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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次招集各村的族长召开长老会,缘于咱们的老朋友郝家商行,郝家此次派来了年轻的掌事,他是咱们忠诚的朋友,他为咱们带来好运和财富,是尊贵的朋友,此刻,他们要再次给咱们带来庆典般的欢乐,下面咱们请尊贵的朋友为大家说说。”

 主持的大族长身材瘦小,但声音洪量,面容深刻而严厉,给人一种威严的感,他是临海的几个部族联盟的首领,直接对婆罗洲的苏丹负责,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

 到目前为止,郝睿还是比较乐于与他打交道的,虽然仍免不了送上礼物,但这位大族长起码是公正的,以全族人的利益为先,而不是像一些村里的长老,关心的只有自己能拿到的好处。

 大族长伸手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然后退下了高高的主台。

 通过郝家和族里的翻译,郝睿和族里的长老们,倒也是沟通良好。

 郝睿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抚了抚棉布长衫上的皱折,然后,缓步走向那高台,他站定后,坚实的目光环视全场,联盟内的族长以及随从,一二十人把这不大的厅堂挤了个当当,他沉下一口气,扬起温和的笑,双手一抱,作了个敬礼。

 “各位族长,郝某非常感激各位在百忙之中空与郝某会面,刚刚大族长的话实在是让在下汗颜,这近百年来,郝家都是靠着婆罗洲上的各位吃饭的,各位是郝家的衣食父母,没有各位,郝家也不会有今天的这番情景,在这里,在下代表老爷,郝家的上上下下,谢谢各位了!”语毕,他弯下,行了个大礼。

 “行了,郝爷不用跟咱客气了!”大族长在台下摆了摆手“郝家,郝家大老爷对咱们的关照,咱儿都心里敞亮着呢,您就别说这些了。还是快些把您的计划跟大伙说说吧!”

 虽然掩饰得当,但郝睿还是听出了那语气的焦急,他掀了掀嘴角,好,非常好,显然他的动作已然引起了大族长的兴趣,看来他这是旗开得胜了。

 “那好,咱就直说了,二十年前,郝家大老爷第一次随船来到这里,那时的他应当时族长之邀,兴办了一次热闹的采燕擂台,那场景时至今,大老爷仍时常津津有味地对咱们讲起,这一次,大老爷派咱来,就是为了重现当年的景象!”郝睿无视台下阵阵的低语,从容地扯出笑容“各位族长,咱代表郝家的大爷在这里宣布,郝家将再次举办采燕擂台,并邀请所有部族的采燕人,共襄盛举。”

 此话一出,经由翻译的嘴,台下当即成一团,郝睿站在高台上,淡定地看着一切。

 过了好一阵騒动才慢慢平息下去。

 “郝爷!您看,咱们这…您忽然说这些,您也知道现在这情形和当年,这…这不是…”台下安稳了好一阵,才由一个族长,面有难地开了口,那吐吐的模样,显出了心中的矛盾。

 斑高在上的郝睿看得真切,这些人,眼睛里看不到好处,是绝不会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的,他向守在堂口的小五子使了个眼色,五子马上心领神会地向门外扬声道:“抬进来,把东西抬进来。”

 话音刚落,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吃力地抬进几只大箱子。

 郝睿走下高台按着次序打开箱子“苏纺的丝绸,是汝窑的瓷器,上等的武夷新茶,还有…”他停了一下看到各族族长们几乎被勾了魂似的发愣,他在心底笑了开,很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情形。

 “还有…”郝睿从箱子中拿出一个缎面的小匣子,一打开,马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匣子里赫然两颗硕大的夜明珠。

 “郝爷,您这是…”压抑不住‮奋兴‬的声音和直勾勾的眼神“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擂台的奖励,这些是给夺魁的部族的,这两颗夜明珠,则是给族长大人的。”郝睿满意地看到在场族长们垂延的目光,在这蛮夷之地,这些东西,都是稀罕得不得了的宝贝。

 这句话马上又在台下引起了一阵烈的争论,郝睿也不急,静待他们达成共识。

 “郝爷,是这样的…”终于,大族长被推出来发言“您也知道,族里面很多燕儿都是包给商行的,郝家也有这样的定点,是吧,所以咱们这…想参加,这也不能啊!”“当然,这一点各位可以放心,咱们郝家决不会欺人,咱正想请各族长当个评判人,郝家收的货,由各族长选出擂主,这价格也一律按郝家的惯例给,决不会有所偏颇!”

