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下叉子,唐海翎心满意足地暗自吁了口气。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
犷的男人,竟然有著细腻的好手艺,一盘看似简单的义大利面,却做得香浓醇厚、好吃极了。
直到一大盘份量不少的义大利面下肚,她竟还有点意犹未尽。
第六感告诉她,会调出这么细腻味道的人,绝不会是个坏人,但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她甚至对他一无所知,自己实在不该跟他太过接近。
“谢谢你的面…很好吃。”她谨慎地道谢,仍谨守著那道防线。
“不客气。”尹劻挑了挑眉,像是非常惊讶会从她口中听到一个“谢”字。
笔意忽略他眼底的惊讶,唐海翎离开餐桌,再度回到壁炉前。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雨势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她开始焦躁了起来。
“呃…先生,你能不能送我下山。”万不得已,唐海翎只得开口央求他。
“尹劻,你可以这么叫我。”他潇洒地一手
在口袋里,轻松说道。
尹劻?不知怎么的,这个名字听来竟有几分耳
…唐海翎努力想从脑中搜寻片段记忆,奈何实在无从找起。
“尹先生,我的行李都在旅馆里,真的非回去不可。”
“天色这么暗,走山路会有危险,就算是我这个地主也一样。”
这句话有一半真一半假,就某种私心来说,他还不想那么快让她回去。
不知怎么的,虽然这个女人骄傲得让人摇头,又固执得气死人,但老实说却十分吸引人,也让他得到不少乐趣。
“地主?”唐海翎狐疑地看着他。
“我就是这座山的主人。”他朝她
齿一笑。
瞪著他跳耀著火光的双瞳,她的表情蓦然僵硬起来。
这么大座山…是他的?
“这是国家公园!”她冷冷瞪著他。
包正之前的评论,这个男人不但鲁莽、讲起话来很不中听、趁机落井下石,而且还是个说谎高手!
“这是我捐给加拿大府政的,但仍然拥有使用权。”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难怪…难怪他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在国家公园的土地里,盖起这栋纯朴雅致的木屋…
不…唐海翎蓦然打住这个念头。
他留著一脸活似江洋大盗的落腮胡,
不像什么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是这座山的所有人?
这家伙,扯起谎来脸不红、气不
,简直越来越不像话!
继续跟这种人纠
下去,自己肯定连被他给卖了都不知道。
“你若不愿意,我自己下山。”她气冲冲地扭头走进厨房,拿出烘衣机里已烘干的衣物。
“恐怕你还没到山下,就已经先掉进山崖下了。”他在后头慢
地警告她。
“就算会掉进山崖,我还是要下山。”她冷著脸道。
看着唐海翎那副毫不妥协的固执模样,尹劻沉默好半晌,生平第一次,他让步了。
“穿上衣服,我送你下山!”拿起外套、车钥匙,他迳自走出门外。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怔忡许久,唐海翎才猛然回过神,赶紧冲进浴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拿著手里刚换下的衬衫,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它
进自己的背包里,迅速开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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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渥太华
一栋优雅别致的英武别墅,坐落在加拿大渥太华郊区。
充
英国风情的白色建筑显得格外醒目,前头还有个宽敞美丽的庭院,里头遍植各式各样的美丽花卉,绿草如茵的草地上,还摆放了几张白色的桌椅。
一名棕发蓝眼的中年妇人,正拿著把花剪蹲在花园里,细心地将盛开的白玫瑰剪下,放进一旁的竹篮里。
站在中年妇人身后许久,尹劻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母亲的背影,直到妇人终于提著
篮鲜
的白玫瑰起身,才终于发现他。
“Rex!”妇人惊喜地唤著他的英文名字。
“妈。”他以英文唤道。
“你总算回来了…”
优雅的妇人丢下篮子,马上快步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您跟爸…还好吗?”虽然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但尹劻还是怀抱著一丝希望。
“还不是老样子。”
碧翠丝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一双充
活力的碧蓝色眼眸,此刻却显得黯淡毫无光彩。
尹劻看着母亲,一股浓重的无力感紧紧地攫住他,带有几分西方血统的突出五官也笼罩上一层阴影。
没错,他是个混血儿,父亲是道地的台湾人,而母亲则是英国贵族的后裔。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公爵外公,在英国皇室中享有崇高的地位,雅觉顿国家公园就是他二十岁那年,外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当年,父亲远赴英国留学,认识了同校的母亲,两人才认识短短半年时间,就结了婚。
但公主与平民王子并非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来自不同国家、环境的两人
