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丁如蓝对程泱的困惑不得不被暂搁一边。
接下来的几
,她每晚都在酒吧打烊后接受程泱的“特训”连朱灿也加入了智囊团的阵容,充当演技指导。
程泱拟定的计划有三个太原则:
第一,也就是他最先提到的,装冷淡。这点需要藉助朱灿的长才。
“把那人当没血没
的大石头,要不然当他是苍蝇、蟑螂也行,就是要表现得不屑一顾,就算眼神在无意间
会,也要面无表情地移开,千万不能
漏一点情绪激动。”朱灿把多次走内衣秀所得到的诀窍贡献出来。
“了解。”如蓝认真点头,赶紧做笔记。
第二,则是不着痕迹地投其所好。
“到时你就乖乖地坐在吧台边,安静地看这本书。高廷瀚曾在『港湾』里边喝酒边翻着马奎靳的另一部作品,应该是他的爱好者。”程泱扔给她一本中文版的《百年孤寂》。
“能不能换一本有图片的杂志?要不然就爱情?”如蓝小小声问。
“可以。”程泱倒也干脆。“反正要嫁金
婿的不是我,我无所谓。”
“没良心…”如蓝捧着那本厚厚的文学名著,心中哀怨连天。她从小就是一翻书就想睡觉捏~~
最后,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坚忍不拔的耐
。
帮命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程泱要如蓝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而这第三条原则还具有另一个潜在作用…提高“
久生情”的可能
。
一见钟情发生的机率太小,但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出现在同一地点的同一个人,久而久之自然会留下印象,若是对方刚好表现出另人欣赏的特质,那么心动的机会就会大大提升。
“你不去写书真是太可惜了…”如蓝心悦诚服,赞叹连连。
“程泱程大师,你一定要收我为徒,请受弟子一拜~~”朱灿抛开冷
的假面具,发神经似地拉着程泱的
管不放。
程泱的回应是把两个女人踢出酒馆大门,赶她们回家睡觉。
到了验收成果的这晚,如蓝心情忘忑地坐在吧台前,等着接受真正的考验。
在朱灿的坚持下,如蓝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紫红色针织线衫配牛仔
,头发直直地披在肩上,脸上则是自然得几乎看不出的淡妆。
因另有约会,朱灿无法到场,不过这样也比较保险,谁也不知道高廷瀚是否在宴会上注意到身高高人一等的朱灿。至于如蓝,她很确定那晚在宴会上,他完全没留意到她的存在,所以也不必担心会被认出来。
“放轻松。”程泱把细长的香槟杯放在她面前,杯内红中带紫的饮料与她的上衣颜色相得益彰。
“我也想啊。”如蓝吐了吐舌,把装模作样用的书本放下,浅尝一口“她发誓不再问名称”的
尾酒,心满意足。
“我觉得我的酒量一定愈来愈好了,这阵子每次一喝都是好几杯,连点头晕的感觉都没有。”
“嗯。”程泱轻应了声。如果连没加酒
的
尾酒都能喝醉,那才是奇迹。
他一直都记得朱灿说过如蓝酒量差,一直都记得。
如蓝还要开口,却听程泱低声道:“看你的书,他进门了。”
那个“他”自然是高廷瀚。如蓝一震,连忙摊开书本,装作对周遭事物浑然不觉、漠不关心。
不一会儿,她听见程泱特有的那种不快不缓的淡淡语调。
“高先生想喝什么?”
“照旧。”高廷瀚的嗓音就在离她一公尺多的地方响起,比程泱的低沉,隐隐透着威严,听起来就像时常发号施令的那种人。
如蓝忍不住偷瞟他一眼,高廷瀚没发现,却让程泱逮着了。程泱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如蓝赶紧将目光拉回,喝了一口饮料,假装专注在书本上。
要命喔…这么厚一本《百年孤寂》说不定得花上她一百年才看得完,难道这作者没有其他薄一点的作品?还是程泱故意整她?
