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珍珠,他是谁啊?”小莲将贾珍珠拉到旁边,好奇地指着傻愣愣待在一旁的阿牛问。
带着阿牛上市集,贾珍珠早就有被人盘问的心理准备,所以,她早就和阿牛套好说辞,免得有人问起时,两人的说辞不一。
“他是我表哥!”
怕她们的谈话会让阿牛听见,贾珍珠将小莲拉到远一点的地方,两个人躲起来说悄悄话。
“表哥?你什么时候有表哥啊?”小莲不相信贾珍珠的话。
“他说他是我姑婆的女儿的儿子,他突然来投靠我,我就收留他,让他和我一起做生意。”贾珍珠故意将她和阿牛的关系捏造成一表三千里的远亲。
“他来投靠你!你不怕他不怀好意啊?”
听了小莲的话,贾珍珠干笑了三声。
“你也瞧见他那股傻劲,你说他哪能使什么坏心眼,他不要被我欺负就要阿弥陀佛了。”
到目前为止,都是贾珍珠欺负阿牛,他只有乖乖承受的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说的也是!”想要占贾珍珠的便宜,那是痴人说梦。“不过,你一个女人身边跟了一个男人,这也不太好,说不定别人会因此而误会。若是因为他而耽误自己的幸福那可就糟了。”
对于小莲的关心,贾珍珠只脑凄笑在心里。
从她及笄那年到双十年华,这些年来,她一个人过活也没能把自己嫁出去,现在多了个人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对了,王大婶不是要帮你说媒吗?有没有什么下文?”小莲好奇地打探消息。
“上次问她,她什么也没说,直说还在挑选中,还没有决定是哪一户人家,要我别太心急。”
“你可得盯紧王大婶,毕竟,她是你目前唯一的希望。”和贾珍珠相识那么多年,小莲当然希望她能够早点找到归宿。
“我会的!”贾珍珠笑着说。
只不过,盯紧有用吗?她盯得再紧,男方若是迟迟没有着落,她盯也是白盯。
“珍珠!有生意上门了。”阿牛急唤她。
“马上来!”贾珍珠回过头应声。“小莲,我生意上门,我先回去了。”
“赶紧回去!”小莲就算还有话想说也不敢强留贾珍珠。
贾珍珠走回摊位,还没招呼客人就先数落阿牛一顿。
“你真是笨!连个客人也不会招呼,我带你上市集真是带错了。”她开口没有骂阿牛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其实,阿牛的用处就是帮她背柴火,毕竟,那么重的木柴靠她一个人是背不动的。
“这位大爷,不知想要什么?”她面对客人时展
微笑,和方才对阿牛的嘴脸完全不一样。
小莲在一旁看到这样的情形,她知道自己是白替贾珍珠担心了,只有她欺负阿牛的份,阿牛哪有本事占她便宜。
现下,小莲反而同情起阿牛来。
和贾珍珠在一起,他铁定连骨带
都会被她给啃了。
“阿牛,还不快把这堆柴搬给这位大爷,真是不会看人眼色。”贾珍珠对着阿牛又是命令、又是挑剔。
傻愣愣的阿牛听到贾珍珠的话后,赶紧行动,生怕动作一慢又会引来她的责骂。
收完钱的贾珍珠可开心着,一张嘴除了骂阿牛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笑眯眯的。
贾珍珠爱钱是众所皆知的事,不过,她可不是一
不拔的铁公
!
像现在,她回家的路上经过布庄,就想到阿牛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便想要帮他买块布
制件衣服。
手里拿着荷包,想到这里头大半的银两都是靠阿牛拼了小命爬树砍柴才赚来的,若是不帮他买布制衣似乎有些不通人情。
在布庄前停下,犹豫一会儿,贾珍珠即转身进到布庄。
“珍珠,你不回家要去哪里啊?”阿牛见她没有往回家的路走,他疑惑地问。
见贾珍珠没有回答他,阿牛只得跟着她走。
“我要买布。”贾珍珠直接说明来意。
“这位姑娘,我们这儿什么布都有,任君挑选。”一见生意上门,老板的眼睛睁得雪亮。“看看这细滑的缎子,穿在身上可是舒适又合身。这种丝绸的布料可说是…”
当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各款布料时,贾珍珠
话阻止他再说下去。
“你们这儿最便宜的是哪种布?”
