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望进那双沉稳的眼里,裴以璐的心狠狠的颤动著。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狠心将她丢下之后,还能一副心无所愧的
视著她,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正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们还敢问我为什么?”裴以璐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们还要怎么粉饰太平?怎么样当做这事情没有发生过?”
“小丫头,把话讲清楚。”靳父的表情仍旧没变,一脸的镇定。
著靳父那双坦
的眼,裴以璐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恨他。
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要生气,应该要暴怒,应该要指著他们的鼻尖,指责他们曾经做过的可恶行为。
但…她竟然心软了。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原谅?!
不!她不允许!
于是,她用尽全力,让自己记恨著眼前的一切,用尽所有的方法,想要
怒他们,
怒自己。
于是,她开始口无遮拦的、毫无顾忌的,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去。
“别再装蒜了,还以为这件事真的没人知道吗?因为你们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生下我,却不要我,拿无辜的我去换别人家的小孩,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找上门,是吗?”有心的、无意的、是不是会伤人的…此时此刻,她都不管了。
靳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缓慢的转头,将视线定在早已在沙发椅上,无法动弹的靳母一眼。
只见靳母一手捂著
,一手捂著
口,血
尽失,眸里情绪复杂得无法形容。
“你说…你是我的孩子?”靳父纵使经历过大风大雨,此时伟岸的身子,也不住的摇了摇。
“是,我千真万确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敢,我甚至还能去验DNA,还能告你们遗弃!”裴以璐喊得头晕目眩,却仍不肯住口。
“不…不可能的…不可、不可能的…”像是被吓呆的靳母,惶然的开始低语,盯著她的眼神,又惊又慌又不可思议。
靳母的“不可能”代表的是她的惊诧,但是在裴以璐的解读里,却解释成了她不愿相信。
“你一定以为可以一辈子都不要见到我,是吗?”裴以璐冷冷地反讽道。“很抱歉,我没有如了你的意,从生下来到现在,我一直都不如你的意,所以你才把我丢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靳母猛摇头。
“我没有丢掉你…”“有!你丢了!你不要我了!”裴以璐无视于其他呆若木
的两个男人,她伤心
绝的瞪视著她的亲生母亲,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我…”靳母哑口,眼神很悲哀,全身不住的颤抖著,自责低垂的肩膀,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捂著脸,无助的哭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裴以璐看着母亲哭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分不出什么滋味居多。
靳父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由
子的反应里知道,应该真有这么回事,只是…
他老眼盯著已经出落成美少女的裴以璐…这是他的女儿?
他有个女儿?
“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他老手一伸,朝著裴以璐走了过来,想确切感受她的存在。
出于直觉的,裴以璐挥开了父亲的手,拒绝他的碰触。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这个时候才来装仁慈,已经太晚了!”她对著他咆哮。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一个拥抱就能安抚我吗?就能让我放弃告你们的决定吗?还是以为你说了这句话就能骗过我,像是你们有多希望我的出现吗?”她无法忘记她碰过多少的钉子,被人拒绝在门外多少次。
谁会相信一个突然跑上门,说自己真正身分是千金小姐的人?
“要不是我利用了靳曜,我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们!”裴以璐对著父亲吼著。
然后,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重重的
气声…
靳曜!
像是空气突然凝结般,裴以璐发现身旁的靳曜,伟岸的身躯变得极端僵硬。
裴以璐咬著
,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句话伤害了他,她想要开口解释,但是他眼里的神色吓坏了她。
“靳曜…”裴以璐的怒气灭了大半,被严重的心慌所取代,她伸出手,想主动触碰他。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伤害的从来就不是靳曜,她只是想让靳家两老明白她的不
而已,就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一次,被挥开手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靳曜的目光落在裴以璐身上,冷凝得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有一双紧握的拳,
出一些端倪。
“原来,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靳曜冷暗的眸子,扫过她苍白的小脸。
她主动靠近他,是为了利用他!
她追问他的家庭,也只是为了打探他!
她知道他鲜少曝光的弟弟,是因为她是被替换的那一个!
所有的前因后果连起来,竟然是这么伤人的事实?
