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实秋思前想后,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开口才好。
看珊儿一个下午开开心心的笑脸,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又怎么忍心打破她想成亲的美梦呢?
可是再不说,甭说他心底的愧疚一
比一
加深,就连书也读不下去,到时试也不用考了。
“一定要说,绝对要说!”豁出去了!他深
一口气,神情毅然坚决。
就趁现在快打烊了,大堂里已然没有客人,他要去跟她说个清楚。
此刻在大堂里,珊娘收起了挂在脸上一个下午的灿烂笑容,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忧郁地盯着手里的抹布发呆。
她又何尝感觉不出秋哥的异样?
只是她害怕听见他说出的答案,更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也许真的不想要她的事实,所以她只好逃避、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也就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他最近常默默地想心事,有时会轻轻叹气,而且她也不止一次逮着他偷偷望着她,那
眼的歉然和犹豫。
这么
言又止,又会是什么好事?
“难道他真的想跟我说,婚事只是我自己一相情愿,他根本没打算同我结成鸳鸯吗?”她低低自语,心下酸楚难分。
“嘿,母夜叉,大爷我买包子来了,还不快快出来伺候!”登徒子大摇大摆地跨门而进,身后还带了三、四名家丁,
脸得意嚣张的笑着。
珊娘柳眉一蹙,猛然抬头“又是你这混蛋,我不卖你包子,给我滚出去!”
“哟哟哟,明明就是朵玫瑰花似的小美人儿,偏偏浑身带刺,今
少爷我可带了拔刺的帮手了。”他脸上一扫那
慌张惊吓的衰样,耀武扬威地叫道:“识相的就烫壶酒,准备几样小菜跟大爷我陪不是,并且坐在我腿大上和我做个『吕』字…”
“放你个狗臭
!”她冷笑,倏地站了起来“你怎不叫你娘来陪酒啊?是不是那一天我话讲得不够清楚,菜刀磨得不够利,你居然还敢来自寻死路?”
“我、我怕你不成?”任是嘴上骂得响,登徒子还是忍不住畏缩了下,倒退了两步。
“少爷,就是这婆娘欺负你吗?”
脸横
的家丁们纷纷抡起大刀,给他壮胆助势。
“看我们好好整治这
人,给少爷您出气!”
“先教训这臭婆娘一顿,然后咱们再按住她给少爷出出火,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尖牙利嘴的。”
家丁们迫不及待要在主子面前争功,
口污秽下
不堪的话语,还杀气腾腾地
近来。
珊娘心下暗道不好,可是她决计不可能让这群爪牙败类得逞,二话不说便一把抓起长板凳扔向他们。
“哎哟喂啊!”“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好你个臭婆娘还敢反抗?”登徒子捂着闪避不及被砸中了的脸,痛呼怒叫道:“给我抓住她!”
“是!”珊娘迅雷不及掩耳地扔出长板凳砸人之后,便飞快地转身冲进厨房,惊悸却不慌乱地抄起两把亮晃晃的大菜刀。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跟他们一拚,好保全住这家店和自己清白的身子!
在紧要关头,她脑海里还挂念着待在楼上房间的心上人。秋哥一介书生,又是将来要当状元的人,绝不能有什么闪失,就算拚死她也要阻止他们!
“来呀!统统让我剁碎了喂狗吃!”她冲出厨房,娇眉倒竖。“你们这些鱼
乡民的败类!”
家丁们见两把大菜刀凌厉寒光自他们面前闪过,不
吓得退了好几步。
“你们这些饭桶,都给我上去抓人哪!”登徒子气死了,血
面地跳着脚。“平
在家里嘴上说得好听,怎么真要你们上阵就
缩得跟孙子一样?谁抓得到这娘儿们,我就给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众人眼睛当地亮了起来。
“少爷,我来!”
“我来我来!”
众人争先恐后要来抓人,珊娘心一凛,牙一咬,只得豁了出去握刀
向前。
“你们在做什么?”
陡然一声怒喝宛若雷霆自九天而来,所有人剎那间全僵住了,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斑大
拔潇洒不羁的实秋伫立在楼梯上,英俊的脸庞书卷味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望之生畏的霸气。
珊娘仰头凝视着他,一时痴痴地看呆了。
那群家丁则是震慑在他的气势之下,不由自主地
着口水,手脚发软了起来。
“你们死在这儿干什么?上去给我抓人啊!”登徒子犹在暴跳如雷。
“是、是…”家丁们如梦初醒,硬着头皮吼叫着冲上前去。
实秋剑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随即身若飞鹰地跃身而起,轻轻巧巧地落到门口,嘲
地看着那一群扑了个空的愣头青。
“想抓我?尽管来。”他勾勾手指头,语气轻蔑道。
“可恶!妈拉巴子,以为我们不敢吗?”一名
情暴烈的家丁抡刀狠狠地劈向他。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追了上去,以为打落水狗那般简单。
但见实秋沉着一笑,转身奔入屋外的黑夜里,那群家丁马上追了过去。
“秋哥!”珊娘心一紧,失声叫道。
糟了,他一定是怕她遭受伤害,以身作饵把那些坏蛋引走了…
她忧心得都快哭了,情急之下想追出去救他,就在这时登徒子还不知死活地拦住了她。
“你还敢跑?本少爷今天绝对不放过你!”