虽然是要替阿牛制衣,可是,她舍不得花下重金,她顶多帮他买块
布而已。
一听贾珍珠这么说,老板也省了口水去介绍,直接将店里最便宜的
布摆到她的面前。
“就这些!”
“一尺多少钱啊?”贾珍珠最关心的还是价格。
“一尺八钱!”老板的口气已没有之前的热络了。
“八钱?这么贵!五钱好不好啊?”买东西杀价已经是贾珍珠的习惯。
能省下一
钱也好,积少成多,将来她也有机会成为大富翁。
“七钱!再低你就到别处买!”老板的口气已开始不悦。
贾珍珠算了算,一尺七钱,那她一尺省一钱,十尺就省了十钱。
“好!就七钱!帮我裁这蓝布,刚好他可以制二套衣服的数量。”
老板看阿牛一眼,目测一下他的身材,就动起剪刀裁布了。
“剪刚刚好就行,别想多剪一点占我便宜。”贾珍珠叮咛地说。
“知道啦!你这么精明,谁敢占你便宜。”今
贾珍珠登门来买布,老板这才知道什么叫作锱铢必较,若是要比精明,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将老板裁好的布料放在阿牛肩挑的竹篓里,贾珍珠付钱后就带他离去。
走在贾珍珠的后面,阿牛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她要买布给他呢?
“珍珠,你买布要做什么啊?”一有问题他就提出来问。
“你真笨!刚刚你不是也有听到,要做衣服给你穿。”贾珍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有时她觉得阿牛呆呆蠢蠢的,老是问一些答案已经很清楚的问题。
“可我已经有衣服穿,为什么还要给我做衣服?”
“你身上的衣服不合身,不是
脚就是
手,你不嫌难看,我都觉得你这样跟我走在一起会让我感到丢脸。”
不是贾珍珠的嘴巴坏,她只是直了点,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她也不是嫌阿牛会丢她的脸,只是,她怕人家说她
待阿牛,不给他吃、不给他穿。所以,她才会想要打点一下他的门面。
“哦!”阿牛不懂贾珍珠的用意,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只要照做,不要去反对就是。
问题问完,阿牛就闭上嘴。
他没再发问,贾珍珠乐得耳
子清净,也跟着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彼此没有交谈。
突地,贾珍珠耳尖地听见有人叫唤王大婶的声音。
王大婶在附近,她正好可以问问她的亲事办得如何了。
贾珍珠循声找人,就在转个弯的街角看见了王大婶。
“王…”她正想喊王大婶时,看见猪
忠在王大婶身旁,她立即闭上嘴。
她问的可是自己的亲事,让别人听见可不好,她想想,还是先躲起来,等他们谈完话,她再出现会比较好。
一这么决定,贾珍珠就躲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边。
“珍珠,你在做什么?”阿牛不解地问。
天都快黑了,说要赶路的人是贾珍珠,可老是延误脚程的人也是她,把阿牛给搞胡涂了。
“嘘!你别吵!”贾珍珠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怕阿牛的声音会惊动到王大婶和猪
忠,贾珍珠还特地探头瞧瞧,看他们是否有发现她,
见贾珍珠神秘兮兮的模样,阿牛也跟着她探头探脑地看,他十分好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讲话有什么好看的。
“你在看什么?”
“嘘!安静,乖乖地不要吵。”贾珍珠不敢大声凶他,只能小声地安抚他。
很难得地她没有骂他,阿牛
欣的坐到一旁,安静地不吵她。
他好高兴他终于有一次没有惹贾珍珠生气!
