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连续好几天,吴素美放学之后总是固定的绿地门口出现。
她站在很明显的地方,可能拿着一本书,或是一份报纸,就这样站着看了起来,许多打算到绿地借书的学生都因此不得其门而人。毕竟学生还是会惧怕老师的,尤其是这样一丝不苟的老师。
陈水谋已经注意吴素美好几天了,他很是佩服她的毅力。看她每天站在绿地门口,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以上,看得他都有点心疼。又是晚餐的休息时间了,陈水谋冲了一杯咖啡,打开门走出去。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他把香浓的咖啡递到正专心看一本书的吴素美跟前。
“咦?”吴素美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盯梢好多天了,没有一个人主动和她说过话。学生们都有意无意地不经过这条路,在晚上七点以前,这条路根本看不到金陵女中学生的影子。“原来是你!”她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人,对他的出现非常反感说完马上又将自己的脸埋入书里,不理会他。
“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很累吧?”陈水谋笑眯眯的,用另一只手拿开吴素美的书,硬是把咖啡
到她手上,研究起她看的书。“《半生缘》,哟!张爱玲的小说耶!你也会看这种书?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会看什么《别闹了,费曼先生》或是《老人与海》、《茶花女》之类的世界名著。”陈水谋打趣着说。
“还给我!”吴素美一手
暴地想抢回自己的书,无奈身高悬殊,在陈水谋刻意把书拿高的情况之下,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不到的吴素美根本连书的边都够不着。“还给我!无赖!”她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当然会还你,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你先进到我店里喝完这杯咖啡。”
“我为什么要喝你的咖啡?你想做什么?”吴素美讯速筑起自己的防护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站在这里好几天了,每天又站了这么长的时间,觉得你很辛苦。”陈水谋试着想说服她,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像上次一样对她动手动脚。
“这是找自己原意的,干你什么事?是不是生意撑不下去,要和我谈条件?”吴素美的表情十足幸灾乐祸,不知怎地,她眼前这个男人总能引发她潜在的坏心眼。
“是啊!”陈水谋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好和吴素美咄咄
人的气势截然不同。“我想我可能过不久就会关门大吉了吧!”他只是顺着吴素美的话,希望能博得她的同情。
吴素美不知道,聪明的学生早算准她盯梢的时间,巧妙地痹篇她,而绿地的生意一点也没影响到。
听到由陈水谋口中可怜兮兮地说出“关门大吉”四个字,吴素美不由得对敌人起了侧隐之心。她也不是一定要
得这家店关门,只是不希望她的学生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些课外读物上;没想到她所采取的手段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其实你也不必因为这样就要关门,你的顾客曾应该不止高中女生吧?”她反过来安慰道。陈水谋只是模棱两可地点点头,打开大门请吴素美进去。
而吴素美也就糊里糊涂地进了门。“这就是了,学生只是你小小的顾客群,还有更广大的顾客等着你去开发。你可以把店搬到远一点的地方,离市场近一点也不错,有些主妇很喜欢看小说的;要不然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这间屋子这么漂亮,可以改成花店,一定很适合的。第一次进到这里,我还以为这是一间植物园哩!”她淘淘不绝地说着,一点也不愧为老师,说教的功夫一
。
“你觉得这间屋子很漂亮?”
“嗯,真的很漂亮。”吴素美第一次很仔细地浏览整间屋子,几乎是着
地赞赏着。“这些谁设计的?”她指着天花板上的透光玻璃。心想,晚上居然还可以看到几颗星星,这里可是台北市呢!
陈水谋用手指指自己,表情很是得意。
“你?!”吴素美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才华,在她心里给予他的衡量指数爬升了一点点;不过因为他得意的表情,吴素美判定他是个不懂谦虚的人,衡量指数又退回了原点。在她心里,他永远是不及格的。“我要回去了。”
“太现实了,喝完咖啡就走,人情冷暖啊…”陈水谋才舍不得让吴素美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再多留一会。
“喂,是你硬要我喝完的。现在我喝完了,为什么不能走?”她想了想,从皮夹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和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拿在手里挣扎很久,终于狠下心将一百元的那一张放在桌上。“拿去,一杯咖啡这样总该够了吧?”她的表情是痛苦的。
“你又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陈水谋又把一百元放回她的手上。
“问题?”吴素美才喝完人家一杯咖啡而已。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又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一个问题哦!”心想,这个男人虽然轻浮,但不至于问出太下
的问题吧!真是这样,顶多把一百块再放到桌上,两不相欠。
陈水谋笑盈盈地坐着,双手还托着腮,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这是什么问题?”
