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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沈蓉的头一直不敢抬起来,她越想越为自己昨晚的丑态而羞愧。高君彦说得对是自己喝多了酒,才失去了控制。她觉得很看不起自己,这样一个厚颜没风度的女孩怎会有人爱呢!

 不知道是不是全家人都看不起她,居然没有人问起她昨晚到哪儿去了。

 没人间也好,省得自己要用假话来掩饰。

 可是,一到办公室,沈蓉却觉得所有的眼光都在嘲讽她,许多的低语都在讥笑她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只想打个电话给高君彦道歉。

 结果,那边的秘书小姐居然说,高君彦不在,还请她留话。

 沈蓉没有留言,因为,她的话只有高君彦懂。

 后来再打遇去,秘书还是说他不在。沈蓉忍不住想,难道是不要听我的电话?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为什么要道歉呢?我爱他也错了吗?我直言地说出爱是错吗?

 算了、算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忙碌了一天,似乎有点淡忘同事的眼光和低语之后,大家都下班了,沈蓉正想离开,却瞥见同事的桌上有一份报纸,走近一看,竟是那晚高君彦花园酒会的新闻。结果记者还是以采访新闻的方式做出了报导。

 报上刊登了一张高君彦轻拥沈婷漫步花闲的特写镜头。标题写著“名士配美人,最佳建筑师舆产业新秀携手同行,引人侧目,却不知使多少人伤心!”然后,沈蓉看见自己那睁大眼睛,难以相信的表情,出现在镜头一角!

 天啊,刚刚才因为自己的秘密不为人知而自我安慰的沈蓉,现在再也不能安慰自己了。

 自己的秘密不是不为人知,而是众人皆知!

 难怪同事们的眼光有刺、低语带钩,难怪自己被嘲讽、被讥笑,更难怪高君彦不听她的电话!

 看来自己真的错了,爱一个人是错,直言自己的爱更是错!

 一颗善良的女儿心开始滴血。

 回到家裹,没有人提起什么,沈蓉也若无其事的翻开报纸,却发现偏偏少了有她出现的那一页!

 是偶然?还是安排,沈蓉静静的上了楼。

 此时沈骏、沈杰围着李植华在书房裹密谈。李丽华因为爱女心切,觉得报纸误导,恶毒的影,严重伤人自尊!而沈杰不甘沈婷似乎专舆沈家作对,踩上门来炫耀示威!沈骏建议找律师谈谈,可以控告报方不负责任的影。李丽苹认真听着每一个建议,思索该如何做。

 现在的李丽华,爱儿女甚于爱自己,她筒直不能忍受任何伤害她的儿女的行为。更何况,这个伤害竟然来自沈启明在外面生的女儿!

 久埋心底的怒火,又悄悄复燃。

 她曾多么痛苦的隐忍,结果,不但没有挽回丈夫的心,反而送了丈夫的命!是不是她当初不肯妥协,绝不让步,强行拆散他们,反而可以避免悲剧,保住丈夫?

 李丽华想了很久。

 沈蓉也想了很久。她一边看从前的相片,一边想。

 那么多欢乐的镜头裹,都有她心爱的高大哥,有的是高大哥揽着她的肩,有的是高大哥摸着她的头。而她总是站在靠近高君彦旁边,静静而足地笑着。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从没跟自己靠近过。她的笑、她的等、她的足,都是她的幻觉,她一直在等一个永违不会来的人!

 回想自己一直乖乖的做个好女儿,生活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无风无的长大,看似没有痛苦,可是,她的失落又有谁知?

 现在,她不仅痛苦,更觉羞辱。

 她像一个剖心沥血的赤的肥妇人,凸肚的任人笑!

 遣教她以后怎么见人?怎么活下去?

