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华泽兰经过几番思索,决定相信莫稽的话…
只要有朝一
,她能动他一
毫
,他便会放她离开。
这个男人虽古怪,但她却没理由不相信他。
轻诺者寡信…他可以欺骗她,说他能代为向她家人报平安。但,他没有。
况且,他有何必要骗她?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即便是他对她身子有兴趣,他甚至不消使出诡计,便能对她得逞啊…恁是她平时多少自觉聪慧,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但他之提议,多少总是留给了她一个机会。
在心里渐渐笃定之后,华泽兰这阵子开始能吃能睡,也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
“华姑娘,白粥在你右手边,约莫一个手掌距离,干净布巾搁在你左手边。”七巧儿说道。
“谢谢。”华泽兰柔声说道。
雪白柔荑端起白粥,举箸优雅地抿了一口。贝齿粉
,对映于丹红木筷,竟也让人瞧到挪不开视线。
七巧儿站在一旁,便看得合不拢嘴。
主子身边那些夫人,样子虽也不难看,不过和这华姑娘相较之下,不提容貌之别,光是这举手投足,便完全没法子与华姑娘相比啊。
“今
外头天气如何?”华泽兰柔声问道。
“雪停了,出了太阳呢。我陪姑娘出去走走可好?”七巧儿笑嘻嘻地说道。
“麻烦你了。”
“华姑娘,您别对我这么客气。”七巧儿抓发挠腮,憨憨笑着。
“应当的。”华泽兰抚着石壁,缓缓地下了榻。
“我扶您下榻。”
“我自个儿来吧。总不能
后抬腿举手,事事都差人帮我吧。”
华泽兰一手抚着墙,在心里默数到十,就差不多该是下榻时刻了…她这些日子摔了几回之后,已经摸索出一些心得。
她下了榻,弯身拿起搁在下方的绣鞋。
“姑娘,您真的瞧不见吗?”七巧儿站在一旁,一脸赞叹地说道。
“我若瞧得见,今
便不会坐在这里了。”华泽兰笑意微苦,穿好鞋,翩然立于榻前。
“我扶您。”
“我在屋内还行。到了外头你再扶我,告诉我外头哪些方位,有哪些东西。”
一、二、三…华泽兰在心里数数儿,数到三十时,她伸出手,果然碰到了门板。
“您往右手边走个三步,便是大门口了,门前有道槛子,您小心些。”
七巧儿猜出了华姑娘想自个儿行走之心意,便拿着狐裘斗篷,随行在一旁,一待华姑娘走出门,便马上为她覆上。
华泽兰深呼了一口染着霜雪味道之空气,心情自然地平静了许多。
“您住的地方是正房,前头是一处大院子…”
“我…住在正房?!”华泽兰心一慌,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莫稽对她究竟是何打算?
他
来探望她,纵然是回回言语相
、怒言相向,每每恼得她
情大变。可细细斟酌起他的用意,却是千金不换之真心关怀。便连七巧儿都因为能够劝得她用餐,而多领了好几回赏哪。
莫稽究竟想要她什么?华泽兰玉白脸容陷入一片苦恼。
“主子从没让其他几位夫人进过主屋,您这一来,大伙儿都道说这大夫人位置,非您莫属了。”七巧儿笑着说道。
“我不想听这些。”华泽兰抚住一道石柱,石柱被冷风冻得彻心寒,她倒
一口气,手掌缩进斗篷里煨着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告诉我,这儿可有村落吗?你们长居这山上吗?”
“这整座藩山上,只有莫宅一户,约莫有三十多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主子买来的。”七巧儿答道,可没忘记主子
代过众人,不许说出此处便是“苍山”一事。
华泽兰听得有些心酸。她已逝之爹娘心慈,从不时兴买什么丫环长工,是故她听到这般事,便分外地感到同情。
“买来的人多吗?你们都很怕莫稽吗?”华泽兰轻声问道。
“怕是一定得怕的,他是主子,大伙儿吃穿全靠他,得罪不得哪。不过,主子赏罚分明,差事若做得好,他一出手给的赏钱,便抵得过一个月工资了。”七巧儿说到这里,开心地像个孩子。
华泽兰脚步一顿,黯然不语了。她自小衣食无虞,听见这些事,心里又怎能没有感触呢?