 “郝爷,您知道,我们决不是担心您郝家欺生,这问题是,包给其他商行的货,咱给不了您啊!”大族长也是有口难言,眼前的宝贝谁不想要,但其他的商行他们也得罪不起“要不,再等段时间,等其他商行的船都到了,咱们一起商量着再做定夺!”

 郝睿脸上出温和的笑,心底里却冷冷地哼道:他是傻了,才会等其他商行的人,他们今年就是为了赶在其他商行之前,才特意加快了货船的行程,他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郝某明白各位族长的难处,但,眼看着这燕儿都到了,再等下去,怕会误了时候啊!”郝睿假意沉了一下,然后抛出谋划多时的方案“这样吧,郝某提个法子,看各族长允不允。今年,咱都把包的事儿放下,由郝家统一收货,各族长评定,谁家最后夺魁,就由谁家先行挑货,而且,郝家愿意把燕儿的使用权放出来,咱们今年重新分配燕儿,按摆台的名次定夺,赢的重新选,输的人要服从,郝某的这个法子,各族长不知…”

 郝睿的话放出来,马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是一招险棋,如果郝家的采燕人登不了顶,那郝家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但…郝睿,他想得更长远。

 长久以来因为燕儿的位置不同,每年燕儿都会固定去同一个内安巢,所以每个的出货率是不同的,而这其中又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因为就道理上讲,燕儿是属于全族的,采燕人的收入要按比例上缴族里,燕儿的优劣就关系了整个部族的利益,再加上每个部族都会有偏向的商行,不同的商行会有一部分固定的供货人,这叫包货,一包便是一个。而这也是有部族倾向的,虽然是部族联盟,对各商行的价格会有牵制,但在联盟内部,各族对于利益的分配,也会有勾心斗角,暗中使劲的时候,这燕儿的分配便是个让人眼红的事儿。

 因为郝家是最先来到婆罗洲的商行,所以岛上最好的几个燕儿都是郝家供货点,但随着岛上越开越多,现如今好些新出的好位置慢慢地分散开来,以致于郝家的优势越来越少,郝睿的这个计划,目的是要把郝家的优势夺回来,以近期来看,为了这次能夺擂,各族的采燕人都不会私藏,因为之前,多家商行竞争,有人专门抬高价收购,使一些有定主的采燕人为财,私藏极品坏了行道。以远期来看,重新分配燕儿,拿到更好的位置,有利于郝家保住现下的家势。

 虽然,这一招确实险了些,如果郝家的采燕人赢不了这场擂台,也就意味着郝家势必要放弃这个岛,但无险不赢,这是商家立家之本,没有风险,怎会有收获,况且根据大老爷的说法,他相信郝家有六成的把握,他们有像达桑这样的顶极采燕人,那极品的扁额二十多年从未有人能从他家的墙上取走,还有那些燕儿,他郝家的历来是极品之,那些燕儿忠心识途,认定了郝家的,一辈子都不会变,况且,郝家与岛上的权贵之人都有极好的关系,像现任大族长所在的部族便是郝家的定点,还有好几个族长,还有下一任大族长的接班人…他信,老天不会绝郝家的路,这一步,他走定了。

 “各位族长…你们的意思…”郝睿朗声划破堂里犹豫的氛围“给郝某一个痛快!”

 “郝爷,是真的愿意放出燕儿?”一个族长急切地追问,眼神里出贪婪的光芒。

 “这里当然,郝家愿意和各家族长签下契约…”郝睿顿了一下,没有人能逃过贪的望,就算明白把握不大,也无法从眼前的利益中挣脱,各个部族都在暗地里较劲,都盼着得到更好的儿,在联盟中占到更多的好处,他不信,他们会不上钩“但为了显示公平郝某希望各族长也能代替其他商行。签下同样的约,以保证后重新分配燕儿的时候,大家都能服气!”

 扁是听到郝睿说愿意签契约的时候,底下的族长们就高兴得快昏了头,与各商行的协意都是口头的,就算今年不履行,商行也没法子。谁都想要改变现在的情况,没势的部族想得势,有势力的部族想要得更多,几乎每个人,看到眼前的惑,都争着答允下来。

 “好了,都别吵!”大族长大吼一声“郝爷,咱们愿替各家商行与郝家订这个约,就不知您的话,明天可还有准?”