“很简单啊!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做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出来,你总不会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搞不楚吧?”陈水谋少见多怪地问道。
喜欢什么?从来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有仔细想过。她看着天花板努力地边思考边回答:“我喜欢吃白米饭、喜欢看学生的考卷…不对,成绩不好的不想看…”
“那你应该说,喜欢看分数高的考卷才对!”陈水谋纠正地。没想到他一开口却遭她一记白眼,好像在责怪他不该
嘴。
不过吴素美还是对自己刚才的话作了小小的更正:“我喜欢看分数高的考卷、喜欢听音乐…”
“电子音乐?还是卡通音乐?什么样的音乐要讲清楚!”
他又纠正她,同样地又遭她一记白眼。
“西洋流行音乐!你到底要不要听?”原本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吴素美,现在居然认真地要求听众尊重她,这是种职业病吧!
“是!对不起。”陈水谋两手捉着自己的左右耳垂,看她认真的样子有点想发笑,又怕一笑会把她气跑了。
吴素美继续说道:“我喜欢看张爱玲的小说、喜欢蓝色、喜欢冬天、喜欢小狈、喜欢…”说了好久,吴素美终于再也想不出任何她喜欢的事物了。“没了!”她简短地结束。
“没了?”还陶醉在和佳人共度良宵的陈水谋,连晚餐都忘了吃,就被“没了”两个字给硬生生地打断。吴素美的话,他听得有限,只因顾着看她认真的表情?他没想到一个简单问题可以让她这么认真,更发觉自己每见到她一次,对她的喜爱就更多一些。
“对!我现在可以走了吧?”吴素美自己也没想到回答一个无赖的问题会花那么久的时间。他只是一个轻浮的无赖啊!她提醒自己,没必要再去理他。才喝了他一杯咖啡,回答这么累的问题也够了。
“嗯!我送你。”陈水谋如梦初醒,忘了自己关店的时间又到了。
“不用了,你…好好保重吧!”吴素美想到他的店可能…关门大吉,还是有些不忍。不过,这样实在太好了,事情总算完全解决,她以后再也不必定时地来站岗、盯梢了,这下可省下她不少时间。
星期天,太阳难得地
脸;是郊游的好天气。
金陵女中三年七班的女学生一大早就在学校门口集合,今天她们要到北海岸的青年活动中心去烤
。包了一辆游览车,一车子的女学生由吴素美老师带队,浩浩
地在车上唱歌、玩游戏,好不快乐。路况难得的顺利,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目的地。
学生们开始选定地点,辛苦地升火。由于是平时极少做的事情,每个人几乎都
得灰头土脸,不过大伙还是不亦乐乎的。大家吵吵闹闹的,近中午,
也烤得差不多了;全班围成一圈,准备玩些团康游戏,当然少不了的是请老师先说几句话。
吴素美站在圆圈的中央,她从早上笑容就没有中断过,只因这是学生们特地为她举办的烤
会。为了邀请她,学生们还做了一张别出心裁的邀请卡,上面写了全班每个人希望老师能参加的期待,偷偷地放在她的桌上。那天早上,她看到那张卡片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现场还有其他老师,所以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泪水
下来。那时,她相信幸运已经踵睡而来;先是绿地就要关门大吉了,现在学生又这么的贴心。
吴素美小声地清清喉咙:“各位同学,老师真的很高兴今天能参加你们举办的烤
会。从整个活动的前置作业,策画、包游览车、办理意外保险,你们无不面面俱到。刚才看每个同学这么辛苦地升火、烤
,老师觉得你们真的是长大了…”
看着老师认真地讲,每个学生无不暗中祈祷老师的话愈短愈好,但只除了陈佳家。
她不时地偷看手表,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她那个该死的哥哥连个人影都不见。该不会真的那么潇洒不来吧?陈佳家一面想着,一面热烈地回应老师的话,希望老师能因此而受到鼓舞多说一些话。
“老师知道,你们现在的课业非常吃重,也了解你们想借由一些新奇的事物来抒发自己;可是你们要想想,当你们把时间放到这些事物上的时候,你们联考的对手正全力以赴地读书,你们很可能就输在这一个小时或几分钟上…”
班上的同学有些已经忍不住把头低下,偷偷地打起盹来;有些则小小声地和邻坐的人谈起天来,现场的气氛愈来愈不试曝制。只有吴素美滔滔不绝地唱独脚戏,还有那个唯一的听众陈佳家,发了疯似的不时发出鼓掌声。
十五分钟过去,吴素美的精神谈话也到了尾声。
“总之,老师还是很高兴你们有这个心…”
听到这里,陈佳家知道阿美老师已经开始作结论,这场训话再不到一分钟就要结束了,但她的心里还抱持最后一线希望。心想,等一下献花给老师的时间应该还可以拖延几分钟。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四处张望。
“最后,老师把自己的座右铭送给大家,希望能和每位同学共同勉励…‘唯有真正付出过的人,才懂得收获的美好!’也祝福各位同学在明年的考场上都有好的成绩,谢谢!”