“王大婶!”猪
忠脸上难得
出腼腆的笑容。
半路被猪
忠拦下来,王大婶可是心底发
,因为,她还忘不了之前被他拿着杀猪刀赶出门的情形。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由于心中害怕,令王大婶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别怕我,我不会吃了你的。”猪
忠见她那么恐惧,他暂先安抚她的情绪。
“我是老太婆一个,我知道你的胃口不会好到连我也想吃。”王大婶不怕他吃了她,她是怕他会杀了她。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猪
忠对她使了个眼色。
帮忙!通常会想找她帮忙的都是为了说媒的事,可上次为了贾珍珠的亲事已经惹火了他,他现在会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呢?王大婶想破了头也想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是什么事?”
“就是、就是…”猪
忠害羞地支吾了老半天,最后一口气将他的请托说出口:“我想请你帮我去说件亲事!”
原来是要请她去说媒啊!王大婶这时终于能安心面对他。
等等!猪
忠突然要请她去说媒,该不会他现下终于明白她想将他和贾珍珠撮合在一起的用意吧?
哈哈哈!他终于肯接受贾珍珠这件亲事了!
现下把贾珍珠推销出去,那她在扬州城铁定会声名大噪,届时,大家都来找她说媒,她光是媒人礼金就赚不完了。
越想越得意,王大婶不
笑开了嘴。
“猪
忠,我就是觉得你和珍珠
相配的,才会想要把你们凑成一对小冤家,可你那时还拿刀赶我出门;现在你终于明白珍珠的好、了解我的苦心了。说实在的,珍珠虽然其貌不扬了点,但她心地好又不做作,尤其她做生意的功力可是一
,是个极有帮夫运的女人;娶了她,你的生意铁定成为扬州之冠。”
听了王大婶一连串的话,猪
忠感到一头雾水,一点也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我请你去说亲事和贾珍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老是提到她?”猪
忠不解地问。
“咦?你不是要我帮你去向珍珠提亲吗?”王大婶惊讶地反问。
“什么跟什么?”猪
忠这才明白他们之前是在
同鸭讲。“谁说我要娶贾珍珠那个丑八怪?”
“不是吗?”
猪
忠翻了翻白眼,嫌恶地说:“那个贾珍珠无父、无母,人又长得高头大马像头熊,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她那一身的肌肤比烧过的木炭还要黑,五官虽然都俱全,却左看右看也找不出值得夸赞的地方。要是我娶了她,我岂不是要夜夜做恶梦?
再来我虽非家财万贯,可我多多少少也有些积蓄,纵使我娶不了小家碧玉、会枝玉叶,但至少娶一个身段婀娜多姿的黄花闺女绝不是件什么难事。所以,若要我委屈自己娶贾珍珠为
,那倒不如我一辈子不娶算了。”
王大婶知道猪
忠说的是实话,就是因为众人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贾珍珠才会年已二十还找不到婆家。
不过,反观这个猪
忠,除了靠杀猪、卖猪
赚点钱之外,实在也找不到其他优点,而且他的身材和那些猪还真有点像,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他们是同类。
就因为如此,王大婶才会想将这两个其貌不扬的人凑成双。
听猪
忠说了一大堆批评贾珍珠的话,王大婶还没死心,她还想再替贾珍珠说些好话,看是不是能扭转猪
忠对贾珍珠的偏见。
“人家说娶
要娶贤,漂亮的女人难照顾,若真要找个懂得理家的女人,还是要找珍珠这样的。娶了她,保证你从此可以逍遥过
,所有的事全交给她打理。”
“
子是晚上用来暖被、恩爱、传宗接代用的,娶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光吓就吓个半死了,哪还有什么传宗接代的兴趣。”猪
忠还是坚持要娶个漂亮的娘子。
王大婶见说不过他,也只得投降。
“那你是中意哪家的姑娘,我帮你提亲去。”猪
忠将贾珍珠说得一无是处,她倒要瞧瞧,他心仪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就、就是市集上那个小莲。”一说到意中人,猪
忠
出了害臊的表情。
“小、小莲?”王大婶差点没晕倒。
他真的是癞虾蟆想吃逃陟
!