如蓝心中犯小人地嘀咕。既然不能看帅哥,她只好遵从朱灿的教导,努力让自己的阅读姿势美一点,并记得适时翻页。当然,她的听力保持最高警觉。
程泱把高廷瀚习惯喝的WhiskySour放在他面前,不动声
地瞥向如蓝,心下不由得好笑。她倒真有模有样,
像那么一回事…
只见她微侧着头,眼睫低垂,神情专注,细柔乌黑的长发
到耳后,圆润的耳垂跟她的面颊一样粉粉
的,晶亮的粉
不自觉地微微噘着,像是在等待着品尝。
毫无预警地,一股
望的热
袭向小肮,让程泱措手不及。
真见鬼了!这可不在计划之内。程泱迅速敛起心神,甩开那荒诞的绮念,拿起刀开始切柠檬片。
“还是你调的酒合口味。”这时高廷瀚放下酒杯,手指松了松颈间的领带。“宴会那晚,我这出主意设吧台的人连喝杯像样饮料的机会都没有,被宾客
了一整晚。”
程泱只牵动一下嘴角,并不答话。除了少数例外,他很少主动跟客人聊天,他的工作是调酒,并不包括闲话家常。
斑廷瀚也不介意,事实上,他会常光顾这家小酒馆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气氛宁静、饮料对味,也是因为调酒员本身的独特。对他来说,听多了“高总这、高总那”这类的逢
示好之后,这个不卑不亢、淡然寡言的年轻酒保倒是个令人舒眼的存在。
程泱神色如常地做完手边的事,看见丁如蓝的酒杯几乎见底,便走到她面前问:“小姐,还想喝点什么吗?”
如蓝抬头,明眸中有着一瞬的茫然,但很快隐去,只冷淡而不失礼貌道:“不用了,谢谢。”
直到这时,高廷瀚才正眼看向吧台另一端的女子,恰巧她也转过头,两人视线短暂
会一秒钟,她漠然转开目光,高廷瀚看着她再度翻开柜台上那本书,视线多停留片刻才别开头,继续品尝自己的酒。
程泱静静旁观,若非瞧见如蓝下意识握紧的手,他会给她的表演打
分。
几
来的特别训练看来还是有其效果,朽木并非全然不可雕。
接下来的时间,程泱默默工作,高廷瀚兀自品酒沉思,至于丁如蓝,她在“阅读”了一会儿后,结帐离开。
她离去后不到五分钟,程泱口袋中的手机便震动起来,他退到吧台几步之外的地方,接了电话。
“怎么样?我表现得怎么样?演技有没有赞到拿奥斯卡?我知道高廷瀚还在那里,你只要简单回答就行了…”
听着连珠炮似的女声,程泱决定收回之前的评论。有些人的本
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还不错。”
“真的?!”电话里的女人乐得很。“我也很佩服我自己,说不定我应该朝演艺圈发展才对…啊,不对,朱灿说高廷瀚不和女演员交往,我还是乖乖想办法当高家少
好了…”
程泱忽然觉得她聒噪得刺耳,便说:“我要挂电话了。”
“噢、噢,好,差点忘了你还在工作,晚点再打给你,掰!”
程泱收线,握着手机,深思的眼神投向吧台前独酌的俊伟男子。
丁如蓝起身离开时,他注意到高廷瀚的目光又往她的方向瞥去。同是男人,程泱能轻易解读这种举止,他确定高廷瀚已经对她留下印象,也就是说,他的计划已经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料想中的那份
足感?
怔仲之间,手机出乎意料地再次震动,程泱略微烦躁地按下通话键。
“又有什么事?”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泱,是我…”
程泱一顿,脸色微变。
************
丁如蓝的钓金
大业顺利地进行了两个星期,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丁如蓝意想不到的事。
朱灿恋爱了。
如蓝更讶异的不是死
恋爱这回事,而是她谈恋爱的对象。
对方是个新人男模特儿,而非朱灿立志要嫁的有钱人。
“你不是说你那些男同事不是同
恋就是双
恋,要不然就是自恋狂?”乍听这消息时,如蓝很不能理解。
“Andy不一样,他温柔体贴、风趣幽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美最珍贵的女人。告诉你,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是我的真命天子。”
可惜是个跟你我一样穷的天子。当时如蓝想这么说,然而看见朱灿那副陶醉的模样,她把话咽了回肚里,知道这时不管说什么朱灿都听不下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个阴冷的星期天,她会被朱灿拉着上街选焙真命天子的生日礼物。
“女人,你节制点好不好?”如蓝无奈地看着朱灿手上提的精美纸袋,袋里是条S。T。Dupont的领带。“小小一块布就要三千多块,简直是抢劫…你老是刷卡买这些贵死人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她担心朱灿的债务会堆积过高。
“你太杞人忧天了啦,现在哪个人不是刷卡消费过日子?”朱灿无所谓地哈哈笑,美眸看见前方一家钟表店的时候亮了起来。“我们去那家店看看男用表,Andy喜欢收集漂亮手表。”
“你不是已经买了领带要送他?”如蓝急忙拉住她。“那家店看起来很贵耶!”以朱灿的习
,绝不可能只是“看看”而已。
“蓝,”朱灿摇摇头,以一种长者教导小孩的口吻道:“等你真正爱上了就知道,你会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他。”
是吗?如蓝不以为然。“最好那个Andy值得你这么破费!”
