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明话说清楚了,灵涓还是觉得叔秧正一点一点推开自己。
他很晚才回家,宁愿留在图书馆念书,也不愿意并肩和她坐在同张书桌前,他常有约会,并在星期假
的家庭聚会中缺席。
转眼灵涓进大学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她,她提不起半分兴致,当所有同学都在谈论和男朋友的交往时,她竟
不进嘴,看来她有严重的落伍问题。
爸爸的事业越做越大,去年爸爸荣登台湾首富,他创造财富的能力,和儿子们念书的能力成正比。
爸爸常笑说,他会和王永庆一样,工作到一百岁,因没有半个儿子肯继承家业,老牛只好一年年继续拖车。
大哥说,他会研发长生葯丸,让老头子吃了,年轻五十岁,不病不老。
妈妈说,有那种葯,她要买一大箱分赠亲朋好友,否则一个人独自活著,有什么意思?
萧家气氛仍然和乐融融,尽管叔秧脾气行为怪异,但阻止不了这家人的永续亲情。
而灵涓,神经大条得可以,叔秧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她还是一次次黏他,一次次追在他身后喊小扮,不管他的态度冷漠,行为故意,她坚持做他的小妹,因为…除了小妹,她没有其他选择。
这次,灵涓兴匆匆地抢在下课前,站到叔秧教室门前等他。
强吧?她不但记
自己的课表、上课教室,连小扮的课表和上课教室也
记,这该感激小扮对她做的记忆力训练。
坐到水泥横杆上,她眉开眼笑,轻轻摇晃双腿。
待会儿,她要请小扮吃饭,因为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亲手织手套,还买两张他最喜欢的乐团演唱会门票当礼物。
“啊…灵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嗯,啧啧啧…”叔秧抱起来,转三圈外加亲吻十下。“演唱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小扮,人家就是喜欢你嘛!”她说得羞羞答答。
“真的吗?走,我们去吃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那不是情侣才会一起吃的吗?”扭绞双手,她三八得好快乐。
“没有关系,兄妹和情侣也差不多…”他在她脸上亲亲亲,—路从眉头亲到柔
双
。
“嗯,吃完晚餐,我帮你唱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口快乐、祝你生日…”
“我最喜欢听你唱歌,走吧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
突然铃声响,打断她的白
梦,跳下栏杆,她等在教室门口。
下课罗、下课罗,老师不要太认真,快点放学生下课。
终于,她听见老师说“今天到此为止”她马上街到教室门边,第一眼,她就看见叔秧。
对著人群,灵涓用力挥动手臂。“小扮,我在这里,我在这理。”
“叔秧,你妹妹来找你。”好心同学替灵涓传报。
他抬眉,四目相对,好浪漫哦,跟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含情默默,用眼神传递真心。
可是,下一秒,他居然转头从后门,与同学一起离去。
明明…他看见她了呀,她保证,两人眼睛对过焦,那为什么、为什么…肩垮下,圆圆的瞳孔失去精神。
气,短短半秒钟,替自己充好电,灵涓又是精神翼翼,她从后门方向往外追,追五步十步,虽然腿短吃力得紧,但她还是用跑田径的不输毅力,追到叔秧身边,拉住他的衣角。
“小扮,等等我!”她气
吁吁,却打死不肯松开拉住他衣摆的十指,宁可继续在他身后小跑步。
霍地,叔秧停下脚,还在往前冲的灵涓撞上他的后背。
灵涓捣住鼻子,痛得掉泪,不偏不倚,持中庸之道的鼻子歪到地球西方去,从此,圣贤成了她的绝缘体。
才想喊两声,让叔秧注意用背脊伤人太阴险,但他回过头来的面目表情…比用背部伤人更阴险十分。
闷住声,
下痛觉,她陪笑说:“小扮好。”
“我怎么跟你说的?”眉皱起,他在学大哥的酷斯拉表情,不过,不像啦,要当黑道大哥,多少需要一些先天条件。
“你说…”
他说过什么话?望住他吓人表情,灵涓在脑海里面搜寻他说过的重点语录。“你说读书要口到眼到手到心到。”
“楚灵涓。”他的声音很凶恶,他的表情很凶恶,
啦
啦,勉强说他是一只漂亮的酷斯拉。
“不是这句吗?那小扮说、说…说学习最重…”
“楚灵涓!”