这个结果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他的
口。
靳曜呼吸一窒,勉强维持著表面的冷静,努力大口呼吸,却发现空气仍无法送入
腔,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下,慌乱的人,由靳母变成了裴以璐。
“不、不是这样的…”她慌乱的伸出手,却徒劳无功地再一次的被他推开。
“那是你亲口说的,不是吗?”靳曜站在她面前,冷漠地俯视著她,用冰凝似的表情,来掩饰他
口的怒气。
他不愿承认,在重重的怒气之外,有著更深的一种情绪。
那是背叛!
那是出卖!
她真切的触摸到他的心,融入他的生活,为的却不是出自于真挚的情意,而是一场预谋好的骗局。
“那是…”裴以璐颤抖著,却不肯承认,那只是她一时气愤之下,为了报复靳家两老所说出的话。
她开口无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而她的反应,终于让靳曜死了心。
他缓慢地扯起
,黑眸里除了愤怒,还有无限的绝望,一颗心直往下沉。
“靳曜,不要这样,我不想伤害你…”裴以璐慌乱的掉下泪,她不要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好像要将她推的好远好远,再不想靠近她一样。
“那你想伤害的是谁?”靳曜回问,指著一旁仍旧无语的靳家两老。“你想伤害的是他们吗?”
“…”裴以璐想肯定的说是,但她却发现自己像雕像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哑了。
“无论你想伤害的人是他们还是我,你…都做到了。”靳曜徐缓地说著,握紧拳头,让指尖深深的刺入他的
里。
疼,是从心口泛出的,那刺入
里的痛,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
闻言,裴以璐的脸刷地转为雪白。
把靳家搞得天翻地覆,是她一开始的决定。
而如今,被刺
的呆坐在沙发椅上的,是她的母亲,怔然站在不远处的,是她的父亲,而靳曜,更是直言的对她坦白,说他被狠狠的伤著了…
一切都得偿所愿,甚至结果比她预期得还要甜美,但为什么…她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快意,只觉得体身全被
空,几乎无法站立。
裴以璐摇头,再摇头,说不出只字片语,只能像波
鼓一样,不停的摇著。
“不要这样,靳曜,不要这样…”裴以璐几乎是哀求的说道,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颤抖地举起双手,渴求他的接纳,泪水一颗又一颗地滚落。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格外无助得惹人怜爱,教他的心几乎要碎了…
靳曜的表情
漏了一些激动,但是随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淹没,不愿意再次相信她。
“既然,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那…我可以功成身退,剩下的时间就由你自己发挥吧!”靳曜不想再听她的任何解释,只想逃开,远远地逃开。
“不,我不要…”裴以璐哭喊出声。
她不要再“发挥”什么了,她只希望靳曜留在她的身边,不要走、不要走…
她的惊慌触动他的心,教他的下颚收紧,移动的脚步有了些微的停顿。
只是,在停顿了两秒之后,他还是决定大步迈开,不再给她机会。
看着靳曜离去的背影,锐利的疼痛泛滥成灾,从心最脆弱的那一处传来,痛得裴以璐撕心裂肺。
“靳曜!”裴以璐大声的叫喊著,换得的却只是他大步迈开,不再回头。
她完全的傻怔在原地,整个心像是被掏空,泪水不断由眼眶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去追他。”
突然,身后的靳父,传来沉稳的声音,看出两个年轻人早已爱得深入骨髓,却要因这件事而分开,实在不值。
裴以璐霍地转回头,
向那双带著沉重的眼,她不知该说什么。
“丫头,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会将事情
清楚,靳曜是我的养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如果真的在乎,就去找他回来…”靳父往前迈了一步,已有皱纹的手,大大的握住她的肩膀。
这一次,裴以璐没有挥开,被靳父的眼神所震慑。
“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回来我的身边。”靳父谨慎的
代著。“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一个,听到吗?你们两个,都要回来!”
