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铁校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晨曦之中,铁鹰骑着骏马,正打算跨入宫门做日常的巡察,忽然听到有人唤他。
他抬眼望去,只见几位朝中重臣伫立在宫墙边,好似出了什么攸关社稷的大事一般,脸上均带着焦虑之
。
他马上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不知几位大人有何吩咐?”他诧异地问。
“铁校尉,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有一件事务必得请铁校尉帮忙才是。”几位大臣连忙向他还礼。
“我?”铁鹰更感愕然。
朝中权贵居然专程来请他这个御林军统领帮助?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可以化解对方焦虑的能力。
但他为人一向不动声
,纵有千般疑惑也能迅速收敛,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拱,爽快答道:“倘若有卑职能效劳的地方,诸位大人尽管吩咐。”
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色中有难言之意,最后还是徐丞相清了清嗓子,代表大家开口“铁校尉,惠妃娘娘是你千里迢迢从北梁护送来的,不知
亲那一路上,你对她的为人有何了解?”
惠妃?
这两个字使铁鹰本已深邃的双眸更添一丝幽深。
他们说的就是那个跟小荷容貌极似的女子吗?
这段日子,他已经拚命不去听关于这个女子的种种传闻,不去回忆在驿站相见的那个夜晚她冷酷的言语…他已经拚命说服自己,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只是他认错了人而已,可为何命运之神偏偏要捉弄他,要别人在他面前特意提起她?
“卑职虽然护送惠妃娘娘半月有余,可她终
坐在车内,自有婢女服侍,我一介男子,不便前去打搅,”铁鹰稳住心中悸动回答“所以卑职至今对她知之甚少。”
“铁校尉,你可知道这惠妃闺名文妲,与历史上那个鼎鼎大名的红颜祸水其名只差一字,自她入宫以来,京中人人传说,她是妲己转世呀。”徐丞相煽言道。
“丞相多虑了吧,”他淡淡一笑“名字相似而已,不足以迷信。”
“单是名字相似也就罢了,可叹她的行为也与那妲己无异呀!”另一大臣接着补充。
“惠妃娘娘有什么过失的行为吗?”铁鹰一怔。
“怎么,铁校尉常在宫中行走,关于她的传闻一点儿也不知道?那惠妃自入宫当
起,便深得我皇宠爱,如今已到了恃宠而骄的地步了!”
“她仗着我皇厚待她,早起不去与太后及诸宫娘娘请安,晚膳不与三宫嫔妃同食,每逢我皇设宴之际,她便目中无人地掠越贵妃,占据仙逝的皇后生前所坐位子,实在有违纲常呀!”又一大臣忿恨而言。
“而且宫中嫔妃无大事不可离宫,她却手持我皇金牌,随时出入紫
宫门在京中闲逛,惹得街头百姓议论纷纷。”
“她奢华无度,取骊山甘泉沐浴,择
牛初
洗脸,嫌弃我大周食物难咽,每
派快马从北梁运来鲜食,劳民伤财啊!”她…真的如此吗?
铁鹰每听一言,心中便猛跳一阵。
之前不是没有听过关于她的非议,本以为是嫔妃嫉妒她得宠,口耳误传而已,如今却见朝中重臣如此刻意批评,可见之前听到的一切并非流言。
“夏亡于妹喜,商亡于妲己,周亡于褒姒,如此下去,我朝恐会丧在此女的手中。”徐丞相声音
颤地说。
“各位大人多虑了吧。”铁鹰连忙道“惠妃娘娘年纪还小,又贵为北梁公主,初入我朝宫廷,有任
之处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不知为何,就算她与自己全无关系,他也情不自
地想维护她几分,谁让她与小荷有一张那样相似的脸…
“希望她只是一时任
而已,并非北梁帝派来专门毁我大周!”徐丞相忧心忡忡地摇头“我等老臣也曾在朝堂之上劝过我皇不要过于宠溺她,可我皇执意不听劝谏,迫于无奈,我等只得来求铁校尉你。”
“我?”铁鹰不解“请问卑职有何可以效力的地方?”