 她倒了酒,坐在枱灯下,摊开信纸,和泪下笔。最后,她打开抽屉拿出葯瓶,用杯底的残酒,和泪服下。

 必了灯,沈蓉轻轻的爬上铺着粉红玫瑰图案单的软,躺在粉红色的软枕上,闭目垂睫,像一个安睡的天使。

 在书房裹,李丽华则沉思着。沈杰说得没蜡,那女人似乎跟她卯上了。

 对,她不能让她那脆弱的小女儿,重演她的痛苦,她要帮助女儿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上楼的时候,已是半夜了。

 她习惯性的走到女儿房间看看。

 奇怪,推不开房门,沈蓉一向不锁门的。

 再推,不开。

 拍门,不应。叫人,没动静。

 李丽华心慌了,大聋呼叫,邻房的沈骏,沈杰都跑了过来,大家合力撞闭了沈蓉的房门。

 只见屋内一片朦胧的灯光,沈蓉躺在上,不省人事。

 李丽华快步街到边“阿蓉,你怎么了?阿蓉?

 沈蓉眼睛紧闭,面色苍白。

 沈杰拿起桌上的酒杯和葯粒“妈,你看,阿蓉她…”

 沈骏一把抱起沈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沈杰你去开车,快送医院!”

 一路上,李丽华紧紧的捿住全身发抖的沈蓉,她泣不成声“阿蓉,阿蓉,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开心,妈知道,妈会帮你,哥哥会帮你,也不能去死啊!阿蓉,阿蓉,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你还年轻,你还有好多的日子要遏,阿蓉,阿蓉…”

 在医院的急诊室外,沈家母子静静的守在长廊了。

 沈杰站起身,走到窗口,点上一菸,静静的着。

 沈骏轻拍母亲的手,无言的安慰着母亲。

 李丽华朗目合十,心里祈祷。“启明,看在我们夫一场的份上,救救我们的女儿吧!启明,就算你不爱我,难道你也不爱阿蓉吗?”

 夜凉如水。

 医生终于出来了,说还好发现的早,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千万不要再刺她!”医生严重的警告着。

 团在病边,李丽华心疼的抚摩着女儿的脸,疲弱的沈蓉轻轻叫了一声妈,就涟涟落泪。

 “不要哭,”李麓华强忍眼泪笑着说:“没事了。”

 沈骏打电话回去,要高海棠带着福婶,拿来了一些用品,然后留下福婶守候沈蓉,一家人才放心的回去。

 一天一夜不曾盍眼的李丽华,根本就没有上,到家就又来到沈蓉的前。

 对着那一凌乱的痕迹,想像着沈蓉的悲哀。沈蓉还小,还不习惯悲哀。可是,一颗慈母的心,又怎舍得女儿悲哀呢?

 转头瞥见放在枱灯下面的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信纸上却写着:亲爱的妈妈,李麓华便迫不及待的看了下去。亲爱的妈妈:

 请原谅我的不孝,我去了。

 妈,我一点也不像你,你那么勇敢,而我却那么懦弱。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缺点,我只好默默的躲在一边,连爱情都不敢表白。

 妈,我真的好爱高大哥,但是,当我的爱情被柜,当我的自尊被戏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失败的好可怜!

 妈,看多了爸爸和你的矛盾,我不敢像你。

 妈,我多希望自己永远没有长大、那时候,爸爸天天回家,二哥也不逃学,你天天笑容面,我也天天爱着高大哥。

 妈,我走了,我不是去找爸爸,我只是去一个不会因为爱而失败的地方!

 保重,妈。

 女儿蓉上

 李丽华一连仔细看了三遍,直到每一字每一句都可以背下来,才颓然放下那薄薄的信纸。

 但是,李丽华的心却非常沉重。因为,她这个没有攻击、从不伤害人的傻女儿,竟然用伤害自己的笨方法,批判了那么多伤害过她的人。

 原来,爸爸不回家,妈妈不笑,二哥开始逃学,小妹开始退缩!妈妈是勇敢的,但她不敢像妈妈!她因爱而苦,而爱而受戏,最后,她要去一个不会因爱而失败的地方,这个平常只会笑的小女儿,却有一颗明亮如镜的心!