他加大音量,她吓得往后跳,然后随著他的
近,一步步后退。
伸出食指,指向她脸庞。“我说,在学校,不准跟在我后面叫小扮,不准到教室门口等我下课,不准替我接情书。”
“我昨天看过医生,医生说我得老年痴呆症,遗忘一部分生活重点是理所当然。”干笑两声,她十足的谄媚嘴脸。
“哪个医生替你诊断?”
“那个…那个不是很有名的医生…”要是干哭两声能确保自己平安,她马上哭。“你不认识啦!”又陪笑,她将来到酒厅上班,生意肯定好。
狠瞪她,撂下话。
“不准再跟我。”语毕,向前跨开大步。
“可是…小扮…”
语音还在空气间余波
漾,他回头,她煞车,捣住嘴巴,该糟,她又“跟在他后面叫小扮”那是天条,萧氏法律第一条,违者要斩首示众或
放边疆。
“楚…”
截下他的吼叫,她把礼物高高举起,举到自己的头上方,用负荆请罪的动作和可怜的嗓子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小扮生日快乐。”
火气被她滑稽的歌声暂止,抢下她手中纸袋,忍住大笑冲动,叔秧把眼光调向他方。
他不笑,别人可忍不了,同学走过来,拍拍叔秧的肩膀,说:“千万不要叫我追你妹妹,她的歌声会把我吓出肝胆破裂。”
“不要这么说,好好研究小妹的歌声,说不定可以研究出音波杀蟑法,有机又环保,一举两得。”
“那么小妹的名声将
芳万世,二十二世纪的人类,会因为这项伟大发明,替你竖立铜像。”一人一句,学长们嘲笑灵涓不遗余力。
脸红红,骨禄大眼在学长身上转来转去,他们和小扮一样,骂人全不顾虑人家的自尊心,幸好,小扮的严格训练,早让她忘记自尊心是什么玩意。
“你们很坏,我不觉小妹的歌声难听,反而觉得特殊有磁
。”钟嘉茵走过来,揽住灵涓的肩膀说。“你好,我是钟嘉茵,你可以喊我学姐或嘉茵姐。”
是她,和小扮去看电影的才女同学,再看她两眼,的确,和叔秧站在一起是牛郎织女,天上人间绝配,小扮…肯定骄傲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吧!
“嘉茵姐好,下次有空
到我家里,爸爸妈妈很希望你能来呢!”
刻意扬起笑,刻意假装好奋兴,她的刻意有几分夸张,叔秧望她一眼,不晓得这个小不点在想些什么。
“真的吗?你们都知道我?”
“你漂亮又聪明罗,谁不晓得你。”她的演技好高明,高明到连自己都佩服。
“嗯,有机会我一定上门拜访伯父伯母。”她亲热地搂搂灵涓,转身对男同学说:“看到罗,小妹是我照管的人,谁敢欺负她,就别想借我的笔记混过关。”
叔秧二话不说,把灵涓拉到旁边,怒斥:“你在做什么?”
