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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服软
 是错觉还是邻人疑斧?

 眼角下瞥时,李玉娘总觉得那小小孩童的嘴角尽是笑。

 目光向前,背对着她的小英身形稳稳地一丝不地正蹲‮身下‬把食盒放下。

 可在李玉娘心里,却似乎已经看到那背着她的面容上咧开血盆大口恶毒地笑着…

 晃了下脑袋,李玉娘心神一凝。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脚,总是要迈出的,可是要怎么迈却委实是个难题。虽不过是瞬间,她心中却已百转千回,千般思量。

 想来想去,无非三种。

 一是她一脚跨过去,顾昱没有伸脚要绊她,她也啥都没看着,只当这事根本就没发生。

 二是她一脚狠狠踩下去,让这没长眼睛的坏心小子吃下痛的,就是踩不断也要他肿上几天,消了她心头这口闷气。只是这样,这仇可是越结越深了。先不说顾昱这小孩记不记仇,就是姜淑云也要恨她入骨了。

 三呢,她这么一脚迈出,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结结实实被顾昱绊个筋斗,狠吃上一些苦头。虽然皮受苦,可却是能消了人家母子心中的郁气…

 究竟要如何迈出这一脚?

 虽然说来繁杂,可却到底只是一转念的功夫,李玉娘双目一瞬,抬眼时,嘴角尚带着一抹笑,脚下,却已抬脚迈出…

 只觉脚下一绊,她一声惊呼,手里的食盒应声飞出,整个人往前栽倒在地。

 虽用双手撑住地面,可膝盖却是狠狠撞在地上。一时,痛得嘴角不自觉地动了下。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偏厅的几个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着身前是半跪的小英,顾洪看得不甚清楚,只听得一声惊叫,又“啪叽”一声,然后是自己娘子的低呼。所以他第一个反应看的却是就坐在他身侧的姜淑云,待到他顺着姜淑云的目光看到李玉娘时。李玉娘正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身来。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讶然说着,也未多想。

 反是姜淑云,抬眼看了眼坐在对面,看似手足无措被惊到的顾昱。才道:“可是摔得狠了?小英,还不快帮手。”

 小英闻言应了一声,反身上前搀扶李玉娘,可嘴角却到底是出一丝笑意。

 眼角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李玉娘暗在心中冷笑。却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低声道:“奴真是太不小心了,在大郎和主母面前这般失礼,又糟蹋了这好吃食,奴真是该死。”

 姜淑云秀眉微敛,柔声道:“说什么该死,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哪里就有那么严重呢?”

 见李玉娘挣着身要蹲下去收拾那被摔散的食盒和洒落在地的食物。她有些不忍地道:“你莫动了,这些东西让小英收拾。”目光下移,因见李玉娘行动似乎有些不便,她也有些担心起来“你觉得如何?腿上伤得可是严重?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无妨,不用请大夫的。”李玉娘暗自活动了下,忙拒道:“应该只是伤了皮,不曾伤到筋骨。”

 听她这样一说,姜淑云倒也放下心来。“小英,你且扶玉娘回房休息,再去我房里取了药油送过去。”又笑着劝慰李玉娘道:“你只管安心歇着,这边不用你侍候。”

 施礼道谢,李玉娘倒也不客气,只管把半边‮体身‬都在小英身上,由着她搀扶往外走去。

 眼角瞥向始终未出一声的顾昱,只觉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身下‬。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抬眼,与她目光一对便仓惶转开。

 李玉娘敛眉顺目,俯下脸去,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笑。

 虽没几步远,可因着李玉娘刻意着,也把小英累得香汗淋漓,不住嘴地抱怨,又是说李玉娘重又是说娇惯得手脚笨连累她还要多做活什么的。

 李玉娘只是笑,看到何嫂从厨房走出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便回了一个笑,以示她并无大碍。

