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将近一年的夫
生活,使秦逸磊和仁娜的感情越来越甜蜜,仁娜也越来越适应在京城陪伴夫君的生活。
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庭院松树下的藤椅上品茶,耗过一个漫长的下午也不会嫌烦;他们可以在茶馆儿里吃云豆糕、千层酥、佛手卷及
酪,听说书人说历史故事或玩玩文字小游戏;他们可以到西山去消暑,或是到玉泉山上打一壶天下第一的泉水回来泡茶…
对仁娜来说,只要能跟深爱的男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快乐、有趣!
她也觉得,秦逸磊待她越来越体贴,大大不同当初相识之时。虽然秦大才子在外面还是正经八百,给人迂腐的感觉,但在私下已渐渐心口一致,至少不会老把“清心”寡
二字挂在
边。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特地去选了一件礼物送你。”吃完晚饭、洗完澡后,秦逸磊忽然拿出一个精美典雅的小盒子。
“真的吗?”惊喜的仁娜忍住抬手掩口的冲动。“你特地为了我去买?”
“当然。”他为她戴上盒内的翠玉坠饰,注视着她的美丽,眼神变得深邃。“你戴起来真的很漂亮。”
“谢…谢谢。”听到相公的赞美,仁娜心花朵朵开,笑意抑不住地从
角冒出来。
谁敢说她相公是大木头、不解风情的书呆子?看来是孺子可教嘛!如果她再努力一点儿,也许他真的会被她训练成更令人心醉的相公呢!
当他手掌的热度抚过她
感的颈项时,一阵轻微的颤栗袭过背脊,她的脸蛋忽地因为害臊而红成一片。
“你喜欢就好。”秦逸磊满意自己的成果,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轻柔地梳开仁娜的黑发。“你的头发很柔软,看来我会为你梳发梳上瘾,一生都替你解发、绾起。”
“相公,你变得很体贴呢!”
天,当他偶尔对她
出不经意的温柔时,还是会让她脸红心跳。可她是他的
子,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嘛?
“你不喜欢我这样子吗?我怕你嫌我呆板,觉得我没趣。”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怕冷落了娇
,幸好有纪先生提点他,他才慢慢学会如何取悦自己的
子。
“我喜欢,你这个改变令我很惊喜!可是你变得这么好,我怕其他女人会更喜欢你,让你爱上她们。”她又靠近他一点,不安地说。
“傻仁娜,只有你会爱我这个手无缚
之力的书生,我想爱其他女人,也不见得能成功。”他本来就不是多情郎,有了让他投注所有感情的
子,他早已没力气再去顾及其他野花。
“相公!”她瞪圆了眼睛,高叫自己赫然想到的可怕假设。“难道你还想娶其他人?”
说起他可能要纳妾之事,她不再轻松自在,反而耿耿于怀,深怕自己的幸福会被瓜分。
“没这回事。”秦逸磊轻叹一声后缓缓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打算享齐人之福,
子有一个便足够了。”
“真的?”她皱着眉问,原本对此很郁闷,可见到他那认真的认命模样,她又相信了。
他摸摸她的头。“真的。”她还不懂他的为人吗?还是说,她对他没有信心?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的,你要真敢,我就把你休了。”她语气里夹杂着撒娇式的“威胁”
“蒙古女子都那么刚烈吗?”他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假设。“我就不信蒙古男子都没有三
四妾。”
“哼,谁说没有,可是会三
四妾的男人都是坏蛋,他们用情不专,不值得受人敬佩!”
她向来都对王族男人多
妾的情况,看不顺眼,但那是别人的事,她管不着,只好要求自己不要落入如此不堪的下场。
幸好,她是格格,与生俱来的身分使她有说不的权利,而她的哥哥也不是薄幸的男人,更明白追求幸福只能是两人的事,故此也不会让她有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的机会。
“那你该放心了,我自认还算受人敬佩。”他笑了下,等她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前,便紧紧的拥着她上
躺好。“你觉得为夫是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吗?”
“相公,那你是不是答应我,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她恳求他的一个承诺。
“我保证不会,好了吗?”他怜惜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睡吧,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好吧!”她心满意足地在他
膛上蹭了蹭,
了
双眼,怀着他美好的承诺进入梦乡。
但愿,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她永远这么幸福…
*********
这一天,索拉去忙了,相公又进宫办事,府内也没有能让她帮忙的事,仁娜感到无聊,便照往例独自在后花园里散心。
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然后一个轻柔而带怯的声音叫住了她。
“少夫人,能跟你聊一下吗?”