“替你说话啊,那么
的女朋友不好好把握,小心被别人抢走。”她在他耳边小声说。
“多事。”
“做再多事我都心甘情愿,只要是为小扮做的。”
她又笑,她的笑从眉梢到
角,拉出张扬线条,但这样的笑却落不进眼底、心里,无法在她心问和快乐划上等号。
“无聊。”
“跟我说话当然无聊,跟嘉茵姐说话就不无聊罗!小扮拜拜,我要回去上课,嘉茵姐拜拜,学长拜拜…拜拜、拜拜,大家拜拜…”
她猛挥手,一路向后退,冷不防撞上墙壁,后脑勺撞出几分昏沉,摇摇头,她继续笑、继续挥手说再见,最后转过身跑两步,再跑下楼梯问同时,肩膀沉重。笑容垮下,举步成了艰难。
偷偷地,两颗泪水翻滚,翻出她无言心声。
爱情呵,她的爱情不可以,小扮的爱情正在进行,他们本是站在赤道的两个人,现在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各自奔向自己的冰原,从此,他永昼时,她永夜,他追逐幸福阳光时,她在黑夜里思念…
叔秧从纸袋里拿出她编织的手套和门票,看一眼手套,闷住声,不让笑容旋出墙门,教人知晓。
迅速地,他把手套收回袋子。为什么?因为他不需要用只有四
指头的手套,来向同学们证明灵涓有多白痴,要取笑她,他自己来就行。
“这是什么?哇!演唱会门票,我要去、我要去,叔秧你带我去好不好?”嘉茵仰头问。
“不好。”他对谁的态度都—样冷漠。
“拜托嘛,你带我去,我替你把李教授的报告搞定。”
“不需要。”
他,足灵涓笨蛋的权利,其他人?想都别想。
“那么酷?要不再多加一个条件,你带我去的话,我替你争取和江教授的干细胞的研究计画。”
他看她一眼,他想参与这个计画很久了,可惜江教授只对女同学感兴趣,男学生想加入他的计画,比登天还难。
考虑两分钟。“成
。”把票
到嘉茵手上,转身离去。
十分钟后,他把另一张票送给一个不是太
的男同学。
*********
加入烘焙社,灵涓做的东西还没能吃过,这次是了不起的创举…她的饼乾居然烤得有模有样,那成就,岂是骄傲二字可形容。
带著美美的便当盒,装著美美的爱心饼干,她算准时间,在学校餐桌旁“巧遇”叔秧。
他忙著和同学说话,没理会在二芳久待的灵涓。
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站十分、二十分,小意思啦,站三十分、四十分…终究,她站到他们话题结东,好不容易能把饼干送上去。
打开便当盒,灵涓才要开口说话,叔秧起身,准备离开餐听。
“小扮。”她唤住他。
他只停顿两秒,便和同学一起离去。
灵涓抹抹残破的自尊心,鼓起勇气,跑到他面前。“小扮,我等你很久了。”
“我有叫你等我?”冷淡,他问。
“没有。”摇头,她说。
“那我必须为你的等待付出什么?”
再摇头,她乖乖回答:“不用。”
“那就是了!”
往前,他走五步,灵涓才发现嘉茵也在。白痴,她的眼光只落在叔秧身上,居然连他旁边的重要人物都没看到。
提起笑,二度鼓勇气,她冲到叔秧身边。“小扮,这是我亲手做的饼干,很了不起的好吃哦,你要不要试试看?”
“不要。”
“为什么不要?”
“我没带肠胃葯。”拒绝,他笃定心意要和她划清界线。
“不用担心啦,我投保三千万责任险,吃一口没关系的。”
“不要。”他拒绝她,一次又一次,同时拒绝自己多余心情。
“我来试试好了,我的胃向来不错。”嘉茵凑上前,拿起饼干,咬一口,笑说:“味道真的很不错,叔秧,试一块嘛。”
“看吧,我没说错,不吃是你的损失。”
“走开。”
叔秧表现出不耐烦,别开头,不和她视线接触。
他知道不能放任自己的感觉进行,知道灵涓对于自己,崇拜多于爱恋,更知道从小到大,二哥一直是她诉说心事的对象,她和二哥之间…已经注定。
“不走,你不吃我就不走。试试嘛,我从来没有这么
过,吃一块不会怎样的。”
饼干做好,她谁都不想,一心想拿到他面前献宝,想听他夸奖,说句“你真的好
”哪里晓得,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开口尝。
她拗
子,硬要把饼干凑到他嘴边,他东闪西闪,挥手,把她的饼干打到泥地上。
一下子,三人愣在当场,灵涓倔了,把地上饼干捡起来,在裙摆间擦两下,就往嘴巴里
。
“笨蛋,你在做什么!”他抓住她的手,不准她把饼干往嘴里面放。
“你不爱吃,我自己吃啊。”说著,用端保鲜盒的左手接过右手饼干,放进嘴里。
“吐出来!”他伸五指,掐住她脸颊,硬要把她嘴里的泥巴饼挖出来。
“不要!”