躲在一旁的贾珍珠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完全傻眼了。
原来,王大婶想要替她作媒的对象竟是猪
忠,而且,猪
忠还把她说得一文不值,好像他是天上的白云,而她是地上的烂泥一样。
她都没有嫌他又肥又丑了,他竟然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嫌弃她。
别说他不想娶她,就算他想娶,她即使一辈子要当老姑婆,她也不嫁他。
贾珍珠觉得这一切好可笑,可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今
听见猪
忠将她说得如此不堪,他的话有如利针一般,一
地扎上她的心头。
难道长得丑是她的错吗?
这也不是她自愿的,她根本就别无选择,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要当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
男人还是偏好貌美的女子,像她这样注定要孤老终生。
奇怪!怎样眼睛会觉得酸酸的、热热的呢?
“珍珠,你怎样哭了?”
当她
下两行清泪时,她自己还没有发觉,反倒是一旁的阿牛先疑惑地问。
“我没有哭,是沙子跑到眼睛里去。”拭去泪水,贾珍珠不愿向阿牛承认自己不中用地哭了。
她有多久没有流泪了?回想最后一次哭泣,似乎离现在已非常久远,久到她已没有印象。
她曾因为自己其貌不扬而自卑过,但是,这么伤心却是头一回。
这张皮相是父母给她的,她从来没有因为被人说丑而流泪伤心;可现在,她不
埋怨她那早亡的双亲,为何没有赐给她女人梦寐以求的天生丽质。
“那我帮你吹吹!”阿牛捧住贾珍珠圆润的脸蛋,打算替她将沙子吹出。
“不用了!”那只是个假的借口,所以,贾珍珠拒绝他的好意。“刚刚
了泪,现在好多了。”
她用力地眨眨眼,想要抑制泪水,不想在阿牛的面前
出她的脆弱。
贾珍珠虽然这么说,可是阿牛一点也不相信。
“可是你还在流泪,沙子一定还没有跑出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滑落,不是想要阻止就能阻止的。
阿牛的关怀令贾珍珠恼羞成怒,她一点也不感激他的关心。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要
婆。”贾珍珠气恼地转身离去,不再搭理阿牛。
她现在只想要独自一个人静一静,躲在暗处好好疗伤。
阿牛的关心是她现在最不想要的,他每问一句,就把她心中的伤口再撕开一次,令她痛苦万分。
“珍珠,等等我啊!”见贾珍珠扔下自己先走,阿牛着急地挑起竹篓,连忙地追赶上去。
贾珍珠边走边拭去泪水。
她不能再哭了!她强忍住泪水,再怎样难过她也要撑下去,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让人笑话她。
阿牛傻愣愣地跟在她的身后,怕说多了会惹她生气,所以,他干脆就不发一语。
一回到家,贾珍珠不理会阿牛,自己进了房间,用力地甩上门,将阿牛的关心拒于千里之外。
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关怀,她现在只想要好好地痛哭一场。
用被子将整个人包住,她就躲在里头痛哭。
贾珍珠是怎样了?搔了搔头,阿牛感到一头雾水。
他的耳朵凑到门板上,想听听里头的动静。
断断绩续传来的哭声,虽然闷闷的听不真切,但阿牛知道她在哭。
她一哭,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人也跟着郁郁不乐。
他愁眉苦脸地坐在板凳上,双手支着下颏,两眼直直地望着贾珍珠的房门,想等她开门出来。
在替他买布时明明还好好的,她怎样会突然就变得怪怪的?
啊…她是在偷看那一男一女对话后才开始哭的,难不成他们说了什么话令她伤心?
对!贾珍珠会难过一定和他们
不了关系!
阿牛这时气恼自己当时为何没有跟着偷听,否则,他就能知道贾珍珠伤心的原因。
他好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不敢,怕会惹她生气;因为,她已经明显地拒绝他的关心。
他还是安静一点,别在这时候吵她。
阿牛在板凳上躺下想要入睡,可是,房里头传来的哭声扰
他的心房,他顿时睡意全消,难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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