 把她送进房里,象卸包袱似地把她丢在上。小英捶了捶手臂,冷笑道:“倒是占了便宜,玉姨便多享受几天吧!”说罢,仰着下巴转身离去。

 李玉娘轻哼了一声,也不去理她。只俯‮身下‬,却见膝盖处的裙子上竟不知何时染了一抹嫣。想是里面的血渗了出来。

 想起刚才顾昱的神情,李玉娘不笑了下。看顾昱的神情,大概也是没想到她竟真地摔得这样重。见了血也晓得怕了,有些慌神。这样一想,原本对顾昱的怨念倒弱了两分。

 再怎样,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想她在七岁刚上学那会儿,不也曾这样皮过,看哪个同学不顺眼,使个绊子绊她一跤也是平常。就是和人打架看人痛哭还能拍着手大笑。可就是那样皮,长大了却也并未坏透了。

 只是,顾昱不可虑,那小英却到底是个坏心的。光凭刚才她那一声咳,这对她使绊子的事儿,她就不了关系。一个半大孩子,出于义愤坏她一下,过后也便罢了。可象小英这样什么都懂了的总在背后怂恿使坏,可就不好办了。

 虽说在顾家呆的时不会太久,可总这么被人惦记着却也实在让人忧心。

 挽起裙子,卷起里面的子,她看着膝盖上血抹糊的地方,也不咧了下嘴,呲起牙。虽然刚才也算是有意被绊倒,但她却也没成想竟真的把自己摔得这样狠。这会儿,痛了,才有些后悔。

 傻了,忘了这时候屋里地上都铺的是青石砖,可不是木地板,这么实打实的摔一下,可不是痛怎么着。

 找了帕子来,才发现一旁的洗盆架子上那木盆里竟一丁点水都没有。想了想,她把裙子摞下,里面的子却没有放下。就这么着端着盆走出门去。

 也是她走得故意夸张了点儿,何嫂看到也唬了一跳,忙着接过盆子嗔她:“要使水喊我一声便是,你莫动,仔细真地伤到了筋。”

 “无坊,不过是蹭破了油皮,骨头倒没肿。”李玉娘笑笑,无所谓地道:“小时候野地里疯跑,也时常磕着碰着的,没什么。”

 何嫂听她这样说,也跟着感慨了几句“你既是小时候吃过苦,又没忘了本的,那就好。这样也容易知足,莫和…”收了声,她也不再多言语,用水瓢舀了半盆水。

 转过身来,看李玉娘已经起裙子。不皱了下眉,反身掩了厨房的门。

 见了她的动作,李玉娘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一时竟忘了这是在古代。虽然厨房里没别人,可是这样开着房敞着窗就出‮体身‬肌肤来,恐被人骂作**。

 晃了晃脑袋,她也懒得多想。只沾了水轻轻拭过受伤的膝盖。冰冷的水一沾上皮,只觉得杀得慌,她呲着牙,手脚利落地用帕子擦了一遍,仔细看看,确是没伤到别外,虽然刚才看着有些吓人,可也只是破了皮出了些血,周围有些青肿,比想象中倒轻了些。

 突听得外面有人声,又有顾昱唤“何嫂”的声音,李玉娘慌忙把裙子放下。她这边刚放下裙子,厨房的门就已经被推开了。却是小英和顾昱两人。

 小英看了她,只是抱怨:“怎么竟跑到这屋来了,害得我找。”

 在她身边的顾昱却不说话,只是垂着脸看着李玉娘脚下的水盆,擦完伤口还未透的帕子就搭在水盆边上,上面还是红红的染着些血渍,再加上半盆不甚清透的血水,倒显得李玉娘的伤势不轻似的。

 嘴角动了下,顾昱此刻心里倒真的有些后悔。

 若说他之前伸腿绊李玉娘的那一瞬间,还是心痛快,那之后她看到李玉娘跌倒在地,那一张痛苦的脸还有裙上的血渍时便大感惶恐。这一顿饭吃得忐忑不安,尤其是现在,更觉得有些悔了。

