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啥郎?到底是啥郎说喝伏特加不会宿醉的?
张琦妙趴在枕头上哀哀叫,脑袋里像有千军万马嘶喊冲杀来去。
谁会知道喝下去那么刺
舒畅的晕船感在隔了一夜之后会变得这么恐怖?她只是轻微移动一身下体,头就痛得像快掉下来了。
“妙妙!”砰地一声,随着张母知名的大嗓门,再度重重给予她的脑袋致命一击。
“妈…”她紧紧捂着快裂成两半的脑袋瓜,小小声道:“我宿醉…”
“什么东西啊?”张母没听清楚。“宿什么?你讲话干嘛有气无力的?”
面对如同在耳边大吼的声
,张琦妙瑟缩了下,脸色又白又青,浑身没力还有呕吐想反胃的感觉。
“我宿醉呀。”她努力提高一点点音量。
“喔,宿醉啊。”张母完全没有要
低声音的意思,继续大声道:“星期天就不要再睡懒觉了,等一下跟我和外婆去爬七星山。”
直接拿条绳子把她勒死才是正经。
“我宿醉…头痛…想吐…”虽然很痛苦,她还是试图白了老妈一眼。
“所以呢?”张母看着她,摊摊手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懒惰,爬山有益身心,而且等爬完后还可以去吃温泉蛋,要不要去?”
“下去。”呜,阿娘根本就没有在管人家的死活。
“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张母没好气道:“还是喝醉酒的妙妙比较有意思,居然还愿意主动给我拍
照…”
照?!谁?她?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张琦妙惊叫道,猛然抬起头,随即又痛缩成一团。“噢”
“那么紧张干嘛?我只是随便说说。”张母叹了口气,不无哀怨地瞅着她。“你一点都不像我亲生的,怎么会这么古板?简直跟你那个死去的阿嬷,也就是我那无缘的婆婆一模一样,”
“干嘛把事情推到阿嬷身上?我又没有见过她。”她按
着太阳
忍不住抗议。
“而且我们这种人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社会已经有够三八了吗?就是要多一些像我们这么正经认真的人才是王道。”
“王道我知道,就是那位高高帅帅的中年大叔嘛,小时候我看过他演的『爱的进行式』,而且他演『花系列”的时候我也非常的喜欢。”张母故作天真娇羞道。
“妈,你跟人家王道年纪差不多吧?还好意思说『小时候』看过人家演戏。”她都快听不下去了。
再说她说的王道跟那个王道有什么开系?阿娘就是喜欢
凑。
不是她小心眼,爱记恨,她国小三年级时因为长水痘,休息了两个星期没去上课,就是阿娘跟她说张飞、岳飞和草上飞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失散多年,最后在大桃园地区感人重逢,所以害她在国语月考“桃园三结义是哪三位?”这一题填错答案,最后被扣五分不说,还惨遭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前狂笑念出来。
真是丢脸死了,后来连校长都被惊动,还特地把她叫去校长室,送了她一本《三国演义》。
一想起这些事,真是新仇旧恨齐涌而上。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废话,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你爸下班路上随手捡回来的吗?”张母翻了翻白眼,有时真怀疑女儿的智商。
“可是你都没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从小到大反而比较像是你的玩具”
“早知道就不要灌你酒了,没想到你喝醉酒后变得阿沙力,宿醉的时候又变成会碎碎念的大婶。”张母真是懊悔不已。“我看还是我跟你外婆去就好了,免得你这个超级雨神跟我们出门,又害我们淋成落汤
,连山都爬不成。”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妈,你一直把我当玩具对不对?”张琦妙的牛劲也上来了,跟在母亲
股后头絮絮叨叨。“还是当年生我根本就是一个意外?”
“无聊,我要跟你外婆去爬山了。”张母被女儿的碎碎念
功
得没法子,连忙开门就要跑。
“妈,是不是我真的不是你亲生的?”
“对了,你爸跟同事去猫空泡茶了,午餐你自行解决。”
“什么嘛,我果然不是你亲生的…”她拚命追问。“妈,事到如今你就承认吧,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着门板犹自传来张母受不了的哀叫:“厚!你真的很会念耶!”
