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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转眼间,童凯搬进唐小琦的住处已经半年。

 这半年里,由童凯设计,几款限量发行的独特腕表在时尚界成了雅痞新贵竞相收藏的新宠。他的表采用特殊版本机,看不见时针、分针的表面设计,让人摆了时间的钳制,重新感受一种解放的自由。

 他对成功,名扬国际不感兴趣,很快地,便又厌倦了现状,开始钻研各类材质应用以及历年经典作品,跨足设计其它商品,这才一脚踩进设计真正神秘且高深的领域里。

 唐小琦则规规矩矩地在贸易公司做她的上班族,晚上自修语文、收集旅游资讯。

 假两人一起吃饭、看电影、逛展览、到公园听免门票演唱会,带着相机全省跑透透,日子仿佛又回到大学时期,充着笑声与乐趣。

 今天,唐小琦抱着一大叠资料回家,打开大门、下高跟鞋就先叹口气。

 唉…又一时心软答应同事的要求,带工作回家做了。

 意外地,看见童凯坐在客厅里,旁边散着图纸,低头专注地不知在画些什么。

 “难得,大忙人今天这么早回来,在画什么?”

 “没什么,随手把一些构想速写下来,这些sketch就是我脑子里的画面。”

 “你的脑袋还真。”她拿起几张图纸,上头充斥着杂乱的线条与英文注解,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不过,又中有序。

 她往沙发一坐,将手中资料摆到桌面上,搬起右脚,着疼痛的脚底板和脚趾。

 “脚痛?”童凯瞧她一眼。“穿高跟鞋的关系?”

 “嗯…真佩服那些穿着高跟鞋还能在办公室狂奔的女同事,我到现在还是不习惯,经常扭到哪。”

 “上班一定要穿高跟的?”

 “对啊,规定。”

 “我帮你想想办法。”他抚着下巴,眼珠子骨碌骨碌转。

 “不用,谢啦!”她连忙摆手。“上次,你为了节省扫地的时间,把有静电的抹布在袜子上,说什么‘凡走过,必清洁溜溜’,结果,害我右脚踩到左脚的抹布,跌了个狗吃屎。”

 “我有特别提醒你要用外八字走路喔!谁知道你运动神经那么差…”

 “还有!”她白他一眼。“那件‘防狼专用刺帽内’,把花用的‘剑山’黏在内上,能穿吗?!”

 “哈哈!”他大笑。“我是担心你搭捷运遇到咸猪手嘛!本来我还在考虑剑山上要不要洒些粉,惩罚效果加倍。”

 “基本上,我是死都不会穿,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她很不给面子地吐槽。

 他将她勾到怀里。“我这么宝贝你…你看,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的安全,难道你都没有感受到我的用心?”

 “我觉得你根本是在拿我寻开心。”她将他太过贴近的脸推开。“还有,别乘机脚的。”

 她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至少,在听他解说商品用途时,就已经得到乐趣,纡解了工作上的烦闷。

 “自己开心也很重要嘛!”他永远像个顽童,什么都想尝试,唯独就是不做正经事。

 “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你发明的那些‘珍道具’,搞笑效果一,实用效用都是零?”

 “这是一种精神,日本人所谓的‘珍道具’,基本理念就是以便利人类生活为目的,但发明的东西要‘几乎不能用’,如果实用价值太高,就失去意义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跟你一样无聊的人还不少。”

 “我帮你的高跟鞋鞋跟旁边加两个辅助器如何?就像小孩子学骑脚踏车旁边的辅助轮,这样就不会扭伤脚了,不过,这不是我的点子,日本已经有人先发明了。如果你懒得走路,还可以倾斜一边,用轮子滑行,但是,保证会跌倒。”

 她边听边想象那双高跟鞋做出来的样子…

 “噗…能看吗?我要是穿去上班,晚上你应该就会在新闻上看到我了。”她愈想愈觉好笑,把高跟鞋加两个辅助轮!“哈哈…天兵,这怎么想出来的…哎唷…”

 童凯看着她笑得抱着肚子哎哎叫,完全不顾美女形象,一扫刚进门的唉声叹气,他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因为在她心里,尚未认真看待他喜欢她这件事,甚至根本不将他当成一个可能变成男朋友的对象,所以两人的相处才能这么自然,他也才能见到她最坦率可爱的一面。

 他从不带给她任何压力,即便必须压抑着本能的望,也不愿意用她的笑容来换。

 像现在这样,做最亲密的朋友,像老夫老一样的无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是尽量这样勉励自己啦!