渐发觉彼此的差异,从他有记忆开始,父母之间的争吵便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骄傲而好强的两人,总是为了些微的生活价值观而互不相让,甚至在生下他之后,也为了他的托育问题吵得不可开
。
案亲是传统的中国男人,女人照顾家庭、孩子,是深植在他脑中
深蒂固、无法改变的观念;然而生
乐观、积极的母亲,却始终怀抱著年少的理想,希望能在工作中证明自己的价值。
最后,在父亲丢下一句家庭跟离婚只能择一边,母亲让了步,她放弃了医院的工作,也忍痛斩断对医疗工作的理想跟热爱。
然而回归家庭的母亲,却开始与父亲渐行渐远,一天里几乎难得说上一句话,同一个屋檐下,竟过著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与其说他不喜欢看到这种场面,倒不如说是他极力逃避。他自哈佛毕业后,就拒绝了已是知名律师的父亲为他安排的路,独自到美国学飞行,而后一手创立了“寰宇航空”
只不过,在航空、商界皆享有盛名的他,在父亲眼中却是不务正业,多年来,父子俩几乎没有
集,彼此冷淡得简直像是陌生人。
“你也知道要回来?!”一个平淡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倏地自两人身后响起。
尹劻一回头,只见父亲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看着他。
“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一心维护儿子的碧翠丝不
地向丈夫发难。
“这就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大半年来连家也不回,只会搞那些不务正业的事…”
“Rex创立了家知名的航空公司,不是不务正业。”碧翠丝冷冷打断丈夫。
“他放著大好律师前途不要,却偏偏要跑去开飞机,就算
了个劳什子航空公司,也一样上不了台面。”
“你说够了没?”碧翠丝拉长了脸,对丈夫的偏见感到难以忍受。
“儿子根本就是被你给宠坏的…”
“前途是孩子自己的,你没有权力干涉。”
“我是他的父亲!”话尾一再地被截断,他恼怒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那又如何…”
看来,他根本没有回家的必要!
尹劻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不知上演过多少回的喧闹剧码,一派平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这种争吵…痛心?不,他已经麻木了!
他简直无法想像,在美好爱情结合的背后,怎会有如此残酷而现实的一面?也因此,他并不排斥爱情,但谈到婚姻,一切免谈!
对他来说,那层关系甚至比一张纸还要薄弱。
看着母亲充
怨怼,毫无光彩的双眸,突然间,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唐海翎的身影。
霎时,他竟突生一股想再看看那张美丽脸庞的冲动。
毫不犹豫地,他马上转身步出庭院。
“Rex!”
“你要去哪里?”
母亲心碎的叫唤,与父亲无情的声音同时自背后传来。
“回台湾!”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在怨愤与不忍两相矛盾的情绪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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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航空箱,唐海翎穿著一身整齐亮丽的制服,快步通过机场大厅走向海关。
停留一个星期后,她终于结束在加拿大的假期,准备出勤返台。
苞著一群显然收获不少的同事,公式化的通关、上机,她将自己简单的行李放妥后,正准备到机舱口
接登机旅客,展开为时十几个钟头的工作…
一转头,她便
上一张俊美的笑颜。
刹那间,唐海翎仿佛看到那张长
落腮胡的脸庞,但随即,她马上摇头暗斥自己的荒谬。
他们实在相差太多了!
眼前的男人有著张英俊帅气的脸孔,带著西方血统、深刻有力的五官,仿佛是上帝亲自捏塑的精心杰作。
他散发著中古贵族的优雅,一身健康的古铜肤
,却又巧妙地勾勒出那股
刚与魄力,让他看起来别具力量。
最令人震慑的是那双黑眸,幽远而深邃,带著神秘的气息,像是能看穿人的灵魂。
一袭白色的机长制服,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他修长
拔的身材,也让过于俊美的他,多了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
“嗨,我们又见面了!”男人朝她扬起笑。
“你…”唐海翎怀疑地盯著他脸上那抹热切的笑,好像他们已经很
似的。
她记得每一架飞机的机长、副机长,却不记得自己曾经看过这个英俊出色的男人。
唐海翎疑惑地审视他。很快地,那双只要看过一次,就令人再也难以忘记的深邃黑眸,回答了她的疑问。
“你、你该不会是…”天,这怎么可能?
唐海翎向来从容冷静的美丽脸庞,终于有了些波动。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想像,眼前这个英俊得不可思议的男人,竟然就是那只加拿大棕熊,更没想过,他会是个英气焕发的机长!
唐海翎震慑地细细打量他,想从那过分完美的俊脸上,找出一些熟悉的相似之处。
“你是…尹劻?”她不确定地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记灿烂
人的笑容。
唐海翎怔怔盯著他脸上,那抹如阳光般光彩夺目的笑容,脑中突然有几秒钟的空白。
“对不起!”