仁娜连忙转身,看到的是一个千金小姐装扮的柔弱女孩,年纪应该比自己小一点。
“请问你是哪位?”她有点诧异府内竟有这名人物存在。
“我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名叫陆雨荷,少夫人,这厢有礼了。”女孩大家闺秀的风范,绝不比豪门千金差。
“那你岂不是我相公的表妹吗?你好,我叫仁娜。”仁娜也礼貌的对她点点头。
陆雨荷,名字多诗情画意啊,跟秦家是亲戚的话,果然也免不了充
了书卷味!
“少夫人,我听说你是从蒙古来的,我刚从江南上京探望姨母,什么规矩都不懂,假如有令你见笑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陆雨荷
脸通红的说。
“你不用太拘紧,大家都是自家人嘛!”而且她向来也没什么架子,规矩也没有认识多少。
“真没想到少夫人你如此亲切!我来京寄居秦府已快五天了,之前一直想认识你,可是我又怕会打搅你,所以到今天才来跟你请安。你肯纡尊降贵的和我说话,我好高兴喔!”
说来也奇怪,天生胆小怕事的陆雨荷,从来不主动跟陌生人打招呼或说话,现在面对美丽又高贵的蒙古格格,她却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可能是她对仁娜太好奇了,这份好奇心远远地超过了她的胆小,让她有股勇气主动的开口跟仁娜说话。
仁娜定定的看了看陆雨荷一眼,她那副害羞的模样好令人心软,而她向来也对弱势的人没辙,总觉得要好好保护,于是便没有对陌生人起防备心。
“纡尊降贵?虽然我是格格,但你不是以为我们全都是
不讲理的野蛮人吧?”仁娜笑着对方的大惊小敝。“的确,有些皇亲贵胄会
不讲理,不过绝大部分的人都很和善,你不用太战战兢兢。再说,我现在嫁给了相公,跟你也算是平辈,我们坦诚相
即可。”
她的性格原本就热情、爱
友,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年龄相近的女孩认识,她自然希望能与她成为朋友。
“真的?”同样单纯的陆雨荷面对仁娜的友善,感到高兴万分。“太好了,老夫人也叫我要与你认识认识,
后好生相处,我相信我们能变成好朋友的!”
“嗯!”仁娜牵着她的手。“来,我带你到处参观。”
*********
“娘,您找我?”
秦逸磊甫回府,连官服也未换下,便被请到苏芳郁的房里去,她似乎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商量。
近年,他除了忙于朝事,也逐渐接管更多自家商行,娘亲虽开始慢慢放下部分权力,但很多事仍要经验丰富的她去打点。
莫非是商行有事?
“磊儿,你先坐下,娘亲有话要跟你说。”苏芳郁等儿子坐好,
脸闲适的笑说:“你还记得你表妹从江南上京来探望我们吗?”
“雨荷?我当然知道她来我们府中了,可惜我这几天都很忙,没空替她洗尘。娘亲,您是否想叫我多带她在京城内走走?”
“你愿意的话当然最好。你们表兄妹自小靶情不错,只是少了点机会相处,现在难得她来了,你可要尽责一点,明白吗?”
“嗯,我明白。”秦逸磊点了点头。
他不认同娘亲所说他和陆雨荷自小靶情不错一事,毕竟他对这个快十年没见的小表妹,印象只停留在她五岁左右,可纵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有尽地主之谊的责任。
苏芳郁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雨荷刚过十五岁,如今已是能嫁人的大姑娘了。她琴棋书画,样样皆能,样貌清秀,可是至今都还未许人。”
“娘亲,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替她物
对象吧?”他对这种作媒之事,向来敬谢不
。
“不,磊儿,我是想你娶雨荷。”
秦逸磊原本温文的双眼,顿时瞪得不能再大。“娘亲,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早就料到儿子的反应,但不以为然地说:“雨荷是我几年前就看中意的媳妇人选,假如不是皇上赐婚,我秦家少夫人才不该由一个叫仁娜的蒙古女人来当。”
“我没想到,您对仁娜成见仍如此深!”看来他实在低估了婆媳间的微妙关系了。“不行,恕我做不到。”
“我是不喜欢她,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因素。雨荷家是江南钱庄的龙头,跟咱们家可说是门当户对,而且陆老爷人面广,对咱们往后的生意有很大的帮助。这对你、对秦家都是最好的。”
“我不愿意娶她。”他试着沉住气,重申他的立场。“我不会喜欢她的。”
“为什么?仁娜仍是正室,陆家看在我们是亲戚,你也是京官,才不介意让女儿当你的妾,你还不
什么?等雨荷进门后,你就会发现她比仁娜更适合你。”
“我不想害了雨荷一辈子,我也没办法把我自己瓜分两半,给不同的女人。您就叫陆家另挑别的人家吧,以雨荷的条件,一定有更珍惜她的人愿意娶她为
。”
秦逸磊对他娘亲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们家虽不是皇亲贵族,也算不上家财万贯,但绝不致艰困到要靠娶亲去得到任何帮助。
“不行!娘就是喜欢雨荷,这次我接她上京,就是希望她直接嫁进我们秦家。”她专制的说。
“说到底,娘亲就是不喜欢仁娜!可只要您给她机会,两人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磊儿,你是怎么回事了,难道你爱那个女人,爱得连娘的话都不听?”
