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是一个明月高挂、繁星点点的黑夜。
莫离躺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天幕发呆。
骆冰儿躺在他身边,
离的双眸也看得出她神思不属。
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会和她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他无数次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伤全好了,内力还增加了五成。老天爷,她总不会是传说中的万年灵芝化形,和她春风一度就可以平添一甲子功力?
好吧,他脑子已经不正常了,净想些
七八糟的事。
“骆姑娘。”也许她能给他一点线索。
但她没反应,呆愣得比他严重多了。
“骆姑娘。”他不得不动手推推她。
她水雾氤氲的眼眸
转片刻,终于定在他身上。
“什么事?”声音平板,没有一丝起伏。
他心头的愧疚如山高海深。
“对不起。”他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
“啊?”她呆呆地眨眼。
“我是说…我会负责任的。”他拉起她的手。“骆姑娘,我们成亲吧!”
“成亲?”她还没反应过来。
从小和师父在深山里长大,莫离是她见过的第三个活人。她师父很厉害,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对于如何做一个女人,师父是半点不懂的。
自然,骆冰儿在这方面的知识也很欠缺。
事实上,遇到莫离之前,她不觉得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差别,一样是人嘛!
但现在她知道了,男人跟女人至少在体身构造上,是完全不同的。
难怪她十四岁葵水来时,师父会一天到晚拿着医书
她学医,求她至少把女人的体身
明白。
师父不懂得教她,所以要她自己学。
可惜那时她当师父在唱歌,还是很难听的那种,宁可躲山里弹琴,也不理师父,搞得现在…唉,有一点点麻烦啊!
莫离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悲伤难耐,也心痛无比,甚至比当
在天马山庄被人劈了一剑更痛,
“对不起,骆姑娘,请你原谅我。”翻起身,从来只跪天地君父的他,这回诚诚恳恳地伏在一名姑娘面前。
她吓一跳,翻飞的神智终于返回原处。
“你干什么?先起来再说。”她伸手拉他。
他一动不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玷污了姑娘清白,即便姑娘要我性命,在下亦拱手奉送。”重重一叩首,他真心忏悔。
她啼笑皆非。“莫离,这关你什么事?”
“是我污了姑娘,理当赔罪。”以他的个性,没当场自尽已经是奇迹了。他真的无颜见她,但是…他想娶她,尽管相识不久,他确是已有与她结发的念头。
“你赔什么罪啊?”她硬拉他起身。“你没发觉吗?我们被陷害了,这是个阴谋。”虽然这阴谋的结果还
让人开心的,但她不想见他自责,还是拖着他,为他指点那错落的山石草丛布置。
“你看看这些树枝、杂草,发现了吗?”她问。
天色本来就暗,加上他对五行八卦又不
,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些东西树林里到处都有,很平常啊!”“但是被人摆成
魂阵就不正常了。”
“
魂阵?”他没接触过这类东西,却知道大唐军神李靖是行军布置的第一高手。“是战场上常用的那种军阵?”
“差不多,都是从五行八卦中演绎出来的。”
其实差很多。由此可见,她学艺真的很不
。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布下
魂阵,引你我入彀,以致…”俊颜酡腮,那双从来正气凛然的黑瞳中水雾隐隐,却是说不出的
人。
她瞧得心神一
,不自
又忆起了方才的疯狂
绵,身子也变得发烫。
眼角余光偶然相
,两人同时一颤,暧昧的氛围缓缓笼罩四周。
“莫离…”她呼唤得娇软无力。
意识翻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牵起了她的手。
她闭上眼,螓首微微上抬。
他低眸,可以看到她颤抖的羽睫在芳颜上落下两道阴影,
翘的鼻下是菱角般的小嘴,嫣红粉
,似正勾引着他一亲芳泽。
慢慢地低下头,他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中带着浓烈的情
。
他的心跳更快了,
与
已近到几乎贴合在一起,忽然,一点冰凉在鼻尖漾开。
滴滴答答的,居然下雨了,炽热的情火刹那间被浇成灰烬。
莫离和骆冰儿以最快的动作转过身去,再不敢看对方一眼,但两人起伏不停的
膛里,藏的是狂风暴雨都浇不熄的热烈情
。
细雨越来越大,渐渐地,好像有人从云上拿着水盆往底下倒水似的。
莫离和骆冰儿很快就被淋得
透,冰凉的寒意直往骨于里钻,这时再怎么尴尬、害羞,无颜见对方,都得先撇开,处理眼前的麻烦要紧。
“骆姑娘,我们…是不是先避避雨?”他手掌握了松、松了握,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
“嗯。”她点头,心微慌,光是这简单的碰触便让她两腿发软。
“那…走吧!”他牵着她,试图找棵大树或一处山
避雨。
“嗯。”她呆呆地跟着他,亦步亦趋。
他认准了右手边不远处那棵有三人合抱大的巨木,那茂盛的枝叶似乎正是躲雨的好地方。
但看起来不到半里的距离,却奇怪地走了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他们居然怎么走都走不到目的地。
他这才想起她说的,他们被困在一处
魂阵中。很明显地,
魂阵仍在运作,并且威力不凡。
“骆姑娘,我不懂阵法,你来看看我们该如何做才能破阵离开?”