 啊,婿妈对不起你,阿蓉。

 第二天,一大早得到消息的高君彦赶到病房。静坐边,望着睡的沈蓉,高君彦的心极了。

 怎么会这样呢,那个乖乖的小女孩,居然会自杀?

 他以为她说爱他,只是一时的冲动,不是认真的。现在,她为他自杀,那他可罪过了,他看着她长大,他处处护着她,然而,喜欢并不是爱啊!他当然关心她,他富然要来看她,可是,他该说什么?他又能做什么呢?

 沈蓉‮动扭‬了一下她的小脸,睁开了无神的双眼,看见了高君彦,她的眼神显然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

 “阿蓉,你好一点了吗?”

 “高大哥,我,我没事了。”

 “阿蓉,你怎么那么傻?”

 “我,”沈蓉转脸向窗外“我觉得自己好失败,没有人喜敢我。”

 “怎么会呢,你是个好女孩,大家都喜欢你。”

 “是吗?”沈蓉直枧高君彦“可是,喜欢不是爱!”

 沈蓉的勇敢,使高君彦不能不感动。他轻握沈蓉的手说“谁说喜欢不是爱?喜欢你就是爱你。”

 “是吗?”那眼底依稀有一道小火苗在闪动。

 “是。”高君彦滑溜的痹篇了那火苗“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阳光温柔的洒了一地,沈蓉苍白的脸上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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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慧玲一大早就得赶到律师楼去上班。刚毕业的法律系学生,距离大律师的地位还远得很,必须赶早挨晚的从小职员做起。

 家裹剩下沉婷还在懒睡。

 突然有人按铃,一定是黄慧玲又忘了带文件,沈婷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沈婷马上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高大的沈杰。

 “是你?”一刹那的吃惊,马上被冷漠取代“你来干什么?”

 “是我,沈…小姐,”那故意加重的“沈”字,听起来特别刺耳“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母亲要见你。”

 “你母亲要见我?对不起,我不想见她!”

 “请你去跟我母亲谈谈好吗?”沈杰放软了口气。

 “对不起,没兴趣!”沈婷就要关门,却被沈杰双臂用力一格,硬把门给撑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去,你最好乖乖的去!”

 “我偏不去,你怎磨样!”沈婷的牛脾气也来了。

 “我…”沈杰提起手来,好像要打人的样子。

 “阿杰,不可无礼!”

 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自沈杰身后传来。

 只见李丽华站在沈杰身后,笑着说“沈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你害怕吗?”

 李丽华叫沈杰到外面等侯,摘下了墨镜,端坐在角落裹的旧沙发上。一地的朝阳,使她像一朵傲然的银花。

 保持一段距离,还坐在她对面的沈婷,突然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这个女人,她恨过、怕过,现在,却来找她,带着一脸的沧桑。

 “沈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吧!”

 沈婷没有说话。

 “这裹的环境还不错!”

 沈婷仍然不开口。

 “好,沈婷,我想叫你沈婷比较直接,我们本来是不该相见的人,因为,我跟你母亲是死对头。如今,既然你母亲已经死了…”

 “沈太太,你的丈夫也己经死了!”

 沈婷不甘不弱的加了一句。

 毫无防备的,李丽华的脸搐了一下“对,你的父亲也死了!”

 就这样,在不该沉默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

 因为,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对垒。

 李丽华挪动了一‮身下‬姿,继续说:“我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现在却没有了,你知道为什么!”

 沈婷动也不动。

 “昨夜,我又差一点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婷等着她说下去。

 李丽华突然指着沈婷说:“就是因为你!”

 “我?”沈婷不明白。

 “你知道高君彦跟阿蓉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而你却千方百计的抢走高君彦,大庭广众的亲热示威,沈蓉受不了刺,昨晚吃安眠葯自杀了!”

 “自杀,死了吗?”沈婷出于一片好心的问。

 “还好发现的早,救了回来!怎么,很失望是不是?”