 “对了,对了,我还记得你大二时,做了一张名叫‘吉普赛’的单人沙发,把教授气得差点脑溢血。”唐小琦笑声才歇,想起这件事又开始狂笑。

 “呵…”童凯搔搔那仍旧竖得七八糟的刺帽头。“年纪轻,不懂事,胡搞瞎搞。”

 那张叫“吉普赛”的懒骨头沙发,沙发如其名,当人坐进这张柔软舒适的椅子里,就像陷入“一坨大便”椅背上还停了两只超大苍蝇,所有见过的人都笑翻了,争相坐上去拍照,独独教授脸绿了。

 他还煞有其事地向教授说明设计理念,现代人在经过一天辛勤的工作,脑力榨光、华尽出,回到家只剩一具躯壳,就像大便一样毫无养分,所以,这张沙发就是现代人居家生活的写照。

 “可惜那只是草模,坐没几次就四分五裂了,不然,我真想把它摆在书房里,太爆笑了,我还记得你那天到学校,背上就背着那坨大便,噗…这种事只有你干得出来。”

 她笑得在沙发上打滚,这点恶趣味,两人倒意外地十分契合。

 “你也笑得节制一点。”她的笑声,会令人莫名其妙地跟着想笑。

 在他看来,唐小琦的精神年龄大约还处在幼儿时期,困了就睡、饿了就耍赖、一笑就停不下来,脸上藏不住心事,就算烦恼也总有一套乡愿的自我排解方法,简称没什么神经、也不怎么用脑的女人。

 在了解她之后,就会发现她看起来处处设防,实际上却异常容易心软,刀子子诠腐心。

 冲着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环游世界,他担心,不用一天,她就被人拐去做老婆了。

 “喂,阿凯,这不是你设计的镯表吗?跟你送我的那个一样。”唐小琦笑得眼泪直,泪光中从一堆图纸中瞄到一本杂志的一角,封面上就登着他的作品。

 一只镜面全然素自如无弹窗的镯表,必须按下一个小巧的按钮,时针、分针才会从表面底下透出投影,显示时间。

 “喔…那个啊,得奖了。”

 “咦?什么奖、什么奖?”她比他遗‮奋兴‬还激动。

 “德国的IF产品设计奖。”

 “这个奖很厉害吗?”她完全没概念。

 “大概就是设计领域里的奥斯卡吧…”

 “哇…”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奥斯卡…意思是跟李安一样厉害喽?”

 “公司拿去参加的,大概为了提升品牌的知名度跟价格吧!”他倒一点也不在意。

 “喂、喂,那你送我的那只表,现在的身价不就水涨船高?”她拼命摇他的手臂,要他认真一点回答。

 “干么…打算拿去网拍啊?”他嘴角微勾,好笑地看她。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扮鬼脸。“那手表太秀气,不适合我。”

 “不喜欢就拿去卖吧…”呿!这线条女人,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他的心意。

 “真的可以吗?”

 “你开心就好。”他也只能无奈地提醒她“过几年会更值钱,那只可是限量版里的第一个号码。”

 “欧!”她嘴型张成。形。“那等你挂了岂不是更好?”

 “喂!”他作势要掐死她。

 “开玩笑的啦!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我当然会好好收藏,一定会在万不得已时才会变卖。”她瞟他一眼,心里却甜甜的,她是第一号呢!

 “这还差不多…”

 “呐…今天我请客,庆祝你得奖。”唐小琦好开心。“不过,金额上限是五百,超出的部分属自付额。”

 “五百,够我们吃完整条街了。”童凯大手往她肩上一揽。“走吧!难得小气上班族请客,我一定用完最后一项预算。”

 “喂…现在来得及后悔吗?不如改为三百?”她装出心疼的表情。

 其实,要是童凯真的有困难,就算要她放弃环游世界的梦想,拿钱出来帮他,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不过,这小子财源广阔,生财有道,年纪轻轻就是个小盎翁了,也轮不到她来帮他吧!

 两人走出巷口,因为靠近大学学区,街道两旁尽是小吃店面及摊贩。

 “我想吃章鱼烧,要加很多芥末,啊,还有这个麻辣烫,大辣…”不到五十公尺的距离,唐小琦已经看到好多她爱吃的小吃。

 “嗯…这个奇怪的香蕉巧克力就当饭后甜点,然后…还有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我还要炸年糕跟烤鱿鱼。”她拉着他的外套袖子,看到什么都想吃。

 “泰式酸辣卷是什么?这摊是新的,买回去吃看看。”童凯对新东西特别感兴趣。

 “喂,童凯…”她看两人手中不一会儿已经大包小包了。“你说,我们把这些都吃完之后,会不会拉肚子啊?”

