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哥,你是在为珈珞担心吗?”
过了很久,仍不见他郁郁不乐的情怀得以纾解,冬雪吃味地问。
梆荣嘴角出现一道惊讶的纹路,随后他拉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宠溺地啐道:“傻瓜,我怎会担心她?”
听他否认,冬雪安心地依偎著他,宽慰道:“其实我倒有点担心她,如果她再提起那个孩子的事,那她的生命真的会有危险。”
“这话是什么意思?”葛荣心里一紧。对珈珞,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多年来,他始终把她当作他任
刁蛮的小妹。
冬雪轻抚他紧绷的下巴。“我哥哥是个占有
非常强烈的男人,所有打上‘我的’标志的东西,他都不会让给他人。他虽然才三十六岁,可是已经有很多私生子女,最大的年纪比我还大。只要他确知是他的孩子,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身边抚养,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那孩子们的母亲呢?”葛荣好奇地问。
“他会随便打发她们,实在喜欢的,就封她个
妾什么的,安置在封地。”
“难怪听说尔朱天宝有不少
妾子女,他真是个坏胚子。”葛荣对那个荒
无度的男人只有厌恶和轻视。
“是的,可是他的
妾虽多,却几乎没人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宠爱,也不让她们跟在身边。”
“可他却把你带在身边,一时半刻都不愿离开。”葛荣的声音里有股酸味。
冬雪惊讶地望着他,抗议道:“可是我不是他的女人,更不是他的
妾!”
“我知道。”葛荣安抚似的亲亲她的
。“可是他有那个动机。”
对此,冬雪无法否认,她歇了歇,叹息道:“我恨那个!”
梆荣抱紧她,轻拍她的背,表示对她的理解。
两人静静地坐著,不再开口。
“你在想什么?”良久后,冬雪问他。
“我在想,如果你哥哥终于击败了我,将你夺走的话,我该怎么办?”
冬雪一惊,难道他失去信心了?
她在他怀里直起身,拉下他的头注视著他的眼睛。“他无法夺走我,因为我与大哥已经成为一个整体,无论生死,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冬雪!”他激动地亲著她。“但愿我们生能同衾、死能同
。”
“能,我们一定能!”冬雪在他
边回应著他。
梆荣抱起她,大步走回他们的卧室。
在
情
爱后,葛荣紧抱著冬雪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冬雪,从今以后,我们无论死活都在一起,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就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你!”冬雪的回应再次点燃难以熄灭的
情之火。他们不再说话,所有的爱语都由熊熊燃烧的火焰取而代之。
*********
“你撒谎!”
在远离清苑的另一个小镇,尔朱天宝正对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怒吼。他身边站著几个正在与他商议军情的将领。
“对天发誓,我没有撒谎。你妹妹就是葛荣的女人,自从被绑架后,她每晚都睡在他的
上!”珈珞声嘶力竭地喊,试图阻止他殴打自己。
她真是后悔投奔这个暴君,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他搜查她的包袱,辱骂她的人格,而他的拳头和脚不断地落在她身上,唯一庆幸的是,他不再打她的脸。
尔朱天宝的嘴
失去了血
,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那个男人占有了她,那个可恶的莽夫碰了属于他的东西!
那个男人…死定了!
牙齿几乎在口中被咬碎,他倏然转身,抓起悬挂在墙边的帅旗,将它
成一团用力地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骂道:“草贼!”
他旋即转身,看着眼前的女人,脸上
出
魅的笑容,仿彿刚才那个发怒的人并不是他。
“你说葛荣因为你带冬雪来找我而要杀你,所以你来投奔我,那你准备用什么来证明你对我的忠诚?”
他脸上的笑容和眼里冰冷的光让珈珞打了个寒颤,但她知道面对野兽,只能出击,不能逃避,否则会被它
得连骨头都不剩。于是她壮著胆子说:“我愿意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
“任何事?”