“铁校尉身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又与南敬王爷从小一块长大,而南敬王爷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侄儿,所以…我等斗胆想请铁校尉托南敬王,就惠妃之事向皇上进言几句。”
这瞬间他终于明白眼前诸人的来意。
进言几句?进何言?劝皇上不要再宠爱她吗?
看着她有一张与小荷那样相似的脸,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把她当成祸国妖姬,更不愿意她失宠后在宫中寂寞渡
,他希望她能保持一点小女孩任
的快乐,却又不至于招来过多的非议。
“铁校尉,你看,又有人给惠妃送绸缎来了,”徐丞相指着远远一列捧着托盘的队伍,愤慨道:“真是无可救葯!”
“不过是给惠妃娘娘裁衣服的几块料子而已,老丞相不必如此介怀,卑职记得那
送到淑妃娘娘那儿的绸缎匹数,也与这些相差无几。”铁鹰劝慰。
“可人家淑妃娘娘确确实实是拿这些布匹裁衣服,惠妃却是把它们当‘琴声’!”徐丞相气得五官都变了形。
“琴声?”他一愣。
“惠妃娘娘说,丝绸撕裂的声音最最好听,这些送到雅仙宫的布料,其实…其实是送到她面前撕毁的!”大臣们从旁解释。
“什么”愣怔的人不由得惊愕。
他只当她在宫中的所为是一时任
,但如此荒唐的行径,实在让他再也找不出为她辩解的借口了。
铁鹰僵立沉思半晌之后,忽然跃上马,挥鞭直驱托捧布匹的太监们面前,一声喝令道:“慢着!”
“铁校尉,不知有何事?”领头太监诧异地问。
“我有事要到雅仙宫面见惠妃娘娘,这些绸缎由我带去即可。”
“可这些绸缎数量众多,铁校尉您一人怕是带不了吧?”领头太监迟疑。
“我先取其中一匹让娘娘看看成
,其余的你们先放入库房,娘娘若是中意,自然会派宫女去取。”
他决意阻止她荒唐的行为,不让更多的布料毁于她的玩闹,不让她把自己的名声毁在那些奢华无度的撕裂声中。
“可是…”
领头太监还在犹豫之中,铁鹰已不由分说拿起一匹布,远远地甩下他们,骑马向雅仙宫驰去。
虽然他现在负责宫中防务,雅仙宫却是他一直避而远之的地方,他宁可派自己最得力的属下护卫如今贵为惠妃的女子,也不愿意见她一面。
她太像小荷,他怕自己再见她一面,会做出如同那夜在驿站时,那样失控的行为。
但今
,他不得不去。
他决定去劝她一劝,但愿她能听进自己的善意之辞,但愿自己的绵薄之力,可以让她摆
流言的困境,平抚众人对她的怨言。
雅仙宫,这座当初建成时就因过于奢华而被世人诟病的琼楼玉宇,因为她的入住,比起刚刚建成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华美,难怪京城上下人人都敌视她,把她当作红颜祸水。
跨入宫门的时候,他一眼便瞧见她闲闲坐在花园中,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时而抛食喂喂四周漫步的孔雀,时而打一个呵欠。
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已经从公主的甜美模样,变为成
丽的贵妇打扮,一只璀璨的彩凤在她的鬓间展翅
飞。
“娘娘,您的‘琴’来了!”献媚的宫女一边给铁鹰引路,一边大声报信。
她并没有显出过于高兴的样子,只微微朝来者处抬了抬眼眸,目光撞见他高大的身影,神色顿时一凝。
“铁鹰给娘娘请安。”他单膝跪下。
“原来是铁校尉呀。”她周身僵了一僵,随后用一种妩媚的声音慵懒问:“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
“托娘娘挂念,卑职一切安好。”
“不知铁校尉来此有何贵干?”