“那是两回事!”他低吼。“我说过,我不想娶雨荷,不想娶妾,这是任何人都强
不了我的事。假如娘亲仍为孩儿着想,就趁早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吧!”
说完,秦逸磊头也不回地离开。
“少爷,您走慢点儿,我跟不上啊…”追出来的苏银,气
吁吁喊道。
他暂停下前往大门的脚步,回过头,难得不耐烦的说道:“那就别跟着,去忙你的事吧!”
苏银是娘亲的侍婢,跟着他无非是想说服他罢了!
“少、少爷,您就去见见老夫人替您相中的表小姐嘛,您连面也没见过,怎能断定不喜欢她呢?听说表小姐和少爷您的个性
像的,说才艺有才艺、说样貌有样貌,而且啊…”秦逸磊恼了,定定地停下来,一字一句地清楚说出:“我有仁娜了,才不需要娶妾!你就这样回去跟娘亲报告!”
苏银怔住了,因为鲜少发脾气的少爷,竟对她和老夫人发火了!
她一定要回去报告主子才是,再看看主子要怎样应付!
*********
知道苏芳郁找她,仁娜半分都不敢怠慢,迅速赶去供奉秦家祖先的祠堂。
“婆婆,您找媳妇不知有什么事?”
仁娜感觉到了苏芳郁的不同,她虽然嘴角带笑,但是神情却是格外紧绷,明显皮笑
不笑,害仁娜觉得比平
更有压力。
“今天是初一,来陪我祭拜列祖列宗吧!”
“好。”她松一口气,接过香,跟着婆婆向祖先一一上香。原来只是此事,那岂不易办?
“仁娜,我们秦家祖先都是读书人,门风也儒雅,跟蒙古应该完全不同。你在我们家…过得可辛苦?”苏芳郁拍拍她的手。
“不辛苦,我很高兴,因为有相公在。”仁娜对婆婆的示好感到受宠若惊,感动又惭愧地道:“婆婆,我现在虽仍才疏学浅,但会努力学习,做一个配得上秦家的媳妇。”
“好好,我明白你想做好秦家媳妇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很爱磊儿,这点我很安慰。”苏芳郁顿了一下,再说:“我知道前阵子我们婆媳之间有磨擦,你怪我吗?”
“不会,哪有媳妇怪婆婆的。”
“那就好,我正有一事,想求你答应我这个老人家。”
“什么事?”仁娜困惑的蹙起黛眉,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婆婆要的是什么。
“我想把雨荷许给磊儿当妾。”
“妾?”仁娜呆呆的轻喃,脑子一下子变成空白,张口结舌了半天,微抖着话音问:“婆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帮磊儿纳妾,你还没听懂吗?”苏芳郁狠狠的在她
口
上一刀。
一瞬间,晴天霹雳,仁娜的脸倏地白得吓人,几乎忘了呼吸,手心被微微沁出的汗濡
了。
“不会的,相公不会纳妾的…”她眼里充
了不可置信。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娶其他女人的!
“他会听我这个当娘亲的话。”苏芳郁握紧她的手。“只要你点头,就是帮我的大忙,是我秦家的贤慧媳妇。我应承你,你永远都是正室,不会有人让你委屈的。”
她心脏似乎也停止跳动,全身的血
似乎在这一刻冻结成冰!