阿美老师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一时之间,全班响起热烈的掌声,连那些心都不知云游到哪里去的同学也都傻呼呼地跟着用力鼓掌,大家才松了口气。由漫长的精神
待中解
,每个人都像
缰的野马一样,精神奕奕地期待下一个节目。
陈住家也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双手,想像现在她那个该死的哥哥就在她的手掌中。她每拍一下手,心里就恶狠狠地咒骂他一声。
她肯定陈水谋是不会来了,好不容易计划好的一切就这样全盘宣告失败。她的心里在盘算着怎样再次制造让阿美老师和她哥哥见面的机会,还有这笔帐该怎么和她那个该碎尸万段的哥哥清算?
由王云代表献花的仪式很快地结束,吴素美又再次被学生们哄得热泪盈眶。班上的同学看到老师感动的样子,又鼓噪起来,此起彼落地喊着“老师不要哭”有的人上前献面纸,有的人上前轻声安慰老师,气氛热烈到最高点。
好不容易吴素美控制注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平静下来回到学生为她安排的位子上时,又有人开始提议“老师唱歌”!
这一来,全班同学又开始起哄。于是吴素美又走了出来,再次站在圆圈的中央。
每年的一些谢师宴或是一些同乐会上,一定会有学生起哄要求老师唱歌。吴素美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她还是口头上推辞了一番。
“老师唱歌很难听哦!”吴素美红着脸,不知道是因为奋兴还是因为害羞。
如她预期中的一样,学生果然大喊:“没关系!”
“因为没有准备,所以也不知道唱什么好,唱得不好希望大家包涵。那老师唱一首自己最喜欢的,也很适合你们的‘欢乐年华’。”
“不会吧?”从吴素美的背后传来一个男声:“那么过气的歌了,不如我们两个人合唱一首‘选择’。”
陈水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在大家目瞪口呆时,他已经走到吴素美的旁边站定位。
全班一阵奋兴的尖叫,她们没想到班上的偶像会到这里来。
“你怎么会到这来?”吴素美的脸更红了,声音明显地高出八度。
陈水谋也不回答吴素美的话。他没想到受那个鬼灵
怪妹妹的胁迫,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烤
大会,居然可以见到阿美老师!奇怪的是,为什么站在他面前的阿美老师像换个人似的?没有戴上眼罩,连右眼那块青紫的胎记都不见了,整张脸是素净无瑕的。他不
惊奇地问道:“你脸上的胎记呢?”
什么胎记?这个男人脑子八成有问题!吴素美没好气地又问一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她原本红通通的脸,现在因为陈水谋的出现而转绿。
陈水谋只顾着打量她,还是没有回话。
吴素美环视她的每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把注意力放在在场唯一的男士身上。不是窃窃私语地和邻座讨论她们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就是着
地呆望着他…他会到这个地方来,吴素美觉得每个学生都有嫌疑,每个学生都有可能是邀请他到这里来的原凶。
“谁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吴素美向全班大声地问道。很意外地,是一个她绝对想像不到的人站出来回话。
“老师,我之前有问过您,是不是可以邀请亲朋好友一起来参加这次活动,也是您亲口答应的。”陈佳家很是委屈的样子。
回话的竟是最令她放心的班长,而且她句句属实,令吴素美哑口无言。
陈佳家看陈水谋恣意地打量吴素美的那副表情,觉得事情好像比她想像的容易多了。她偷偷用手肘撞击陈水谋的
口,算是绐他迟到的小小教训,然后起哄道:“我们要不要听老师和陈大哥唱歌?”