“破阵?”她秋眸含水、娇颜火红,还沈溺于情
中,难以自拔。
他只得把眼前的困境完完整整重达一遍,听完,她的脸却更红了,比那秋天的枫叶更加
丽。
“我…对不起,我虽然看得出这是
魂阵,但师父解释的时候,我没有认真听,所以…若换成白天,视野清楚,或许我能凭残存的记忆出阵,现在…”不用功的苦果终在紧要关头出现了。
他瞪大了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看来他们是做定落汤
了。
骆冰儿窘得想钻地
。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还惨,就是
月老人。眼见大雨倾盆,宝贝徒弟还不出阵,他隐约也猜到了,徒弟不用功,真的被困住了。
“想当年李靖和李世民争着拜我为师,那么好的资质,我为什么不收?结果却…”活过近三个甲子,见识无数风云的一代奇人,被他生平唯一的徒弟气得差点吐血三升,还不得不暗中破坏几个阵法结构,好让两个笨蛋出来。
好委屈啊…他心里只剩这个念头。
*********
天亮了,雨停了,莫离和骆冰儿也终于出阵了。
她感慨地看着朗朗晴空。“幸亏昨夜那场大雨冲坏了部分阵势,否则我们还有得困呢!”话一落,不远处又传来一个撞击声。
但被折腾了一夜,莫离和骆冰儿太累了,一时倒没注意到那不对劲的声响。
莫离狼狈得身上只剩几块布遮掩。
“若有机会,我定要好好学习这深奥的布阵之法。”
“行啊,等我找到姓童的男子,要回天音宫时,你跟我一起走,我叫师父教你。”如果他也能在天音宫住下就更好了,她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戚觉。
“令师会同意吗?”
“师父不会拒绝的。”意思是,她不容师父拒绝。
“那就多谢骆姑娘了。”他拱手为礼,尽管形容不整,仍难掩临风玉树般的潇洒。
她看见一缕金
照在他脸上,衬着长长的羽睫,俊眉修目,心头怦怦直眺。
“真好看…”情不自
,她呢喃自语着。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她飞快移开目光,颊上栖着两朵红霞。
他脸现疑惑。明明听见她说话的。
她尴尬地抿了抿
。“我…我是说,困了一
夜,又累又倦,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休息一
,明儿个再下山?”
“也好。”他们一身狼狈,不收拾整齐是见不了人。“先找个水源处,然后我去打猎,你来生火。”
“好。”她左右瞧了瞧,观地势山形、植物生长,东方应该有水源,领着他一起奔了过去。
行不过二里,便见一碧潭,微风轻送,拂起圈圈涟漪。
清澈的潭水教人一望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毕竟奔波两
、又淋了一夜的雨,浑身的肮脏,谁不想好好洗浴一番?
但他还是礼让了她。“骆姑娘,我去打猎,你且自便。”转身,他飞速往密林深处跃去。
她目送他硕长劲瘦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叹口气。
“他说要负责任?成亲?也就是他变成我相公,我做他娘子吗?”
但成亲后要做什么?夫
该如何过日子?为人娘子有什么义务得尽?她没有一点头绪。
“师父啊!你为什么不娶个师娘?这样就有人教我了。”反正遇到问题,往师父身上推准没错。
“师父…你是全天底下最不尽职的师父…”大喊完,她心情舒畅了,没发觉身后的碰撞声连续不断地响。
口气,她转了念头,与他成亲应该也不错。
情爱一事她不懂,但和莫离相处问,那种悦愉又快乐的威觉却是她希冀的。
“如果能够跟他永远生活在天音宫里…”想着两人
相偎、夜夜相拥,她娇颜又是一阵泛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跳得好快,嘴角自动上扬,脑子里转的都是他的身影,光是想着,身子就暖了。
“不会淋得病了吧?”她摸摸双颊,还真热,可提气运功又很正常,脉象也稳。“没病啊!”而且她的功力还突破了三层,都快达到师父说的“天人合一”境界了。
“怎么可能?师父说过,以我的资质和懒惰,这辈子能把回
功练到第六层就要偷笑了,如今我居然进到第七层了?”
