中,他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却搂了个空,手在空空的
铺上摸索,没有找到那具熟悉的温软的体身。
怎么起这么早?
他
迷糊糊地这样想着,手顺着
铺向上搜寻,摸到枕头边,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他笑了,手指在
发下的脸上来回摸抚。
不对!
怎么感觉黏乎乎的,头发好象也短了,那皮肤带来的手感也格外地
糙。
他勉力睁开眼睛,还有些清淡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伴随着冷冷的雾气,将整间屋子照得朦朦胧胧。
在他的右侧,空空
,没有熟悉的女人的身影,到是旁边的那个枕头上,此刻自己的手下,有个圆圆的东西。
他猛地把手伸回来,那东西好象?
他看不清楚,那东西在眼中显得非常恍惚。
钱千里伸手打开了
头柜上的台灯。
终于,看清了,那一瞬间,他就像被电击一般,全身麻痹,然后,从
上高高跳起,他惨叫一声,感到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了个天翻地覆,食物的残渣,飞得到处都是,撒
了红木地板。
枕头上,一个人头睁着一对大眼,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睛布
血丝,死气沉沉。钱千里在那双眼睛的
视下,被一种本能的恐惧所包围,吓得面无人
,他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在地板上大跳大叫,语无伦次,歇斯底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佣人在门外高声问道。
“老爷,您怎么啦?我能进来吗?”
那声音令他暂时恢复了平静,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常态,不过,他还是知道,眼前的情况,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看见。
“我没事,没叫你们,你们不要上楼来!”
他坐在地板上,高声叫嚷,不一会,外面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这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件事情会是谁干的?同时,他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年轻的
伴,她在哪儿呢?
终于,他在
的另一边地板上,发现了她,刚才,他闹得那么厉害,简直吵翻了天,她却仍闭着眼躺在地上。钱千里小心地挪了过去,现在,他的双腿非常软,没有一点力气,他无法行走,只好在手的帮助下,慢慢挪了过去。
他手不停颤抖着,凑近女人的鼻间,还好,还有呼吸,他一颗心落了下来。
他轻轻打着女人的脸,不停地摇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地
叫着她的名字,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那女人仍然昏睡不醒。
他长出了一口气,放弃了努力,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腹部,那里,折着一只小纸鹤,用白色的打印纸折就的纸鹤。
钱千里哆嗦着拿起那只纸鹤,花了一定的时间,方才打开它,他使劲地把那些折叠抹平,举起来,就着台灯的灯光,读着那张纸条。
一张纸上,只写了一行字,他很快就瞧完了。
“局长大人,现在,是不是该考虑把那扇门打开了!”
什么意思?
现在,他的脑袋
糟糟的,根本没有精神思考,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
上的那个死人头上,许久,才察觉,冷不丁打了个
灵,忙移开了目光。
突然,一个人微笑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
许文强!
对!一定是他,这个小瘪三!
钱千里愤怒起来,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至少在闸北这个烂地方。
在愤怒的驱动下,他周身似乎充
了力量,内心就像有一堆火在熊熊燃烧一样,他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电话前,拔响了闸北察警分局的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哗哗的牌九声。
“你是哪个?”
钱千里厉声问道,左手紧握,手指甲刺进了
里。
“你管老子是哪个?有话快说,有
快放!”
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了,好象随时要挂断电话。
“我是钱千里!”
“钱千里?哦!是!钱局长,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电话那头传来了板凳倒地的声音,那人的声音变得精神起来,干练有力。
“你去给我叫古汉云,叫他把兄弟们集合起来!”
“是!”钱千里刚要放下电话,电话里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报告局长大人,没见到古探长,他今天不值班,没来上班。”
妈的!钱千里暗骂一声,没好气地说。
“不管你是谁,你先把兄弟们召集起来,一会,我有命令宣布。”
说罢,他猛地挂上话筒。
古汉云!
