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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秋殇
 好痛…‮体身‬像是陷入了冰窟,冰寒刺骨的河水,好似无数的利剑,刺得他醒转过来。

 这是一条藏于内的暗河,远古的冰川融化成雪水由岩过,寂静无声,却又湍急异常。

 他泡在河中,全身无力,可是,他得回去,不然,她又担心了,他总是给她惹麻烦。他努力的爬,想爬上去,想爬回去,想爬回那个人的身边。

 他是不是太幸运,掉下来是被几棵树拦到,他是不是太不幸,掉进了这隐秘的暗河。其实,是他实在不想死。在以为失去她的时候,他生无可**,只想着追随她而去。找回她的时候,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是啊,他不能死,他若死了,便再也不能想那个人,再也不能记得她的样子,再也不能爱她,再也不能。

 所以他不能死,他爬也要爬回去,去与那个人一起,便是只能看着她,也好,只要能看着她,便是以何种身份,也无所谓…只要能守着她。他不在乎以何种方式,他只愿能看着那个人,与那个人一起,一路同行,一起看尽年年柳绿,岁岁春光,千山浮云,万里草…只愿与那个人一起,只与她一起…

 他用力地爬,想爬上去,想去抓住岸边的岩石,只是未及抓到岩石之际,一股暗涌袭来,他被卷入了暗河湍急的漩涡…

 …

 秋风不停地呼啸,战马狂奔在**青唐拉大雪山,连的奔袭几乎使马背上的身影摇摇坠。那屡受创伤的身躯。因着内心强大信**的支撑,而方不致于倒下。

 他急的跃上山巅,急的他的口好似就要爆裂。他紧捂口,紧紧地抓住,好痛,心口好痛,好似有什么又要掉落,那块最珍贵的,又要掉落。他紧紧地抓住口,好似要抓紧那个人。

 子君,你不可以抛下我,绝对不可以,便是你只剩下一块骨头,我也要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再也,不让你逃离…

 秋风卷地,冷凌而萧瑟,无尽的风啸,好似穿越了历史的天空,穿越了岁月的长河,穿越了红尘岁月…

 那一瞬,星移斗转,风云变换。那长剑与那秋风一起,向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单薄身影席卷而去。

 卫子君缓缓地闭上了双眸。贺鲁,终是与你一起死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否比你晚了一步,若是死到了你的前面,对不起…

 “不…”

 便是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声心碎的呼喊。

 她的身躯一沉,一个物体覆上了她的身躯,他听到一声闷哼,她感觉到口一阵剧痛,她听到了现场的打斗声骤然响起,她倏地张开了眸。

 一个人,覆在她的‮体身‬上,她努力地辨别上面的人,那是一张清秀而略显稚气的面孔,只是一瞬间,她便明白生了什么。

 不!“迭云…”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她翻身而起,抱住了迭云。

 那长剑,贯穿了他的‮体身‬,又刺入她的口。他用他的身躯,挡住了那剑势,用他的生命,诠释了他的爱。

 那个痴情少年,那个爱得苦,痛得苦的少年。

 鲜血,不断地有那贯穿身躯的伤口涌出。卫子君紧紧捂住他的伤口,那血顺着指冒出,划过皙白的手掌,又热,又烫。

 “迭云…”卫子君痛哭失声。“快…快来救迭云,快来救他…”

 可是,没有人听到他沙哑虚弱的呼唤。刘云德和陈长,早已与松赞干布斗在一起,未料到松赞干布功力奇高,两人联手方阻止了他欺近卫子君的身边。

 而那些他们带来的军队,与黑衣人绞斗在一起,厮杀声,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周围一片混乱。

 “别哭…”迭云虚弱地笑了笑。“…头一次…见你哭…”他紧紧锁住她的容颜,好似要把她的样子记住。“别哭…不要哭…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快来救人…快来人…迭云…”卫子君的声音哭得有些嘶哑,失力的身躯将迭云抱在怀了,她用尽全力将‮体身‬仅有的一点内力输给了他,封住伤口不断涌出的血。她已经力竭了,为贺鲁承下的那几掌将她的‮体身‬打垮了,她就像一个虚弱的布娃娃。

 怀中的人渐渐虚弱下去,他出飘渺的笑容。“我…不想死,我喜欢你哄我…想…和你在一起…”

