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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梨梨?”

 扁恩洗完澡,踏进客厅,电视还在播放剧DVD,沙发上的女人却已经歪歪斜斜地睡到打呼了。

 叹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出宠溺的笑,他走过去将电视关掉,抱起沙发上的美梨。

 她像是对这个怀抱再熟悉不过,自动找好最舒服的姿势紧密地依偎,没有转醒,枕著他的肩膀继续作好梦。

 扁恩将她抱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上,美梨双手却抓住他浴袍的衣领不放。

 “赖皮鬼。”他轻声道。

 他伏在畔,大掌抚著睡的人儿粉柔的脸颊,原本湖水般寂静无波的瞳眸转为沉郁压抑的黑,低头吻住那微启的朱

 美梨嘤咛了声,回应著那个吻,光恩在她颊畔的手一路向下,‮抚爱‬过纤细的颈项和锁骨,掌下每一寸肌肤他都熟悉且眷恋不已,动作没有迟疑地探进她的睡袍里,大掌覆上柔软的椒

 美梨仍旧沉睡,‮体身‬却熟悉地合著他的动作。

 扁恩吻去两人边的痕,再抬起头时,眼里复杂的情绪难以解读。

 他身下的女人沉浸在梦里的之中不愿转醒,他手指在粉上的挑也没停止。

 “嗯…”他的眼因为那声娇而变得情翻腾,凝眸深处千丝万缕的爱意竞也夹杂著一丝恨意。

 他俯向她颈边,在肩上烙印下属于他的印记。

 “没有男人可以—直这样忍耐著。”他轻声呢喃,像在对自己,也像在对上的女人说。

 是潜意识的逃避也罢,是装傻也好,她欠他最多的并不是二十年来的守护与陪伴。

 因为爱,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愤恨与不甘的,是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把他们接吻以上的亲密关系当成梦一场,醒来后继续无辜地对他傻笑。

 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是人都有七情六,怎么可能没有火花?何况她是唯一牵动他情弦的那个人。

 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对所追求的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这样的他却遇上了生命中最大的克星。

 当不择手段遇上装傻到底,纠纠十几年,没结果。

 “我却为你忍了十年,你还想欠我多少个十年?”他问,仍旧不舍用上最强硬的手段,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只剩叹息。

 *********

 早上七点。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香味,一股会让人觉得幸福、胃口大开的香味。

 闹钟第N次响起,又第N次被上的人儿快狠准地按停。

 “唔…”美梨半眯著眼看阳光从窗帘隙问斜洒进来,带著浓浓鼻音的咕哝像梦呓般,小手眼睛,半梦半醒,隐隐约约的食物香味让她甜甜地憨笑了起来,抱著棉被翻个身继续睡。

 冷气平稳地运作著,让初秋仍有些燠热的气温不会影响她的睡眠,被窝又软又舒服,她恨不得可以就这么和它们纠到天荒地老。

 如果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就好了,她迷糊糊地想。

 每天啊…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件事,眼皮又开始向下掉,‮体身‬和意识又化成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向虚幻的梦境之空飘散…

 铃!

 闹钟再次响起,美梨终于睁大眼。

 她到底按了几次闹钟啦?又惊又吓地坐起身,拿起头闹钟看个仔细。

 因为知道自己赖的习,她特地买了一个“赖闹钟”每次闹钟响起时得按两下按钮,如果只按一次,那么闹钟每隔五分钟就会再响一回。

 时针在七与八之间,分针指著六。

 天!她是猪吗?

 她明明闹钟调七点的!也就是说闹钟整整响了七次,而前六次都被她无意识间按掉了。

 “我的妈啊!厉光恩!你为什么不叫我!”她惊慌失措的狮子吼响彻云霄。

 三分钟内洗脸刷牙换衣服,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门。

 “早。”居家好男人还穿著围裙,把早餐端上桌,笑着和疯女人一般的她道早安。

 “不早了,我不是跟你说如果闹钟响三次以上就要来叫我吗?”可恶!她又没空吃早餐了!

 扁恩笑了笑,走过来推她到餐桌旁,按著她的肩膀坐在已经摆好一份早餐的餐桌前。

 “你的闹钟我调快了十分钟,你还有时间吃早餐。慢慢吃,吃完我开车送你去上班。”

 真的吗?美梨看向墙上的钟,七点二十三分。

 “可是也只有十分钟。”她七点四十以前要到幼稚园耶!十分钟的时间只够她吃一块吐司和一杯牛,虽然幼稚园十点有点心可以吃,她应该不用担心早餐吃太少。

 美梨一边啃著光恩替她准备好的吐司夹蛋,一边想着今天小朋友的点心是什么?