 “会吧!咸的、辣的、甜的、酸的加上呛的。”

 “那怎么办?”

 “就拉啊!怕什么,家里有两间厕所。”

 “也对!”她大笑。“你果然是损友。”

 “客气了,你也不差。”他跟着大笑,勾着她的脖子,将她锁进臂弯里,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残障啊!吧么拿我当拐杖。”她笑骂。

 “我不看紧一点,怕你迷路。”

 “鬼咧…”两人一路不断舌战。

 这样的生活,就叫无忧无虑吧!

 *********

 童凯的工作室距离唐小琦的住处骑车要三十分钟,晚上,有时工作得太晚就在工作室休息,但是,每天早上,他一定会赶回来,准备好营养美味的早餐,然后,叫唐小琦起上班…

 “小琦…该起了哟!”童凯打开她的房门,拉开窗帘。

 “嗯…”自从有童凯这个闹钟,她赖的情形愈来愈严重。

 他钻进她暖和的被窝里,脸颊贴近她柔软乌黑的长发,挤在她单人加大的沿,他最喜欢看她赖的模样,喜欢哄闹她醒来。

 她习惯缩在墙角,面朝墙壁睡觉,这样,即使他拉开窗帘,阳光也照不到她。

 他将冰冰的手指轻轻点上她的手臂,手臂马上冒出一堆皮疙瘩。

 “嘿…好冷。”她肩膀一缩脚往后一踢,将童凯踹下去。

 “吓…”童凯紧急用手撑住地板,没有落地,翻个身又挨到她身边。

 这个女人有很严重的“赖‮力暴‬”而且,出手的方式采随机式的,让他防不胜防。

 “小猪…饲料好喽!”他拂起她一缕头发,在她耳后轻轻地挠啊挠的。

 “呀…”她拂拂耳朵,然后拳头一挥,正好敲中童凯的额头。“喔…”

 他不觉痛似的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问说:“痛不痛?”

 “痛啊…什么东西这么硬…”她被痛觉唤醒,翻个身,眼睛勉强睁开一条。“为什么这么快就天亮了…”

 “因为月亮下班了。”

 “真讨厌…你去帮她代班啦…”说完,被子一蒙,又睡了。

 她已经逐渐习惯每天早上在枕头边看到他,习惯到一点男女有别的意识也没有,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良企图。

 在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她就像只趴趴熊,能赖就赖,天要塌下来就塌下来吧!

 “再给你赖五分钟…”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嘟囔说。

 “那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一点福利?”他大手隔着棉被,裹住她的

 棉被软软的,有着属于她的独特香气,他虽嘴上讨赏,但也不会真的乘机吃她豆腐。

 “随便…”她完全不抵抗地缩在他双肩与膛构起的空间里,这里,没有刺眼的阳光。

 他眼角含笑,往后挪了挪‮体身‬,低头俯视她小巧的鼻尖,还有像小时候很晚断所以定型的微翘嘴

 她大他两岁,平时也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不时提醒,他是弟弟、她是姐姐,叫他要乖乖听话。

 他没想过要表现得更稳重,只想逗她开心,喜欢她大笑的神情,生活本来就该充乐趣,谁定义死气沉沉就叫成

 成,是被社会规范绑得动弹不得的人用来安慰自己的名词,他这个人,从来不信教条,那是聪明人方便用来管理笨蛋设下的规定,他不认为他有义务遵循。

 即使她神经有够大条,即使她从不认为会爱上他,相信有一天,她会发觉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很深、很深了。

 他虽舍不得叫醒睡得一脸幸福的她,但是抬头看看头的闹钟,他狠下心宣布:“时间到…”

 一双大掌贴上她红扑扑的脸颊,上

 “起、起!再不起,你又要拎着鞋子从捷运站狂奔进公司了。”

 这时,他的长腿隔着棉被夹住她的脚,让她无法施展‮力暴‬,最后,她只好睁开眼睛,不的怒视他。

 “醒啦?”他咧嘴一笑,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喂…死小孩,不是叫你不要亲…”她擦擦鼻头,一副嫌弃的表情。