全班的同学当然想趁这个大好机会听自己偶像的歌声,一致统一地张大口,齐声好。
陈水谋笑得得意,反客为主地道:“那我和阿美老师合唱一首‘选择’!”
于是这首“选择”就在陈水谋充
感
的声音、深情款款的眼神,以及吴素美刻意的走声、变调中结束。全班同学还是给予如雷灌耳的掌声,只因她们已经在陈水谋的魅力中变得完全盲目了。
拌唱完了,吴素美以为恶梦至此应该完全结束,没想到陈佳家却“有意无意”地安绯陈水谋和她同坐。吴素美还来不及婉拒,陈水谋已经大大方方地一
股坐下。这下又羡煞了许多女学生,对手是自己的老师,她们也只有
口水的份了。
整个活动下来,陈水谋不是不时地碰撞吴素美的手,要不就是故意小小声地凑近吴素美的耳边说话,整个表现暧昧至极。一个小时下来,吴素美再好的修养也被磨空;她的脸色由绿转白,她没想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排定的最后一个节目…全班大合唱也结束了,眼看就可以各自行动。吴素美心想,终于可以松口气。陈佳家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整袋的长布条,发给全班。
“现在来玩个竞赛游戏,我们比赛两人三脚。”
每个人都想和陈水谋一组,几乎吵得翻天复地。
陈佳家又拿出班长的魄力宣布:“不要吵了!陈大哥和老师一组。”这么一来,果然没有人敢再有异议。
陈水谋和吴素美两人同时别身下子将布条绑住,这时他们的面部距离不到十公分,陈水谋突然很认真地对吴素美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声音是不急不缓的,音量正好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范围。
吴素美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向她表示好感过。她心跳加速,整个人慌乱起来,直觉地想抗拒。
布条绑好后,陈水谋体贴地搀扶起吴素美。
吴素美不领情地摆
他的手,心里打定主意,要和他保持绝对的距离。这个大
狼,以为她和高中女生一样好欺骗吗?
比赛一开始,吴素美即刻意和她的队友陈水谋保持距离。因为两个人的脚绑在一起,吴素美只好把体身尽量地朝外移动,形成极不自然的动作。投走上三步,一个重心不稳,吴素美面朝下结实地扑倒在地,连陈水谋也无法幸免于难地跟着往地上一栽。幸好他的反
神经奇佳,及时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体身;不然以他的个头,整个重量
倒在吴素美身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学生们看到这种惰况,又是哇哇大叫:“老师跌倒了!”
陈水谋很快扶起跌在地上的吴素美,检视她有没有受伤。不出他所料,她的脸果然有多处擦伤,还
出了鼻血。
吴素美觉得丢脸死了,再一次在学生面前跌倒:上一次伪装得当,没有被认出;这一次却是在目睽睽之下,怎么样也无法装作没事一样的了。她
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没事,大家不要惊慌!”
一看清楚老师的脸,学生们叫得更大声了。
“你真的没事吗?”陈水谋担心地问道。他看着吴素美的脸,伸手想帮她擦拭脸上的鼻血。
“你干什么?”吴素美闪开他的手。这个男人八成是她的克星吧,不然怎么每次都因为他而跌倒?还是离这种人愈远愈好,吴素美退了一大步。
看吴素美退一步,陈水谋又进一步。“你
鼻血了!”他觉得这个书面似曾相识,不知道接下来她是不是也…“呃?”吴素美仔细看着自己刚
完鼻子的手,不知在何时已染上一片红,鲜红的血使她眼前一晕,翻白眼昏了过天啊!不会吧?还真是和他上次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看了血都会昏过去?没有时间再去多作思考,陈水谋赶紧把吴素美温柔地抱到他的车上。
吴素美一睁开眼,看到一张大脸和大脸背后整面红光,她吓得大声尖叫。大脸也被她这一声尖叫给吓到,迅速地移开。
吴素美终于看清楚自己的所在…她正躺在一辆小房车的前座中。夕阳西下,外面的天空一片紫
;再配合北海岸的海景,美得像一幅水彩画。“好漂亮!”她不
赞叹道。
“是啊!”陈水谋苦着一张脸。他都快要急死了,心想她再不醒来,就要送她去医院急救了,没想到她一醒来,先是大叫一声,接着是忘我地欣赏风景。
“你怎么在这里?”吴素美意识到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我?我当然在这里,这是我的车呀!”