“别挡路!”她恼怒地起脚重重踹上他的命
子,还恨恨地用菜刀柄敲中他脑门。
“啊啊啊…”登徒子惨叫一声痛厥了过去。
珊娘连看也不看一眼,急忙追出门救心上人。
唉踏进无月
的黑夜里,她就听到了隐约传来几声惊骇的闷哼和哀叫,随即大地又陷入一片诡谲的沉寂无声。
秋哥?!
她小脸血
登时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摇摇
坠得几乎无力握紧两柄沉重的菜刀。
“秋…哥…”她悲愤地大叫。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要拿这条命跟那些恶徒拚了,就算不能为他报仇,也要就此追随他到九泉之下去。
“我在这儿。”低沉温柔的声音随着高大的身影自夜
中走来,轻松自若得像刚刚赏完月回来。
珊娘瞬间傻住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滚,她痴痴地望着他,深怕是自己眼花了。
他、他没事?!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掌轻轻搭上她的头,实秋怜爱地凝视着她“怎么了?哭什么呢?”
“你、你没事?”她仰望着他,
脸不敢置信。“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打得过人家呢?你要是受伤了千万别忍着,要告诉我呀,疼不疼?伤到了哪里…”
“嘿!”实秋低笑一声将她揽入怀里,大掌摸摸她的头。“别慌,我真的毫发无伤,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可是怎么可能?他们有那么多人,还凶神恶煞的,下手一定不留情,你怎么会连
寒
都没掉?”她余悸犹存。
“他们笨呀,在黑暗中我把他们全引到坡上,然后起脚自他们
股一脚一个踢下去,你听见他们哎哟喂呀的尖叫声了没?我想打坡上滚下去就算没摔断腿,
股也裂成两半了。”
“你是说真的假的?”珊娘破涕为笑,一颗惊悸惶急,騒动焦灼的心至此总算安然回到原位。“老没正经。那些人都不是善类,统统是练家子,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你踢下坡了呢?”
“练家子也有分上九
跟下九
,何况他们那种三脚猫功夫,在绿林界可是会笑掉人家的大牙,居然还好意思出来跟人混,逞什么凶?斗什么狠?哼哼,想当年…”实秋滔滔不绝道,差点就说溜嘴了。
“想当年怎样?”她有一丝狐疑地瞅着他。
“想当年…呃,想当年我们村子的拳脚师父说过我筋骨奇佳,乃是个天赋异禀的惊世之材,他一直想要收我当徒弟,说要传授我『如来神掌』和『降龙十八啦』,要不是我太想习得
腹经纶好治国救民,所以好说歹说地婉拒了他,否则我现在说不定会是武林盟主呢。”他假意吹嘘。
“噗!你?武林盟主?”珊娘忍不住咯咯娇笑。“怎么看怎么不像,你明明就是个手无缚
之力又脾气特好的文弱书生。不过你刚刚在店里可骗倒我了,那气势装得跟真的一样,我想那些混球一定也是因为你方才摆出的气势,才会误以为你身手了得,就傻呼呼被你给踹下去的吧?”
“啊?全被你看出来了?”他笑笑。
“那还用说,我孙珊娘开了这么多年的店,已经是阅人无数,任是谁被我这双火眼金睛一瞄,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她洋洋得意。
实秋暗暗偷笑,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好珊儿没有察觉异状,否则他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他…可能会以为他故意扮猪吃老虎,耍着她玩吧。
他并非存心故意瞒着她关于自己的武功和身分,因为在她心中早已把他想成是风度翩翩,文采风
的书生,这是他盼望了这些年,最希望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模样。
好不容易梦想成真,他又怎么能向她坦白自己其实是山大王呢?
他心下微微一凛,如果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她会怎么看待他呢?也许是惊吓、厌恶、排斥、不
…
他越想脸色越苍白,暗暗立誓这辈子都不能被拆穿,不能摧毁他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秋哥,你真的没受伤吗?”她在帮他做全身检查,摸摸这边,捏捏那边的,还是有些担忧。
“我真的没事。”他这才发觉她的碰触,剎那间全身热血沸腾了起来,有某个不该有动静的部位迅速变硬了。
懊死!他不想珊儿以为他也是个天杀的大
狼啊!