 “嗯,确定你醒了。”当她开始用“死小孩”来叫他时,就表示她的防卫系统已经启动。

 “干么用脚夹住我?”她无法起身。

 “我怕死啊!你不知道我叫你起比当兵时的意外还多吗?”他将脚缩回,两手在颈后叠,看着她百般不情愿地翻下

 她不像一般女孩子出门前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妆点“门面”刷牙、洗脸、换上制服,包括胡乱在脸上搽些粉粉水水,前后只需十五分钟。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吃早餐了呀!”她整装完毕,戳戳他的膛。

 他一翻身,抱住薄被。“我想多回味一下我们温存时的温度。”

 “神经!”她抓起枕头往他脸上一扔。“那你就继续跟枕头温存好了,温存完帮我把棉被铺好。”

 她笑着摇头,走到楼下厨房,这个怪人,真有机会给他偷袭的时候他倒安分,等她恢复攻击力的时候,又偏偏喜欢耍嘴皮子,在嘴上吃她豆腐,真不知道该说他笨还是呆。

 喂!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难不成,她还真的期待他拿出点男人的魄力对她怎么样吗?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住在一起…算算,哇,也快一年了,如果没怎样就是表示两人之间其实有的只是像朋友般的感情。

 而他口中经常嚷嚷的喜欢,应该也是错将友情当爱情。

 她不知道,因为她没谈过恋爱,对爱情没有特别的期待与憧憬,甚至对异也很少多看一眼,就连同事经常讨论的偶像明星,她儿就不知道帅在哪里。

 要是她们看过童凯,肯定会把电脑里的那些明星照片全拖进资源回收筒吧!

 唐小琦嚼着童凯准备的三明治,喝着他用牛冲煮的热茶,幸福地扬起微笑,有个这么贴心、可供使唤,欺负的弟弟,还真不错。

 要不是他年纪那么小,不用他追她,她早就倒把他了。

 其实,差两岁,从外表上应该也看不出差别…

 不行、不行!

 只要想到恋爱时,亲热的对象是童凯,她就会浮现“摧毁国家幼苗”与“老牛吃草”的羞愧心理,她怎么能想象那么不伦的画面?!

 “想什么?”童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她吓了一跳,倏地转头,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亲上他的脸颊。

 “得逞了!”他得意地笑。“等等我要用OK绷把这一块贴起来,这是小琦今早给我的爱的亲亲。”

 “亲你的头啦!”她连忙出面纸,想把他脸颊沾上的茶渍擦掉。

 “我不要擦…”他闪躲着。

 “不行,要擦掉,我才不要给你爱的亲亲。”她马上使出“十字锁喉”从他背后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固定他的头,硬要他自己擦掉那茶痕迹。

 这时,童凯突然出奇地安静,居然一点反抗也没有,乖乖擦脸。

 因为…

 她的酥正抵在他宽阔的背上,他那属于男本能反应的感神经一下子就被挑起。

 “怎么这么乖?”她不明所以,两手搭上他的肩,往前探头看他,柔软的脯不自觉地更贴紧他。

 “没什么…吃早餐…”他发出干哑的声音,想离开她的钳制。

 在这之前,他虽经常逗她、喜欢看她被捉弄得哇哇大叫,仍谨守分寸地维持着近似无别的相处模式,就像孩子般自在、坦然。

 但是…这一刻,他明显升起的望像冲破了一道纯净神圣的界线,令他不敢直视她。

 “小气鬼,不给你爱的亲亲就生气了?”她移到他身侧仰头看他莫名其妙的沉默。“好啦!好啦!再补一个给你。”

 她踮起脚,夸张地嘟起红,扶住他的脸颊,就要亲下时,童凯陡然退后了一步。

 他的反动作,让她的口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闪过轻微但明显的刺痛。

 这瞬间,仿佛澄清了一件事!他说的喜欢,绝非男女间的那种喜欢。

 “我不要了…不吃嗟来食。”他开玩笑地掩饰自己太不自然的回避。刚才,他冲动地想搂住她,狠狠吻她。

 不行…在她还无法接受他的感情前,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只会打破长期维系的默契,她会连夜整理行李,逃得远远的,不,会马上将他踹出屋外。

 与任何人的关系,他可以轻忽、可以随兴,独独对她,他不想冒险。

 “那,那我当然乐得省下来,先说,这可不能记账。”她轻哼一声,坐到餐桌,继续啃三明治。

 不知怎的,原本可口的早餐,突然之间变得淡然无味。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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