“看吧!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
************
小B在PUB里灌了两杯特调血腥玛丽,跟一名辣妹聊笑四十分钟后,本以为终于能够来个生平第一次的一夜情,突然有个男人挥拳揍了另一个男人一记,接着女人尖叫,男人鼓噪,开始
场拳飞脚踢,打起了一场莫名其妙却一点也不稀奇的群架。
一见情况不对,小B即刻逃出来,刚跑出大门冲入无人暗巷里,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两个强壮的男人一把架住,不顾他的挣扎硬拖向墙角幽暗处。
“你!”其中一个人声音凶狠。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身上只有三百块和一张健保卡…”小B吓得险些
滚
。
“哼!谁要你的三百块和健保卡?”另一个男人嗤笑,森冷道:“我们只是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小B惊慌得几乎
不过气来,深怕他们是要他新鲜的青春
体…呜呜,他没有这种癖好啊!
“就是…”那个男人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的说了几句话。
“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小B如获大赦,拚命点头。
夜
沉沉,冷月悬空,有抹雨云悄悄飘近,挡住了月光。
又要下雨了。
************
雨声哗啦啦地响起,张琦妙抱着抱枕盘腿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电视频道。
唉,夜来雨声分外凄凉啊,尤其家里静悄俏的只有她一个人。
爸妈丢下她,和外婆去北投洗温泉,也不管她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
最少也要想一下,她好歹是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独自在家,万一引起歹徒的
心觊觎怎么办?
“没义气。”她咕哝“黑社会人士搞不好都比你们还有情有义…”
糟了!
她心一酸,随即深深痛恨起自己为什么又想起“黑社会”三个字?这样她就会忍不住想到那个状似黑社会老大的他…
一想起他,
感的女
再度苏醒悸动着,她不
想起了他温暖
糙的大手抚摩过她身上,所引起的阵阵灼热狂野刺痛感…他的嘴
为什么能施放那么可怕又挑逗的魔法?
她的胃开始纠结成一团,某个密私的地方隐隐感觉到濡
柔软起来…她悚然一惊,连忙夹紧双腿,吐了一口长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可是个纯情女子,在交往到以结婚为前提的男友之前,不,是在订婚以前绝对不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是她身为女
应有的矜持才对。
“可是我想骗谁啊?”张琦妙颓然地
了
脸,忧郁地道:“他就是不一样,不管我承不承认,他对我而言就是有某种神奇的吸引力…”
为什么会为了他看别的女孩,对别的女孩温柔,就觉得
闷,心痛?
怎么会有这种事?她甚至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陆?还是路?是一家大型租书店的老板,气质豪迈得像很有质感的黑社会老大…有质感的黑社会老大?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一定是昏头了。”她往沙发上一瘫,闭上双眼叹气。
但是更昏头的是,她竟然想要在这个雨天的夜晚,撑着雨伞,搭二十分钟摇摇晃晃的公车,然后再走五分钟的路,去“风起云涌租书店”外偷偷看他一眼。
只要一眼就好了,她不是因为想念他,只是…只是想去看一下。
至于为什么?原因她还没想到。
“张琦妙,你实在够失败了,连找借口欺骗自己都这么逊。”她懊恼地呻
了起来。
突地,客厅窗户爆起一记清脆碎裂声。
她尖叫一声,惊跳了起来,骇然地瞪着破了一个大
的窗户,显然就是肇事者的石块在地上翻滚了四、五圈,直到滚到沙发脚边才静止。
“谁?是谁干的好事?”她气冲冲地跳下沙发,但不忘穿着拖鞋,小心地踩过一地的玻璃碎片,探出窗外大吼。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形伫立在雨中,她的声音倏地消失在空气里…天哪!
“嗨,”陆豪杰脸上布
做错事的歉然,心虚地对她挥了挥手。
虽然在暗暗的雨夜里,虽然撑着的黑色大伞挡住了一半的他,可是当他仰起头望向她时,她仍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紧缩的悸动感,重重地自
口敲击开来,震
蔓延至全身。
颤抖、酥麻、战栗、惊喜与想哭的感觉在心头疯狂
错,她脑子还来不及有所回应,眼眶已然自动地
了,鼻子酸酸热热得无法控制。
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某些小说里浪漫的情节…她正在想他时,他就正好出现在她家楼下,并且用石子敲击窗户,秘密宣告着情人的到来。
不同的是,他的手劲特别大,直接把她家窗户砸破了。
“你是来寻仇的啊?”她强忍住想跳窗下去,跳入他怀里的疯狂冲动,恢复了一点点理智。“我家窗户跟你有仇吗?”