“你的车?我的学生呢?”吴素美这时才想到,她应该是和学生一起坐上游览车快乐地踏上归途的,怎么会在他的车上?
“你晕倒之后,学生们就提前结束活动,联络游览车先来接她们回去。她们刚刚才离开,我看她们平安离开后才到车上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想到你就醒了。”陈水谋又伸手帮她拢拢长发。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是喜欢碰碰她,也不是存心要吃豆腐,他的动作是非常自然的,像在安抚自己养的宠物一样。
“我晕倒了?”吴素美瞪大眼睛,好像陈水谋刚才说的是火星的语盲一样。
“对呀!”陈水谋朝她笑了笑,然后开始拨动车子。
“喂,你做什么?我要下车!”吴素美
没想过会坐上他的车,在她心里他可是个和“
狼”划上等号的男人哩!之前还
地对她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这种话,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车,万一他兽
发作,那她岂不是求助无门?想到此吴素美不
打了一个冷颤。
“下车?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下车要走路回家吗?”
“我宁愿走路回家,也不坐你的车!”
“不行!。陈水谋语气转硬。他搞不懂这个女人,总把他当洪水猛兽一样,难道她看不出他对她关心的背后所代表的意议吗?就算她看不出来,之前他也很明白地向她表示了啊!
“为什么不行?”吴素美脸部的线条整个僵了起来。
“这边离台北市有多远,你要走路回去?走到明天你也到不了家,我送你回去吧!”陈水谋很是坚持,无论如何也不让她下车。
“你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就绝不让你自己走出这种荒郊野外!万一从哪里冒出个大
狼或是态变,把你拖进草丛里先
后杀,那我岂不遗憾终生?要不我陪你一起走?”
吴素美朝车外望去,天色已经转暗,再过不久可能就伸手不见五指。她若现在下车,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态变、
狼…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看看车上这个男人,虽然心术不正、轻浮得紧,倒也长得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如果坐他的车回台北,算算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台北市,比起走路要花上一个晚上至少六个小时的路程,而且让这个男人送回家的危险机率也低得多了。可是,刚才自己的态度那么硬、口气那么差…
现在吴素美是进退两难,坐在车上也不是,下车也不是…
“那…可不可以请你…请你…送我回去?”最后的四个宇几乎像蚊子的叫声一样,不过还是一字不漏地全溜进陈水谋的耳朵。
“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耶!”他装糊途,把耳朵凑近吴素美。
吴素美脸红得像煮
的虾子,全身跟着发热,啃咬指甲的老毛病也开始发作。“我想麻烦你送我回去。”
“哦…”陈水谋故意拉长音。“你是说送你回去吗?”他很想多逗逗吴素美;不过,她是个个性倔强的人,万一玩得太过分把她惹火,她可能会真的走路回去。“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说完,他得意洋洋地专心开车。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吴素美继续啃自己的指甲,有时还偷偷打量着陈水谋。
吴素美愈看陈水谋的笑脸,愈觉得他面目可憎,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
出挣狞的真面目,对她伸出魔爪。
“你…”陈水谋首先打破沉寂的气氛,想邀吴素美共进晚餐。
“你说什么?”吴素美几乎要贴到窗上,双手护住
前,眼里
出惧怕。
陈水谋看出她的恐惧,不由得叹口气。算了!他在心里想着。看她怕成这样子,脸上的擦伤也都没处理过,还是先送她回去好。
“你家住哪?”
“我家?”吴素美一时想不通陈水谋问这个问题干嘛?很快地,她的脑子里又想出一百个可能
,每一个可能
都足以让她成为悲剧的女主角。“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吴素美再一次提到下车,这一次陈水谋感到生气,而且是真正的生气:他不理解,为什么在她心目中,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你家住哪里?”他
声
气的。
吴素美被这么一吓,不自觉地说出自己的住处:“板桥!板桥汉生东路的美仑大厦。”完了!她觉得什么都完了!她竟把自己的住处都供出来了!怎么这么不
吓呢?她真觉得懊恼。
汉生东路的美仑大厦?怎么这么巧?想到他们还算是邻居,怎么之前都没巧遇过?他不但火气一下子全消,甚至还有点想仰天长啸。“你住几楼?”