“改天一定带回家让你见见他。”朱灿说着,忽又有了另一主意。“干脆我们等你把高廷瀚搞定之后来个双重约会,你不是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如蓝的精神来了。“我忘了跟你讲,程泱说,昨天晚上我离开酒吧之后,高廷瀚有向他问起我的名字。”两星期来,她总共遇到高廷瀚四次,昨晚终于有了明显的进展。
“真的?!程泱有跟他说吗?”
“没有,程泱说这样会让我更有神秘感。”如蓝解释。“程泱还说,他预计不出一个月,高廷瀚就会开口约我。”
“这个程泱果然是神人…”
“对啊,要不是他在一旁看着,我恐怕早就
馅了。”如蓝赞同,可是一想到程泱,她的两道眉又拱了起来。
程泱这几天也不晓得吃错什么葯,明明说好每晚两人要通电话讨论计划的进展,可是一等她开口打听高廷瀚的事,他就有些不耐烦,前一刻还聊天聊得好好的,下一秒语气就变得冷冰冰,害她
脑子雾煞煞。
罢认识的时候没发现,现在真觉得他有点喜怒无常、
晴不定。
还是说天才型的人都有点怪怪的?
“朱灿,你会不会觉得程泱有点…”如蓝转头,忽然发现自己对上一个陌生路人,那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瞥她一眼就走开。如蓝一看,这才发现朱灿正贴在钟表店的橱窗前。
“你给我回来…”这死
不改的女人!
“我进去看一下马上就出来!”
骗鬼!如蓝正要赶上,眼角却瞥见对街咖啡店内一抹熟悉的侧影,脚步不由得停顿。
那人坐在落地窗边,低垂着眼睫,一手只是有意无意地搅拌着咖啡,没有她看习惯的白衬衫和黑长
,而是穿了一件似乎颇具年代的灰色
线
衣,长长的双腿裹在泛白的牛仔
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颓废而略带忧郁的大男孩。
不是程泱是谁?
咖啡店内…
“你一定很忙,约你出来见面还得等两个星期。”曹咏珊古典、细致的脸上
出浅笑,轻柔的嗓音透着隐隐的幽怨,足以使任何男人心生怜惜。
然而她对面的这位似乎不为所动。
“最近事情比较多。”
不冷不热的语调使曹咏珊微微地退缩,但她不会轻言放弃。这两年来她交往过其他男友,但是没有一个像程泱这样令她心悸、教她难忘,所以她不惜放身下段,回头寻求复合的机会,如今她甚至不在乎他只是打工族。
她与程泱同校同届,主修财务金融,大四那年在家教中心认识了机工系的程泱,两人一直交往到…他离开研究所那年。
曹咏珊咬了咬
,鼓起勇气道:“泱,我…我很想你…”程泱抬眸,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眼神有些复杂。
曾经,他会想尽办法取悦她…她希望他能跟她一样继续进修,所以他报考了研究所;她不想太早公开两人的关系,所以他如她所愿保守秘密;她不喜欢他对任何异
友善,于是他总是对学姐、学妹冷着一张脸…
然而,在他决定抛开那个对他毫无意义的博士学位开始四处打工时,她大发了一顿脾气,什么不求上进、自毁前程、毫无野心云云都是她当时说过的话,最后她给他两个选择,一是跟她一起拿到学位,再找份前景看好的工作,一是分手。
她说,如果他真的爱她,他会努力往上爬,成为能够与她匹配的男人。
那一刻,他寒了心。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变成她想要的那个样子,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爱情成为她勒索的工具…他没有爱她爱到足以出卖自我。
于是他选择了分手。
“我知道你怨我…”曹咏珊见他久久不语,妍丽的脸上显
懊悔。“我只是为了你好,以你的资质要是…”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程泱不轻不重地打断她。“你我都作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谁也不该怨谁,何况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经过了两年,即使当时多少曾怨过,现在也已不留痕迹。
曹咏珊心一沉。倘若他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那么事情仍能挽回,可是他偏偏如此平静、漠然,难道她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明白了,我这样突然找你,一定给你带来不少困扰。”曹咏珊歉然浅笑,水眸企盼地瞅着他。“我希望至少…我们还能是朋友,可以吗?”