 “不是,”沈婷也生气了“我没有失望,因为我根本没有希望过什么!”

 “你敢说你跟高君彦在一起没有企图?”

 “我有没有企图是我的事,舆你无关!”

 “你伤害了我的女儿,怎会无关!”

 “不要忘了,你女儿是自己伤害自己!”

 “如果没有你,她怎么会自杀?”

 “嘿,嘿,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是看得起你,而是我根本看不起你跟你母亲!”

 “我母亲为爱牺牲了一切,我不许你侮辱她!”

 “为了爱,恐怕是为了钱吧!”

 “我母亲没有拿你们沈家一钱,连我要去美国念书的学费都被你冻结了,要不然,我早就到美国去了!”

 “好好好,你要去美国,我给你钱,你尽管去,永远不要回来!”

 说着,李麓华打开皮包,拿出支票,写下数额。

 “这是什么意思?良心发现,还是买我让出高君彦?”

 “随你怎磨说,我就不相信封你们这种人会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李麓华收好皮包,站起来,准备离去。

 “钱当然收下,就当你们沈家还我蚂一个公道!至于高君彦,当然还给你们,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走到门口的李丽华,听了沈婷这些话,又停下脚步“好得很,果然有你嫣的本,重利轻义!”

 沈婷气得站起来,指着李丽华说:“我说过不许侮辱我嫣!”

 “抢人家丈夫、破坏人家家庭,是她自己侮辱她自己!”

 “可是,别忘了,是你丈夫先破坏了你的家庭!”李丽华匆匆上车,假装没有听见那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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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丽华推开病房门,看见高君彦正在低声舆沈蓉谈笑,心裹一阵安慰,开始觉得自己为女儿所做的是对的。

 斑君彦见李丽华到,推说要去上班,而起身告辞。李丽华笑说要麻烦高君彦送她一程。于是,雨人一起走过长长的走廊。

 是高君彦先开了口“伯母,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也没想到阿蓉这个傻孩子,对你用情那么深!”

 伯母,其实事情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我…”

 斑君彦正在思索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

 “你不用向我解释,你不要阿蓉是因为沈婷?”

 “伯母,这跟沈婷无关。”

 “很好,沈婷也说她从没想过要爱你。”

 “伯母,你,你见遇沈婷?”

 “嗯,她还收了我一百万!”

 李丽华哪裹是要高君彦送她一程,她的大车就停在门口。

 斑君彦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他急需见一见沈婷。于是,连电话也没打,就直奔沈婷的居处。

 沈婷像一尊白磁像似的抱膝蜷坐在沙发上。厅门半掩,还保持着李丽华推开的宽度,桌上兀自放着一张支票。

 她早就知道了高君彦舆沈家关系密切,不宜深。但是,机缘巧合却使他们成了知心好友,多少次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是高君彦给了她温暖,多少次在她辛酸痛苦的时候,是高君彦给了她快乐。但是,她是不会爱上高君彦的,她是有一个遥远的最爱…王明祥。她是从没想过会爱高君彦的!那天,她赶到他的庆祝酒会,舆他的亲密态度只不过是一时的惑而已!

 当报纸的照片登了出来,沈婷就预感会出事,如今,果然出了大问题。

 门被推开了,高君彦走了进来。

 看见眼神呆滞的沈婷,高君彦整个心都痛了。

 “沈婷,发生了什么事?”口吻依然亲切如昔。

 “没什么,沈太太来遇。”

 “你都知道了?”

 “嗯。你去看了沈蓉?”

 “嗯。她没事了,沈伯母跟你说了什么?”

 “她给了我一张支票,要我到美国去。”

 “那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我从没有爱过你。”

 “你撒谎!”高君彦生气了“你敢你你不爱我?”

 “我没有撒谎!”沈婷也生气了“我当然不爱你,因为你也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那我现在说,我爱你,我爱你!我老早就已经爱上你!”

