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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锵!印着仿古青花纹的瓷杯被商维钧往后抛在地上,四处迸裂的碎片有如烟火般发出暗号,一场惊逃诏地的大火并于焉展开。

 山海会的黑色军团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团团包围住茶馆,万笑虎带领的“铁鞋帮”也不甘示弱,调动了所有他们调得到的人马,和山海会的兄弟们决一死战,现场山雨来风楼,茶客们纷纷丢下杯子,逃命去。

 “商维钧,你这是什么意思?!”纪老爷子左手扶住二楼栏杆,右手巍巍颤颤地指着已经走到楼下的商维钧,他明明带走杯子,表示接受调停,为何偏又故意当着他的面,打破杯子给他难堪?

 商维钧什么话都没说,仅是拿起帽子向老人致意,随后戴上帽子,继续走他的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很简单。

 他不会将他父亲和底下兄弟辛辛苦苦打下的山河,白白送人。纪老爷子表面上说是调停,其实只是想分一杯羹,毕竟他才二十九岁,就创下了他们辛苦一辈子也做不到的纪录,这对他们这些自以为德高望重的老江湖来说,是一项严重的打击,刚好万笑虎请他出面调停,他也就顺水推舟,狮子大开口了。

 反正你最近刚收了两个堂口,不如就分一个给我吧!就当做是调停的谢礼。

 笑死人了,他凭什么?

 你以不光明的手段,接收了万爷的地盘,现在道上兄弟都在说话了。我看,你就将静安寺路上那间波丽让给万爷吧!两方都不吃亏。

 美乐和波丽的规模根本不能比,利润也不同,万笑虎倒想得美,以为他会答应拿波丽来换?下辈子吧!

 商维钧老早断定这是场鸿门宴,他会来赴约是看在纪老爷子的面子,谁知道他老别有用心。

 领港的事情也是,你一声不响把人带走,总要给个代,就把南京路那几家铺子的利润出来吧!万爷在这件事上可是吃了大亏,一个优秀的领港可不好找,这你也应该知道才对。

 知道个!他只知道他们两只老狐狸联合起来坑杀他,万笑虎他不意外,让他感到比较惊讶的是纪老爷子,看来情这东西最靠不住,他父亲是白了纪新年这个朋友。

 身后传来两派人马烈火并的战声,黑衣大军的气势硬是高过万笑虎的杂牌军,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可恶!”眼看着打不赢对方,万笑虎只得采取别的方法。

 “你们过来。”他拉过两名手下,紧急附耳代了几句,两个年轻人随即想办法突围,从一团混乱中溜出去。

 商维钧,你给我等着瞧!

 实力赢不过人家,万笑虎决定采取第三条路…绑架程语灵。

 程语灵不知道几公里外,商维钧正领军和万笑虎决一死战,只觉得四周围好安静,平时部署在洋房四周的兄弟们全都不见,气氛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她如同平一样,到花园浇浇花,帮草皮洒水,不期然看见两个身穿黑衣的山海会兄弟,朝她的方向跑来。

 “大嫂!”他们一边跑一边喊,一边挥手。

 程语灵张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面而来的两人,发现两个人都是生面孔,猜想他们应该是新人。

 “大嫂,不好了,大哥出事了!”手下一跑到她面前,马上跟程语灵报告这个坏消息,她的脸倏然刷白。

 “他被万笑虎的人打伤,现在人正躺在医院,你快去看他!”

 “医院?”听见这两个字,她都快晕了。“他伤得严不严重?”