尔朱天宝眼里
光暴长,他抓起她的下巴,端详著她俏丽的脸,而他的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裙子。
一声撕裂声后,在大敞著门的军殿上,尔朱天宝当着将士面前轻薄她。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是全然的攫取,却
起了珈珞潜在的野
和报复心。
在这场男与女的角力中,她与他打成了平手。
完事后,尔朱天宝抹抹被她咬破的嘴,站起身道:“起来,带我去清苑!”
珈珞恬不知
地在众人面前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尔朱天宝将她落在地上的包袱摔在她身上,命令道:“穿上,我知道那是冬雪织的羊
裙,不管你怎样偷到的,都给我好好穿著,不许
坏!”
说完,他边系
带,边对身边那些神情呆滞的将领说:“传我号令,神骑营挑八百快骑随我前往,余部原地待命!”
将领们速速离去。
很快,一支
悍神速的骑兵部队已经准备就绪,尔朱天宝站在队列前下达各种命令。队伍一动身,他马上要珈珞上马,瞪著她冷然道:“你要是敢欺骗我,我会要你死一千次!”
他全身散发的冷酷与
恶之气,让珈珞不敢多言。也许她能利用他的
望占点上风,可是除那以外,他绝对是个无情狂妄的暴君,没有人脑控制放
不羁的他。
*********
浓烟笼罩著清苑城,突兀的大火最先由西南角燃起,迅速向全城蔓延。
梆荣带著部属赶去灭火救援,冬雪独自留在房内焦虑地为这场大火造成的危害担忧。趴在窗前,眺望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烈焰,她也为葛荣担心,怕他不顾安危伤及自己。
忽然门被撞开,就在她惊讶地回身查看时,发现珈珞站在面前。
“珈珞?你回来了?”她难以置信地问。
“没错,她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门口传来阴冷的,让她永远害怕的声音。她的呼吸窒住,双眼惊惧地注视著门口。
尔朱天宝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向她。
他的步履优雅,神态轻松,他注视著她的目光依然火热,但其中的
气更重,让冬雪觉得他比以前更加可怕,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臭女人,你往哪里躲?”珈珞抓住了她。
可是转眼之间,珈珞被一拳打飞了出去,跌在地上。
“臭婊子,你要是再敢动她,我要你死!”尔朱天宝瞪著她,以一声臭骂回敬她对冬雪的辱骂,而他眼里闪动著妖魔般的幽光让珈珞爬起来,溜出了门。
知道自己逃不掉,冬雪僵硬地站在墙角,看着尔朱天宝来到她身边。
“冬雪,离开哥哥,你快乐吗?”他的声音温柔如风,可是冬雪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是你放的火?”她冷静地问。
“没错,那是为你而烧的火。”那双凹陷的黑眸闪出
望的光,但瞬间又被冷绝替代。他将她
至墙边,俯身用嘴擦过她的头发、额头。
她厌恶地转开头,用手推他。“你是我的哥哥,不能对我这样!”
“说了多少年的话,你烦不烦?”他低沉地说。“你不需要再对我说这些,因为我早说过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冬雪的身躯不住颤抖,但那不是因为
情,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极度的厌恶和恐惧。
当尔朱天宝的嘴往她脸上的伤疤移来时,她仿彿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无法忍受地用力将他推开,大声喝道:“你不要碰我!”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反抗他,尔朱天宝最初一愣,旋即怒火升腾,他猛地扑上前,将她
在墙上,紧密地贴在她身上,他
恶的嘴再次往她脸上凑来,惊恐的冬雪用尽力气想转开头。
但他没有放弃,而是轻咬她的耳垂低喃。“你是我精心培育的小花,你只能为我开放,如今你怎么能在别人的枝头绽放呢?你伤害了我,小花!”
冬雪在他冰冷的低喃中,全身如同被冰冻住,无法动弹。
“大将军,齐王往这里来了!”
这一声呼喊唤醒了尔朱天宝,他扬头
身,离开了冬雪,俊美的脸上仿佛套上了一个面具。
“抓住他!”他怒吼。“不…不能,城中齐军超过二十万。”那人胆颤心惊地回答。
“蠢蛋!”尔朱天宝怒骂,但心里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于是看着冬雪冷笑。“是的,我的八百神骑兵再威武,也没法击败你草莽男人的二十万大军,那就等著吧,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挖出他的心肝!”