“回娘娘,卑职给娘娘送布匹来了。”
两人都在抑制
中的汹涌澎湃,说话时语气都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送布匹原是太监们干的事,铁校尉负责宫中防务,公务繁忙,怎么会屈驾做这些琐事?”她有些诧异。
“自娘娘入宫以来,卑职一直未来请安,今
正好撞见公公们往雅仙宫送东西,卑职便斗胆越权代劳,一则可以为娘娘跑跑腿,二则也可以亲自来向娘娘请安,多谢娘娘那
的重金赏赐。”他思维敏锐,场面话说得俐落。
“难为铁校尉想着本宫。来人,给铁校尉沏茶,看座!”她亦微笑,言谈中波澜不兴。
“卑职站着便好,”他递出那匹绸缎“娘娘还是先瞧瞧这布料的成
吧。”
“颜色很漂亮。”猜不透他前来的目的,她却知道自己当着他的面该如何行事…总之,越坏越好。
越坏,就让他对自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厌恶她,至少,可以不让他猜到自己跟他完美可爱的小荷有什么关系。
“来人,”她回头吩咐“绸缎送到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娘娘。”
爆女们连忙上前,捧过绸缎在花间绵延展开,而后纤纤素指伸出利爪,狰狞地沿着布纹“刷”的一声,把好端端的缎子残酷地撕下一条。
“娘娘,您听这声音还算清悦吗?”宫女欠身询问。
“嗯,不错。”文妲点头“继续吧。”
“是。”宫女们得了号令,七手八脚
待起那匹绸缎,不一会儿,整匹布料便被她们摧残成破絮,随风散落在枯叶下。
“呵,真是一支妙曲!”她假意陶醉于其中,轻舒一口气,侧睨铁鹰“铁校尉觉得如何?”
如何?
丝绸的哀嚎如同锯子划过他的耳朵,让他浑身
骨悚然。
之前听大臣们指责她的时候,他尚不以为然,此时此刻,亲眼看到她的态变行为,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像一个可怕的妖魅。
如果她真是他的小荷,他会心疼;如果她不是他的小荷,他会为一个外表那样纯真可爱的女孩子内心却如此丑恶,同样惋惜。
她是他护送进宫的,从北梁到南周,一路上他像个大哥哥那样照顾她,让她吃好穿好,此刻,他亦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铁校尉,其余的布匹呢?”她媚笑着朝他摊开手。
“回娘娘,其余的布匹都在库房里,我这就去告诉管事太监,娘娘不喜欢这些布料,让他们不必再送过来了。”铁鹰垂眼道。
“你说什么?”文妲眉心一蹙“我何曾说过不喜欢?”
“娘娘方才命人将它们撕毁,可见是不喜欢。”
“铁校尉,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宫,难道没听说过本宫的嗜好?”
“卑职只听说过,把绸缎撕裂之声当琴声欣赏,是夏朝亡国之姬妹喜的嗜好,娘娘身为良妃,怎会与她相同?”铁鹰转身便走“卑职这就去转告管事太监,让他把余下的布料送到别的嫔妃那里。”
“你给我站住!”文妲一声厉喝。
她知道这是亡国之举,整个京城里,就连南周帝本人,都知道这是亡国之举,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说她的不是。
南周帝不说,是因为宠爱她,其余的人不说,是因为惧怕她。
但今天眼前的男子却冒死谏言,她亦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他仍把她当成他的小荷吧?他不忍心小荷被世人指责为红颜祸水,便奋不顾身地阻止她再错下去,只因…为她好。
脸上虽然浮
怒意,她的眼眶中却有隐藏的润
,她狠狠攥着衣角,要把这不为人知的泪水
进肚里。
她不要他对她这样好,她只求他憎恨她、忘记她…
“铁校尉,”忍住哽咽,她冷冷道:“自本宫入京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在本宫面前自说自话、违逆本宫意愿,更没人敢当面斥责本宫是亡国之姬!铁校尉,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仗着与南敬王有竹马之好,就以为本宫不敢惩罚你”
“原来娘娘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堪比妹喜?”他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就请娘娘自重。”
“你…”她狠狠地咬住
,咬得嘴角有一丝鲜红溢下,背转身子,她低声吩咐“来人,铁校尉胆敢忤逆本宫,拖出雅仙宫,杖责三十!”
杖责三十?
他不由得涩涩一笑。好,来得好,倘若她真的忍心对他施以酷刑,那就说明她不是他的小荷。
他倒是很期盼这残酷的一刻到来,因为这一刻可以证实他的猜测…
怎么半夜下起雨来了?