 “不知道,还在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程语灵差点被这四个字击倒,但一想起商维钧此刻需要她,马上变得坚强。

 “我跟你们去医院,你们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程语灵二话不说,跑回房间换衣服和拿钱包,就要和手下去医院。

 万笑虎派来冒充山海会手下的两名小喽罗,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两人对望偷笑。

 五分钟后程语灵换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跟着他们走。

 就在她刚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拉离车门,警告她不能上车。

 “叶大哥!”程语灵两手捂着嘴巴,看叶疾风俐落地收拾万笑虎派来的手下,几拳几脚,就把他们踹得哎哎叫,跳上车仓皇逃命。

 噗…程语灵看着远去的车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叶疾风说明。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山海会的兄弟,他们是万笑虎派来的手下,想绑架你。”幸好他及时赶到,化解一场危机。

 “他们…想绑架我?”程语灵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整个人都呆了。

 “小灵,你先进屋里面去,这里太危险。”暴在阳光底下很容易成为靶子。

 “好…好。”程语灵赶忙跟着叶疾风一起进屋,还是搞不懂怎么回事。

 叶疾风叹气。这恐怕是他们的错,他和维钧都不愿意把黑社会丑陋的那一面摊在她面前,以至于造成她没有任何警觉,对方随便几句话,就可以将她拐走。

 “你先回房间躺下来惊,维钧等会儿马上就会回来。”他已经要手下去通知维钧,相信他马上就会赶到。

 “嗯。”程语灵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也想躺下来休息。

 程语灵上楼后,叶疾风长长吐了一口气,也被吓坏了。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阿吉,小灵人呢?”

 一个钟头后,商维钧果然如叶疾风预测的那样,火速赶回来。

 “在楼上休息。”叶疾风指着通往二楼的楼梯。“你快去看看她。”

 不待叶疾风说完,商维钧已经冲上楼。未几,就传来程语灵害怕的啜泣声。

 商维钧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总之,她是安静下来了,不再哭泣。

 几分钟后,商维钧疲倦地走下楼,发现叶疾风正在喝酒,顺便跟他要了一杯。

 “她还好吧?”叶疾风将酒递给商维钧,询问程语灵的状况。

 “已经睡了。”商维钧接过酒,笑笑。

 “她一定吓坏了。”他也是。

 “一定的。”商维钧苦笑,眼睛盯着杯子里面的黄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太责怪自己,在江湖上混就这么回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无时无刻都有人要你的命,日子过得比谁都刺

 “清楚是清楚,只不过…”商维钧把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叶疾风马上又帮他倒了一杯。

 “谢谢你,阿吉。”商维钧真的很感谢他。“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

 叶疾风耸耸肩,算是接受他的道谢。

 “…你曾经说过,小灵她无法适应我们的生活吧?”每天打打杀杀,身边永远围绕着一大堆人,片刻不得安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叶疾风皱起眉头。“她本来就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遇见我们,说不定现在还在育幼院跟那些小萝卜头一起唱歌,为他们讲故事。”日子过得单纯又惬意。

 “你说得有理。”商维钧又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干。

 叶疾风担心地看着商维钧,很怕他胡思想,做出不好的决定。

 “万笑虎和他那帮兄弟,应该已经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吧?”他没到现场不清楚,只好问商维钧。

 “这是必然的事。”商维钧干笑。“我们的人数几乎是万笑虎的两倍,如果还打输,那就太丢脸了。不过,纪新年好像有意加入战局。”

 “纪老爷子?”怎么搞成这样?

 “他也想分一杯羹,我不肯答应,于是就杠上了。”

 这就麻烦了,如果光是一个万笑虎,那还好解决。但如果连纪老爷子都站出来反对维钧,怕是会引起连锁效应哪!

 “树大招风,这下我们麻烦大了。”引起全上海黑社会的公愤。

 “可不是吗?”或许地盘扩充得太快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当初他应该听阿吉的劝,将脚步放慢一点,也许就不会引来这样的结果。

 “总之,小心一点儿,尤其要提防有人对小灵不利。”既然都已经招惹上了,也只好全力应战。

 “我晓得。”他会想出办法让她全身而退,不受到丁点伤害…

 “我先走了。”叶疾风拍拍商维钧的肩膀,让他一个人独处。“我先回会里头善后,你好好安慰小灵。”

 “谢了,阿吉。”没有他,自己大概会累死。

 “好说。”叶疾风随意挥了挥手,戴上帽子离去。

 看着叶疾风的背影,商维钧的脑中突然出现一种想法;也许叶疾风比他更适合领导山海会。

 当然这只是随便想想,他答应过他父亲,要成为上海黑社会的王者,怎能假手他人?