 说起来,这李玉娘虽然惹他讨厌,又想霸着他的爹,可到底也只是个女人,平素他总是自喻为君子,怎么竟这么小气和一个女子计较呢!真是,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好,为什么一进他们家门,就总是欺负和他自幼玩到大的小英姐姐呢!她这坏人,连累得他也成了坏人。

 心里愤愤地想着,抬头对上李玉娘亮晶晶的眸子,不知怎的,他的心却是一怯。

 看着小英把手里的跌打药油抛过去,却恰恰是打在李玉娘跌伤的膝盖上。见李玉娘“啊”地一声弯捂住膝盖,顾昱的脸上也不竟现出紧张之

 因几个人都扭头看她,小英皱起眉,有些心虚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小英姐姐自然不是故意的。”李玉娘俯‮身下‬拾起落在地上的瓷瓶。笑了下“玉娘这样伤了腿,可能几天都不能帮着小英姐姐分担家务了。今后还是要麻烦小英姐姐多多服侍娘子和大郎…”

 “这还用你说,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啊!”小英挑眉冷笑着,眉眼间尽是不屑。

 默默看了她一眼,顾昱悄悄地皱了下眉。看看李玉娘,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玉、玉姨多养着吧!”

 李玉娘的心一跳,忙道:“不敢当小郎君这么叫。大郎方才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玉娘一个无知妇人,又能教诲小郎君什么呢,不过是大郎紧张小郎君,才这样说罢了。要是小郎君当真,真这么叫了,就算是我脸皮再厚,也要羞死了…”温言软语,她只一味推让,倒更让顾昱觉得不好意思。

 看着李玉娘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他心中暗道:“莫不是小英姐姐误会了,这女人并不是来抢爹爹的狐狸?”

 心中疑惑,瞄向小英的目光便多了几分不确定。

 虽然有些悔了,却到底说不出口道歉的话,便讪讪地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折返了身出去,却没有再同小英一道,而是静静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他就觉得似有些不对之处,往时间一瞅,脸上便出笑来。

 “娘,”他先是惊喜地叫着,然后笑意微敛“可是爹又出去应酬了?”

 在他心里,很是不喜父亲出去同那些诗酒朋友应酬,每次父亲自外归来都是喝得半醉。虽然知道父亲每次和朋友相聚,心情都很好,可他却仍忍不住为母亲抱屈。

 唤了一声,见母亲并未答应。望了一眼,见母亲表情很是严肃,不心里一紧。

 方走近几步,就听得母亲一声厉喝:“跪下!”

 虽然有些不甘,顾昱却毫不犹豫地“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听到那一声跪响,姜淑云的眉毛跳了一下。却仍是板着脸喝道:“你可知道错了?”

 目光一瞬,顾昱也不分辨,只低声道:“儿子知错了。”

 他这样一说,姜淑云更觉得心头被揪起一般“你,你…你刚才真是故意绊倒那李姬的?”

 “孩儿错了…”顾昱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脸,只觉得母亲失望的语气象是针扎在他心上。“孩儿是一直气愤,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

 “你真知错了?”姜淑云抿了抿,问道:“那你说说,自己错在何处?”

 “孩儿、孩儿不该不听父亲的话,不该害玉、害那女人受伤…”他忍了又忍,还是口道:“娘,儿子实在不喜欢那个狐狸,娘还是把她撵出去吧!”

 “狐狸?”姜淑云皱了下眉,寒声问:“这话是谁教你的?小英!”上次隐约的听到有人在院里说这些话,却不成想连自家儿子也学会这些了…

 抚着口,她只觉得气闷难当。合了下眼,她平复了下心情。站起身来“昱儿,你是错了,可是却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到哪了。为娘便罚你跪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错在什么地方。若是自己想通了,便去娘房里告诉娘知道…”

 走出两步,她回过头去看着笔直跪在边一动不动的儿子,不低声叹息。虽然想着地上寒凉,恐他伤了腿,却只能忍下心肠转身离去。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顾昱低着头,一滴水滴落在面前的青石板上。他伸出手,默默地拭去那滴水渍,嘴里低喃:“狐狸,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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