 卫子君呜咽着搂住他的脖子“迭云不要死,不要死,我每都哄你,只要你不死…”泪水,扑簌簌滚落,落在他前的衣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将她雪白的衣衫浸透了大片。

 “我…亲过你…在一次见你…给你…治病的时候…”他的眼中出一丝神往“亲…亲我…”羞涩的人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底最后的渴望。

 泪水,面“好…但是你不能死,你死,我就不亲。”

 “我…不死…不死…”

 卫子君颤抖着将覆上迭云干燥的,迭云足的轻叹了一声。

 她欠他的太多了,欠了他一条命,欠了他一生的情…她要给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轻覆的加了力道,她开始添那干燥的…她的泪滑到他的脸上…

 良久,她抬起头来,一双泪眼看着迭云。“喜欢吗?”

 “真…美呀…”迭云飘渺的眼神看着卫子君,抬手抚上她的面颊,举到中途却无力垂下。卫子君迅抓起迭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不断地涌出。“喜欢就不要死,以后我每都这样亲你,每…每都亲…”卫子君已泣不成声。

 “我…爱…你…”迭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三个字,足的闭上眼睛。

 “不…迭云…不要死…不要死…我还没给你娶媳妇,求你…迭云…”卫子君痛哭失声,她不停地晃着他的‮体身‬,不停地摇晃,企图将他摇醒。

 “迭云…”她边哭边向他的‮体身‬输送着内力,尽管她已经没有什么内力,可是她还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尽管她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

 终于,‮体身‬的力气被干,卫子君将头贴在了迭云前。她静静地抱着那‮体身‬,怀想过去的点滴。

 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他,为什么她挚爱的亲人要一个个离开,为什么她所在乎所捍卫的却无法守护…人生何其残酷,红尘有多苦,她终其一生想要的不过是个天伦,没有求过富贵,没有要过名利,如此简单的愿望,何以不能足她,苍天如此对她,叫她情何以堪。

 天边,红西斜,一抹残似血。

 手,轻轻拂过迭云的‮体身‬,这具‮体身‬,曾救过她的命,陪她走过无忧的岁月。而她什么都不曾给过他,给的只有临别的一吻,她欠他的太多,太多。

 本不想沾染这异世的情爱,却空惹了一身情债,叫她怎么还,无力偿还,无语问苍天,却惟见血漫天,不见亲人归还…都走了,一个个都走了,空留她在这世间还有何意义?这漫漫红尘苦,不堪言,无有岸…唯有风烟漫天…她缓缓贴上了迭云的脸。

 他的‮体身‬依旧温热,他的脸还有些滚烫,她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吸…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去看,想最后看一眼她所爱的人,刘云德,三哥,迭云…

 她把他们最后的样子记在了心间…她缓缓倒了下去…

 风声远去了,厮杀声远去了,卷起的风尘弥漫,模糊了天空,模糊了过往,模糊了风尘岁月,模糊了前世今生,模糊了她的眼…

 她的眸,依然张着,里面映着蔚蓝的天,只是,此时的天空布风烟,而她的眸,却依旧清澈绚烂。

 她已经没有意识,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执着地张着她清澈的眸…

 她的眸中倒映着厮杀的人群,倒映着突然起来的人群,倒映着一个不顾一切冲进来的身影。

 那身形异常的熟悉。心底的某处似被唤醒,模糊中,心底似乎知道,二哥,他来了。

 她已经听不到声音,她被抱了起来,有熟悉的清新味道萦绕鼻间。

 她张着清澈的眸,只是努力地张着。

 直到,一个鹤童颜的老者出现在她清澈的眸中,似乎内心被唤出了最后一股力量“师傅…救迭云…”

 她的睫颤了颤,缓缓闭上了那对眸,那对至死都清澈绚烂,至死都不肯沾染纤尘的眸…

 大昱建德四年,秋。吐蕃与大昱于公元六世纪的最后一场战役结束了。

 此役,被世人称为青唐拉战役。此役,让人们得知闻名四海的西突厥乙毗匮可汗还活着。然而此役,也让这位以睿智勇猛风华盖世而闻名的西突厥可汗,险些丧于此。

 此役,吐蕃那些武功盖世、神秘莫测的黑衣人,不但将大昱著名的大将军陈长率领的军队,击得一败涂地,也将大昱天子李天祁带来的军队击得溃不成军。导致这场战役结果的,竟是一位来自大昱的隐居江湖的老者,及其带来的近百江湖人士。他们将那批神秘莫测黑衣人剿杀于此,终至大昱军凯旋而归。