实秋忙不迭地闪痹篇她的碰触,声音有些不自在地道:“别摸我!”
“秋哥…”她一震,怔怔地望着他,心底大感受伤了。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又还不是夫
,这样…不好。”再下去火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实在没把握控制得住自己。
面对这么一个娇媚可爱、活
生香,又对他倾心不已的小女人,他早就感觉到自己的理智节节败退,越来越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了。
现下,他更不能让情况已是如此暧昧未明的时候,发生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憾事。
珊娘直直地凝视着他,喉头涌起了炽热酸苦的万千滋味。
他就这么厌恶被她碰着吗?
就算现在还不是夫
,可他们都谈到亲事了,难道他一点都不会想要跟她亲密些吗?
她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但因为是他,所以她也会想要跟他耳鬓厮磨,甜甜蜜
的…可是他的反应却直接又伤人,活像她要把他怎样了似的。
珊娘鼻头一酸,在昏暗的夜
中勉强忍住泪水,低下头道:“好了,咱们先回店里再说,而且店里还有个垃圾要处理。”
“对,那个该死的死
胚!”实秋脸色登时变了,气呼呼地挽起袖子“待会儿我不揍到连他娘亲都不认得他,我就不姓君!”
听见他说的话,她想笑,可笑意还未跃上眼底便消失了。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率众来欺
民女,当真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竟敢试图伤害你…”他兀自恼怒得气急败坏。
她低着头,不说话。
当空无月,夜
更深…
*********
第二天一早,登徒子被人发现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镇东的公用茅厕里,浑身臭气熏天又惊恐得胡言
语。
三天后,珊娘亲切地送走了那对去北方经商的夫
,为了那晚上的騒动纷扰而向他们表达歉意,她特地包了十颗热呼呼的鲜
大包子送上,好让他们路上充当点心用。
那对夫
开开心心地抱着油纸裹着的鲜
大包子,骑着骡子走了。
珊娘转身走回野店,在门边停了下来,痴痴地注视着正殷勤招呼着老客人们的实秋。
也许,应该放他自由了吧!
半个月的期限早已过了,她于情于理都不能自私霸道地将他留下来。
他迟迟不愿提起婚事,她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他的心意,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何不洒
些放手呢?
只是说得容易啊!
她已经孤单了那么久,独力支撑着这家店,就算遇上天大的难事都得咬牙担下,在他来到她生命里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人,可是因为有他的陪伴帮忙和照顾,让她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感。
现在…她好不容易幸福起来的人生,又即将变回原来的孤独寂寥落寞,这教她情何以堪呢?
就算她自私好了,她还是想要再多留他些许日子,就算只有一天、或一个时辰都好。
只要能够再让她看见他飞扬明亮的笑容,就好。
“珊儿,吃早饭了。”实秋忙出一头汗,但仍旧神采奕奕,愉快地道:“我熬了枣米粥,你不是这两天胃气不舒服,吃不太下吗?我见书上写枣米粥能平胃顺气,最是滋润脾胃了,你快来尝尝。”
“秋哥,谢谢你。”她又感动又想哭,可还是死命忍住了。
他的温柔,就是让她舍不得放手的原因之一呀!
客人们瞧着他们俩甜甜蜜
的模样,不
乐不可支,大家都替珊娘终身有靠感到高兴。
饶是如此…
“珊儿,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枣米粥,对胃很好的,你尝尝呀!”阿瓜伯故意深情款款地握住曹老头的一只手。
“秋哥,谢谢你,小妹怎么舍得你亲自为我熬粥呢?”曹老头默契好极,做羞人答答状,还不忘跷起莲花指。
“真浪漫啊!”其他人则是齐声唱和。
实秋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珊娘已经双颊飞红,忍不住娇啐道:“喂喂喂!”
“哎哟!小珊娘,你也别害羞了,这君子慕少艾,佳人思情郎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呢?”曹老头笑嘻嘻的说。
“我看起来像是在害羞吗?我是在生气。”她双手扠
,红着小脸老实不客气的说:“你们加一加起码也有五百岁了,还这么不正经。口里吃着我的包子,嘴上说着我的闲话,这像什么样呢?”
“呃,说笑、说笑…”阿瓜伯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有说才有得笑嘛!”
“是啊,而且我们也是在替你高兴,好不容易我们凶巴巴的小珊娘有人要了,这简直是跌落了咱们水唬镇十里坡上下一百三十九户人家的眼珠子…”
“喂!”珊娘又好气又好笑“这是称赞我吗?”