程泱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点了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他不想把事情处理得太绝。
叩!叩!
窗上的轻响让程泱反
地转头,他往外看了一眼,愣住。
玻璃窗上是张扭曲的鬼脸,眼角下垂,嘴巴咧得超大,舌头往外伸。
“怎么了?”曹咏珊问,伸手拨开身侧的厚重窗帘,这一看,吓了一跳。
窗外人见了她,却仿佛惊吓得更严重,瞬间僵硬,一双眼瞪得又圆又大,两只手指还
在扯宽的嘴里,舌头悬在
外。
终于,做鬼脸的人回神,一溜烟跑开。
“笨蛋…”程泱无力低叹。
“你认识那位小姐?”
程泱很想否认,但是那个做鬼脸的笨蛋已经推开咖啡店的大门。
“对不起对不起…”丁如蓝跑到他们的桌边,连忙向曹咏珊鞠躬,糗到爆“真不好意思,你被窗帘挡住了,我以为程泱是一个人,所以想跟他开个玩笑,打搅到你们约会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曹咏珊落落大方地微笑。
丁如蓝低头忏悔。“我只是来道歉的,现在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回来。”程泱冷冷的声音把她的脚步定在原地。
“还有事?”如蓝硬着头皮转身。她觉得约会男主角的语气听起来很阴天,死了…她一定又惹程泱不高兴了。
程泱站了起来,如蓝警戒地往后退。他该不会想扁她吧?
“过来。”程泱面无表情地勾了勾食指。
虽然有点害怕,如蓝还是不敢挑战权威,乖乖走到他面前。
不过她也真莫名其妙,程泱不管是外貌或实际年龄都比她年轻,她干么像他养的狗似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啊?她怕他做什么?
反抗意识尚未成形,如蓝就发现她的下巴被勾了起来,那张清俊的脸庞向她靠近。
一时间,她大脑当机,呼吸停止。他,他、他想做什么?!
“口河诩沾到脸上去了。”程泱拿起纸巾在她嘴角两侧仔细擦拭。“你几岁啊,还干这种蠢事?本来就不是很漂亮了,还把嘴巴拉那么大,嫌脸上皱纹不够多是下是?涂了口红还学小孩子扮鬼脸,一点女孩子的自觉都没有…”
如蓝完全石化,只觉清
的气息扑在脸上,同时被碰触的下巴又烫得快起火,首次这么靠近程泱,她前所未有的心慌意
。
“我…我才不…”如蓝结巴,不敢直视他,两眼无措地左右
瞟,然后她瞥见那位脸色颇难看的漂亮小姐。
即使
神经如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消失。
“我…我走了,你、你们继续,再见,不送,很高兴认识你,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胡言
语一通,如蓝火烧
股似地逃走。
程泱神色莫测地伫立片刻,返回座位坐下。
“新女朋友?”曹咏珊勉强扯着嘴角,故作轻松问。
程泱一愣,几乎失笑。“不是,只是朋友。”
曹咏珊默然不语,心坎却隐隐作痛。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斥责那位“朋友”时,眼神有多么温柔,宠溺?
如蓝跑到大街上,花了好几分钟才让心跳平息、呼吸再度顺畅起来。
真是
门了,只不过被摸了一下下巴,她干么这样大惊小敝?
程泱是朋友,朋友间就算偶尔拍拍肩、拉拉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程泱只是好心帮她擦脸,她干么反应这么
烈?
她甩甩头,正要迈步,就听见朱灿的声音。
“蓝,你跑哪里去了啦?我等你等好久。”
“我看到程泱在咖啡店里约会,过去打一下招呼。”自动跳过丢脸的部分。
“原来是这样。”见如蓝一脸呆愣,朱灿也没费事把新的战利品藏在身后。
“对方很漂亮,没想到那样的大美女会喜欢程泱…”她是不晓得那两人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但是美女中意程泱倒是很明显。
可话又说回来,那么一位人正、气质又好的小姐,瞎子才会不喜欢。
“有什么好奇怪的?”朱灿耸耸肩“程泱本来就长得不赖,气质又好,是那种愈看愈有味道的型,我认识的—个摄影师就说过,有些人天生有种磁场,这种人不必靠皮相,自然会有一大堆人想接近他们,程泱应该就是,而且还是长得帅的那种。”
“噢…”如蓝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道:“我们回家吧,我不想逛了。”
忽然间,她一点
马路的兴致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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