 而素以勇猛盖世用兵狠厉著称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于此役战败后,亡命奔逃回逻些城。自此,吐蕃一蹶不振,终至归顺大昱。

 而曾经参与征讨吐蕃的苏毗,因为西突厥可汗、大昱风亲王…卫风的诺言,而终于恢复了自制。

 这场战役,被世人编为评书,在茶馆酒肆,街头巷尾,被说书人不断地讲述。而讲述的内容,令世人茶余饭后不断议论而兴趣不减的内容,并不是这场战役的残酷,而是关于大昱天子李天祁与西突厥可汗卫风之间的一段绵悱恻的情。

 据说,那大昱天子李天祁赶至崖顶之时,正遇到西突厥可汗卫风倒地,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卫风抱在怀内,便晕了过去。

 这一抱,便是几,任是谁也掰不开他的手,想不到一个晕厥之人竟是有如此大力,苦于怕伤害天子万金之躯,无奈之下,卫风前的伤口都是在他的怀中医治的。可想而知,这李天祁用情之深。

 然而,在卫风醒转之时,大昱天子却没有带这位史上唯一的男后归国,而是一个人默默的回去了,这让世人不断的猜测其中缘由,成为了世人茶余饭后不断言论的话题。

 秋去冬来。

 白雪覆盖了枯黄的草垫,**青唐拉大雪山上,白茫茫的一片,高高的峰顶云雾缭绕,斜将雪白的峰顶映上一层橙暖光。

 一个少年骑着雪白泛着金光的汗血宝马驰过雪原,那人一身雪白的白狐裘皮袍,滚着雪白的边,一身清华之气,冰冷如月,他骑马的飞扬身姿令一众随行的附离生生挪不开眼,不由个个心中感慨赞叹,他们的可汗,便是每看着,仍是看不够。

 这个少年可汗,便是闻名四海的西突厥可汗,卫风,卫子君。

 卫子君下得马来,几个跳跃便跃上了峰顶,缓缓走向那处断崖。修长拔的身姿,飘逸出尘,一身凌厉桀敖之气四散飞扬,她来到了那处将人隔绝于生死之间的断崖。

 “可汗…已经挖好了。”崖顶的几个附离报道,然后恭敬地立于一旁。

 挖好了!挖好了吗?卫子君走了过去,握紧手中的锦盒。

 斜,将她玉白的颊镀上一层绯,雪白的边裏着她清透雪颜,她的看起来异常的红,阳光透过她清冷明澈的眸,好似一块纯净的水晶,闪着晶莹的光泽。

 她将那块由贺鲁怀中扯下的巾帕,放入一块锦盒,这块帕子,既然他如此珍视的每放在口,想必,那是他至死都想带走的东西。

 她望着那个附离们费力刨出的土坑,长指抚了抚那方锦盒,犹豫了半响,将那锦盒放入挖好的坑中。然后直起身“贺鲁,若是不喜欢这坟墓,便自己回来掘墓吧。”

 她转身,向前走去。她找了他太久,太久了。她在崖边结庐而居,拖着病弱之躯寻找了他三个月,每的去崖下寻找,冬天就要过去了,他终是没有回来。

 她走了几步,立住了。“贺鲁…”她掩面,终于哭了出来。这么久以来,在终于决定不再寻找他之后,她的泪落了下来。

 一起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就像个影子一般,从不知疲倦地跟随,可是如今,他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不知道他是否又鲁莽的做了什么,不知道…

 “可汗,天凉,别伤了皮肤。”哥舒伐将那件红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她突然回身,快步走回,将那方锦盒由土中拿出,交给了旁边的附离“将这盒子,送去贺鲁的账内。”

 贺鲁,她不相信他死了,连一块布片也没找到,连一骨头也没找到,她知道,他一定没死,只是他遇到了麻烦了。他没死,她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儿而已,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她转身跃下山顶,跨上特飒,向着西突厥汗庭奔去。那抹飞扬的身姿渐去渐远,红的大氅风翻飞,她仍是那个人,那副子,一点都没变。