 沈婷睁大了眼睛,好像看见什么天大的奇迹似的,那么惊奇,那么难以置信,然后,她摇摇头,泻了气“不行,太迟了,你我相识的太迟,你今天来的太迟,一切都太迟了!”

 几天后,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有一位神秘的善心人士陆女士,慷慨捐赠百义款给妇女援助基金,专门援助婚姻不幸的妇女。

 当沈婷看见报纸的时候,她正坐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

 由于在国内缺乏上大学的机会,所以万千学子们不得不出国求学。

 对家境富裕的人来说,往欧美去留学,是一件快意人生的美事,对穷苦的子弟,却是整个家庭的重担。而对遭逢巨变的沈婷来说,赴美留学,几乎成为这几年来她心中的梦想。

 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仅管难于实现,但那总是一个梦。可以憧憬千百回也不厌倦,可以自我激励无数次,因为,梦裹人,在云的那端等侯。

 如今,少年时代的美梦,竟在千回百转之后,凄凄惨惨的成真,真使沈婷那嗜遍酸甜苦辣的心感慨万千。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剪了一头短发的沈婷,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识愁滋味的长发少女,就连机场的送别,也只有室友黄慧玲紧紧的双手一握了事。

 冷冷的别离,在人汹涌的一隅,因为,一颗心已冷。

 尤其,在临出境时最后一转身的四顾茫然,众裹寻他千百度,那人竟不在灯火栏珊处。

 依稀只听见黄慧玲说:“你的房间还是你的,随时你回来!”

 长途旅行最好让人回忆。

 童年的片断、儿时的情景、成长的过程、苦难的经历,一幕幕像影片似的在沈婷脑海浮现。

 每一个段落的空隙,爸妈最后含笑并立的身影,必然会飞窜而出,填补了每一个刹那的空白。

 飞在三万呎的高空上,沈婷从未如此接近天堂过,也从未如此接近爸妈过。她那飘零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母亲的膛,使她在妈妈的怀抱里安然睡去。

 柄际航班到了终点,再换搭国内班机,夜颠倒的折腾使沈婷几乎在一种不真实的幻觉中,踏出了机门。

 异国的楼场好大,异国的旅人好多,熙来攘往的都是高头大马的洋人.沈婷一下子就从云端趺下了人间,造就是梦的故乡吗?看来,梦乡将是另一个奋斗的过程。

 她一心来找王明祥,王明祥却在她的梦中越来越模糊,甚至当她徜徉在梦的天空里都看不清楚的王明祥,此刻却成了她的救星。

 王明祥一身运动衫、牛仔、短头发、黑框眼镜,还是老样子的站在入境室玻璃门外对她招手。

 沈婷拖拖拉拉的带着行李出来,初见这个魂牵梦系的少年情人,眼眶一阵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她很想像周围的洋人一样,热情的瘫抱王明祥,可惜,实在空不出手来,王明样也忙着帮她抢拿行李,居然忘了久别重逢的情。

 王明祥开着他那辆二手车,跑了很远很远的路,才到了他大学附近的住所。

 这是一幢上了年纪的楼房,屋主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早前曾经住饼香港,所以,对东方学生很有感情,他们把房子租给东方学生,不为赚钱,用意只在帮他们看房子。

 五个房间住了一个女生五个男生,本来王明祥拿到了物理系的研究费,可以住进研究生宿舍,但他住边这裹可以使用厨房的便利,所以没有搬出来。

 在车上,沈婷和王明祥两人话不多,怕是几年没说话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始反倒是听电台节目的时候多。

 到了之后,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真的有一点异国的味道。

 王明祥一面拿行李,一面说:“因为你要来,我特别修剪了一天。”

 进到屋襄,静悄悄的,王明祥又说:“他们都上教堂去了。”