 今天礼拜一,好像是汤圆。

 她皱了皱眉头,她讨厌汤圆!

 扁恩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一个苹果绿色的便当袋放在她手边“里面的水果和三明治是给你当点心吃的。”

 幼稚园有替小朋友和老师订便当,不过有些家长不放心让小朋友吃外面的食物,就得自己准备便当,虽然现在的家长已经越来越少亲自替孩子准备便当了。

 倒是光恩一直以来都是亲自做便当让美梨带去上班,因为她很挑食,食物的烹调方式若不是她喜欢的,她就吃得很少,或完全不吃。

 美梨好奇地往便当袋里瞧,摆在铁制便当盒上的透明盒子里,有切好的水果和小块三明治。

 呜呜…她好感动哦!真是个好弟弟!

 “光恩,你真是贤慧!”将来一定是个超级好老公!

 扁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有哪个男人在听到“贤慧”这个形容词还会感到高兴的。

 美梨进厨房最伟大的成绩和纪录就是煎一颗荷包蛋和泡好一碗泡面,连食物过期了上头的白粉是发霉还是糖粉都分不出来,他能不贤慧吗?

 两人刚开始搬出厉家人宅时,不能怪美梨对这些生活技能一窍不通,因为她原本就是个大小姐。

 然而少了佣人服侍,大小姐也该走出温室,她早该有机会接受现实磨练的,可是…

 扁恩叹了口气。

 是!他一个大男人真是贤慧到连女人也比不上,而这都是他自找的。

 谁教他看不惯她切菜看不清菜和手指,炒菜不知道油和水不能一起放,连去菜市场买条鱼都不知道要先挖出内脏,刮除鱼鳞才能丢进锅里,还把整条鱼丢进沸水里,然后哭著跑出来说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是看不惯吗?

 只怕说舍不得还更贴切一点。

 所以,他怪得了谁啊?

 美梨嘴巴没停地吃著早餐,怕上班迟到。

 吐司烤到表面呈现金黄,外脆内软,是她最喜欢的硬度;七分的荷包蛋和一点点美滋,都是她最爱吃的口味。

 “好吃!”

 瞧她吃得一脸足,光恩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叹息登时烟消云散。

 “光恩,你可以去开餐厅了!”不是她臭盖,她觉得外面那些餐厅的菜,搞不好都没他煮的好吃。

 扁恩只是笑着摇头。

 他会做的菜就那几样,都是她爱吃的,并非他真的手艺超凡,而是他总是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样的口味。

 美梨边吃边盯著时钟,光恩坐在她身边,陪她一块用餐。

 “吃慢一点,还有时间。”

 “我想喝咖啡。”她盯著桌上的柳橙汁,看着玻璃杯上的水珠,猜想退冰有段时间了吧?忍不住就皱起眉头。

 怎么不是冰的?好歹也加个冰块咩!

 “你喝咖啡容易精神差。”有些人暍咖啡提神,有些人偏偏相反,梨梨正好是后者。

 “那你也给我倒杯冰的,这杯都退冰了啦!”这种天气就是要大口大口喝冰凉的饮料才过瘾嘛。

 扁恩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像不容反驳地说:“没有冰的,要嘛,你就把它喝了,不然就喝开水。”

 哇咧!她刚刚才为他的爱心便当很感动说!美梨鼓起腮帮子。

 连她喝什么都要管,有够专制的,到底谁才是姐姐啊?

 “无所谓,等一下我自己去便利商店买!”哼!

 “你要买饮料没关系,不能买冰的。”

 她跺跺脚“你干嘛连这也要管?太闲啊?”要不要连她啥时上厕所、吃饭喝不喝汤都一起管?