“若是你没将我照顾好呢?”华泽兰柔声问道。
“谁准你带她出来外头吹风的!”
平地一声雷鸣大吼自远方而来。
华泽兰惊跳起身,七巧儿吓得撰到她身边,和她抱成一团。
“主…主子…”七巧儿身子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好了。
“他在哪里?”华泽兰低声问道,指尖也变得冰冷了。
“只瞧得见前方有些烟尘…”
“他若不在附近,怎有法子瞧见我们?”华泽兰蹙起眉,不解地问道。
“主于有些异能…站在山上,也能将山下一块石子儿瞧得一清二楚…旁人都说是鬼儿附身…”七巧儿愈说,身子抖得愈是厉害,眼泪也
了下来。
一阵冷意窜过华泽兰身子,她贝齿咬住
,忍住一阵轻颤,却不许自己
出丝毫恐惧。
她现在目不能视,剩的只有这一身骨气了。
随着跶跶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华泽兰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人怎么连马也骑到内室来了,一点礼仪教养都不懂!
“小姐,主子快来了…”
七巧儿声未落定,莫稽便与一匹枣红骏马如风股地飞过了几道矮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她出来外头吹风!”莫稽对着七巧儿大吼道,黑眸一瞪,脸上
胡在寒风间益发地张牙舞爪起来。
七巧儿挨在华泽兰身边,哭得涕泪纵横,一句话也不敢吭。
“是我要七巧儿陪我出来散散心的。”华泽兰把七巧儿推到她身后,轻声说道。
莫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华泽兰那张细致如雪之面容。
她是一
比一
有精神多了!
莫稽乌发之下一双墨眸璀亮起来,眼儿热得像是一把正在过火之铁剑。
他开心地只想捶
狂喊一番,可又怕惊着了她。
于是…
“你想散心是吧,喝…”莫稽拉起马缰,让马首转了个方向。
赤马嘶鸣一长声,华泽兰一惊,身子退一大步,可她动作还是太慢…
“华姑娘!”
七巧儿惊叫了一声,什么都来不及阻止,华姑娘便已被主子捞上马背,消失在前方尘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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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骏马于冬雪上飞驰而过,马匹每一次之跃动、落地,都让华泽兰脸色惨白。
明知道如今之睁眼闭眼,不会有任何差别,她却仍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生怕自己会在下一刻被抛空,摔得身首异处。
她不能往后,因为身后便是莫稽灼热如火、硬坚如石之男躯。她只好被迫往前,抱住马首,避免与他有任何碰触。
可无论她身子往前倾得多低,他却总是在下次马匹奔腾时,紧贴回她身后。
冷风刮过脸颊,她缩着身子,打了好几个哆嗦。
“冷吗?”他问。
华泽兰别过脸,一语不发。
莫稽瞪着她毫无血
小脸,受够她这般毫无反应。黑厉兽眸一眯,方正脸庞怒戾一生。
他从不想从任何人身上求得什么,可她不同。他在她身上投入的…是他的心啊!
“你不冷,那咱们就再骑快些。喝…”他扬起马鞭,刮来一阵冷风。
“不要!”华泽兰蓦然回眸,眸子里漾
水气。她一向怕高,现下却被载在快马上于山间狂奔,光是想象这画面,便足以让她腿软哪!
“不要吗?”莫稽以马鞭挑起她如冰尖巧下颚。
一颗泪珠从她眼眶里被摇落,碎在他掌心里。他心一悸,
腔里被人燃起一把火。
“求我。”他命令道。
华泽兰倒
一口气,纤弱身子摇摇
坠地倚着马首。她是华家大小姐,父母之掌上明珠,她几时曾经求过谁。
“我可以骑得比方才再快两倍。”莫稽目光炯然地瞪着她,就是要她服从于他。
华泽兰泪水落得更凶了,但她却不曾哭出声来。
“驾…”莫稽拉起缰绳,马匹前腿高扬而起。
华泽兰吓得双手在空中漫抓着,身子在瞬间向后倒入他怀里。
“求你…”莫稽听见她微乎其微的低语,他扬
微笑了。
这可是她第一回顺着他哪!