 冬去来。

 辽阔的草原,新草又生,广袤的天空,北雁长鸣。

 末夏初的阳光,温暖怡人,清晨的微风,温柔拂过。躺在这样的阳光下,好似躺在母亲的怀抱。长廊的尽头,吹过一阵微风,黑色的薄衫在微风下轻轻抖动。卫子君靠在室外的软榻上,轻合眼眸,长长的睫被风吹得不住地颤动。

 五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她的容貌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眉宇间的风情更浓了,一颦一笑之间的风韵越的动人了,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洒大气,只是那气韵越的勾人魂魄了。

 五年时间,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太多太多。这个世界留下了她的爱、她的情、她的泪、她的血、还有她的亲人。她的一切都已溶入这里,让她再也无法离开。或许有一,她可以回去原来的世界,但她仍会选择留下来,因为她要留在这里守护她爱的人,守着那些深情的男子,守着他们纯美的情,守着她的亲人,她的百姓,她的子民…害着他们,她便感觉幸福了,即便有些人不在了,她也会守着他们,为他们,奉献自己的一生。

 她端起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歇息一下后,她又要去批那些山一般高的折子了。西突厥在她的治理下,经济不断的展,国力越来越强,西突厥的牧民每每见她,便似见了天神一般,他们爱她,爱到去寺庙为她祈求福泽,祈求长生,祈求她姻缘美满,相携白,亲人绕,永不孤单。

 卫子君轻笑,笑着他们祈求的花样真多,五花八门,数不胜数,甚至有人祈求她永世不老。她笑,想让她做老妖吗!还有人祈求她不生脚气,听着哥舒伐的汇报,她几乎笑得肚子痛,她的百姓太可爱了。

 暖融融的笑意,在角渐渐扩大,她将茶杯凑到边。

 “阿哥…”远处一声呼唤,羝蓝扯着风筝跑了过来。靠在了卫子君的身上。

 当年的小女孩,又长高了一个头,她长得,更像她的母亲了,卫子君想起了热依阚的面孔。她将羝蓝揽在怀中,有了片刻的失神。“今的功课做完,带你去看父汗和母妃。”

 “阿哥,我们都是孤儿了。”羝蓝扯住卫子君的黑色薄衫。

 “羝蓝不是孤儿,羝蓝还有阿哥,阿哥会照顾羝蓝一辈子。”卫子君握住了羝蓝的小手。

 羝蓝垂低头‮摸抚‬着卫子君的手“阿哥,我都快十二岁了,我快快长,等我十五岁,我们就成亲。”

 “唔…咳咳…”卫子君一口茶水呛在喉咙“羝蓝…阿哥…阿哥哪里好啊,你喜欢阿哥哪里?”

 “阿哥长的好看。”羝蓝抬起那对灰褐色的大眼,看着她。

 “可是好皮囊不能当饭吃啊,你看阿哥也没有男子气概。”卫子君抚了抚自己的‮体身‬。

 “你有!”

 卫子君嘴角一“我有男子气概?”她感觉自己这女人当的很失败。“我…真的…这那么像男人?”

 “你武功好,可以保护我,所以有气概。不过…就是长的不太像男人。”羝蓝似乎感觉有些遗憾“阿哥比前两年长得还好看了,所以不太像男人…”她仰起小脸出鼓励的笑容“阿哥也不要难过,虽然你越长越女人,不过我也不会太嫌弃你。”

 “唔…咳咳…”卫子君又是猛呛了一大口,她气着道:“羝蓝不嫌弃阿哥,阿哥很感动…很感动…”

 “可汗…信…信…”哥舒伐有些气

 “**…”卫子君靠上软榻,轻轻合眸。

 “这是…是…沙钵罗叶护的信…”

 卫子君揽着羝蓝的手一震,她个倏地抬起眸。看了哥舒伐一眼,她扯过他手上的信,深了口气,低头看去。

 是他,是他的字迹。是他…是他…心中,终于有什么落了底,心中的某处终于熨帖了,突然的倦意袭来,她长长舒了口气,她想睡了。她将信扔到一边。

 再无奢求,他活着就好,真是活着就好。

 “可汗?不看吗?”哥舒伐有些诧异,可汗不是每都盼着他的消息吗?