“可是…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纳妾?”这样对她太忍残了,而且是完全否定她这一年来的努力!
“陆家财雄势大,也是我娘家亲戚,我也是为了我们家着想。”苏芳郁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暗暗留意仁娜的反应。
“不行,不行,我不许!”仁娜退开几步,摇头道:“原来你突然对我友善,叫雨荷来接近我,都是阴谋!你们想我傻傻地点头,是不是?你们真是太
诈了!”
“大胆,我是你的长辈,你竟用这种字眼污蔑我?你还有没有伦常道德?”
“你的行为就是阴险,我为什么不能讲?”仁娜泛着痛苦的玉容,皱得不能再皱。“你要财要势是不是?我从蒙古带来的嫁妆,难道还不够多吗?你还不满意吗?”
“你的意思是,我帮磊儿纳妾,是为了
掉别人的嫁妆?”
“那你为何要替相公纳妾?还不是为了求得陆家的嫁妆吗?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会是我相公的娘亲!”
“仁娜!”一声
含焦虑的呼喝声让两个女人的争吵徒然停住。随着咚咚的奔跑声,秦逸磊“砰”的一声推开小祠堂的门。
猛然听见相公的呼唤声,仁娜登时跑过去,抱住他。
秦逸磊双臂一紧,将她牢牢锁在
前。
“相公,你不能纳妾,我不要你纳妾!”她的泪珠沿着脸颊滚了下来。“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放心,我没有要纳妾。”秦逸磊整颗心都揪紧起来,但同时内心窃喜着
子对他的霸道。
“娘亲,您对仁娜说了什么?”他抬头看向母亲,双眉皱得死紧。
“我只是对她晓以大义,要她明白纳雨荷为妾是为你好。”苏芳郁无视媳妇的泪水,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磊儿,你不能想都不想就拒绝我的提议。”
“仁娜才刚嫁入我们家,就必须接受我要再娶的事,这要她怎么受得了啊?”再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当然拒绝!
“什么?”仁娜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什么,稍微推开秦逸磊。相公他、他竟然真有这个意思,娶其他女人?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直接数出仁娜的不是,让你信服我为何要你纳妾!”苏芳郁厉声的说:“她犯了七出之条中,不顺父母和嫉妒这两条,我们儒家礼教规范要求的三从四德,这个女人一样也没能做到!
按照《礼记·内则》之标准要求,媳妇侍奉公婆该如侍奉父母般,早上
啼时,媳妇便要起
梳洗,后向公婆请安,侍奉梳洗及用饭,没有公婆的命令不能回房休息。不顺公婆的媳妇,是扰
家庭尊卑秩序,破坏和谐,违悖孝德妇道,是七出之条最严重的错误。
还有,她怎么可以强迫你不能娶妾?这简直就是嫉妒!嫉妒违背柔顺之德、贤慧之道,完全没有妇德!”
秦逸磊听了,脸色更为凝重,因为他那
读书经的娘亲,竟引经据典,字字铿锵地“宣布罪状”偏偏他这过于坦直,不懂修饰情绪的
子,真是全都犯了!
仁娜见相公竟没有替她反驳,只是沉默地与婆婆对视,心底一寒,便抖着问:“你不帮我说话吗?”
要比学识,她相信秦逸磊绝对比苏芳郁厉害,假如他真要替她辩护,他同样能引经据典,令人无话可说。
可惜他没有!他只是沉默,任由她被人咄咄相
!
“仁娜,我们好好聊聊…”
“还有什么好聊?你其实想娶雨荷为妾,是不是?”她深
一口气,眼中蒙上潋滟的水气。
“我没有!”他眼神倏沉。
“之前我没有叫磊儿休掉你,让你保有正室的地位,是怜恤你,现在我看不必了,磊儿,直接把她休了算吧!”苏芳郁嘲
的笑。
“幸好这里不是蒙古,否则婆婆您拆散夫
,会受到族人唾弃!”仁娜大剌剌地说完,悲痛和愤怒使她失去理智。“你们两母子实在欺人太甚!”吼完,她
起裙摆,冲出了小祠堂。
“仁娜,仁娜!”
秦逸磊在后头叫着,紧跟着追了出去。
“老夫人,那现在怎么办?”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苏银走进来,扶着苏芳郁走出祠堂。
“就看那丫头的决定了,要留可以,要走不留。”她幸灾乐祸地道。
她要证明给儿子看,这个女人不适合他,也不是真心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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