“你吓坏了。”他一掌捆住她纤
,将她往后牢牢揽在
前。
“放手。”华泽兰想扳开
间那只勒得她
不过气的铁掌,却连他一
手指都掰不动。
“别动,当心掉下马。”他低声说道,放缓了马速。
华泽兰恼他随意轻薄人,用力推着他手臂。
他眉头一皱,微松开手臂。
她没料到他松了力道,推人手臂失去了准头,整个人蓦然飞了出去。
华泽兰感觉自己凌空飞起,她吓到连尖叫力气都没有,只能蜷住身子等待着落地之重击。
倏地,一阵热风朝她脸面袭来,一股干稻草味道扑入她鼻间,她整个人被搂进一道硬坚怀抱里。
砰!她被搂着在雪地上打滚了几圈,却是除了头晕之外,身上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伤了哪里吗?”他单臂拎起她身子,将她置于身下,双手胡乱地在她身上寻找着伤口。
“我没事。你别碰我!”华泽兰才回神来,便气急败坏地想拨开身上之大掌。
莫稽一反掌,轻易反控住她双腕。
此时,她身下雪白裙摆被
起,
出了一对白皙小腿…上头为数不少之大小瘀紫,看得他沭目惊心。
莫稽握住她纤细脚踝,
声问道:“这些伤哪来的?”
“你放闷…”
“刚才叫你别动,当心掉下马,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现在可好了,搞出一身伤!你是豆腐做的吗?”
“我听得懂人话。但你趁人之危,轻薄一个无缚
之力的女子,竟也敢自称为人!”被一个男人
高裙摆,握着脚踝,她所受到之屈辱,早让她顾不得教养地大叫出声。
“你…”莫稽一个出手,牢扣住她尖尖下颚,狠眼瞪人,口气
森地说道:“从来没人胆敢在我面前,说我不是人!”
华泽兰虽是看不见,但莫稽那
置人于死地之恶狠低吼,仍让她打了个寒颤。
莫稽卧蚕眉揽成死紧,瞪着她强忍恐惧之倔强小脸。
谁都可以怕他,但她不许!
可她又真的怕他吗?这苍山之上,也只有她胆敢当着他的面骂人了。
“哈哈哈…”莫稽忽而仰头豪迈地大笑出声,一时之间,天地全都被他的笑声所占据。
这人真怪,被她骂不是人,他怎么还能发笑呢?这人莫非是傻了?还是疯了?华泽兰不解地眨着眼,粉
纳闷地微张着。
莫稽笑声渐歇,低头一望,瞧见的便是她一脸疑惑之娇美模样。
他情不自
地吻住她的
,撬开她冰冷
瓣,强行将他的火舌喂入她
间。
华泽兰感觉他的味道浓冽地进了她
间,甚至还
着她的舌尖不放,她吓傻了,纤腕推不开他,只能屈辱地落下了泪。
他尝到她的泪水,却舍不得放开她软绸般
舌,只是慢缓了吻,再轻尝了几回,记住了她味道,才肯松手。
华泽兰一得了自由,马上抱着双臂,翻滚至一侧。
“你还滚!嫌自己身上伤口不够多吗?”莫稽一掌便制住她未受伤之右肩。
华泽兰感觉到他的气息
近,身子一僵,即刻低喊出声。“你若再轻薄人…我便咬舌自尽!”
“你敢!”莫稽大怒,大指攫住她下巴,怒声咆哮道:“你信不信要是你再说一句轻生话语,我便在这处竹林里要了你!”