 “大丈夫一言九鼎,郝某愿马上与族长们订下文书协议!”郝睿心下明了,这计快成了。

 “好!咱们就钦佩郝爷的爽快!”

 郝睿扬起笑“五子,送笔墨纸砚!”

 于是,这约便这样定了。

 “妮雅,妮雅…你要干什么去?”

 “刚跟管事婆婆告了假,趁着休息去族长那里…”妮雅看着一下子从树丛里冒出来的达娃,扬了扬手里的小篮子。

 “那是要去姓郝的那个人那里?”达娃一听,马上笑了开,黝黑的小脸一下子亮了开来。

 “是啊!你没听说吗?今年有擂台,所有采到的巢都要到郝家那里,由族里保管!”妮雅忍不住叹了口气,几天前还抱着族里人会不同意办擂的想念,谁知才刚想着,族里长老就跟他们宣布了,看来是已经定了案。也不知道那个姓郝的管事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其他商行的人还没来,联盟里的长老就敢私自下订书,想来其他商行到时不会善罢甘休。在她看来,今年怕是安稳不了了。

 “啥没听说,好几天前哥他们就在家里说了,那姓郝的好生厉害,把族里的长老们都说昏头了,白纸黑字的契约一签,想反悔也不行了。”她记得她爹说有族长后来回过味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达娃跟你一起去。”

 “天上的雀儿飞…呀啊,地上的树儿摇…呀啊,风儿吹…呀啊…吹…呀啊,妹的情朗…呀啊,可知念你紧…呀啊…”看着达娃大声地唱着曲,一跳一跳地向前跑,妮雅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达娃对那郝管事真是倾慕得很啊!

 郝睿坐在阵在,设在部落联盟议事大堂的燕窝收集点,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清脆的歌声,然后一道小小的身影便冲到了他的面前,毫不避嫌地抓着他的手臂,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郝睿还是漾起了温和的笑。

 “妮雅姑娘,能不能帮个忙,告诉在下达娃妹子在说什么?”郝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跟在小丫头身后的姑娘。

 妮雅不自觉地淡淡红了脸蛋,然后低声道:“达娃说她见到您很开心!”其实达娃说的可是想他想得很,这话妮雅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是吗?”郝睿觉得这个叫妮雅的姑娘真是可爱,像只小兔子似的,动不动就羞涩难当“麻烦姑娘帮着翻译一下,就说郝某也很高兴见到你们。”

 妮雅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她又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多心了。

 正想着,忽然由远至近传来一道重的声音:“达娃,你又溜出来疯。”

 达娃立即换上一副沮丧的表情,不情愿地唤道:“大哥!”

 “你这个丫头可真是的,叫你待在家里跟阿娘织布,谁又让你跑出来疯,女孩子家家的,以后还要不要嫁人,”走过来的黑瘦年轻汉子是达娃的大哥,今年二十有五,浓眉大眼,有一副很深的轮廓,是妮雅帮工的果园的少东家,他对妮雅和郝睿点了点头“快跟咱回去,达娃。”

 “大哥,咱…”

 “不许你争辩,”他强硬地打断达娃的话,拉下她的手,不高兴地说“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再这么胡闹,我让爹明天就把你嫁了。”

 嫁人是达娃最怕的事儿,听了这两个字,马上什么也不敢再说。

 “妮雅,帮我跟郝爷说,我先走了!”他眼睛看向郝睿,话却是对着妮雅说的。

 妮雅恭顺地对他点头,目送他牵着一脸苦相的达娃离开,达娃是个活泼爱玩的姑娘。让她坐在家里织布纺纱,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妮雅,妮雅姑娘…”

 迭声的呼唤,扯回了妮雅的思绪,她转过头便看到郝睿对她出温和的笑容。她有些惑,她看着他,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穿着暗的棉布长衫,身材结实,喜爱出温和友善的笑。从前其他商行也有什么管事、总管的随船来到岛上,他们大多穿着漂亮是不得了的软衫子,白暂又瘦弱,可是他不是,他朴实的打扮和结实的身材倒像是个打杂的船工,可又不似他们那般野,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了。他真的好奇怪,让她惑得很。