说完,他抓过她,将她拉出了房间。
一跨出房门,冬雪就看到强子和松子躺在地上,在火把的照明下,他们身上的血迹与伤痕清晰可见。
她忽然变得疯狂,用力捶打紧抓著她的尔朱天宝。“你杀死了他们!你是个坏人,没有人
的坏蛋,你竟然杀死了他们!”
尔朱天宝震惊地看着她,难以相信他永远温顺的冬雪,居然也有这样凶猛的攻击力。而听到她对他的咒骂时,他愤怒地扬起了手掌。
站在门边的珈珞真希望他那有力的耳光落在那张即便添了伤疤,也仍然完美的脸上,让那个高贵的、备受疼宠的公主也尝尝她所受过的苦。
可是,尔朱天宝的手却在半道转了方向,落在冬雪的
上。
他一把抱起她,大声命令。“烧了这里!”
随后,他抱著她走向他的坐骑。
*********
天边起伏的山峦仿彿一条银色丝带,将孤立于天地间的相州城环绕其间,高耸的城门紧闭,烽火台上轻烟袅袅,四周大片的开阔地寂静无声,环城而去的洹河水在风中不时
起细小的
花。
然而,在这安静平和的背后,每个人都感觉到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紧绷。
忽然,一阵高亢密集的鼓声仿佛平地惊雷般响起,直震得大地瑟瑟颤栗。
“大将军,齐王率军来了!”
传令兵的高声报告,引起了城内极大的騒
。
尔朱天宝登上城楼,看到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一个黑点,接著是一条黑线,随即扩大为一片,最后仿彿乌云般,由天边席卷而来,覆盖
城楼前的空地。
“太好了,这正是我要的百万大军!哈哈哈…”狂笑中,尔朱天宝用拳头直击掌心,高声喊道:“升狼烟,各部展开合围!”
而他则大步走下城楼,往内城走去。
冬雪自从被尔朱天宝抓来后,就失去了自由,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被珈珞和两个侍卫看管著。
珈珞不敢再对她动手,但凶狠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
冬雪无心跟她说话,她的心里全被葛荣占据,她不知道齐军的状况,但知道葛荣一定会为了夺回她而拚尽最后一点力,也知道她凶残的哥哥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来完成他对皇帝许下的诺言:平定北方最后一只与朝廷对峙的力量!
一阵狂笑告诉她,她哥哥来了。
她转回身,面对著门,以几天来不变的淡漠神情
接他。
门开了,尔朱天宝大步走进来,先对门边的珈珞挥手。“出去!”
珈珞出去后,他一脚踢上门,分开双腿站在房中央打量著她。她脸上的伤正在迅速复原,她的身材似乎更加丰
成
,多了一种少妇丰采,而她的眼睛,因为增加了许许多多的思念和等待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富有魅力。她更美丽了…
可惜,她所有的美丽都被人攫取,被不该得到的人得到了!
尖锐的痛苦刺穿了他的体身,他为这个而想杀人!
“你又在想念他吗?”他在她还来不及退却前抓住了她。“你也曾经这样想念过我,记得吗?在你十岁以前,你是多么喜欢看到我。现在,你为什么不再像那样对我笑,不再攀著我的手臂对我说话?为什么?”
他的身子靠近她,他的眼睛闪过后悔、遗憾和恨,但最后都被怒火取代。
“你是我的,我早该要了你!”他
暴地拉过她,不容分说地吻住了她,用最残酷的方式躏蹂著她的
。
冬雪紧闭著双
,全身紧绷地站著,眼睛睁得大大地瞪著他。
她无声的抗拒令尔朱天宝再也无法压抑,他将她抱起扔到
上,随即恶狠狠地扑到她身上,用手撕开她身上的裘皮斗篷,拉掉她的
带。
可是她不动,不反抗,也不看他,她的视线集中在头顶的某一点,她的耳朵关注著门窗外传来的高亢急促的鼓声,她的心在明白那意味著什么时激动地跳动。
“他来了!”她欣喜地说,眼睛依然注视著头顶。
无视他正在做的事,不在乎他对她的伤害,更不把他的存在当作一回事。还有什么样的轻视比这个更能打击一个强势男人傲慢的心?