 扁恩仍是看着她,慢调靳理地道:“今天是第四天。”

 什么第四天?美梨愣了半响,像只呆头鹅。

 第四天…第四天…

 过了好一会儿,她陡地瞪大眼,双颊爆红。

 “你…你…”她手指著他,结巴得好半晌说不出话。

 “你怎么知道?偷看垃圾桶?”她一脸看‮态变‬似的表情。

 见她那反应,光恩实在是懒得跟她计较了。

 他会知道,当然有两个原因。

 这女人也不想想,当年是哪个家伙,每次月事来时都要死不活,害他担心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得暗暗把她“好朋友”来的日子记下来,还特别去查哪些该注意的、哪些食物吃了对女生最好,十几年来慢慢地养著她、照顾著她,提防她偷偷吃冰吃辣,她才终于像现在这么脸色红阔、活蹦跳的…

 唉,真是心酸无人知。

 这是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不提也罢,光恩已经学会尽量别去想,硬要去计较只会让自己再一次得内伤。

 气她又能如何?他只好板起脸孔“把它喝了,我载你上班。”

 脸上红末退,气势又矮人一截,美梨只有期期艾艾地应了声是,然后乖乖把剩下的早餐吃完。

 她也不是怪他啦,只是这种事真的很尴尬咩!

 美梨边吃边忍不住臂向好像在生气的弟弟,实在不晓得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她觉得,她好没有当姐姐的威严哦!呜呜…

 *********

 一样是早上七点整。

 不需要佣人敲门,才来到厉家两个月的光恩,已经梳洗准备好,背上书包,等吃完早餐后便要去上学。

 餐厅里,厉家男主人赞许地看着这个养子,相较起来,迟迟未下楼来的亲生女儿就让他严厉的脸上有了准备责问的神色。

 “女孩子总是比较花时间,别责骂她。”方云轻声安抚他。

 事实上,大宅里哪个人不晓得大小姐虽然懒散,不过在她父亲的要求下,每件事倒也表现得中规中炬,不优秀,好歹也没什么恶习。

 独独早起这一项,就算父亲再严厉,她也改不了。

 “光恩,先吃吧。”厉父道,声音虽然不算温和,但已经是特别宠溺了,因为在厉家一向得等人到齐了才开始用餐。

 扁恩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手段,对一个在过去生活困苦却仍旧单纯、而且初到陌生环境的十一岁男孩子来说,厉家是个难以让他放松的环境。

 他对自己的生母方云相当冷淡,曾经他是那么想念她,想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为什么抛下他?可是当那天他终于和母亲重逢,思念突然间变成了不谅解。

 他对厉家的男主人,也就是他的养父,则是敬畏居多,对于只会喝醉酒回家殴打扶养他的的生父,光恩只有痛恨,所以这个给了他全新生活和身分的男人,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激的。

 养父对他的确比亲生父子更亲爱,只是光恩心里很难抹去那种出身贫困在面对权贵人家时的自卑,这样的自卑转变成敬畏。

 可是,每当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受养父欣赏和爱护时,骄傲的心理总会悄俏抬头。

 和美梨对方云的憧憬一样,光恩心里也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厉家的儿子。

 早餐吃了一半,美梨才惺忪著一张脸姗姗来迟。

 “太不像话,看看光恩,你身为姐姐不丢脸吗?”厉父寒著声斥道。

 美梨缩了缩肩膀,再多的睡意也全给吓跑了。

 那一刻,光恩心里突然对这个“姐姐”升起一股轻蔑。

 后来的日子里,厉父对光恩的优秀越是欣赏,他就越看不起那个平庸懒散的姐姐。

 直到有一天放学,光恩提早回家,那天是段考,他又考了全班第一。

 他拿著考卷,‮奋兴‬地跑进大宅里,厉父还特别允许他能随时进出书房,这可是连美梨都没有的特权,光恩为此骄傲许久。

 他走进书房,厉父不在,于是他雀跃地等待,然后…

 哐当一声,令人心惊的撞击和碎裂声响起。

 他原来只是好奇地想拿书柜上的书,却不小心碰落摆在书柜上那对鸳鸯玉盘,其中一只玉盘在地上碎得不成圆。

 血从他脸上褪去,他觉得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

 事隔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许会觉得好笑,不过就是只玉盘,是厉家屋子古董的其中一样,只要诚实地认错就好。

 可是毕竟怪不了一个孩子大惊小敝。

 他还不到能分辨轻重是非的年龄,只是一个害怕犯错,害怕被送回原本贫困生活的孩子。

 因为血缘,因为自卑,他总是努力想要获得厉父更多的称赞和认同,那一刻他懊悔难过得想哭泣。

 逃跑,是他当时唯一想得到的方法。

 在跑出家门前,他见到委靡不振地由学校回来的美梨。

 她一定又考差了!扁恩心里轻蔑地想。

 本来他可以以著优越的姿态看她的,可是现在,他却可能会被赶出这个家,而这个厉家真正的孩子,就算再平凡、再懒散,仍旧是这个家真正的小主人…

 忿忿不平的光恩突然有了罪的主意。

 “父亲要你去书房。”他对美梨说“你最好在父亲回来时让他看见你待在书房里,否则他会更生气。”

