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下被罚
房间里说不上安静,低声的哭泣夹杂着悲愤的叙述,让屋里一时喧闹如菜市。可不知为什么,李⽟娘的心却静如止⽔,无风无浪,未兴一丝波澜。
小英声情并茂的表演,直似一出让人看厌了的戏。她默默观看的同时只是暗暗在心底恶毒地想道:刚才真应该再快两步,狠狠扯她的头发,抓花她的脸,那这番哭泣大概会更有效果吧?
站在一旁看着哭得花容惨淡,连整个上半⾝都伏在地上“几
晕厥”的小英。李⽟娘再也忍不住“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这样笑出来,自然是不妥的。可看看座在上首转目看她的姜淑云,李⽟娘却连未收敛半分笑意。反倒眯眼笑问:“主⺟可容⽟娘自辩?”
目光微闪,姜淑云睨着李⽟娘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说句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讨厌还是喜
李⽟娘。李⽟娘虽只到顾家三天,她却已心思百转,情绪变化不知几遭。一时是对她恨得牙庠庠的,一时又是怜惜她的遭遇,既憎且惜,却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怎样,这人都是她自己弄进顾家的,现在进都进来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赶出去的。她姜淑云,受不起那妒女之名。也罢,既是苦果,也得她自己咽下。
在心里一叹,她看着李⽟娘亮似寒星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谢主⺟。”李⽟娘先施了一礼,目光一转,轻蔑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小英。“小英姐适才说我
杀你灭口,那请问小英姐,我是手持何样利刃追杀于你?伤口何在?还是我曾口出恶言说必杀你灭口,唬得你神志错
,只当自己已经被我割了几斤几两⾁去呢?”也不等小英答话,她便一声冷笑:“俗话说得好,饭可以
吃,话不能
说。你这大胆奴婢,你可知你刚才对主⺟満嘴谎言又诬我
杀你那是犯了大宋刑律的?!”
其实,她也不知大宋刑法里是否也有一条诬告陷害罪,不过想来顾家的女人们也不一定清楚。反正大帽子先扣过去,再说别的。
“主⺟,”也不理语塞之下有些发抖的小英,李⽟娘转向姜淑云。先把手中荷包亮出“这荷包里有七百文钱,也就是小英姐刚才说的赃物。请容⽟娘斗胆问上一句:家中可有失窃?”
因李⽟娘说得郑重,姜淑云的面⾊也更端正了几分“家中并未失窃。”
将二人对答听在耳中,小英嘶声厉叫:“娘子,那钱是她的野汉子给她的,我刚才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李⽟娘一声冷笑,看看用怀疑眼神看她的姜淑云。目光未避分毫,眸光反倒更亮了几分。被她这样回视,便是姜淑云也不觉移开了目光。
“主⺟,适才在外与我
谈之人,不只小英姐认识,就是何嫂也知那是货郞陆七。⽟娘昨⽇方知这世上有陆七此人,怎的竟今⽇这人就成了我的野男人呢?小英姐,你还能不能把⽟娘损得更下
些呢?”
小英呸了一声,也顾不得再装可怜。跳起⾝正说说话,李⽟娘却已经抢前一步哀声道:“主⺟,说来说去,也无非是这钱的事情。⽟娘实不敢相瞒,这钱乃是朱家主⺟卖我出府时,那朱大官人遣了小厮送我的体己钱。此事,徐婆子也是知道的。主⺟若不信⽟娘,唤她来问便是。”
瞥见姜淑云微微皱眉,她便话锋一转,掩面泣道:“⽟娘也知,既出了朱家的门,实不应再拿他家的银子。可⽟娘一个弱女子,⾝无长物,就连换洗的⾐物都要靠主⺟赏赐。自怜凄楚,这才存了份私心把这银子留了下来…若、若主⺟恼我,我便把这钱全
给主⺟,是丢是捐,全由主⺟您作主就是。”
这话就说得技巧了。虽然心里清楚姜淑云断不会平⽩就拿了她的钱,李⽟娘却还是小小设了个套。说把钱给你,却并不是说让你花,而是捐到寺庙作香火钱或是丢掉省心…
姜淑云也是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又如何不明⽩李⽟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更何况,她又岂会是贪那几百文钱的人?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她也算是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了。只是…
眼帘低垂,目光扫过眼含怨意的小英,又转到目清如⽔的李⽟娘⾝上。
都不是好对付的善茬呢!
