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啧,加上后头的,究竟总共有几个?
寒料峭,天色方蒙蒙亮,客栈都还没开门做生意,东翁即领着一堆子男人来到天字三号房敲大门,简短地介绍完来客后,即晾在一旁,心情很好地看着出来应门的余美人,与那票贵客们皆一语不发地瞪来瞪去。
半晌过后,余美人朝东翁勾勾指,在东翁摆明了不愿掺和此事时,一把揪着东翁的衣领将他给扯过来,
低了音量问。
“君楠到底有几个师兄?”眼前的男人多得跟一班小兵似的,不想亲自算清人数的余美人,愈算愈火地问。
“二十个,全都到齐了。”已经替他点过名的东翁,挂在他的手上没好气地应着。
“他们来这做啥?”他是知道君楠与他一般,都有着一票师兄弟,但他的那票师兄们,可不曾来这采过他半回,而她家的…倒是
殷勤的嘛。
“探亲兼作客。”东翁自怀中亮出一张拜帖,改
进他怀中“他们想与君楠聚聚。”
“什么聚聚?”余美人更是用力揪紧了他“你难道看不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吗?”
!除了对君楠的
字之外,在那票男人眼底,还有爱慕和专程来找他麻烦的警告!
东翁不客气地拍开他“我又不是那个看相的,我哪会知道?”谁教这票家伙找上门时,姿态强硬得什么僧面佛面都不看?加上这票男人又都摆明了说要叙旧,他也只能顺应民意把他们给请进来。
在那票所谓的师兄们,个个对君楠所居的那栋楼看得目不转睛之时,余美人只差没叫人拿几十条帕子让他们擦擦快
出来的口水。
“他们不知她已为人妇了吗?”他是被严格限制不许外出打野食,可是呢,君楠却与他相反,就算足不出户,永远都有一堆男人在打她的主意。
东翁无奈地两手一摊“他们认为这不影响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慢着。”余美人的神情更是挣狞“你为何没把他们给轰出去,反倒把他们给请进来?”这根本就是把一堆野男人给放进他家来抢人,这位客栈的老板,就不能让他安安宁宁过个几
吗?
“谁教你曾对我不仁?我当然也要对你不义一回!”逮着机会报仇的东翁冷冷一笑“喏,人就交给你了,你慢慢享受吧。”上回他被留下与开国大将军和两家的家长,足足周旋了一晚,而那一晚,他则是里里外外两面都不是人,在他不得不派人请来步青云之前,他只差没代这对夫
被那些尊长给拆了。
率众前来的师兄弟们,在东翁远离火线之后,首先推派出师门里的大师兄上前要人。
“君楠呢?”
“她还在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过一遍,并习惯性地在他面上找着了类似嫉妒的目光后,余美人登时木着一张脸。
“不邀我们进屋去坐坐?”让客人集体站在院子里挨冷,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他很懒得转弯抹角“是不怎么想。”
说时迟,那时快,本就打算找他算算拐跑小师妹这帐的众人,团团围住了余美人。早就有被集体围剿心理准备的余美人,只是扳扳颈间,打算在最短时间内打发这票居心不良的师兄弟后,再去服侍君楠吃早膳。
“师兄?”
双方一触即发的战火,在一声轻唤自远处传来时,立即掩兵息鼓,包括余美人在内,大伙全二话不说地收拳收刀收剑,一同合作地完成掩饰动作。
被全师门上下捧在掌心里的君楠,身上披着件外袍,睡眼惺忪地站在院子远处,一脸意外地看着那票跑来拜访她的师兄们。
“师妹!”喜出望外的众人,皆刻意省略过她
部以下大腹便便的模样,目光只定在她那张可人的面容上。
“全都…给我站住。”在他们想冲上前包围她时,余美人站在原地
低嗓冷声向他们警告。
众人回头威胁
地瞪他一眼,余美人完全无视于他们的目光,推开他们笔直走向君楠,先是替她将外袍给拢紧点,再占有
地一手揽着她的
。
“你那么早起做什么?”真不会挑时候,她就不能等他把他们都给收拾完再来闹场吗?