“你禽兽不如!”她急得泪水直
,全身无法自制地颤抖着。
莫稽不答话,屈膝跪于她面前,打横抱起她身子。
“你放开我…”她脸色惨白,双
毫无血
,只怕他会
来。
“我说过要教你武功的。”
“我能自己走…”
“我不想让你自己走。你若是再挣扎,我就再吻你。”他朗声宣布道。
华泽兰闻言,即刻僵住身子,冰柱一样地凝在他怀里,脸色亦冷得如同山顶上之积雪。
莫稽咧嘴一笑,内劲一提,脚跟一踮,揽紧她身子便往前疾奔。
华泽兰怕摔着,更怕她若是再挣扎,他真会再度轻薄她…她顾忌得太多,于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只得乖乖地偎在他怀里。
感觉他身轻如燕、迅捷如狼地前进着,他的怀抱也像一毯
皮,温热地裹着人…华泽兰想着想着,不觉地慢慢合上了眼。
莫稽感觉到怀里人儿呼吸变得平稳,姿势亦变得柔软了,他好奇地低头一瞧…
她羽睫已合,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眼神一柔,旋即放轻脚步,将她拥入一处盖于竹林边之小座石屋。
将她放上湘竹铺席,推开西窗一寸,让外头带着绿竹淡香之风徐徐吹入,
动她发梢。
才定神凝望她,他心头便不自觉地
紧了。
他希望她这辈子别再有能看见之一
,那么她便能够一直这般偎在他膝上…他孤单得太久、太久了。
莫稽犀利眼神一黯,孤傲脸庞闪过一丝落寞。
他闭着双眼,回想着书房里的那方画卷。画中人儿手执紫兰,出色绝尘之眉目、容貌,他无一不熟悉。
画中人如今正在他怀里安眠哪!
莫稽睁开眸,咧嘴一笑,却因为不熟悉这样举止,很快地便又再度抿紧双
。
他痴望着她,只盼得时光能就此暂停。
“泽兰…”他情不自
地唤出她名字。
“唔。”华泽兰眉头微蹙,羽睫微颤了几回,当鼻尖呼吸到淡淡竹叶清香,她
边先是扬起一抹笑,脑子却又很快地想起方才发生之事。
“啊…”她惊呼一声,急忙地便要起身。
“给我躺好,不许摔到榻下。”一声怒吼自她身后传来。
华泽兰贝齿陷入
间,这才惊觉到她正被他环抱在怀里。那些亲吻回忆在脑间闪过,让她脸色再度变得青白。
“此处石屋是我铸剑之处,旁边这处竹林隐蔽,冷风灌不进来。明儿个开始,咱们就在这里练功,你今儿个先多走些路,把气给调顺,听懂了没!”
莫稽双手撑在她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揽下
,不由分说地便握着她手腕往石屋外头走。
华泽兰还来不及多想,足尖便已踩上了泥土。竹叶被风吹动之簌簌沙声,滑过她耳边,让她站在原地。
“我原来住的屋子旁边,种着几捧七弦竹。”她哑声说道。
“现在你有一整林的竹子…刺竹、七弦竹、桂竹都有。你若还想要什么竹,只要开口,我便全都给你找来。”莫稽折了—段枯竹放到她手里“拿着。走路前,先以竹杖在身前左右摆动,便可知前方是否有障碍。”
华泽兰握着竹杖,呆愣在原地,用她的方式静静地“看”他。
这回,他不是要强占她身子,他是真心要教她武功的。
莫稽明知她瞧不见他,可被她一双清澈眼儿这么瞅着,心里也不
激动了起来。
“我在里头铸剑,你在外头冷了就进来,有事便唤我,我一定能听见。”莫稽
声说道,耳
子火辣辣地红着。
华泽兰听着他斩钉截铁地保证,她心窝顿时一暖。
“你真好。”她
口说道,浅浅一笑。
莫稽倒
一口气,不能置信地瞪着她。
华泽兰很快地别开头,白玉脸颊染上一层桃红…她怎可说出这般轻佻之言呢?
“我进屋了。”
莫稽忽地逃难似地冲回石屋内,生怕自己一个定力不够,便又轻薄了她,惹她发火。
他拿起石锤用力地敲向一把磨了一半的剑,好发
口那股
情绪。
铿锵一声,那把他锻了几
的长剑,霎时一分两裂。
他瞪着断剑,却是…
咧嘴笑了。
目光看向半阖之门外,只见她正抚着一方竹叶,低头于其上深
了口气。
她
边噙笑,那抹满意轻笑绝
到足以夺走他心魂。
他如今哪有心思锻铁,哪有心思削平剑身。偶尔响起之金石相击声,不过就是不想她起疑心,知道他正在窥看她的掩饰之举罢了。
他不敢奢望她会像他买回来的那些女子一样,为了财富而对他百依百顺、极尽谄媚能事。
他只希望她能够偶尔如同今
一样地对他微笑;他只希望她能够偶尔靠在他怀里歇息;他只希望有朝一
,她能抚着他的发丝,对他轻声细语;他只希望…
她永远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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