尔朱天宝被气傻了,没想到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
着
气盯著她,随即,颤抖著双手将她的衣服重新穿好。
而当他气怒
加地退离她身边时,她竟一跃而起,直扑窗户,引颈眺望外头。
她脸上的期盼、奋兴和焦虑终于让尔朱天宝的理智全然粉碎。
“好吧,你既然那么急著看他去死,我成全你!”
他叫嚣著,将她拖出了房间,往城楼而去,城外正金戈
鸣,人啸马嘶。
“看吧,好好往四处看,这里就是我给他设下的陷阱。”他把她拽入城楼,
她往外眺望,得意地宣告。“那四面的狼烟是我的胜利信号,我早将人马分散等著他了。今天,他能来,但永不能走!我要他的百万大军全部陷入我的牢笼里!”
“你卑鄙无
!”冬雪看到城楼外成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不觉又急又气地指责他。“难道非要杀人才能成就你的霸王之心吗?”
“是的,要夺得山河,就要用武力、要战争,谁卑鄙无
,谁就是胜者。我与他的决战早晚要发生,今天是最好的时机!瞪大你美丽的眼睛,看着你的情郎如何送死吧!在我杀死他前,我会记得告诉他你正在观望!”
他冷酷地说完,大步往更高一层的主楼走去。
冬雪浑身哆嗦地看着城楼外的厮杀,觉得她正被那一声声惨叫声凌迟著。
眼前,数不清的旌幡
风飘舞;耳边,催人肺腑的鼓声袭空而来。染血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著暗红色的光彩,森森的剑光带著死亡的讯息在空中闪耀。
血
之躯倒下,活泼的生命转瞬消逝,箭如飞雨,盾似翻岩,可是没人畏惧,没人逃离。到太阳落山时,旷野已是鲜血
地,尸横遍野。
战争!为什么人间要有这样残酷的战争?!
冬雪的心无法承载这样惨烈的厮杀,她跪坐在城楼上放声大哭。
几次冲杀后,齐军渐渐
近城门,即便知道尔朱军已经将他们的后路阻断,他们也无人投降。对此,城楼上的尔朱天宝忧虑甚深。
梆荣此番兵足将勇,战斗力不可小觑。他虽有训练有素的军队,但人数不过万余,如要与齐军耗下去,只恐对自己不利,而他的军队是要图谋天下大业的,如果只杀葛荣,他不仅能得到葛荣手下那些勇猛的将领和久经战事的士兵,还能得到其所占领的大片城池土地,这将有助于扩大他的力量。
反覆思忖后,他下令停止对齐军的围杀。
当狼烟将他的命令传出后,不仅尔朱军吃惊,葛荣也吃惊。
但他仍下令齐军停止进攻,齐军挑战的鼓声随即渐渐平息。
尔朱天宝站在城楼盾牌后高喊。“葛荣,朝廷所求只是你一人之命,看看你的大军,如今还有多少在你手中?你乃一代英雄,难道愿意看着你的部属全部死在这里吗?只要你折断王旗出阵受死,令你的将领自缚双手,归附于我,我绝不再杀你的一兵一卒。”
城楼下,齐军阵中的葛荣黯然神伤。他已经从信使的报告中得知,他的侧翼四部尽数被早已埋伏好的尔朱军冲散,包括宇文泰在内的众多将领亦被擒。
他原以为尔朱天宝再狡诈,也只有一万多兵力,而他有百万之师,因而相信自己能够击败他,并将冬雪救回。可是他没有想到,尔朱天宝竟将他的军队分散埋伏在城外四周,以出其不意、各个击破的战术阻止了他的围城计画,令他折兵损将。
看看足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和堆积的尸体,面对身前血染征衣的将士,他既对自己低估了对手,轻率出战,造成齐军惨重损失感到懊悔,也为无法夺回冬雪而痛苦。在这样的心情下,他有了英雄末路的悲哀!