“我听到声音,所以…”她伸长了颈子,想采首看向那些久违的同门师兄们。
“我自会招待他们,你就别累了,进去歇着。”余美人马上遮住她的视线,并转过她的身子,将她往后头他们所居住的那栋楼推去。
“你又不认识他们。”她走了几步,皱眉地想止住脚步。
“放心。”余美人说得相当斩钉截铁“我很快就会全都认识了。”那票早晚都要收拾掉的后患们,敢自动送上门来?哼,算他们倒楣!
“噢…”君楠瞄了瞄他那皮笑
不笑的模样,和他额上又冒出来的青筋,大抵知道他在火些什么后,她很识趣地乖乖走出院中避风暴。
“慢着,小师妹!”
“她嫁人了。”余美人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挡住想要将她追回来的众人“请改叫余夫人。”
“我们来探的是她又不是你!”身长高度高了余美人些许的大师兄,在上前
住余美人时,一手搁在背后暗示其他的师弟们。
余美人摆出一脸跩态“不、
、
。”
“我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时
。”大师兄再走上前一步,似要噬人的两眼直瞪着他。
他往东厢房一指“客房在那个方向。”待会儿他就吩咐那些已经算是长住在他这儿的将官们,好好伺候这票打算赖着不走的贵客。
两两互瞪、一触即发的目光,在僵持了一阵子时,君楠的声音忽然自后头的楼院里传来。
“师兄,放手…”
余美人一怔,才想要转身赶至后院时,一道拳风已自后头扫过他的脑际,没空耽搁的他,扬拳揍了那个居然敢偷袭他的仁兄之后,顺道再踹了跟过来的几个各一脚。
“我叫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远处佳人的音调已变得愈来愈不悦。
“君楠!”不敢再留在原地搅和的余美人,十万火急地往后院冲去,但冲到一半,就见一个男人已遭人一脚给踹飞过院。
“你…”在那个不知排行第几的师兄落地,认出他脸上的鞋印后,余美人眨了眨眼,拉长了音调问向那个对自家师兄下毒手的君楠。
她冷冷轻哼“只是闲着没事做,所以动动脚而已。”也不看看她有孕在身,还敢吃她豆腐?以为她的肚子大了一圈就好欺负呀,她就照踹不误给那些被她踹了好些年的师兄们看。
“没动了胎气吧?”深怕她又动了胎气,余美人忙蹲身下子抚着她的肚皮。
她扳扳两掌“胎气是没动,不过怒气倒是有一箩筐。”她不该忘了,当年她的武艺会快速
进和提早离开师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票食
也的师兄们。
将她检查完毕的余美人,听完了她的话,顿时也有志一同地转过身子并
好两袖。
岂有此理…让君楠怀有身孕,且变得
光四
无限动人的人是他,他这个当丈夫的,眼下都没法沾上一口,别的男人还想来这分一杯羹?他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他深
了口气,再朝远处大喝“东厢房里头的,现下全都给我滚出来!”
一堆人数不下于这票师兄弟的军官们,不一会就整整齐齐地站在房外,跟随他多年,已经很会看他脸色的副官,转了转眼珠子问。
“不知将军有何指示?”才一大早,又有谁惹他生气啦?
“今
不处理军务,改为
练!”余美人直接朝他的副官下达指令“你们的对手就是眼前的这些。”
“得令。”向来只管照办,不问原由的副官,随即转过身去整备队形。
“你来真的?”站在他身旁的君楠,一脸无所谓地问。
“难道你方才踹假的?”他挑挑眉,完全不介意眼前这两堆人马再拆东翁几栋楼。
她耸着肩“好吧,你尽兴就好,其他的,就让东翁去哭吧。”也是该有人给她家那票永远都不懂得死心的师兄们一个教训了。
余美人朝前站了一步,赶在两方开打之前把话说清楚。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哪个不甘心的就尽管站出来!”