红衣少女骤然醒转,身子感到一阵微寒。
雨点伴着狂风,打入她摇曳的窗内,滴到她的
帐之上,
凉凉的。
因为正值夏秋之
,客栈并未备有暖被,只一
薄毯外加竹编的凉席,睡在其中,不足以抵挡今夜的寒凉,引得人直想打
嚏。
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衫,打算铺在席间取暖,忽然,她想到了那个让她牵挂的人。
不知今夜他是否也会觉得冷?他是否也备有长衫取暖?
犹豫片刻,她将本已在席间铺好的衣衫取下来,轻轻移步至他的房外。
从敞开的窗子往里望,见他睡得正
,丝毫没有被夜半的风雨惊醒,
头的烛光忘了吹灭,此刻在狂风中
晃。
他…打着赤膊,伟岸
壮的身躯在烛光下一览无遗,害得她看红了脸儿。
要不要进去为他盖点东西呢?在这样的夜晚,赤
上半身睡觉定会着凉的。
可是,她又那样害羞…
嗯,不怕,她现在是他的丫环了嘛,丫环照顾主人的饮食起居是应该的,对不对?否则放任主人着凉而不理不睬,实在太不尽责了!
她捂着嘴偷笑,然后推门而入。
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一张俊颜在烛光下褪去了平
的冷酷与警备,显得温和可爱多了。
轻轻靠近他,又对着他的俊颜发了一阵花痴,鼓足勇气后,她将长衫覆到他的身上。
忽然,她感到一阵冷风向她袭来。
那风不似此刻窗外的狂风,狂风杂乱没有方向,这一阵风却像一把利箭,目标明确地直袭她的
口。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娇小的身子顿时飞了起来,直撞到墙上,随即无力地跌落在墙角。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从他的
榻间传出,只见他突然睁开眼睛翻身下
,直直盯着她看。
而他的手正有力地扬起。
她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一阵袭击她的风,并非自然的风,而是他的掌风。
他居然冷不防猛击了她一掌!
在这明白的瞬间,她感到喉间一阵恶心“哇”的一声,一口黏黏腻腻的鲜血冲口而出,吐在
前。
而
前则由之前的麻木骤然变成猛烈的痛。
“不要装死,你的武功不至于这么差吧?”他冷冷地望着她,用对敌人的口吻对她说。
“主人…”她发现自己此刻连说话都吃力了“你怎么了?小荷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天啊,她只是想为他盖点东西而已,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半夜三更偷入我的房内,到底所
为何?”他拔出随身长剑,直指她的咽喉。
“我…我见夜半转冷,担心主人你着凉,所以想…”她想高高举起手中长衫,但刚举到一半,就虚弱地垂了下来。
他定睛看清了她携带的长衫,此刻长衫已被她所吐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不过他没有心软,继续严辞审问她。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主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她顿时领悟他对自己有所误会“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哪里会是什么人派来的…”
虽然“无依无靠”这四个字属于信口胡编,可她确确实实对他没有敌意,接近他也的确没有任何人指派。
她单纯因为喜欢他而已,这呆子到底懂不懂呀
“你如果不是别有用心,为何要刻意接近我?”他执意不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对面的房间住了半月有余,常常在暗地里窥视我!那
又谎称丢失了钱财,骗我收留你当丫环!”
“我的钱的确丢了…”
“撒谎!那
早晨我还看到你花重金买胭脂水粉!”
“之后钱就丢了!”
“呵,”他冷笑“小姐,你健忘吗?那
你可是告诉我,钱是前一
丢的!”
“我…”小荷顿时哑口无言。
好啦,她承认自己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是有一点点对不起他,不过…
“你早就注意到我了?”她微微笑“为什么?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少说废话!”他略带尴尬地怒吼一声。
“我好开心…”他怒,她却乐。
“开心?”他不解伊人情怀,只把她当成敌人“你以为自己成功接近了我,就可以从我这里打探到什么吗?我收留你当丫环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你和你的主子休想
计得逞!”
“喂!”她不由得有气“你这家伙,少冤枉人哦!”看他一介平民百姓的样子,又不是皇亲国戚,有什么值得她打探的?