不对,他的心一个
灵,强
着自己的视线落在
上的那个死人头上,那张脸的轮廓好象有点熟悉,他仔细辨认着,目光在那布
干涸的血污的脸上来回几次,终于,有了结果。
这个人头是古汉云的,至少也是曾经属于古汉云的。
钱千里全身一软,贴着墙壁滑了下来,靠墙坐着。
许文强冷冷的眼神似乎就在他眼前闪耀,他的心不
一寒,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冷静了下来,开始考虑整件事情,主宰他行为的不再是恐惧或愤怒的情绪。
古汉云是他的走狗,他的死对钱千里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走狗这东西,到处都有,死了一条,再找一条来养就是,他只是被古汉云的死法感到震动而已!
好歹古汉云也是堂堂的探长,有
有权,然而,同样被人毫不留情地砍掉了脑袋,证明察警这身制服,对那帮人毫无威慑力,既然,他们可以砍掉古汉云的脑袋,那么,同样可以冷血无情地砍掉自己的脑袋,这一点,是无需置疑的。
那帮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古汉云的脑袋放在自己
边,同样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脑袋搬下来,对这帮神通广大的人,自己刚才的决定是不是仓促了一些。
加上地上躺着的女人,他一共有四个老婆,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这个数字还有可能增加,自己在洋人行银的存款,这两年一直在涨,租界的房子也有好几套,这样的自己,真的要和那些亡命徒拼个鱼死网破吗?
钱千里沉入了沉思中,怎么想,也感觉不划算。
不过,自己答应了老金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墙那边的立柜上,那里,摆放着一个两三斤重的金佛,正是小刀门门主老金送给他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钱千里咬咬牙,心里有了决断。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那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他站起声,抓起话筒,手一滑,话筒掉了下来,悬在地板上,他忙弯下
,把它放在耳边。
“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清朗之中,微微带着金石之音。
“钱局长,钱大人,我是许文强,收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吗?还满意吗?”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的许文强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非常亲切,真的就像给老朋友送了一件完美的礼物一样。
钱千里听见许文强的笑声,全身不由哆嗦起来,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方才把话筒牢牢抓在手里。
“很好,谢谢许先生!”
好半天,他才干巴巴地挤出了这句话,他强
自己相信
上的那东西是由黄金制成的。
“那天,在红荷书寓我拜托局长大人办的事情,可有回音?”
“我知道了,那件事情会很快办妥的!”
钱千里就像被许文强牵着线的木偶一样,麻木地应着。
“兄弟的生意,每个月还是上缴一成给局座,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许先生,就算你一分钱也不缴,也没什么啊!”钱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手紧紧握住话筒,像要把它捏碎一般。
“不!不!哪能如此,大家都要发财,这才是合作之道啊!局长大人不是我许文强的敌人,我们是合作伙伴,只要局长大人明白事理,闸北分局这个地方对局长大人来说,还是小了一点啊!”钱千里深
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有如此了!
“许先生,小刀门的老金那里,你也应该去拜访一下,你知道的,他曾经是我的合作伙伴嘛,闸北这地方,容不下两只老虎!”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方传来声音。
“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局长大人提醒,到时候,希望察警兄弟们能给个方便。”
“好的,好的,兄弟识做的!”
然后,电话那头的许文强又笑了起来,钱千里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赔笑着。
“对了,嫂夫人的体身没什么大碍,再过两三个小时就会自然醒的,局长大人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局长大人可以整理一下。”
“不担心,我不担心。”
钱千里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许先生,不用叫我局长大人,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叫我老钱就是了!”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您比我年长,我就叫您钱兄,可否?”
“那我就不客气地叫你许兄弟了!”
“当然,当然!”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挂上了电话。
妈拉个巴子!
钱千里骂出声来,似乎想把
腔的郁闷全部发
出来。
他重新拔动电话,叫通了闸北分局的电话。
“局长大人,我已经按您吩咐,把所有的兄弟都召集起来了,您有什么命令,请指示!”
“算了,没什么事情了,你叫他们解散吧!”
“这?”
“这个
,妈的!叫你们解散,听不懂吗?”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没有料到局长大人会发雷霆之怒,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你是梁坤吧?”
“是的,局长大人!”
“你马上到我静安寺的家来,我有事要你办!”
“是!”钱千里挂上电话,厌烦地看了
上那个死人头一眼,他走到
边,把被子掀起,扔在上面,盖住它,随后,来到窗边,把窗子大开,把新鲜空气放进来,趋散室内呕吐物那酸酸的气味。他望着阴冷的冬日早晨的天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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