 “妮雅姑娘,你这是来…”

 妮雅小声地“啊”了一下,他的话勾起了她此行的目的,她可要赶紧了东西,还要赶回果园子,她是跟管事婆婆告假才来的,她揭开篮子上盖的布,从里面拿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的碗状物。

 郝睿一见,顿时眼睛一亮,忙上前接了过来,举过头顶对着阳光仔细地瞧,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前前后后摸了个遍,顺着丝絮状的纹路轻扯下一丝,放在鼻子下嗅了好几次,才放进嘴里先含后嚼,那其中淡淡的腥膻滋味,让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扬声对坐在案前抓笔记录的五子道:“达桑家上品宫燕两盏!”

 这两支巴掌大小,泽银白透明,丝絮状密密匝匝在一起形成的半碗状物,便是那轻如竹叶贵如金的燕窝。

 这燕窝等级区分得极其严格,基本上以燕儿筑巢的次数为准,当这金丝燕儿到达这岛上首次筑巢时,那窝纯粹是其中津堆积凝固而成,其品质自然上乘,一般是在朝庭、权贵间通的东西,故称为“官燕”或“上品官燕”岩壁上的官燕通常每盏十余克,泽银白、透明。而当第一次筑的窝被采摘之后,金丝燕儿为了育儿只得再次筑巢,因为津变少、时间紧迫,只得啄下自己身上的绒混合,这第二窝的品质已远不极“白燕窝”成为“燕”倘使第二次筑的巢又被摘去,燕儿就只得第三次筑巢,津稀少,连绒也变得稀疏,只能寻些纤细的海藻凑数,一般采燕人会保留此窝,让燕儿育儿,直到燕儿离开后再摘下,称之为“草燕”基本上就只能成为凑盘的下等货了。

 另外,还有一种无价的密贝叫“血燕”其燕盏外观呈赤红色,遇水不溶,稀罕得不得了,郝睿入这行当十多年,也未曾有机会亲眼见上一见,只是听大爷提起过,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燕窝价格贵比黄金,还有另一层含义,燕窝原品被采摘后,根据不同等级加工成不同的形式,如燕盏,燕条、燕丝、燕饼等,其中燕盏是经去杂处理的纯燕窝原品,最为珍贵,加工时,工人需把整个燕盏浸,一方面要要把除至最净,另一方面又不能破坏燕盏原始形态,以宫燕类为原料,少而大盏为佳,加工过程精细,只有纯的老工人才能下手。燕类由于杂较多,必须依靠特殊的旋转方式,把浸的燕窝打碎在水中剔除杂质,经烘干后制成燕丝或燕饼。草燕类则大多是杂草及杂物,打碎后去杂,还须进行染漂白的处理,最后制成燕丝或燕条

 在采燕人采摘的原品中,只有能制为燕盏的官燕才最有价值,其价格也贵得惊人,如何分辨真假优劣是商行的立家之本,坊间的一般的做法是用火石点一下,如不融不化不断,则为真品。辨货,郝家则有自己立本的“看、摸、嗅、嚼”四大法宝,再加上郝睿长年累月经手的积累,基本上不用火石,便能做到识其真伪。

 郝睿把东西由五子,从管账人那里取来一个包好的布包,放入妮雅的篮子中,再帮她拉好上面的盖布,虽说有擂台,但他们该给的赏银一分也不能少,对于这些忠心的朋友,他们郝家历来是大方公道的很。

 “达桑伯果真历害,这擂刚摆开,就有如此上品上缴。”郝睿真心诚意地叹道,眉目中有掩不去的激动和骄傲,看来有达桑伯,郝家这次赢定了,大老爷料得一点也没错。

 不管是客套还是恭维,这话听进谁耳朵里都是舒心,但妮雅只是淡淡地笑,什么也没应。

 这天晚上,妮雅收拾好东西,见天色已晚,又等了一会,慢慢地,各家的灯火渐渐熄了,她盯着自家厅堂里摇曳的火光,许久,才起身到后堂里,拿起简易的长柄的小油灯,绳子和小筐,绕进内室,她爹达桑坐在自己的屋里,盯着墙上的某一点发呆,妮雅掀开帘子,低低地道了句:“那…今天就去了。”