实秋看着他们老少抬杠斗嘴的模样,眼里笑意更浓了。
水唬镇十里坡果然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包子好吃,老人家热情小姑娘可爱,但是最让他心系的便是面前这个小女人。
他的笑容倏地有些飘忽,那紧紧纠
在心底深处的矛盾与悲喜痛楚又再度绞拧了起来。
进京赶考是他最大的愿望,他甚至为了大考还不告而别,把极北峰的百姓和寨里的一百零九名弟兄搁在一旁,就是为求得功名光耀春风寨门楣。
而且三弟和二弟未能实现的状元梦,也都要靠他了,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地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思长进?
为了不误她的青春,不误他的梦想,不再让这纠葛难分、暧昧不明的状况继续下去…实秋深深
了一口气,心底下了个决定。
既然千言万语也难说得清、道得明,那么不如就果断一点,俐落一点,什么都没法说,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吧。
*********
当天深夜,实秋背起包袱,穿着一袭淡紫
的长袍,缓缓地走出房间。
屋子里他每样东西都收拾干净了,除了原来的东西外,他把所有属于他的都带走了。
他不告而别,珊儿一定会伤心、愤怒,继而痛恨他。
他不愿让她赌物思人又气苦,只希望她在最初的震惊愤恨之后,再度回复她原来平静的生活。
他想了很久很久,尽管心如刀割,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法子。
她有她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他来搅
一池
水,也不能让她为了他牺牲她所拥有的一切。
倘若他此去中了状元便罢,若是没有,那么他又得乖乖回春风寨去当山大王,他怎能委屈她跟他做一对人人畏惧的强盗夫
呢?
她和杏儿、小冬不同,她们飘泊惯了,对江湖有一定的认识和了解,自然轻轻松松便融入了春风寨的生活,可珊儿在这人心朴实的十里坡卖包子,生活得好不宁静祥和,又怎么愿意跟他上山去,天天和那群凶神恶煞般的弟兄们厮混?
最重要的是,他害怕当她知道他原来是个威名远播的山寨王时,她就会连爱都不想爱他了。
他心下阵阵揪拧绞疼,一想到她厌弃不屑的神情,就几乎无法
息。
“珊儿,恨我,怨我吧…”他低低自语。“我宁可你恨我,也不希望让你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实秋神情沉郁地走向楼梯,经过楼梯口时,脚步并未停下,而是直直走向最后那一间房…她的房间。
他在她门前停住脚步,双眸闪过一抹悲伤不舍。
长夜悄悄,月
隐去,他就这样在她门前痴痴地伫立了好久好久,最后才留恋心痛不忍地转身离去。
*********
珊娘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她翻来覆去,被深沉的梦魇纠
得惊惶
叫,冷汗涔涔,直到天光大亮,雄
昂啼,才将她自恶梦中唤醒了过来。
“秋哥…”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
着气。
是场梦?只是场梦吗?
可是好可怕的梦,梦里秋哥中了状元,一身簪缨红袍地路经十里坡,却对她的频频呼唤听而不闻,而且他骑着的骏马后头还跟随着一顶五色彩轿,里头坐着他的新娘子,是宰相还是什么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
就跟那些传奇本子里说的一样,情郎赴京赶考喜中状元,却被皇帝招为驸马爷,从此后青云直上,喜
新人笑,忘却旧人哭。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色苍白,好半晌才恢复过来,颤抖着取笑自己。
“傻瓜,秋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我实在太坏了,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的人格?”她稍稍定下心神,自嘲地一笑“肯定是这些天烦恼太多,
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待会儿她一定要跟秋哥说这个梦,她听人家说只要把梦说出来,就可以破解掉这个梦了。
珊娘急急下
穿好衣裳,随手将青丝绾成髻,用一柄雕花木梳簪起,匆匆梳洗后便奔下楼。
是她睡晚了,想必秋哥此刻已经在灶下忙着,包子都不知蒸了几大笼了呢!
可是就在她兴匆匆飞奔下楼时,却看到大门开开,一群老人家七嘴八舌走了进来,习惯性地找老位子坐下,快乐地要包子吃。
“珊娘,
包子来一笼!”
“先给我,我饿死了。”
“不对、不对,我待会儿要下田,先给我才对。”
珊娘怔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马上来,我想秋哥已经在厨房里蒸包子了,待会儿就能吃了。”
她掀起竹帘子,含笑的眼却在看见清清冷冷的厨房时,整个人一震,一颗心迅速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里。
他走了。
她脸色苍白,僵硬麻木如行尸走
般缓缓走入厨房。
竹笼空空灶下冷,蔬菜蘑菇竹笙和几只大雁静静躺在长桌上,寂冷的厨房里一丝生气也无。
没有热气,没有热闹,没有温暖…也没有他。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秋哥…”她硬撑了好久,最后泪水还是汹涌溃堤了。
她最害怕的恶梦成真了,秋哥真的永远走出了她的生命…
连一声道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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