“对不起,小亲亲,我以为我动作很轻了。”他愧疚地缩了下脖子。
他真是个天杀的笨蛋!这么浪漫的举动,这么令人惊喜的戏码,居然会终结在他这天生神力的手臂上。
陆豪杰,现在不是跟王建民比臂力的时候,你现在是在追求心仪的女孩子,斯文点!
张琦妙瞪着他,她应该生气,而且冲着他那天和今天的表现就该生很大很大的气才对,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就快笑出来了?
笑声奇异地在
口逐渐震动出涟漪,糟糕,她就快忍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你又来干什么?”她总算挤出话来,顺便
了口气,脑子里拚命想着会计守则、公司法,甚至九九乘法表。
就是不要去想他现在看起来有多么高大
感可爱…不能笑,不能心软,千万要绷紧你的脸皮啊张琦妙!
别忘了他那天话才跟你说到一半,就跑去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我来找你。”陆豪杰咧嘴一笑,故意漏掉她第一个问题。
“废话,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我是问你来找我干什么?继续背一堆琼瑶八点档的台词来骗人吗?”说不定他那天也是那样对那个女孩,一想到这儿,她的
口开始灼热,喉头莫名酸苦了起来。
“你那天为什么突然走掉了?”他仰着头,不管雨有越下越大的迹象,也不管牛仔
已经被雨水溅
了。“我准备好的礼物还没有送给你。”
“我突然走掉?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走掉?”她简直不敢相信“你这个世纪大白…什么礼物?难道你除了送我菊花外,还真的准备了素果?一
“当然不是!我准备了一大东牡丹花要送给你,你知道台北市百分之九十九的花店都没有卖牡丹花吗?还是有香味的那一种,虽然被那个长舌公敲了我五万块,可是我一点都不后侮…”他迫不及待哇啦哇啦解释。
她睁大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送我牡丹花?”
牡丹花?她没看过真的牡丹花,只看过国画里画的那一种。
天,张琦妙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逐渐融化了。
不是很糟的菊花,也不是很俗的
天星配玫瑰花,他居然要送她牡丹花…
“对,因为牡丹花很特别,而且它让我想到你。”他目光敏锐极了,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态度软化还备受感动,连忙乘胜追击。“美丽、灿烂、国
天香,就像我手里的这一束。”
张琦妙几乎无法呼吸,因为他自身后拿出了一大把灿燸夺目的朱红色牡丹花,粉
花瓣层层叠叠,富贵缤纷动人。
是真的…他没有骗人…
她刹那间感动到想飙泪。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她哽咽的开口,心绪又酸又甜又惊又喜又
成了一团。
“我不喜欢你?!”陆豪杰先是愣住,随即苦笑。“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每次看到你就莫名硬得跟石头一样?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部位。”
“态变,我又不是在跟你说那件事。”她含着眼泪,忍不住笑了出来,双颊酡红。“而且这样顶多证明你…对我有
冲动而已。”
“我这辈子还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这么强烈的
冲动,我的脑袋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只有下半身能够思考。”他哀声叹气地承认。
虽然不是她最想听到的那种答案,但是…实在也够令她脸红心跳的了。
“你对我只有
。”她还是不免幽怨地指控,
“如果单纯只是
的话,我也不会觉得自己麻烦大了。”他还真的给她叹气叹得很大声。“我有预感,多年来随心所
自由自在的日子要结束了,可诡异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排斥,还不知道在
什么。”
张琦妙噗地一声,笑声差一点点就偷偷逸出,一颗心甜丝丝的。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有一些些气馁。“我们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根本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算哪门子的恋爱?”
而且他们开始谈恋爱了吗?她怎么觉得连被预告一下都没有?
起码…爱情来的时候总有个正常的排列顺序吧?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要先因为某件事相遇,然后因为某件事看对眼,然后又因为某件事就干柴遇上烈火,最后又因为某件事而误会分离,最后的最后还因为某件事而重新回到彼此身边,并且说出那神奇的三个字“我爱你”然后才是END。
爱情一定有个公式吧?