 她爹没吭声,妮雅放下帘子,这才转身出了门。

 她沿着海边,一直通向燕儿的小路走过去,海风呼呼地从耳边呼啸而过,小油灯里的火光以诡异的方式跳动,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独自在夜里走这条路时心里的恐慌,但如今,似乎已经不再有了。

 她很快来到了自家的燕儿,她举起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靠里的岩壁顶部已有不少银白的半碗状物附着其上,她选定位置,然后动手把小筐绑在间,再上绳子。

 如今,许多采燕人为了简便和安全,便用竹子和红线在内的地面上搭起一个结实的脚手架,几壮一些的竿子,搭作底架来移动,换一个地方就在底架上临时装上一细竿子,算是取巧的法子,但在她家里,那些都不能用的。徒手攀爬,这是尊重,也是敬畏,老天爷给他们带来这,这燕儿,他们必须懂得感恩。每年燕儿来的时候,他们要烧酒献,打扫岩壁,办热闹的庆典,燕儿回家,再到燕儿带着儿女走之后,他们还要烧上两炷香,在这里祈祝那此燕儿平安,来年再回这家里。

 妮雅把又长又的绳子在间绕好,然后纵身一跃,双手抓住突出的岩石,脚下用力,嘴里咬紧长柄的小油灯,一边向上用力,一边寻找牢靠能落脚的突起。她家有祖传的攀岩技巧,她们是最传统最出色的采燕人。

 岩壁的样子,丑陋而糙,妮雅稳稳地附在上面,一点一点灵巧地向上攀,不急不躁,永远要踩实每一块岩壁再向上使力,每个采燕人都清楚得很,这每一脚每一下用力每向上一寸,这命都悬在老天爷手里越勒越紧。

 攀过这岩壁快一半的时候,妮雅停下来,认真地观察了一番才将间的长绳系死结的那一头牢牢地拴在一块‮大巨‬又结实的突起上,这是她保命的东西,一头连在这石头上,一头拴在间,万一她一下抓不牢,摔跌下来,这绳子可以缓下速度和力量,给她机会重新抓牢岩石。三年前,就是这条绳子,这岩壁保下了她爹的那条命,但她爹在下跌的过程里,头部撞上了一小块岩壁上的突起,虽然命保住了,却落下了病谤,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只要扬起头,便会眩晕不止,这岩是再也攀不了了。

 族里的人都说她爹神秘得很,虽贵为一等的采燕人,却越来越看不到他攀岩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三年来,这燕一直是她在采,她,妮雅才是躲在幕后的采燕人。

 快接近顶部了,燕儿被她口里咬住的小油灯的火光惊着了,纷纷拍打着翅膀惊叫起来,翅膀时不时地扫过妮雅的脸。岩壁的顶部有众多向下生长的石柱,火光中像是要张牙舞爪地飞扑下来,她小的时候便总听她爹讲,这里摔落下来的采燕人,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还有偷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她爹常说“这祖祖辈辈的神灵都在这里啊…”每当她攀上这岩壁的时候,她就想起她爹说的这句话,也许是她的心里作用,她夜里攀在岩壁上时总会隐约感到耳边丝丝作响,仿佛有人从身边攀过。她想那大概就是神灵吧!她晓得她家的神灵会保佑她的,会保她平安,也会替她保住这个秘密。

 族里对采燕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敬重,这燕儿因为是老天的恩赐,所以是神圣的地方,千百年来从没有女人当上采燕人,那是不允许的,是对神的亵渎,如果族里人知道这件事,她和爹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怕也是也保不住的。

 她爹心里的无奈,她心里澄亮得很,去年她娘离世前,对爹唯一的嘱托便是要尽早替她找户人家,她宁可不要什么,也要这个女儿。妮雅的心里有时会有些不服气,为啥女人不能采燕?她从小苞在她爹身旁,在这里长大,攀岩的本事甚至比她爹还厉害,可是却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站在这里。

 她爹心里是矛盾,他不要他女儿冒险干这个,他怨他自己,但这对他太重要了,他的荣誉、他一辈子的想念,都在这里。

 所以,妮雅抹去头上的汗,一个用力,向上又攀了几步。所以,不管什么擂台大赛,什么郝家的管事,她一定…一定…要保住这个。她目光坚毅,不若平时那般羞涩内向,这也是她家的,她要保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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