 疲倦地放下酒杯,商维钧走上楼回到房间,站在边凝视程语灵。

 睡着了的她真的很像天使,一脸的纯洁,一脸的无辜,谁见了她,都会爱上她。

 他叹口气,坐在边伸手抚摩她细如丝绸的面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确保她不受伤,怎么做才能一直保持她脸上的微笑。

 她本来就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遇见我们,说不定现在还在育幼院跟那些小萝卜头一起唱歌,为他们讲故事。

 耳边响起叶疾风说过的话,和她担心受惊的脸孔。

 也许,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商维钧叹息。

 ************

 白底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丢在程语灵的面前,程语灵眨眨眼睛,不知道商维钧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她看着已经签好字盖好章的离婚协议书,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要跟你离婚。”不是开玩笑,再正经不过。

 “离婚?”她还是眨眼,不是很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你赶紧签字,签完了以后马上离开,我会自己找见证人。”他冷冽的口气像一桶冷水直直往程语灵身上浇去,程语灵这才相信,他是说真的。

 “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的语气冷得像冰。“你之前一直闹着要跟我离婚,现在我答应你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不会跟你离婚!”之前她会一直闹离婚,是因为气他欺骗她,现在她想通了,他反而要跟她离婚,究竟是为什么?

 “我当初会跟你结婚,是因为同情你,现在我的同情心消失,当然就想跟你离婚,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该死,为什么一定要他说出这些话,让两个人都难受?

 “你是因为…同情我才跟我结婚的?”她不相信,他一定在说谎,骗她跟他离婚。

 “不然呢?”他冷漠地反问她。“你以为凭你一个育幼院长大的小孩,能有多大魅力让我这个拥有百万身价的单身汉,心甘情愿地娶你?不就是为了弥补年少时犯下的愚蠢错误!”

 他这招够狠,也够毒,程语灵的心被伤透了,完全击中她的要害。

 “原来你只是为了弥补我才娶我,我还像个傻瓜,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到头来她只是一场笑话,天大的笑话。

 “我没有要求你非得爱我不可,不要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这样就够了吧!就可以了吧!求求她不要再说下去,只会对她造成更大伤害。

 “我没有将责任推到你身上。”她不会这么傻,毕竟从头到尾,他就没说过一句:“我爱你”她的付出永远只是单向,永远只是她在渴望。

 “就算你只是因为同情我,才跟我结婚好了…”她也、她也…“反正我不会跟你离婚!”

 说完,她就捂着脸跑出屋子。

 商维钧知道她在哭,却无法追出去,这是保护她的唯一方法。一旦他们终止了婚姻关系,那些混蛋就没有办法再拿她来威胁他,或对她不利,所以他才要跟她离婚。

 “该死!”商维钧一拳打在墙壁上,爱情的酸甜苦辣他总算领教到,滋味着实不好受。

 “呜…”

 另一方面,程语灵却是哭得像个泪人儿似地跑出屋子,在主屋前面的绿色草坪上,遇见叶疾风。

 “小灵?”他挡住她的去路,她看起来哭惨了。

 “叶大哥!”她不由分说便扑进叶疾风的怀里大哭特哭,搞得叶疾风一头雾水。

 “你先不要哭,有话慢慢说。”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尤其是她的。

 “维钧他、维钧他说要跟我离婚。”她也不想哭,但他真的很过分,做出这么离谱的提议。

 “他要跟你离婚?”叶疾风愣住。

 “他不可能跟你离婚。”之前为了怕她闹离婚,还把她关在饭店,就证明他有多在乎她。

 “可是他确实这么说。”她也不想相信,但这是事实。

 “可能有什么理由吧?”他八成是想藉离婚来让万笑虎他们死心,但这根本没用,他们要绑还是会绑,离婚起不了什么作用。

 “当然有理由。”程语灵的神情充哀伤。“他说他的同情心消失了,不想再跟我绑在一块,所以要跟我离婚。”