回
功,传说是一种修仙功法,若能练到第十层,便可长生不死,但从来也没人练成过。
以
月老人的天纵奇才外加刻苦修练,也不过练到第九层,他说自己一百多岁了,但多到哪儿去,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骆冰儿常跟师父顶嘴,但在她心里,师父就跟神仙一样,是不可能犯错的。
所以说,出错的一定是她。
她作梦也想不到,今
的奇迹就出在那颗价值连城的合玉丸上,不止她功力倍增,莫离的修为增得比她更多。
*********
莫离猎了两只兔子回来,就见
白娇躯浮沈于碧潭中,清水涤去了尘埃,
出她花般娇颜。
她在太阳底下欢笑着,面容
丽中带着一点天真,很矛盾,却动人心魂。
他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匆忙别过脸,心跳得像要蹦出
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他反覆念诵着那三句话,但已燃起的火哪有这么容易熄灭。
平生不识情滋味,方触情丝,便落情网。莫离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情感中纠结不清。
不敢再看她,他匆匆丢下野兔,又往山林深处窜去。
也许再去打只熊或虎来吧,毕竟,他已衣不蔽体,急须某些物品遮身。草木树叶显然是不可靠的,兽皮是较好的选择。
而且下山后,那些东西还能卖钱。
在山里,只要有本事,吃穿不用愁,但下了山,任他武功盖世,一文钱依然可以
死一名英雄汉。
尤其他要支付的不只是自己的花费,还包括骆冰儿的。
听她所言,自幼至长没历过红尘,这头一回下山,定是见着什么都稀奇,他也不想她凡事只能看、不能碰,便要多攒些银两傍身。
或者再找几
老山蓼,毕竟太白山上的野蓼是最值钱的。他一路跑,一路想。
莫离自长记忆,入仕、辞官到
迹江湖,还是头一回这么用心想赚钱。他一直以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原来不是不爱钱,只是没有出现让他想要珍视的人,他便凡事将就了。
骆冰儿成了他人生里例外中的例外。
不多时,他又猎了一只虎,重回水潭边,不敢睁眼看,只竖直了耳朵,听到泼水声,又慌忙钻到山林里去。
这样来来回回过了半
,他总共获得了两只虎、一头熊、兔子一窝、山
一群。
“我居然猎了这么多?”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泼水声还持续着,怎么办?再去猎?他和骆冰儿两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再猎便是浪费了。
找野蓼?这个需要骆冰儿帮忙,因为他不识葯物。
算了,他还是先给这些猎物剥皮去骨,可以卖钱的收藏起来,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就地掩埋。
掏出之前骆冰儿送的骨刀,他剥起虎皮。这样一张没有任何损伤的皮
可值不少钱。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娇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莫离抬眸,入目先是一双雪白的
足,他呼吸一窒。
“你打这么多猎物啊?”骆冰儿蹲身下,清澈的水眸望着他。
美颜上毫无污染的天真让他心神震
的同时,也抚平了他狂
的情绪。
他不再紧张,可是心上烙着她的痕迹却更深浓了。
“我以为你还在洗澡。”
“早洗好了,连火都生了一堆,也不见你回来,就一边玩水一边等你。”她指着水潭对岸隐现的火光。
他拍了拍额头。果然紧张误大事啊!
“对不起,是我耽搁了,等我把猎物处理好,就过去帮你做饭。”
“搬来搬去多麻烦,在这边做也一样,我去把那堆火灭了。”她身形一闪,人就出现在对岸了。
他看得眼睛差点掉出来。一直知道她轻功好,但是…她进步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眨眼,骆冰儿灭完火再回来,怀中还抱了一堆枯枝。
“你功力是不是增进了?”他问。
“啊?”她睁大了眼。
“难道我看错了?”
“不…也是,但…不对…唉呀…”她把自己的感觉,和师父对她的判断一股脑儿说了一遍。“你说到底是师父搞错了,还是我出毛病啦?”
“恐怕都不是。”他放下骨刀,边说,边解开
前的
布。
她又呆了,他平滑的
膛上不见深刻入骨的伤口,只余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细瞧,还会忽略过去。
“你的体身…复原得好快…”
“我的功力也增加了。”
她已察觉其中的诡异。“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他摇头。“我原本以为原因出在你身上。”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重的伤,你不过喂了我一颗丹丸,再敷上一层草葯,我的功力就恢复了三成…”
“慢,我几时喂你吃葯了?”
“敷葯之前啊!”虽然那时候他伤得
迷糊糊,但还是有些神智的。
“我没给你喂过葯。”她很认真地说。
“不可能!”单凭一点外敷草葯,他的内伤怎会好得如此快?
“是真的,我医术不到家,找点生肌止血的草葯还行,再高深一些的就完蛋了。”
“那是谁喂我吃葯?难道…”两人面面相觑。
在这山林间、两人周身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们吗?
会是何方神圣?诡异的行迹连莫离和骆冰儿都没发现。
还有,对方为何要救莫离?他与莫离有关系吗?
莫离和骆冰儿受困
魂阵,莫非也是那高人所为?
那个人做这么多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们几回听到怪声,会不会是喂你葯的人发出来的?”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有可能。”他面沈如水。
“那人暗中跟着我们,又施葯救你,该与你有旧吧?”
“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这么大本事的。”
她倒知道有个人,学究天人,艺业无双…她的师父
月老人。
问题是,师父来就来了,偷偷躲着搞恁多事情干么?
疑惑笼罩着两人,原本甜蜜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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