 原来,礼拜天早上是做礼拜的日子,王明祥为了要接沈婷,才没去教堂。

 屋裹的家具虽很旧,倒还干净。王明祥安排沈婷跟一女生同房,新单新枕头还带着新味。

 接着王明祥叫沈婷休息一下。因为时差的关系,沈婷真的很累,但是,偏偏一躺下又睡不着,浑浑噩噩的头昏脑账。爬起身来,才发现王明祥正在厨房裹做饭,沈婷赶紧过去帮忙,他却把沈婷赶了出去,生怕累壤了沈婷。

 沈婷深深感动,王明祥还是一样的不善言词,但诚心诚意。

 中午,上教堂的室友都回来了,大家热闹闹的吃了一餐饭,算是给沈婷洗尘。他们都说王明祥是个好人,他们喜欢王明样,所以,也喜欢沈婷。

 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需要沈婷去适应。要适应这种生活不难,一点都不需要冲锋陷阵,只有轻松安逸。

 大家都涸仆气,一屋子九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虽说住在一起,却又各自独立,不但选读不同的科系,甚至连做饭都轮使用厨房。

 王明祥把沈婷照顾得无微不至,好像沈婷只要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了,其他的,全是他的责任。而他的生活除了上课、读书、做实验、写报告之外,就是每天去跑步,每周剪花草,不,还有上教堂和想沈婷。现在沈婷来了,活生生的坐在他眼前了,他就把想她改成了照顾她。

 长年孤寂的留学苦读,令本来不多话的王明祥,变得更沉默,在一生从事教育工作、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的期盼之下。在心爱的沈婷遭逢巨变,需要他的援手,他却无能为力,读书成了他选避的所在。

 同时,他信了教,成了模范教友,热心教务、热心助人、热心布道、热心服务。

 当王明祥骄傲的带着沈婷去了教堂,教友们见到了这个王明祥心中的女神,大家都喜欢她,当她是大家庭裹的一分子。

 沈婷也很快的掌握了这裹简朴的生活规则。

 完完全全的平静,不止是沈婷来美的目的吗?她是来忘记争斗和奉献自己的。

 在这裹,她不是美女、不是女强人、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不是恩怨情仇的焦点。

 她来圆一个缘,赴一种宿命。

 她安然的度,安然的烹煮,甚至把王明祥的每一条手帕都烫得平滑发亮。

 假,他们除了查经、唱诗、聚餐、布道、听男教友们谈教授、谈论文,听他们的子们谈丈夫、谈孩子之外,也曾开着汽车,啃着汉堡,游遍了远远近近的城市和公园,览大山大川大溪大谷的风光。然而,沈婷还是觉得,每天黄昏的慢跑最舒服,一路跟散步的洋老太太们打招呼,十分有趣。

 直到有一天,教友问沈婷要不要参加次大型的集体受洗时,才引起沈婷对自己的省思。

 生活在这样一个宗教圈子裹,受洗仿彿是很自然的事,但是,沈婷从来没有想过要受洗,她之所以上教堂,只是因为王明祥上教堂。

 她的拒绝受洗,很使一些教友吃惊。但是,王明祥却毫无异议。

 沈婷心裹开始思索。

 他们两人的问题就是他们两人太没问题。他们从不吵嘴,他们在潜意识裹承认自己亏欠对方太多,现在心甘情愿的在弥补。

 他们和谐相虞,可以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兄妹、好家人,就是不像情人!

 情人之间的感情不可能那么圣洁,情人的心,除了牺牲、奉献之外,还应该有占有、嫉妒、放纵和要求!

 总之这对恋人之间,就是少了一份恋人的情。虽然,丝毫无损于他们认定了彼此是要走在一起的命运,却也丝毫不改两人各自生活在不同的环境裹的事实。

 于是,沈婷开始少去教堂。她转而逐步的参观了整个校园。

 这个校圜真大、真美。校门正面有一座高耸的大钟楼,成为追求知识的象征。然后,不同的学院,有不同的风格,别有天。有教育学院的宽基厚柱,有电脑中心的六面枧野。十楼楼高的总图书馆,真像一座知识的圣殿,据说藏书八十万册。