 “同情心?”这跟同情心有什么关系,维钧真是来。

 “他说他当初是因为同情我才跟我结婚的。”想到她就觉得好悲哀。“为了弥补年少时期犯下的错误,他选择跟我结婚,现在又后悔。”呜…

 “你别听他胡说,事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维钧这混帐,为了骗她跟他离婚,什么谎都敢扯。

 “那么他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这可问倒他了。

 当初维钧说要跟她结婚的时候,他也很惊讶。他以为维钧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结婚,现在他也不确定了。维钧那个人说话真真假假,难猜得很,就算是自己,也没有把握他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遑论是给她答案。

 “我…”糟了,他无法给她答案,她又哭得半死,怎么办?

 “你看吧!连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哇!”她趴在他的手臂上大哭特哭,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你不要再哭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突然有所动静,叶疾风定神一看,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小灵,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就可以知道,维钧当初为什么娶你了。”依照维钧的神情判断,他十足十要去“那个地方”他们的动作得快,必须抢在维钧之前到达。

 “什么地方?”如果能如愿当然很好,但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跟我来。”叶疾风二话不说拉住程语灵的手,将她拉往车子停靠的方向,一路跑上车。

 下一秒钟,就看见叶疾风开着他那辆杜森伯格四门轿车,在街上狂飙。

 ************

 “神父,我有罪。”

 商维钧又来到他平最喜欢来忏悔的天主堂,关在黑色柚木制成的告解室里,跟仅隔着一块木板的神父忏悔。

 “咳咳!你又犯了什么罪?维钧。”金神父用慈祥但略显沙哑的声音,指引商维钧这只途羔羊,要他把所犯的过错,全部说出来。

 “我没有犯罪。”奇怪,神父今天好像有点,呼吸极不顺畅。

 “但你刚刚说你犯罪,是不是又和人械斗,这次又死了多少人?”金神父是个尽责的神职人员,他甚至还帮忙记录那些不幸死去的灵魂,只要一有空就帮他们祈祷。

 “我说我有罪,并没有说我犯罪。”这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商维钧纠正神父的话。

 “随…随便啦!”上帝原谅他,他居然让外人进到告解室,跟他挤成一团。“你有什么罪?”

 拜托,不要再挤了,他快不能呼吸了。

 “我爱上一个我不该爱的人。”

 随着商维钧这句话落下,不能呼吸的人突然变多,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

 “老天,维钧!”金神父第一件事就想到犯罪上。“你该不会是爱上有夫之妇吧?”上帝不会原谅他的。

 “我确实是爱上了有夫之妇。”

 商维钧这一句话一口气扼杀了三个人的呼吸:金神父、程语灵和叶疾风。

 “我爱上了自己的子,虽然我明知道不该爱她。”

 呼!再随着商维钧这句话,三个人同时松一口气,他可真会吊人胃口。

 “你为什么不应该爱你的子?你们在上帝的见证下结合,你本来就该爱她。”不爱才不合常理。

 “但是她太纯洁、太脆弱,我怕会伤害她。”所以只好把她推开。

 “如果你真的怕她受伤,当初就不该娶她。”这句话是在受到程语灵的威胁下,金神父代替她问的,答案很令人满意。

 “我太喜欢她,忍不住想占有她。”他是个无的大坏蛋。“当初我也考虑过,远远地看着她,在一旁默默照顾她就好,但我的意志力似乎没有自己想像中来得强。”到头来还是玷污了她的纯洁。

 “爱情本来就很难克制,这并不代表你有罪,你只是听从你的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帝会原谅你的。”神父虽然没结婚,但听了几十年的告解已成了心理专家,所以商维钧才会这么喜欢找他。