 “睡醒再看。”她在长榻上窝了窝‮体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羝蓝去做功课。”她睫颤了颤,合上了眸。

 眼前的阴影还在,她微微启开眼睫,哥舒伐还没走“你着急,就拆开看吧。”

 “是!”哥舒伐拿起了信。打开。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后,多提着的心终于安然,这一觉再没有梦到贺鲁。她梦到了二哥。

 半年没见他了,梦中,她的心头萦淡淡的思**。二哥望着他,那眼神依旧是痛苦的爱恋,可是他却不肯向前,他只是望着她,望着她,望到眼中升起了水样波光,望到长风吹过,尘沙飞起。

 风沙,弥漫了他的身影,可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穿越风尘的目光。

 二哥,你过得好吗?你的伤好了吧。

 太多的事纠,以致她忽略他太久,当她想抱抱他的时候,他却离开了她的身边。

 她有些想他了。

 张开眼的时候,哥舒伐还在,周围的女婢为她打了十数把伞来遮挡阳光。

 “可汗,这是大昱才送来的冰镇水果,您吃点吧。”巴哈逊端了一盘水果放在她榻前的几案上。

 卫子君慵懒坐起身,倚靠在榻上,她看了看那碟水果,清澈的眸底波光动。

 她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小口,她想起了几年前的鹿城,那千里迢迢送来的冰镇西瓜。他现在还好吗?为何,连一封信都没有。

 她抬起眸“哥舒伐,信里怎么说。”

 哥舒伐有些支吾“可汗,叶护说…说他落下崖遇到高人相救,而后…而后被高人的女儿看上了,要求…要求…他不从,就把他锁起来了。”

 卫子君当即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她嘴角搐了两下,眨了眨眼睛,西瓜的汁水滴了她的衣襟。她有些不甘心。她找了他三个月,又等了他三个月,半年的提心吊胆,居然换来这样一封信,原来居然是因为遇,害得她跟着担忧这么久,真是可恶。

 “可…可汗…这是大昱刘总管的来信…”哥舒伐赶紧又丢给她一封信以期转移她的注意力。

 “刘云德又来信了?卫子君看了看那信。

 刘云德并没有授受李天祁的加封,他反而继续帮她管起了聚云楼。这刘云德看似憨厚,却把个聚云楼管理的风生水起,又开了几家分店不说,甚至还开了一家在余杭的钱塘湖畔,估计她十辈子不事劳作都不用担心生计了。想不到,这一世,不但赚了许多生死情谊,钱也没少赚。

 卫子君抿起角,笑眯眯地接过信,抬眸问道:“迭云起来了吗?”

 自从他由九死一生中醒转过来,就变得特别的嗜睡,每起的比她还晚。

 “是想我了吗?”说起迭云,迭云就到了。

 卫子君闻听他说那句话,当即大咳起来,她好似看瘟神一般看着迭云“迭云,伤好了,你也该回去照顾师傅了。”

 “我就住这儿了,反正你去哪儿我就住哪儿。”迭云在她的榻上一股坐了下来。

 卫子君手一抖,哆嗦着对哥舒伐道:“把…把信拿来。”

 “可汗,信在你手上呢?”

 “在…在我这儿?”卫子君抖索着展开了信。

 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奋兴‬,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随后将长指放入舌间,嘟起红指上的汁水。

 迭云看得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那红他尝过,他从来没有想到,世上会有那么好吃的。他咕噜一声又咽下一口唾沫。

 “段莘又要来…怎么个个都要来…”她继续看了下去,边勾起一丝浅笑“迭云,六郎什么时候和蝶儿勾搭上了?我当时要把蝶儿给你吧,你不稀罕,现在好了,让六郎勾搭跑了,他们等我回去办亲事呀。”

 “什么勾搭!说的那么难听,人家是两情相悦。我对那蝶儿也不喜欢。”迭云看她的目光有些火热“我可记得,临死前有某人对我说,要每都…”

 “嗯哼…咳咳…”卫子君慌张起身“那个承诺是对死去的迭云说的…”她提起绸衫下摆风驰电掣地飞奔出去,迭云提起长衫紧紧追了上去。

 守在汗庭两侧的附离见此情形,眼都没眨一下。象这种,他们一向儒雅有礼的可汗,没命地奔逃的情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这种情形自那迭云醒转过来开始,每都要上演一次。