二十个男人,在他的话声一落,动作整齐地集体往前跨了一大步。
居然全都给他站出来…
余美人不
一手抚着额,直在心底想着,他是有必要找个时间跟君楠抗议一下,她以往太过招蜂引蝶才是。
“若是胜不过我,那往后就不许再来找她!”他抹抹脸,一手指着那个带头的大师兄大喝。
“没问题!”
“不准看。”两造即将动手之际,紧急想起一事的余美人,忙不迭地转过身要君楠回避。
“为何?”那么久没看热闹了,她为何不能参与?
他一脸凶样“你少教坏我女儿,转过头去!”她想培养出一个脾气比他们更火爆的女儿不成?
君楠只是不语地扬扬眉,以为她又要抗议的余美人,马上再补上一句。
“万一我儿子有样学样,在肚里踢他娘亲怎么办?”余美人干脆转过她的身子再将她往房里推“待会儿我再同孩子沟通沟通,你现下就回去房里好好待着!”
儿子女儿都是他在说的…蔺言早早就同她说过了,她这回又不是一次怀两个。
遭人驱赶的君楠,微绯着脸缓缓踱向寝房时,腹里的孩子还真照余美人所说地踹了她一脚。
她好气又好笑地轻抚着肚子“乖,别听你爹胡说。”
当天字三号房里的两派人马开始集体干起架时,两手端着早膳的丹心,无言以对地杵站在大门口,不知该如何穿过眼前那些打成一团的男人们,把手上的早膳送到君楠的房里。
两肩挑着扁担,今儿个打算去卖豆腐的封浩,在路经吵闹不已的三号房时,也跟着在大门处停下脚步。
“丹心,那是在做啥?”呃…这算不算是某种形式的家变?
她
面无奈“没什么,只是余将军在处理家务事而已。”一栋、两栋…看样子,第三栋楼也快被他们给拆了…几个月前步青云所开的那个赌局,东翁应当是赢定了,不过,东翁也快亏大了。
“不会闹出人命吗?”封浩看了里头
烈的战况一会,不敢苟同地摇首。
“…应该会吧。”
“你说,拆了…几栋?”
没留下来观战,将贵客送到地头上就回客栈做生意的东翁,晌午一过,在丹心头疼地一手抚着额来到栈中向他报告后,他即很后悔之前他干啥要对那个姓余的有仇报仇。
亲自替东翁清算过损失的丹心,正打算派人去天字三号房收拾善后,顺道把那些贵客和伤兵全都扔出客栈外。
“三栋。”倘若不算上旁边的柴房的话。
东翁听了,打不起精神地趴着柜台上,默默在心底算着这回他同步青云打赌所赢的赌金有多少,但在算了一会,发现那些赌金根本就不够他拿来重建天字三号房后,他更是心痛得直捶心肝。
丹心拍拍他的肩头安慰“往好处想,余将军已经处理完他的家务事了。”那票师兄们,别说是在这多留两
作客,往后应当是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哪有什么好处可以想啊?”东翁颓丧地两手伸进发里将发
成一团“只要那对夫
一
不搬出栈,我就没一
好日子过…”
“节哀。”将话传完后,忙碌的丹心即撇下他,任他继续自暴自弃。
跋在正午进栈用膳的人
涌进前,本在外头拉客的鞑靼,在东翁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拨着算盘数算着三号房又造成的损失之时,跑进客栈里头通报。
“东翁,方才余将军的岳父曾来过这。”
东翁提不起劲地问:“怎么,那个老家伙终于打算认女婿了?”那家伙不是撂过话,这辈子绝不承认有这件婚事吗?那个老顽固是回心转意了不成?
“看来不像…”鞑靼愈是回想方才乐云天面上凝重的神情,愈觉得里头似有别的内情。
“那他来这干啥?若是要见君楠的话,他怎不进来?”该不会是还拉不下老脸,所以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吧?
鞑靼摇了摇头“他也没说要见乐将军,他只是问了我一些话。”
“问些什么?”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东翁,面色一沉,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他皱眉地回想“问余将军待乐将军好不好、腹里的娃娃如何,还有他们夫
俩恩不恩爱那类的。”奇怪,那家伙之前不是还扬言要与君楠断绝父女关系吗?怎会突然关心起她和余美人了?