在那一秒里,裴以璐完全的相信了靳父的话。
他说他不知情,那她就相信他不知情;他说他要她回来,她就相信,他不会撒手放弃她…
莫名的,裴以璐再一次哽咽了。
这一次,是因为感动。
从那一双眼里,她看到他对自己的珍视,感受到她未曾享受过的父爱,只是,那声爸爸…她仍然叫不出口。
“先把靳曜找回来,快去。”靳父催促著他,用眼神鼓励著她。
裴以璐点头,再点头,以手背抹去没有擦干的泪。
下一秒,她用最快的速度,想追上靳曜,无论如何他一定得听她的解释,他一定得听。
看着裴以璐奔出办公室,靳父深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结缡数十年的
子。
“现在,换你来告诉我,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靳曜一踏出办公室,望着蓝蓝的天,他只看到一片灰,阳光并不炙热,他却觉得刺眼,甚至眼睛还有著陌生的刺痛。
茫然。
原来,这就是他的爱情。
爱情没了,他的心空空
的,完全被掏尽。
能怪谁?
敝他自己的疏忽,怪他自己的大意。
早知她有所图而来,他却仍然不自觉对她敞开心扉,甚至深陷她所编织的假意幸福里,以为他已得到幸福快乐的一切。
然后,栽了。
栽了个好大的跟斗,痛的他全身像是被大卡车
过,连呼吸都能感到疼痛。
当初不也对自己说了,如果真栽在那个少
筋的裴以璐身上,那他也认了。
而他现在,也只能认了。
他真栽在这裴以璐…不!她不姓裴,她是靳以璐。
而他这个由靳家养大的养子,活该报答靳家养大亲恩,被耍、被利用,似乎也是再自然不过。
心,跳著,动著,扯著…
痛,鞭笞著他的心,但却仍无法让他忘记,刚才那梨花带雨的小脸…
靳曜的面容,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有瞬间扭曲。
教训还不够?
他竟然还留恋著她?
真的是中
了,要不就是被下了情蛊,才会这么无法自拔。
这恼人的爱情,像把双面刃,能让人感觉最甜美的幸福,也能让人尝到最无尽的痛苦。
他,已尝遍个中滋味,甜蜜时,甘心被淹没在柔情里,而此时却痛得几乎要令他站不住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裴以璐。
出乎直觉的,他闪身到转角,伟岸的身子抵著墙,不想见到她,也…不能见到她。
想起刚在在办公室里,他光是注视著那张
是泪痕的小脸,他的心就会不自觉软化,几乎要忘记她接近他的目的,只想着要将她抱进怀里,为她抹去泪水…
而他,不想当傻瓜,一点也不想。
纵使,他已经当了好久好久…
他甚至不知道,他得花多少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彻底的忘记她。
“靳曜!靳曜,你出来,你在哪里?”裴以璐左顾右盼的找著他高大的身影,守卫明明说了他才刚走出大门,不可能马上就不见的。
只有一个原因才能让他在几秒钟内,就消失在她的眼前。
他在躲她!
他不想见她!
“靳曜,你出来!”裴以璐用尽所有力气哭喊著,双手握成拳,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拜托,你出来,你听我解释,听我说…”她激动地喊著。
为什么不给她一点机会,为什么不肯?!
她是这么地爱他,全心全意地爱著他,她不想失去他啊…她凄厉的叫声,像是喊进靳曜的心底,他深深皱起浓眉,移开视线,不愿看她伤心
绝的模样。
他都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台阶下了!她为什么还要再追出来?
还嫌他伤得不够深、不够重吗?
靳曜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样,颓然的用大掌捂住了他的脸。
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他,为什么她还会有那种心痛的表情,甚至
出绝望般痛苦的表情,像是刚刚被人捅了一刀的人是她…
裴以璐像失去理智的疯子,不停地在原地叫喊著,她以手捂著
,克制著不要哭出声来。
只是,靳曜的避不见面,让她丧失了控制的能力,他绝情的态度让她好难受,她无法抵挡那样的心痛,泪水不停滴落,粉
的脸蛋一片惨白,眼神空茫地没有焦距。
“你至少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至少也听听我怎么说…你至少…见见我啊…”裴以璐的身子因为无法承受大巨的失望而蹲了下来,小手在地上用力的捶著,话尾因为哭泣而无声。
“难不成…你真的不想见我了吗?”裴以璐小声地自问,哀伤地摇了摇头,因为这个认知而心痛。
不,她不要!
她不要这样结束!
然后,下一秒,她下定决心的站起身来,虽然仍止不住的
泣著,但却踏著坚定的脚步往办公室走,心里已打定主意。
现在他不肯见她,好,没关系。
她在办公室里等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相信他能躲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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