他对马上的部将们说:“投效尔朱氏,为自己谋个出路吧!”
“王上,我等愿于王旗共存亡!”独孤如愿率先表态,其他将领也纷纷表示同样的决心。
“不!”葛荣指著目之所及的死亡将士和依然活著、但也许转眼就会失去生命的朝夕相伴的同袍,眼含热泪道:“这样的死亡不值得!”
“葛荣,朝廷所求只是你一人之命。”楼上再次响起尔朱天宝的声音。“你若真是个英雄,就独自出阵受死吧!”
独孤如愿大吼。“我等在,吾王生!”
随著他的怒吼,城楼上响起一片拉弓上箭声,齐军阵中的所有弓箭手也马上以眼还眼,做出同样的动作。两军对垒,箭雨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住手!”葛荣大声一喝,对著城楼大声说:“尔朱天宝,你一生行恶太多,难以取信于人。今天如果你以大鲜卑神灵之名起誓,保证放过我的将士,我葛荣愿以项上人头助你荣登龙台!”
听到他语带讽刺,尔朱天宝并不介意,回应道:“可以,我以大鲜卑神之名发誓,保证不再杀你的一兵一卒,允诺愿者留,离者去。”
齐军阵中响起反对声,但葛荣大喝一声。“肃静!”
齐军肃然,听他颁布最后一道王令。“诸将自相缚上双手,不得违令!”
言毕,他策马走到行令官旁,亲自摘下那面跟随他征战三年的王旗,凝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折断。
“王上!”齐军将士全部下马跪于他身前,啜泣声如悲风般传遍四野。
夕阳余晖将天边那条银色丝带浸染得通红,洹河水跳动著红色的波
,浸血的大地笼罩在晚霞中,面对一片耀眼刺目的红色,一股苍凉之情充溢于葛荣心中,他知道生命对他来说已经到了尽头,唯一的遗憾只能等待来生再补。
面对同甘共苦、并肩浴血奋战多年的部属和千仇难解的死敌,他慷慨一笑,豪迈地说:“千古疆场自有男儿闯
,成者为王,败者也荣!我葛荣今
死于此地,不怨天地,不乞鬼神,只求苍天有情,还我来世情爱!”
“大哥!生求同衾,死求同
…”就在此时,忽然,城楼上传来女子
昂的呼唤,那声音随著清风四处扩散,在这夕阳荒原中更显得凄凉。
众人惊回首,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拽著传令兵使用的绳索由城墙上跃下,身上的斗篷
风展开,像一副大巨的翅膀似的护卫著她跌落城下。
“冬雪…”城外的葛荣心胆俱裂,单人独骑冲出齐阵,向城楼奔去。
城楼上的尔朱天宝几乎与葛荣同时出声。“冬雪,回来!”
然而,冬雪心中只有一个人,其他的事全不在心间。
“杀死他!”看着他们无视他的存在、不惧生命危险地跑向彼此,尔朱天宝全然失去了理智。
霎时,城楼上箭弩齐发。
梆荣挥剑力挡
面而来的飞箭,可他
下战马身中多箭后扑倒在地。
“大哥…”冬雪见他摔落马下,不由惊叫,无惧
矢地向他扑来。飞矢
中无钟甲护身的她,她踉舱地跌进他的怀里。
“冬雪…”葛荣展开双臂抱住她,渴望用自己的体身挡住
向她的
矢。
“停!”看到冬雪雪白的裘衣被鲜血染红,尔朱天宝厉声大喝,飞箭即止。
梆荣的黑色征衣早已被鲜血浸透,但他毫不在意,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著她,仿彿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冬雪!”他依依不舍地呼唤著她,抹去她嘴角的鲜血,注视著她的双眼燃烧著一簇来自灵魂深处的爱之火。他们的目光胶著在一起,他的神情胜过千言万语,向她倾诉著他永远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恋与渴望。生命正在流逝,他重复著对天地神灵许下的祈愿“天若有情,定还我们一世情爱!”