她可是北梁国萧妍公主身边最最得宠的宫女耶,平
向她打探关于公主消息的人倒不少,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呀!
“那你接近我,到底所
为何?”他再一次
问。
“我…”都是因为喜欢他啦!这呆子,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呢?这叫她如何开口?
“你不说也罢,我会把你
还给你的主子,反正之前我已经
还了十多个像你这样的人,那些人回去后的下场,恐怕你也知道吧?”
“啊”他到底在说什么?搞得她一头雾水!
她又急又气,又一口鲜血冲喉而出,
吐在地。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方才她吐血后还可以叨叨絮絮地同他说许多废话,这一次鲜血却像决堤的河水,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从她小小的体身里涌出。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止不住吐出的鲜血,
口越来越疼,头一晕,感到四周黯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风雨已经停了,窗外微微有亮光,朝阳隐约穿透云层而出。
她发现自己躺在他的
上,嘴里有一股清淡的葯香。
这时他正巧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盆冰水,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也不多话,只怔了一怔,而后垂眸坐到
边,以
巾沾冰水擦她的额。
“我怎么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如蚊鸣,说话时气若游丝。
“你中了我的掌,伤了内腑。”他简短地解释。
“我…我要死了吗?”那句“伤了内腑”让她一阵惊恐。
“真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弱,”他低低道“你的主人怎么会派你这么差劲的人来?”
“没有人派我来…”她不
又动气,气自己无法解释,气他怎么这样误会她…
间又是一阵疼痛,她猛烈地咳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也罢了。”他拿出一颗葯,
入她嘴里“在此休养两
,我再送你回京。”
她脸色一沉,倔强地把葯丸吐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不由得一愣。
“既然你执意认为我是你的敌人,那又何必救我?”扭过头,不想理睬他。
“因为我不想得罪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请问我的主人到底是谁”她撑起身子冷不防大嚷,扯到伤处鲜血再次从嘴角淌下。
“既然无人指派,你为何要刻意接近我?”他似乎被她
烈的行为吓了一跳,凝眉注视她。
“我是不是要死了?”既然快要死了,说出那个让她害羞的秘密也无所谓了…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俊颜,她忽然凄
地一笑“因为,我喜欢你呵…”“什么”他一惊,本来坐着的身子突然跳起来,退到离
榻一尺之余的地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我喜欢你,所以
暗中窥视你,”终于,她可以不再害羞地向他表白“本来我到江南来游玩,打算去很多地方,可自从看到了你,我困在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我谎称自己丢了钱,也只是为了离你更近一点…你、你这个呆子,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她像风一样叹息,直叹到他心里去。
他的心,随之一悸。
“姑娘,你不要说笑…”良久良久,他才出声。
“我都快要死了,又何必说笑?”她轻轻反问。
这一次,换他哑口无言。
“公子,我就要死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用一种请求的目光看他“我的小名叫小荷…我的故乡没有荷花,母亲在一幅图上看到这种生长在江南的美丽植物,心念一动,便给我取名小荷…这一次下江南,我就是特地来瞧瞧跟我名字一样的花儿…公子,你叫什么,可、可以在我临死前告诉我吗?”
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颗泪珠滑过她的脸颊。
她一向乐天,很少哭的,此刻不知为何落泪,或许是因为怕死,或许是因为临死之前,心愿未了…
“我单名一个‘鹰’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真实的姓,出来替王爷办事,身为忠诚的家将,为防万一,他没有权利把自己的身份随随便便告诉一个陌生的女子。
但他可以告诉她自己真实的名,这个垂死女子的不断哀求,让他不
心软。
靠近她,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源源不断的内力霎时输入她的体内,让她的身子暂时得到舒慰。
这个动作似乎是想给她一点生命的勇气,又似乎是因为愧疚而给她的一点补偿。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他保证。
疼,真的很疼。
不过不知道是心里疼,还是被击打的地方疼。
铁鹰只记得自己倒下去的时候,看到惠妃那一张表情复杂的脸。
“来人,铁校尉胆敢忤逆本宫,拖出雅仙宫,杖责三十!”之前,她是这样吩咐的。
但四周没有一个侍卫敢上前把他拖下去,因为他是御林军统领,所有的侍卫都是他的属下。
“没听到娘娘的吩咐吗,怎么都没有反应?”他微微一笑,对属下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垂头不敢言语。
“既然你们不敢动手,不如我自己来吧。”他此语一出,
堂皆惊。
文妲立在高高在上的地方,本来脸色冷酷木然,此刻也不由得眼神一颤。
“不过刑杖太长,卑职无法拿它来策打自己,不如换卑职的剑当刑具如何?”