 “我怀疑,神父。”商维钧苦笑。“我做过太多的坏事,现在这些报应就要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好痛苦。”

 这是自金神父打从听商维钧告解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痛苦,以往他顶多把他做的坏事统统说出来,然后拍拍股走人,将痛苦留给金神父承受,所以金神父才会这么害怕听他告解。

 “也许,咳咳!”不要一直推他的肩膀。“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悲观,你应该更乐观一点。”

 “我没有办法乐观。”商维钧笑容是讽刺。“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试凄也就罢了,但我一想到会连累到我的子,我就无法忍受。”

 “你这么爱你子?”听到这里,连金神父也动容,程语灵早已哭成泪人儿,只是强忍着。

 “我非常爱她,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忧伤。“为了保护她,我不得不跟她离婚,因为…”

 “呜…”

 突然自隔壁传来的哭泣声,突兀地打断商维钧的告解。

 怎么回事?

 他用力站起来,走到隔壁打开门一看…他的子和兄弟连同金神父都挤在小小的告解室,偷听他的心事。

 他的脸倏然红,气得当场转身走人,程语灵连忙追出去。

 “维钧!”她边哭边喊边跑,跌跌撞撞地跟在商维钧的后面。

 “维钧!”她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小脸都脏了。

 商维钧叹口气,转身走回到她身边,蹲下来帮她擦脸。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眼里充了关心。

 “维钧!”她哇一声,冲进他的怀里。他被撞跌坐地上,不知该拿他怀里的小人儿怎么办,似乎从他们相遇那刻起,他就不停在做选择。

 “为什么不跟我离婚,为什么?”他只是想保护她远离危险。

 “你才是为什么不跟我说明你的感情,害我一直猜。”猜他到底为什么跟她结婚,猜他到底爱不爱她,猜他为什么要推开她,好多好多。

 “我没有办法说明,你太小了。”这个理由听起来或许很可笑,却千真万确。“你是如此年轻,相较之下,我就像个老头子一样,怎么跟你说呢?”

 “胡说,你一点都不老,你才二十九岁。”刚过生日。

 “跟你相比,是老了。”整整大她十岁。“正因为你太年轻,许多事我只能瞒着你,不告诉你…”“就像你不让我知道,其实是你要叶大哥送我去育幼院的,对吗?”她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年轻不懂事,别看不起她。

 “小灵…”

 “我觉得自己很可悲,爱上了杀害我全家的仇人。”她的心情一直很复杂,现在仍是。

 “小灵…”

 “更可悲的是,我竟然不觉得抱歉。”这才令她痛苦。“我无话可说,只能以当时我还太小当做借口。”她已经找不到别的理由。

 “我唯一记得的是你的戒指,我昏时紧紧拿在手中的也只是你的戒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商维钧摇头。

 “这代表我们生来就要在一起!”而他居然要赶她走。

 “小灵。”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她像抓住啊木一样紧紧抓住他。“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

 她情愿被打死,也不要抱憾终身。她的命是他留下来的,他有义务照顾她一辈子,她跟定他了。

 “小灵…”

 “我不要离婚,我要跟你在一起!”他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他没有资格否定,还轮不到他。

 “好了,你不要哭了。”他知道自己自私,对不起。

 “维钧?”她仰头看他,眼泪鼻涕头发全粘在一起,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但他一样爱她。

 “我们…不离婚了。”他会再想其他办法。

 闻言,程语灵欣喜若狂,干脆整个人跳上商维钧的‮腿大‬,捧起他的脸疯狂地吻他。

 ************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闪烁,七彩霓虹点缀上海成为不夜城。上海的夜是如此美丽,也如此罪恶,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站在饭店的制高点,凝视脚底下的大上海。商维钧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像现在瞬也不瞬地看着脚下那万家灯火,向他父亲保证,一定会成为上海王。

 “在想什么?”程语灵刚洗好澡,顶着一身香气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欣赏上海的夜景。