突然间,一名登机的旅客不经意轻撞了下她的手臂,让她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进尹劻怀里。
那一瞬间,一股特殊又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沁入她鼻腔,触动了有关那个倾盆大雨午后的记忆。
他身上的气味,与这片出奇宽阔厚实的
膛,已经深烙进她的记忆,让唐海翎马上就认出了他。
她不敢相信,在那些杂乱骇人的落腮胡下,竟会是这么俊美慑人的脸孔。
明知道此刻是她的服勤时间,但她却像是被下了咒似的,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再次面对他,心情是复杂且尴尬的。
原以为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想到他们不但接二连三地偶遇,而且竟然还在同一家航空公司工作,这简直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
“你的客人来了!”最后,还是尹劻的提醒,她才终于猛然回过神,记起自己身置何处。
朝他投去最后一眼,她强自敛起纷
的思绪,转身朝鱼贯进入机舱的旅客,
出职业化的笑容。“
您搭乘寰宇航空。”
在优雅弯身鞠躬的同时,唐海翎可以感觉到背后两道注视的目光,专注得像是会灼人似的,让她的心跳没来由地紊乱起来。
这男人…笑起来明明是那么灿烂无辜,却总是能让人不自主
了方寸。
唐海翎心慌意
地强装镇定,却又忍不住暗自咕哝。
好不容易等所有旅客全登上飞机,她悄悄地一回头,这才发现尹劻早就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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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一万五千呎的高空中。
机舱内弥漫著一股面包与食物的香气,几名空服员身著工作围裙,正来来去去忙著为旅客递送餐点。
唐海翎心不在焉地一一分送著餐食,脑子里想的却尽是有关尹劻的一切。
这个谜样的男人,不但心思深沉得让人捉摸不清,竟还有著如此多变的样貌,在那温文无害的笑容下,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好不容易分送完自己的负责区域,她大略地巡视后,便回到工作间,只见新进同事何筱洁正忙得不可开
。
“筱洁,我来帮你送。”唐海翎马上上前想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何筱洁擦擦汗,客气地微笑婉拒。“不过,倒是想麻烦你帮我送一下机长、副机长的餐点。”
唐海翎怔了会儿,想起那张俊美
人的笑脸。
但帮忙两字既然已吐出口,她怎好意思推托。
“没问题,我这就送去。”
“海翎,谢谢!”感激地朝她一笑,何筱洁便急忙推著茶跟咖啡走出工作间。
端著两份餐点,她忐忑不安地走向驾驶舱,却忍不住暗骂自己。
只不过是送份餐点罢了,瞧她紧张得连手都在颤抖,活像要送去的是自己,而不是手上的食物。
在遇到这个男人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全然失控的感觉,像是一团夹带著未知危险的风暴,正来势汹汹地朝她扑来。
站在驾驶舱外,唐海翎盯著那道布帘良久,深
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推帘而入。
但糟糕的是,小小的驾驶舱内只有尹劻一人独坐在驾驶座前,副驾驶则是不见人影。
这个男人,就连背影都显得那样耀眼、令人难以忽视。
瞪著他的背影半晌,她终于出声道:“机长,这是您的餐点。”
专注坐在驾驶座前的尹劻回过头来,略显惊讶地微微一挑眉,随即慵懒地往椅背一躺,伸展一双长腿。
“谢谢!”他低沉吐出一句,目光却紧盯著她。
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炙热眼神。
就连喜怒从不摆在脸上的唐海翎,都不
被他区区一个眼神给搅
了冷静。
“我先出去了。”
她匆匆放下餐盘,正要转身离开,他却冷不防一个箭步跨出驾驶座,挡住了她的去路。
顿时,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她席卷而来,他高大的身躯几乎
狭小的驾驶舱,原本有限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让她几乎
不过气来。
“机长,我外面还有事要忙,请让我过去。”
唐海翎端起冷脸,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你看起来妤像很紧张?”他慵懒地凝睇著她。
“我…我没有!”
眼前的唐海翎穿著一袭简单合身的制服,一头长发也规矩地束在脑后,看起来多了几分世故与干练,但他仍记得那头如瀑长发在风中飞扬的模样。
顺应著一股突如其来冲动,尹劻的大手微微一使力,她整个人便遽然跌进他的怀里。
霎时,一股咖啡混和著烟草的特殊味道扑鼻而来,让唐海翎的思绪有几秒钟的空白,半晌才惊觉他的手臂正牢牢困住自己。
“机长,放开我!”她羞恼地低嚷道。对于眼前这个全新而陌生的男人,她完全穷于应付。
“我们都这么
了,你何不叫我的名宇?”
他的俊脸就在咫尺,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拂上她的脸庞,让她浑身不由得一阵颤栗。
“尹劻,放开我!”她咬著牙,也不客气地如他所愿吼道。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他以低沉的嗓音喃喃说道。
他慵懒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笑,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完全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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