 于是,美梨成了代罪羔羊,她的辩白与不认错让厉父更愤怒,从来不曾打过女儿的厉家男主人打了她三下手心,罚她跪在书房不准吃晚饭,后来还是方云的求情,才让美梨回房睡觉。

 扁恩这辈子第一次尝到罪恶感的滋味,坐立难安,可是美梨没有怀疑他,没有说出是他要她到书房的事,甚至在厉父当着他和母亲的面打她手心时,一向让他觉得胆小无用的美梨竟然没掉一滴眼泪。

 他对美梨的轻蔑与优越感,在那一刻消失无踪。

 从那天起,他总会梦见美梨那双有些倔强又清澈的眼睛。

 *********

 送美梨去上班后,光恩先回家一趟,书店在九点开门。

 自从一年前请了位店员之后,女顾客就呈现倍数增长。

 甚实在这之前店里也一向以女客人为主,不过现在店长和店员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除了想看帅哥的,还多了不少对某种耽美幻想特别热烈的客人。

 “你们真的不是一对?”有个常客不怕死的这么问,想必江大帅哥这座活动火葯库安静太久,大家都忘了他大少爷拳头有多硬。

 “什么一对两对?”江澜脸色阴沉地拿起柜台上的相框“这才是我女朋友,看清楚!”再说些没用的废话,当心他拳脚伺候!

 “拜托,这女的长得那么普通,一点也不像你女朋友。”不长眼的客人又道。

 “妈的!你说啥?再说一次!”竟敢说他的小葵长得普通?这些人眼睛被狗屎黏到了吗?江澜不客气地拎起对方衣领,漂亮的眉眼瞬间变成夜叉般凶

 跋在无敌铁拳制造出黑轮之前,救星驾到。

 “阿澜,替我送两本书到椿馆,夙樱要的。”

 扁恩走进店里,身后的阳光为他英的轮廓照耀出一圈炫目的灿烂,帅哥出场,果然光靠帅气都能制造不同凡响的气氛。

 去椿馆,就能见到心上人。暴怒的狮子瞬间变成小狈,无声地以著闪亮亮的双眼歌颂老板的英明与体贴。

 “没问题,我马上送!”江澜接过老板手中的两本原文书,风一般扫出店门:心情大好宛如背后跟著一群小天使在撒花。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顾客们当场傻眼。

 “有人要结帐吗?”光恩又端出那张温文儒雅、骗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细框眼镜架在英的鼻梁上,弯成半月形的眼,红润的和雪白的牙齿,开口吐出什么字眼都让人觉得诗意到泡泡霓光天飞。

 本来手上只是拿著书随便翻的客人们一窝蜂冲到柜台。

 一个臭著脸都有人争著看,另一个笑一笑大家就争相掏荷包,所以说,他们书店的生意还真的是很不错。

 几个客人晕陶陶地捧著结完帐的书要走,临去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地开口。

 “老板,你…你有女朋友吗?”大胆出击,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经常都是这样出头天的啦!

 扁恩愣了愣,接著仍是出招牌…其实虚伪到不行…的笑容。

 “没有。”这是实话。

 哇!有幸听到这句话的众家女子,几乎想感谢上天让帅哥仍旧单身。

 “怎么可能?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想主动出击的可不只一人,当下五、六名女客七嘴八舌地问道。

 扁恩仍然是笑,超然脱俗得仿佛神人,却有一种疏离感。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也是实话,因为他从来不在意。

 不经意瞥见窗外一名带著两个孩子路过的年轻妇人,光恩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陪小朋友玩躲猫猫、说故事的俏丽身影,那种骗人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不过…”他一反平常不主动和客人闲聊地开口“我爱上了一个人,很久以前就把她放在心里,只把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留给她…”渐渐的,心里再没有别的位置可以容纳其他。

 众家美女为这句话芳心碎了一地,然而他温柔的神情却又让她们忍不住再次心醉。

 “只可惜…”光恩忍不住苦笑“那个人一直都不知道。”

 或者该说,一直都当作不知道。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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