 “在想过去。”他眼神蒙的回忆道。“我曾经在差不多高度的地方,向我父亲保证我一定会继承他的志向,成为上海王。”掌管整个黑社会。

 “你已经做到了。”几乎。

 “还差得远。”长大以后,他才知道这个宏愿有多难达到,他用了半生的自由和精力,也只达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考虑交给比他更适合的人,不过这得问问她的意见。

 “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山海会益强大,都是他的功劳。

 “是吗?”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当然是。”在她眼里,他永远是最好的。“只是,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他好奇地看着她。

 “成为上海王做什么?”这就是她的疑问。

 “呃…”被她这么一问,他临时也找不出答案。

 “所以我就说嘛,那是个没有用的东西。”上海王。“如果爬到那个位子,所换来的只是空虚和寂寞,你为什么要它?”

 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空虚和寂寞,那是用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都填不的,不如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还比较踏实。

 “小灵…”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竟然发现他心底的秘密。

 “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长大。”长得比他想像中还大。“我今年十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岁,到时候就成年了,你再也不能说我是小孩。”

 她真的很不他老是拿她的年龄作文章,在某个方面,她还比他成

 “你说得对,你已经不是小孩。”是个成的大人,他首次承认。

 “所以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你有话对我说,对吧?”她可不只长年龄,也长智慧。

 商维钧吓了一大跳,她比他想像中还敏锐。

 “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想听听看你的意见。”商维钧承认。

 “你说。”她好高兴他已经懂得和她分享心事。

 “我想把山海会交给阿吉。”这是个非常重大的决定。“我最近观察阿吉,发现他比我更适合领导山海会。”是个杰出的人才。

 “你想把山海会交给叶大哥?”程语灵十分意外。

 “你觉得如何?”赞成吗?

 “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决定。”她举双手赞成。“叶大哥虽然不若你脑筋灵活,也不若你霸气,但他比你沈稳。”

 她丈夫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或许是飘忽不定,极难捉摸。但只要用心观察,便会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压力过大,急着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特别。

 “那就决定把山海会交给阿吉,兄弟们一定会赞成。”阿吉在会里头的人缘可比他还好哩,兄弟们都服他。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更重要。

 “哪件事?”干嘛吐吐。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搬到香港去,远离这一切?”他不想再夜夜担心她和自己的安危,况且局势如此诡异,还是及早因应比较好。

 “你想搬去香港?”她倒是没想过。

 “嗯。”他点头。“你愿意吗?”离开上海。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近局势太了,趁早离开上海,说不定还可以逃过一劫。”她对商维钧笑一笑,表示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他。

 “但是要离开上海,你舍得吗?”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生长的地方。

 “候鸟也得迁徙,况且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你说得对,上海是我们生长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再回来。”他将程语灵拥入怀里,面向着上海的夜允诺,总有一天,他们会再回到上海,回到他们的故乡。

 三年后,军占领上海,上海顿时成了一座孤岛。

 商维钧和程语灵在罩占领上海的前一年,带着部分的家产移居香港,成了五龙中唯一一对离开上海的夫

 镜头转到多年以前,五个分别来自不同地方的年轻人,从不同角度凝视他们心中的东方巴黎…上海。

 多年以后,五个年轻人事业有成,并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相遇,成为好朋友。

 “大伙儿一起努力,加油!”

 他们并且在华懋饭店的会客厅,一起伸出手,为彼此加油打气。

 他们是上海五龙,造就上海滩不朽的传奇!

 【全文完】

 编注:

 ㈠有关韦皓天和郝蔓荻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968、969“上海五龙堂”之一《悍龙夺心》上+下。

 ㈡有关傅尔宣和葛依依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974“上海五龙堂”之二《银龙心》。

 ㈢有关辛海泽和金安琪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984“上海五龙堂”之三《傲龙灸心》。

 ㈣有关蓝慕唐和岳秋珊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997“上海五龙堂”之四《狂龙撼心》。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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