“然后呢?”东翁愈听,五指愈是直在柜上敲个不停。
“没有然后,他问完话就走了。”
他
了
下巴“嗯…”可疑到明显的程度,这教他要不怀疑也很难。
“东翁,你想他来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既不是来认亲的,那十之八九不会有好事。”他两掌重重按在柜上站起身,转首看了后头的本馆大门一眼“那个万事通封浩在不在本馆内?”
“他一早就出门去了,他今儿个是卖…”鞑靼想了一会才记起那个一年换三百六十五个行业的房客今
是改做哪一行“对了,卖豆腐。”
少了一个可以提供消息的封浩,东翁并不气馁,他想了想,打算改找另一个对朝政之事,消息更加灵通的房客。
“鞑靼,这由你看着,我去天字一号房一会。”
“你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在寝房内等了一个晌午的君楠,在余美人完整无缺地踏进房中前,她本还打算在他与那堆师兄打完一顿后,她得替那个为她出头的余美人疗疗伤,没想到,他全身上下半点损伤都没有,甚至就连顶上的头发也都没
过。
“那当然。”她都可以长年踹着那票师兄玩了,就算他没亮刀亮
,他也照样赶得跑那票统统都心怀不轨的家伙。
收拾妥备而用不上的葯箱后,君楠纳闷地看着似是心有未甘的余美人,臭着张脸,直在房里走来走去,她想了想,探头看向窗外的院子。
“我家那票师兄呢?”
“全都识相的滚回去了。”他更是没好气,照样在房中踱步,且脚步一下踩得比一下重。
她一脸兴味地瞅着他的模样“他们不是说要在这作客几
?”原来他嫉妒时的脸色是这个样呀,她真该找人将这情景画下来,以供她
后好好回味。
“我可不款待那种客。”那票师兄们在他忙着开揍的时候,还有空闲在他耳边说以往他们的小师妹,待他们是如何好、又是多么受他们的疼爱…让他光是想到当年她身处一票恶狼中的那等情景,他就很懊悔当年他干啥要听他家老爹的话,而不与她拜在同一个师门下。
君楠不语地坐在小桌旁,慢条斯理地喝完
汤后,见他仍是在气头上,还三不五时看向外头看还有没有人敢再上门,她忍不住漾出笑,一手撑着下颔瞄着眼前的妒夫。
“这位姓余的将军,您还要吃味多久才甘心?”都酸得可闻到酸味了。
“说!”他速速将火目一转“你家那票师兄打你的主意有多久了?”他以往去风月之地都一五一十地向她报告,而她却隐瞒着这事从没对他说过,哼,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她轻耸香肩,一派习以为常“大概自我拜入师门起吧。”
那不就十几年了?
“他们可曾吃过你的豆腐?”他两掌重重拍在桌上,兴师地将整张脸
至她的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哪有可能?”她挑挑眉,啾的一声,飞快地在他
上偷袭一记,以消消他的心火。
“他们可曾向你示爱?或是曾打算上你家提亲过?”虽然那记小吻安抚了他不少,但肝火仍旺得很的余美人,并不打算因她略施小惠就对她以往有多勾男人而不记仇。
“嗯…”她苦恼地皱着柳眉“那我可能得算上好半天了。”除了她家二十个师兄外,她没记错的话,对山的另一座师门,里头扬言要娶她的似乎也不少。
在余美人又因她这句话而气得面色铁青时,瞧了他好一会的君楠,突然发觉他的性格其实相当可爱,虽是小气又爱记仇,可看他只为她妒为她忧的模样,就足以让她的好心情持续上一整
,也许,往后她该时常派人来这激励他一下,他就会知道对他来说,她有多重要了。
忙着一迳火大的余美人,在不意瞥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时,他顿了顿,愣愣地瞧着她那美丽的笑颜,并直在脑中回想着,他究竟已有几
没再亲吻她那双甜甜的
了,而他以往又有多久,像个瞎子般,没将她的美给看进眼底?