“天若有情…”冬雪充
泪水的眼睛深情地凝视著他…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口中溢出更多的血。
“冬雪…我的爱…我们再也不分开!”他的目光凝固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逐渐涣散。
“你、我…不分开!”冬雪含泪呼应,更紧地依偎著他。
他们的血
在一起,泪融为一体,紧紧拥抱著彼此,倒在血染的土地上。
兵戈沉寂,战鼓无声,清风低
,洹河呜咽,似血残
消失在暮色里…
谁说苍天无情?无奈天若有情天亦老!
“大将军,他们死了!”
城楼上,高
跪在呆若木
的尔朱天宝身前,双手呈上了葛荣从不离身的宝剑和冬雪自幼戴著的赐名玉牒。
死了?!尔朱天宝浑身一震。
他生命中最绚丽的花儿凋谢了!
他内心的一种
望永远也无法
足了,他的心再也不能完整!
一把夺过那只洁白的玉牒,将它紧紧贴在
前,他屹立在城楼上,望着城下他钟爱一生的女人寂然无声地躺在血泊中,心似刀绞,怆然泪下。
“冬雪…还我冬雪!”
他忽然往前一扑,仰头发出如狼嚎般的凄厉惨叫,那万念俱灰的嚎叫穿云破雾久久地回响在地平线上。
“大将军,不可!”见他全身大半探出城楼,高
上前一把拉住他。
他虚弱地趴在城垛上
息,然而转眼间,又昂起头来,拍壁大骂。“
人!你辜负了我!”
面对几近疯狂的他,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
“你辜负了我!奔负了我…”
他十指紧扣著城墙,吼声如同濒临死亡的野兽般凶狠而绝望,就在士兵们担心他会发狂时,他忽然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捶地大叫。
“把他们扔进河里,不得入土,不准立碑,永远不许提起她!”
当晚,高
带著两个刚受降的齐军将领…独孤如愿和宇文泰,将齐王葛荣和他的爱妃尔钟诂雪的尸体放入一艘木船中,带到洹河深处抛下。
从此,没有人再提起他们。
数
后,北魏史官终于在尔朱天宝的口述下,记录了这段历史…
“葛荣,北魏鲜卑族人氏,始为怀朔镇将,孝昌二年悖逆朝廷,犯上作
,聚众起事,自号天子,建伪齐。杀朝廷命官,戮皇族子嗣,掳朝廷子民,篡王朝。于武泰元年五月,被平北大将车尔朱天宝斩于相州…”
历时三年的齐国,随著齐王在相州之战的死亡而走出了历史。
因灭齐有功,平北大将军尔朱天宝备受荣宠,不仅受封北魏天柱大将军,拥有北魏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还被加封为太原王,食邑二万户。
他功盖当朝,无人能及,手中权力更胜以往,个性也愈趋专横跋扈。仅仅三个月后,他发动了河
之变,将当时掌握朝廷实权的胡太后和小皇帝扔入黄河淹死,另立傀儡皇帝,从此北魏政权实际落入了他的手中。
然而,他一呼百应,杀千毁万,终不能平
腹的遗憾;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终难消忧郁的情怀。在冬雪死后的第二年,一天清晨,他被侍卫发现衣著整齐、神态安详地死在自己的卧榻上,
口
著锋利的刀。
对于他的死因,天下震惊,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被惧怕他篡位的北魏孝庄帝亲手杀死的,可是小皇帝真有那样的能耐和胆量刺杀权倾一时的北魏大丞相吗?而身为大将军的他又怎会毫不挣扎反抗,平静地接受刺客的利刃入心?
没有人能回答。
于是,又有人说,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因为他的心早已随冬雪去了。
然而,无论说法怎样,历史上的一代枭雄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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