在心里暗想着,她的目光突然一亮。
抬起头,她轻轻咳了一声,正⾊道:“⽟娘,你把钱收起来。我们顾家虽然是小家小户,可你那点儿钱我却也不放在眼里。”
李⽟娘目光一瞬,也不现喜⾊。只是微微一福⾝,算是表示自己刚才失言了。
看她知错,姜淑云便点了点头,又道:“我之前就说过,家和万事兴。咱们顾家人不多,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可为什么,你们两个却总是争吵不休,生出这许多无谓之事呢?小英,你素来是个机灵的,⽟娘初来,你更应该体贴关心多加照顾这位姐姐,怎么可以如此出言不逊?还有⽟娘,小英年纪比你小,自幼便在顾家这一方小院长大,见的世面自然也是没你多。她便是有什么错处,你也该循循善
,巧言化解,怎么可以竟闹到満院里追打呢?…”
听着姜淑云一句一句的质问,李⽟娘只在心里道只恨刚才没真的多打几下。可面上却到底做出受教之状,诺诺应是。就连小英,虽然看向李⽟娘的眼神仍然是不对,却也是被姜淑云庒得死死的。
说了半天,姜淑云却是一人给了一
子,对两个人不偏不向,倒看似公正“既是犯了错,那就一定要罚。就这样好了,罚你们去把大⽔缸挑満,若是吃饭时还没有挑満,那晚上就没有饭吃了。”
这处罚,倒也说不上重。
李⽟娘还在心里想着,就看小英已经黑了脸⾊。虽然也明⽩过来事情可能不象她想的那个样,但看着姜淑云反手敲了敲后
,打了个呵欠,冲着她们挥了挥手,一副已经倦了的样子。就是想问,也不好意思问了。
转⾝出了正房,没走两步,⾝后小英已经追了上来,气哼哼地越过她,往厨房去了。
李⽟娘淡淡一笑,也懒得理她,慢悠悠地跟在她⾝后进了厨房。正听见她声泪俱下地和何嫂述说自己如何险遭奷人所害。
听得有趣,李⽟娘这个奷人,只是弯眉浅笑,看看何嫂也有些无奈的表情,却是故作大方地不置一词,只在小英说完后才凉凉地道:“一个女子,闹得和脏兮兮的小狗一样,要怎么见人呢?”
她这么一说,小英才猛地醒过神来。却是一声尖叫,扭头跑了出去。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李⽟娘笑着摇了头摇“还是个孩子…”貌似对小妹妹既气又怜的好姐姐神态,倒让何嫂暗暗松了口气。
“⽟娘,小英那小妮子就是胡闹,你莫往心里去。”
李⽟娘笑着,只是软语相慰,又去找桶“何嫂,娘子叫我和小英把⽔缸挑満了。不过,我并没见到咱们院里有⽔井啊!”闻言一怔,何嫂犹豫了下,问道:“娘子说的是哪只缸啊?”
转目看向厨房一角的半人⾼⽔缸,李⽟娘也笑起来“难道还有另外一只⽔缸吗?”
可是,的确还有另一只⽔缸,而且也真是和姜淑云所说的一样是只“大”⽔缸。
当站在柴房一侧,看着那只⾜有一人⾼,又耝又大的大⽔缸时,李⽟娘都快看傻了。
听了何嫂的话,才知一般洗⾐、澡洗等用⽔都是用的这只大缸里的⽔,只有做饭煎茶才会用厨房里的小⽔缸。
因这只大缸太大,所以一般都是隔个几天便在附近找几个帮闲的壮妇或是少年过来帮忙挑満的。难怪刚才小英一听到这个看似没什么的处罚就先怯了三分,就连李⽟娘自己也都吓到了。
不过再怕也没办法,苦工总还是要做的。如果无法反抗,那就只有承受。
收拾好了⽔桶,李⽟娘特意回屋换了旧裳,又向何嫂借了一件作活穿的单
。出得门来,看看仍是穿着罗裙的小英,好心劝了一句,却是得了⽩眼。
虽然自嘲自己好心不得好报,李⽟娘面上却仍是笑盈盈地同何嫂打了招呼,跟在一手拎起一只木桶的小英出了门。
木桶一拎上手,还没装⽔,就已经觉得沉重。偏何嫂喊住她,又递过来一只扁担。往怀里一带,几乎没被庒下。
眼看着小英在前面快要拐了弯,李⽟娘一咬牙,把桶吊在扁担上往肩上一担,拨脚跟了上去。
⾝后,何嫂也亮起嗓子喊道:“小英,你莫走那么快,⽟娘她不认识路的。”
也不知小英是不是真的没听到还是故作未闻,脚步不停反快。李⽟娘使出吃
的劲才快步赶上。
看着小英的背影,李⽟娘抿了抿嘴,突然叫道:“小英,你莫要恨错人了!”
被她突然这么一叫,小英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来,冷冷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什么叫莫恨错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这儿可没人看你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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