吴素美从来不知道男人也会翻脸比翻书快。刚才还恶狠狠的,一副巴不得吃下人的模样,现在又慈眉善目的。“你问这个干嘛?”无论如何,先不要
怒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吴素美用讨好的口气问。
“呃…”陈水谋本想告诉她,自己正是美仑大厦的住户。但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旦知道他们俩原来住在同一栋大厦的话,可能会连夜搬家,那他岂不辜负上天的美意?还是撒个小慌吧!“我有个朋友也住在那,想问问看你是不是也认识?”
“朋友?”吴素美狐疑地望着他。这个男人会有什么朋友住在那里?八成是像对门
氓的那种人吧!看他那副德
,俨然是集轻浮、好
、力暴于一身的坏份子,跟那个
氓比起来,不过是长得比较像个人罢了。“你的朋友不会是住在六楼吧?”她大胆地提出假设。
“唉?你怎么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六楼?
果然是一致的!吴素美再一次为自己冷静的推理喝采。幸好,她的隔壁住了个正义人士…陈先生。有了他壮胆,她可一点都不怕他们这些
氓。“我怎么知道?很不幸的,我也住在六楼。”
啊!她也住六楼,姓吴?是个老师?正为学生看漫书这问题烦恼着?有四个证据明白地告诉他,这个吴老师就是那个吴小姐。“你就是吴小姐!”他怎么这么笨,没有早一点想到?
“你也知道我是吴小姐?是不是你那个
氓朋友找人调查出来的,想找我麻烦?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们这些人的!”
吴素美已经完完全全地豁出去了。
氓朋友?她又想到哪里去了?“你误会了!我…”他现在是有理也说不清,明明他就是住在她隔壁的陈先生,他们还通过几次电话。可是他刚才又告诉她住在那里的是他的朋友,总不能再告诉她,其实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已,他就是陈先生。哎呀!一切被他自己搞得
七八糟了;但还是要说下去。他硬着头皮扯道:“我的朋友姓陈,他跟我提过他隔壁有个姓吴的小姐,没想到就是你。”
“陈先生?你的朋友是陈先生?”怎么会呢?她居然对陈先生的朋友这么无礼!不过他说陈先生曾经对他提到自己,这一点让她心头小鹿
撞。“他有提过我?他说什么?”吴素美顾不得女
的矜持,着急地想知道陈先生到底说她什么?好或坏?
怎么一提到陈先生,她的表情就
奋兴一把的,该不会?他试验
地接着说道:“他说你声音很甜,人一定也很甜,如果能当他的女朋友该有多好。”现在就看她的反应了。陈水谋在心里念着他知道的所有佛号,祈求老天爷,千万别让她喜欢上“陈先生”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后果。
吴素美听到陈水谋这么说,脸马上涨红,娇漓滴地模样,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心里的想法。
陈水谋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她喜欢陈先生,而陈先生就是他自己,他也喜欢她,可是她又讨厌他。登场人物只有两个人,可是却有三个身份!在他杂乱的思维中,美仑大厦就在跟前,然而这一条路似乎特别漫长。他习惯性地把车停在常停的位置,熄火准备下车。
“你干嘛?”吴素美看他的动作,觉得奇怪。
“到家了啊!”“对,我到家了,你不回家吗?”
“当然要啊!”这是什么问题?他就是要回家才熄火的嘛!
“那你干嘛熄火,你要走路回家啊!”“啊!?”对哦!他现在不是陈先生,是陈先生的朋友书店老板,不能住在这里的。“我要回家了。”他只好再度发动车子,勉强地
出微笑。
“今天真是谢你,帮我照顾学生,还送我回家。”自从吴素美知道他是陈先生的朋友,对他的印象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态度倒是好多了。
“不客气。”陈水谋苦笑着回答。
“要不要我替你向陈先生问好啊?”吴素美自己制打电话给陈先生的机会。
“呃…好啊!谢谢。那…拜拜了!”
他看吴素美走进大楼,又把车子开上街绕了几圈;才停回原位;还在车上睡了一觉,确定吴素美应该也睡着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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