 而校园之美,简直美不胜收。

 一大片一大片青翠的草地上,种着一大棵一大棵的香树,徽微起伏的坡谷,把阳光都雕进了或的立体圆形。那弯弯曲曲曲的爬藤,垂挂在红砖墙上白窗框边,像一卷一卷的秀发,倾听着千万年的耳语。

 一草的青年学子健康而美丽,他们挟著书本牵着单车,踩着滑板,笑着谈着,青春泛滥。

 沈婷突然领悟,这真才是梦乡,美萝应该从这里开始。

 于是,她拿起了昼架,描绘她美丽的梦乡。

 沈婷从小就在丹青笔墨旁长大,在她还不会拿筷子的时候,她就拿起昼笔来了。现在,她‮体身‬裹的艺术细胞统统都活了起来。

 她天天画、天天昼,半天不够,昼一天。

 画清晨、昼午后、画、昼云彩、画枝桠曲结的老树、画铺地成席的黄菊,画高耸入云的钟楼,昼拱门连緜的长厦,更画那溢而出的青春。

 她是那么入神的画着。

 起初,沈婷一个人孤独的作画,慢慢的,有人跟她打招呼了,有人看她昼画,更有人拿了画来跟她讨论艺街。她开始有了一群新的朋友。

 这天,沈婷来到学生活动中心侧面的一片碧湖作昼。她画了好多优美的湖光山,最后,她开始集中精力细细的描摹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湖面上的光彩。

 原来,光舆水的会,是那么的风情万种。朗下的湖面银光黠点,夕阳下的湖面又金光闪烁;绿荫聚绕的湖面更是深浅有致。

 可惜才画没多久,天色就变了,看来是要下雨了,眼前这幅昼只好改完成啰!

 突然之间,她灵感泉涌,抓着昼笔,濡,对着一片花团绵簇、枝繁叶茂的景,昼出了一幅空灵逸秀的荷蕖舆荷花!一朵侧耳凝神的听雨的荷花!

 身边有观画的人问:“这是什么花,为什么湖上没有?”

 一个男人回答说:“这是荷花,在东方,每一个湖上都有荷花!”

 沈婷循声而望,终于看见了一个浓眉大眼、脸沧桑的东方脸孔。

 “这位先生?你也昼荷吗?”

 “我不只画荷,筒直爱荷成痴!”

 “那么,你为什么么不留在每一个湖上都有荷花的东方?”

 “那你又为什到来到花团锦簇的西方画东方的荷花?”

 这时,天空开始飘雨,一些观画的人都跑到树下躲雨。

 只有沈婷还在收拾画具,那个瘦瘦的东方人帮忙扛起了沈婷的画架。

 雨越下越大,淋了他们的衣裳。他们也不往树下避雨,迳直的走在雨中,好像就要这样走回东方。

 “我叫沙轩,”大雨像眼泪,了他的脸“我是一个画家。我历尽艰辛的追求自由,却发现在这个自由的世界裹,竟然找不到属于我的泥土,”他用手扫掉过多的雨泪。“一个画家,没有自己的泥土,怎会有自己的呢?”

 雨声越来越大,沙轩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他好像是说给天听。

 沈婷握着沙轩那张淋淋的名片,站在雨中若有所思。回到家裹,王明祥也刚回来不久。

 “哎呀,你到哪裹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我了!”

 “我到活动中心去避雨,顺便喝了一杯咖啡。”

 王明祥递上巾,动于帮沈婷擦头发“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画画了。”

 “我想过了,一等我考完试,我们就结婚!你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结婚?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是。上一次我不敢跟你结婚,害你吃了很多苦,现在是时候让我补偿了。”

 “明祥。”沈婷叹了一口气“很抱歉,我不想结婚。”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跟我结婚吗?你不是因为这样才来美国的吗?”

 “本来是的。”

 “那,那现在为什么不是了呢?”

 “因为,”沈婷望着王明祥镜后的眼光不解说:“因为,我需要属于我的泥土。”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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