两手轻捧起她的娇颜,低首柔柔地吻了她一番后,稍感餍足的余美人,弯低了身子搂着她,无言地靠在她的颈间与她耳鬓厮磨。
“你就别再气他们了。”君楠两手环上他的颈间,再亲了他一下后,拉着他走出房外“难得放晴了,我想晒晒
。”
微寒的春风袭来,园中提早盛开的春风,姿态婷婷地在风中摇曳。君楠躺在小亭中的长椅上,枕着余美人的腿大,边享受着照在她面上融融的
光,边听着他以他那副在不吼也不吵时,格外悦耳动人的嗓音,念着他们摆放在亭里的兵书。
在听到快睡着前,感觉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她不
睁开眼,拉拉他的衣袖。
“别念这个,会带坏孩子的。”他俩的
子已够糟了,她可不希望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更上一层楼。
余美人搁下手中的兵书,一手轻抚在她的腹上,一脸心满意足的他,低下头轻声地对她说。
“改
,咱们找那个算命的,替咱们的孩子取蚌大吉大利的好名字。”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姓轩辕的,不但会算命、看相、看风水,就连命名也很有一套。同是这间客栈的房客,不好好利用未免也太可惜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嗯…”“你想睡了?”
“我有个念头。”她摇摇头,拉来他的手,一
一
地扳昔他修长的指头把玩时,边说出那个随着孩子就快出生,在她心中也就愈加成形的心愿。
“什么念头?”
“关于我未来的前程。”她张开五指,与他的紧紧
握“我想,在把孩子生下来后,就弃军从商,接下我娘亲她家的油行事业。”
以往没听她跟他商量过此事,也不知她是打哪来这种念头的,余美人难以理解地看着她那似是早已下定决心的表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忙以一手拍拍她的面颊,以为她是有孕胡涂了“你辛苦了多少年才当上将军,你竟要放弃你的心血?”习武、读书十数载,再入营当兵
练多少年,她是如何一路走来的,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与她走着同样道路的他可再明白不过。
“我就快当娘了。”她淡淡地说着,没想到他的反应比她预期中的
烈。
余美人飞快地驳回“我早对你说过那不会影响你的前程。”谁说女人在有了孩子后就不能再从军的?
“我只是不希望,往后我没能陪着孩子一块长大,或是因军务而少给孩子一分爱。”
或许她与余美人成亲,的确是因身不由己,可至少他们俩不像是她的双亲。她的那对双亲,成亲就只是为了政治与商业利益,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感情,就算是表面上貌合神离,也不多说一句。也因此,自小她所得到的关爱与照顾,大都只来自于她的
娘,而不是她那总是很忙碌的娘亲身上,而她爹,则只是一心希望她继承家业而已,除了她的军功之外,从没把她给放在心上。
就算,
后她可能因此而感到有些落寞,也不能再回到那片她所熟悉的天地里,她仍旧是不希望,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后也要走上她的路途,孤单的成长,独自一人没有她的陪伴而寂寞的长大。
长久以来总是踩着同样步伐同行的两人,如今有一人即将离开了?余美人一想到
后没有她在另一座军营的陪伴,顿时觉得心中那座平衡的天秤,因她的离开而少了另一半。
他沙哑地说着“我从没要你放弃过什么…”
“我不是放弃。”她反而看得很开“我只是认为我能有更好的出路,不去闯一闯,我怎知我是否还有别的能耐?况且,我娘与我都是独生女,我娘亲的家业,由我来继承,也是理所当然。”光靠他俩的军饷,是可养活孩子,但他们的忙碌及因军务不能常在家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她会从军是因她爹所
,如今能够陪着孩子又能不再照着别人的命令走,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作法。
“那你爹呢?”余美人不忘提醒她“他不是一直很希望你能当上大将军?”
她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那部分,往后可能得由身为半子的你去实现他的梦想了,至于他会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身上突然多了个重责大任的余美人,听了,只是不发一语,并突然对她张大了眼。
“怎了?”他不会是听呆了吧?