“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吧?”陆豪杰把最复杂的事情用最大剌剌的方式简单处理。“这就表示我们俩互相吸引,顺利成章要在一起,就这样。”
“就这样?”她怀疑地看着他。
“对啊,就这样。”他松了口气,笑得分外灿烂。
他就知道追求心仪的女孩没长舌公说的那么难啦!瞧,这下子不是搞定了吗?
张琦妙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有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亏他刚刚还说得那么动人。张琦妙承认知道自己是个很
的女孩,而且还没胆,最缺乏的就是勇于尝试的勇气。
她是那种到咖啡馆点的永远是中杯热拿铁,到熟悉的火锅店吃的永远是海鲜泡菜锅,她学的是会计,数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永恒不变。
所以她害怕变动,不相信突然降临在头上的好事,如果她在路上捡到一百块,一定会拿到庙里捐掉,因为不属于自己的绝对不能拿,而且更怕霉运会接着好运后面来。
凝视着他高大
感的身材,英俊豪迈的脸庞,闪动着笑意的超强男
魅力双眼…她有做过什么超
的好事吗?不然像这种有头脑又有幽默戚的猛男怎么可能会被她吸引?
想到那天他对那个娇小女孩微笑的神情,她心中一痛。
天啊!好矛盾,她既想要这个男人深深为她疯狂,可是她又不希望他只是为她的体身疯狂,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体身有哪个地方会傲人到令他疯狂,但重点是,她没有信心,当他看着别的女孩,对别的女孩笑时,她就觉得这果然只是一场幻梦,她哪能值得他特别倾心相待?
男人是善变的,不是今天变,就是明天变,而她受得了吗?
她不想他连最后对她的一点点兴趣都失去,当他发现她其实是个无趣得连她妈都会打呵欠的女人以后。
醒醒吧,妙妙,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玻璃不用你赔了,晚安。”她强忍着鼻酸,一脸落寞地缩回头,消失在窗边。
陆豪杰瞬间傻眼,呆住了。
怎么…他又说错什么了吗?她刚刚不是还很高兴?怎么又突然离开了?
“该死!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快松口气的。”他懊恼地低咒一声。“陆豪杰,这下好了吧,又惹她不开心了吧…”
唉,这下可怎么办?若是以他以前纵横江湖的脾
,一定会锲而不舍,勇往直前,就算是一0一大楼攀也要攀上去,硬是把目标物给揪下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他刚刚已经把人家的玻璃打破一块了,万一再扔一次,这次正好砸中她可怎么办?
所以,他踌躇,犹豫了。
雨,兀自下得不亦乐乎。
************
他该不会就傻傻站在那里,学着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站到天亮,结果被雨淋成肺炎吧?
张琦妙静静躲在窗边,心下纠疼撕扯着,想要再探出头去,又害怕探出头去。
假如他还在站在那儿呢?
难道她就能够摒弃理智的警告,放纵奔放的情感冲下去找他?
一切来得太快、太快了,就算是一见钟情,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是真的呢?
认真细算起来,她和他不过见了四次面,有过一次炽热到几乎融化体身的热吻,还有几个晚上莫名其妙情难自己的思念,这样就足以堆积出名叫作“爱情”的东西了吗?
她的脑子可以像电子计算机一样把现实排算清楚,可是她的心哪,偏偏翻腾不定,忐忑不明。
雨越下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撑着伞也一定受不了的。
心疼他的意念穿越了层层理智城墙,张琦妙冲动地跑向玄关,随手抓了把雨伞就开门跑了下去。
三楼公寓,阶梯头到尾能有几十层?可是她却觉得像是几百几千阶,怎么冲都嫌太多、太慢…
她气
吁吁,
口却升起了
鼓
的喜悦,推开公寓铁门…
在哗啦啦的雨丝中,公寓门前只有一片幽暗夜
,只有雨滴重重击落地面又轻弹而起的声音,暗暗在嗤笑她的痴傻行为。
他已经走了。
雨水冰寒刺骨,无情地朝着她
头
脸落下,她愣愣地站在大雨里,连伞也忘了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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