话刚落音,不等她回答,他便提起佩剑向自己的
膛沉甸甸地打下去。
铁铸的剑奇重无比,再加上剑鞘,那重量又多了一分。
这一击,惊逃诏地,只听他的骨骼咯咯作响,血
之躯猛然一震!
“娘娘要杖责卑职三十,那卑职就自击三十,如何?”
他盯着惠妃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的表情,铁剑一击、又一击,重击自己的
膛。
三下、四下、五下…
他要看看到底打到多少下,她才会动容。
两人仿佛处于一种对峙的僵局中,她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稍有动作便会
内心的情绪。
“娘娘,请恕铁校尉不敬之罪!”四周的侍卫再也看不下去,纷纷跪倒在她的面前哀求。
“娘娘,小的愿替铁校尉受罚!”其中更有一名忠心的属下如是说。
而她,依然面无表情,身子稍稍背转,一声不吭。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他期盼那无声的背影能给予一点答覆,希望她可以心软,然而当“三十”就快来临之前,他死心了。
之前一直用内力护体,铁剑击在身上,其实伤不了他,此刻眼看杖责数已到,绝望的他感到心中似有一座堡垒忽然倾塌一般,内力在心疼的瞬间消失不见,他身子一曲,一口鲜血
出来。
“铁校尉!铁校尉!”
四周的下属不约而同蜂拥上前,伸手搀住他。
他模糊的目光越过人墙,想再瞧她一眼,她似乎终于转过身子,表情复杂地投来吝啬的一瞥,然而他并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自己的府第之中。
这座府第是他被封为校尉之后皇上特别赐给他的,自幼身为家将的他,并不习惯忽然拥有如此一幢豪宅,也不习惯四周华丽过分的摆设。
他艰难地睁开眸子,发现
边坐着一位老者。
“皇、皇上…”他一惊,迅猛地撑起身子。
“爱卿不必多礼,”南周帝和蔼地笑着,按住他的肩,不让他起来“先把身子养好要紧,宫里的防务可少不了你呀!”
“皇上,您怎么会在卑职家中?”他道出心中疑问。
“你受伤这么大的事,朕怎能不亲自过问?”南周帝轻叹“都怪朕太宠惠妃,宠得她无法无天了!看在朕的份上,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好吗?”
“请皇上不要这么说…”铁鹰感到心中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垂眉回答。
“朕已经替你骂过惠妃了,她也知错了,此刻她就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向你认错呢。”
“什么?”她…她也来了?
铁鹰一怔,愕然抬眸。
“来人,唤惠妃娘娘入内。”南周帝吩咐道。
立在门口处的一个小太监马上推门一阵小跑,不一会儿,便引进一名女子。
女子正在微微
泣,双眼又红又肿,好似水
桃一般,使本来漂亮的脸蛋变得面貌全非,好半晌,铁鹰都没有认出她是谁。
“还不快过来赔不是?”南周帝对那女子厉声道。
她缓缓移动步子,站定在铁鹰面前,双肩的
动似乎无法停止,一直颤抖着。
“铁校尉,对不住了…”她声音嘶哑地开口。
铁鹰不
骇然,眼前的她,真是那个下令痛打他的人吗?他才昏
了半
,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惑然不解地凝望着她的脸,他恍然大悟…是眼泪让她变成这样的!
因为长久的哭泣,使娇颜变形了。
此时此刻,她仍在哭。
不过,或许因为之前哭得太甚,她的眼泪已经
干了,此刻她只能
哭无泪。
他知道,
哭无泪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可他不知道,她哭泣至此到底是因为受了南周帝的责骂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如果她是他的小荷,看到他受伤昏
,的确有可能哭到泪
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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