“动了!”他一手按着她的腹部,一脸激动又奋兴“孩子又动了!”
“腹里的娃娃总不会成天都在睡吧?”在他乐到不行时,她好笑地以指弹向他的鼻尖“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这孩子知道爹娘在说话。”他连眼睛都笑眯了,标准的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无论是男是女,这孩子认得我!”
“
都把耳贴在我的肚皮上同孩子说话,还能不认得你?”严格来说,那应当算是騒扰。
兀自开心笑了一阵后,余美人勉强收回笑脸,瞧着在他腿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她。
“待孩子出世后,我俩,会如何?”虽然他们之所以会成亲,并有今
,皆因她腹中的孩子,可他并不想在
后因多了个孩子而有所改变。
“什么如何?”
“步青云曾问过,夫
间的感情呢?”打从一开始,那个没良心也没人
的侯爷,就已很有远见地把他们的问题挑得很清楚了。
君楠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扔到他的身上。
她凝睇着他问:“你希望如何?”他要是敢答错一字,她保证,在她把孩子生下来后,这位仁兄他就死定了。
“你是我的
,无论如何,就算你再不愿,我都会与你厮守到老。”他老早就在人生中挪了个位置给她霸占了,她以为他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她撇撇嘴,对这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到老是多老?”
“一辈子。”倘若他哪
没被心情不好的她给一刀砍死的话。
君楠先礼后兵地笑着警告他“我先说,就算身为军人的我们是将命悬在刀口上,但,诺言就是诺言,少了一
,或是你在战场上不小心阵亡都不算数。倘若你敢反悔没做到,我不但会将你挫骨扬灰,我还会从这辈子恨你恨到下辈子。”
聆听着她那一点也不美好、更不柔情似水的但书,余美人虽是
心的感慨,却也知道不能指望她能像个小女人般,吐出什么
麻兮兮的字句,或是什么深情款款的言语,好让他再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答应你。”他谨慎地颔首,同时朝她伸出一掌“但为求公平起见,你也得答应我同样的条件才成。”
君楠很爽快地握住他的掌心回应承诺。
“一言为定。”
就在那
过后,接连着几
来,余美人因突如其来的军务而在藏龙营忙得
不出空,在家中独守空闺三
的君楠,却始终不知究竟是何军务,可令余美人连向她解释发生了何事的时间也没有,即紧张地速返藏龙营。
就在她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打算亲赴藏龙营一趟时,卧虎营里暂时替她当家的副官,却在这
十万火急地亲自找上门来。
“你说什么?”听完他的话后,君楠震惊地站起身“叛朝?”
“十
前,邻国陵金国扬言再不臣于我朝,亦不再岁贡,并在九
前派兵袭向我国叹息山国界。”不得不火速找上她的副官,没料到这事余美人连提也没同她提过。
“叹息山…”那不就是她卧虎营支营驻扎且负责巩固的疆界?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另一事也得有人同她说说。
“将军,盘古营已在七
前得令前去
敌。”
“为何是盘古营?”君楠怔了怔,一掌直拍在案上“叹息山属西,乃卧虎营守卫的疆界,按理该出征的应当是我卧虎营才是!”“因盘古营的车骑将军主动请缨代卧虎营
战。”副官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地再道出她家老爹为她做了何事。
她愕然地张大眼“我爹?”
怎么会…
这不可能,她家那个顽固的老父,怎会为她这么做?他不是对外扬言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吗?为什么连来这与她商量过都没有,就二话不说地自动请缨代替她出征?
“依属下看,乐老将军此回并不是为了什么军功,而是因您怀有身孕,故不要您去犯险,所以才会代您亲去…”其实知道这消息的人也都很清楚,那个快自盘古营除役的乐云天老将军,会极积争取回到沙场的目的,全是因一片爱女之心。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君楠不知此刻是该为她那老父难过心怜,或是大骂上几声愚蠢,她一手抚着额,试着在这一团混乱中厘清思绪。
“依你看,敌我两军胜算如何?”她甩甩头,换上了公事公办的面孔,很现实地问。
“前线探子今
回报,敌军军容远胜于盘古营。”他瞧了瞧她苍白的面容,不得不狠心要她面对事实“若无他营兵援,盘古营…恐寡不敌众。”
明知没有胜算,却还是要代她这个女儿去送死?