 当两人绕着牙帐跑了五圈之后,卫子君打了一声唿哨,特飒应声而来,她跃上马背,急奔逃出去。

 辽阔无际的大草原,延绵伸展,一群奔腾的骏马飞驰而过,矫健的雄鹰着午后的阳光在高空盘旋。

 卫子君来到了那片石人林立之所,靠坐在阿史那谷的碑身。她拿起了酒囊,打了开来。

 良久,她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座新碑。

 她拂起绣金的袍袖,暖暖的微风将她纤薄的黑衫吹得轻轻抖动。

 她将酒缓缓洒入碑前的土地。“南宫阙,你我思怨已了,本已再无瓜葛,本不该收留你这不相干之人在此,但**你家破国亡,无儿无女,尸身横弃荒野,我暂且将你收留。看望我先王之时,顺便给你带杯水酒,你,安息吧。”

 卫子君缓缓转身,转身的刹那,侧边的林地处似乎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定眼细看,并无他物,该是自己眼花了。

 她走向了特飒,只是未及走近,前边林地等候的特飒突然开始扬蹄,不住地跳跃,好似受了惊扰,又好似在撅

 卫子君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她看到了一个人影,待她看清那人时,不由吃了一惊。“妙州?何时来的突厥?”

 “四公子!”妙州缓缓走了过来。犹豫了又犹豫,终是开口道:“我一直都在西突厥。”

 “一直?没有在二哥身边吗?”二哥,她听说,那一,当他抱着她,他便晕倒了,他们试图把她从他怀中拿出来医治,可是他紧紧地抱着她,他们掰不开他的手,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二哥,她想他了,她一直把他放在了心底,可是,她醒来,他便不在了。

 “是,我一直在他身边。”妙州抿起刚毅的角。

 “你是说?他在这里?”卫子君红微张。

 “他一直在,他回大昱处理了李北稷的叛之后,便来到这里,他一直在你身边。”

 “啊?那为何…为何…我不知道?”他既然在此,又为何不见她呢?

 “他一直在你身边偷偷看你。他为你一夜白头,他觉得自己丑了,不敢见你…”妙州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一夜白头!一夜白头!原来是真的。什么样的忧虑方能使人一夜白头,二哥…她感到心好痛。

 “最主要是…他活不了多久了,他为你忧思太过,他的伤一直没好便为你屡次奔波,将自己的‮体身‬拖垮了。”

 卫子君直直望着妙州,她先是惊愕,有些无法相信,而后心口划过一阵剧痛“他…没有找我师傅医治吗?”

 “自那被巨石砸伤,你便出了事,他以为你不在了,死活不肯去医治,只想着跟你去了。而后为你连奔波,加之夜思**,他的‮体身‬就…垮了。这次你醒来,他偷偷的先走了。其实是因为,他自觉自己无法照顾你一生…”

 泪水,扑簌簌滚了下来,一切都是为了她,为她忧心为她疼痛为她受伤为她万里奔袭为她牵肠挂肚,而今,又怕耽误她一生的幸福…,二哥,你为何如此对子君,你叫我,怎么偿还…

 “他还能活多久?”她拖着浓浓的鼻音问道。

 “林御医说,他忧思过度,能活两三年了,就不错了。”妙州看她泪面的模样又有些心疼,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四公子,陪陪他吧,他把整条命都给了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看不下他思**成狂的样子…”

 “他在哪儿?”她深了口气,抹抹眼泪。

 “他怕你现,先走了,找到他很容易,他每都会在你身边偷偷看你。”妙州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浓浓的情谊“四公子,我先走了,要不被他现了。”

 他转身匆匆去了,这样的女人,为她思**成狂,也值得吧,只是,他没有这个福分。

 卫子君久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二哥,他为了她,陪上了一条命,曾经那样健康的二哥,那样俊美的二哥,那样意气风的二哥,而今为她思**成狂,为她拖垮了‮体身‬,这一切全是拜她所赐。二哥,她不能让他死。她若守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他会不会活得久一点。

 她缓缓转身,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她现特飒已经不见了,她四下张望寻找,在她的身后现了特飒,而它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一刹,她心头一阵跳,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是他,是他…没错,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贺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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