她家的那个老爹是老胡涂了不成?还有,谁要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着想这个名义替她
身而出的?
“将军?”副官在她面容变得铁青,且紧握着双拳隐隐发抖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盘古营大军现下位在何处?”许久不见的火爆脾气,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眼下的她,只想快快赶至盘古营的前头,先去拦下那个愈老愈不要命的亲爹再说。
“估计已至国境。”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会“若是藏龙营立即增援可否赶得上?”
“那也得拖上一段时
。因藏龙营支营驻守之域与卧虎营支营远远差了一大段距离,若要增援,本就布兵在陵金国界附近的卧虎营支营更为洽当。”他自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与一只动兵铜鱼“将军,兵部尚书今早已派人送来陛下亲赐的动兵铜鱼,命
月城卧虎营前去国界与支营会合,再前去增援盘古营。”
看着他手中那已许久不见,命她再上沙场的铜鱼,与那道黄澄澄的圣旨,君楠原是想二话不说就马上接旨的,但就在这时,在她腹里的孩子,却不安分地轻踢着她的肚皮。
“将军,您是否要依旨接下此令?”不希望就快临盆的她冒险接旨,也不希望乐老将军成为孤军,不知该怎么选择的副官,望着远比他还要更为难的她。
君楠一手轻抚着腹部,掌心传来了阵阵孩子的动静,她不
低首看着这个由她与余美人一手呵护至今的孩子,回想着他们是如何期待这个孩子来到这座人间,以及她在
前才与余美人约好了的种种誓言…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余美人头一回感受到孩子在她腹中伸展拳脚时,他脸上那既
足又快乐的模样,还有他在暖暖的
下,与她十指紧紧
握,一块勾勒着未来的情景。
若是在从前,她定会不顾一切随即赶赴沙场救父,可现下,那些她曾经以为不可能会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羁绊,却早已盈
了她整个人生,让她失去了些许后,却,得到了更多。而这些深藏在她心底的感情,更像沉沉的铁块,绑缚住她的双脚,不肯任由她割舍下它们。
倘若…她有个万一,一去不回怎么办?
倘若一个不小心,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若是余美人失去了她与孩子,那他往后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曾经她认为,她不太认识、也不
知他脸庞每一寸轮廓的余美人,此刻他的面容,就静静地浮映在她的脑海里,看来好清晰。他的每一个微笑、叹息、皱眉、吃味、为她发怒的模样,像滔滔不断的海
似的,一波波地打在她的心坎上,似都在挽留她,央求她不要弃它们而去,不要让他在付出了那么多后,却可能会在未来变得一无所有…
到时,那个就连吃顿饭,也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的余美人,又怎么办?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对老父见死不救。
陵金边界,本就是她卧虎营支营所负责保卫的地域,她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理由,只能当仁不让,更不能在那个与她一般,总是口是心非的老父亲自代她上阵后,为了她个人的一片私心,因而撇下他置之不理,而她,亦万万不能抗旨不从,因而落得了个死罪。
我想,在把孩子生下来后,就弃军从商…
前些天的话,犹言在耳,可如今,却像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似的,她尚不能去实现它,它还得挂在遥远的未来继续等待着。而远方那一座等待着她加入的沙场,则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待她一脚踏入,并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或许,这将会是她最后一次的出征,同时也是她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击,挑衅地要她违背她对余美人的誓言,前去赴约一较高下。
“将军?”还在等着她答覆的副官,轻声地提醒她。
“领旨。”她伸手接下圣旨与铜鱼,并即刻颁布军令“传我军令,你立即回营整备大军,备齐粮草兵器与战马,再另备几具战车来这。”
“但您的身子…”
由衷不希望她选这条路的副官,还想说些什么,她却扬手打断他,并果决地作出决定。
“待我乘车回到大营后,大军即刻奉旨出发开往国界!”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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