她闪闪躲躲,强要把饼干
进肚子里,她不介意当三千万的第一个责任赔偿人。用力过度,一个不小心,灵涓捧在手中的饼干盒摔落地。
看看叔秧,再看看泥饼,灵涓噘嘴,半句话不说,慢慢地,圆瞠的大眼泛起红丝,鼻头染上秋红,仰头,她努力不让泪水滑下。
“叔秧,你在做什么,不过是几块饼干,干嘛把小妹
哭!痹灵涓,别哭别哭,走,我请你去吃蛋糕暍咖啡好不好?”嘉茵揽住她的肩头,笑着对她说。
摇摇头,她蹲身下子,把地上的饼干一块块捡起来,咬住下
,用力抹去眼底
气,她倔强地
自己不哭。
“小妹,下次你教我烤饼干好不好?我觉得你今天做的这种,味道好极了。”嘉茵还在替两人打圆场。
从上面往下看,他看见她委屈的背影,看见她委屈的动作,差一点点,他就要弯身下,捡起饼干放进自己的嘴巴中。
不行!他克制自己的冲动,人的情绪往往一个失控,就引发解决不了的后果。
捡完饼干,灵涓起身望他,淡淡说:“如果是二哥,他不会像你这样。”
“我没叫你拿给我,你大可以去找二哥。”极力隐瞒激动,他让缺乏起伏的口气,表彰自己对她的眼泪没有动心。
“是啊,我现在就去找二哥,告诉二哥,我的饼干多让人不放心。”酸楚在
口扩散,那是和在水里的盐酸,虽稀释过了,仍然腐蚀人心。
她要去找二哥告状了?不,与其说告状,不如说她想找人倾诉心事。很好,他们是应该快点建立感情,这样…对大家都好。
别开脸,他冷冷说:“随便你。”
然后,然后他走了,嘉茵歉然地望望灵涓,也跟著离开,留下一个笨蛋站在原地,手捧脏饼干,愣愣地盯住他们远离背影。
不可以,你没有权利。
强拉住脚步,克制自己跑上前抱住他的冲动,她想说对不起,抱歉自己好任
,她想…想问一声,要怎么做,他才愿意,愿意回头看看她,看她不是故意,看她在“克制”这件事情上有多努力。
这天,错过吃饭时间,灵涓饿到胃绞痛,她硬是忍了过去,不叫、不说,埋在
口的,不单是胃痛心痛,还有她不能冒芽的爱情。
*********
这回,灵涓在校门口“巧遇”叔秧,笑弯眉眼,态度狗腿,她说:“小扮,你要回家了吗?”
“没有。”
“今天是情人节,也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
,妈妈要我们提早回家。”她提醒。
他没说话,看看腕表,把头转到另一方。
“如果你想晚点到,要不要我帮你跟妈妈说?”她绕到他身前,对著他的眼睛说话。
他大概是忍耐到极点了,转头,用力说:“楚灵涓,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
“我哪有?”她睁眼说瞎话。
“楚灵涓。”他迫近,近到她的额头贴上他
口。
“是,小扮。”
她还是笑,虽然他的态度好明显,明显地对她感到不耐和憎厌。可是,她仍然希望有机会,他们之间回到过往从前,即使当不成情人,至少,她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以后不准让我在校园里面看到你。”
“很难耶,都足同学,大家走来走去,很自然…自然就碰到了啊!”她就是要碰他千百次,就是要他天天看见自己,也许习惯成自然,有朝—
,他发觉,有她在身旁
,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只要你不要刻意走到医学系,要碰上我,很难。”他点出她的“巧妙安排”
“这里是校门口啊,又不是医学院,有缘的人总会不小心遇上。”她笑得不知死活。
“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在这里等多久?”
“我、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勾起他的手,她
脸甜蜜。哦,甜蜜,总能打动人心。
“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家。”背过她,甩
她的手,他直直往公车站走。
“我想。”立定志向,她跟在他身旁。
“离我远一点。”他连头都不回。
“不要。”她硬拉住他的衣角,硬跟上他的脚步。
他气疯了,却拿她没奈何,他的威严在家庭教师工作结束后,跟著殒落。
“你敢跟我?”
“我找不到不敢跟的理由。”不错吧,中文系的,语汇能力还可以吧!
“你!”要发疯了,他拚命和她保持安全距离,拚命把她推到二哥身边去,她却偏偏爱贴上来,扰
他的心。
是他欠下她太多,还是纯粹她的心理有病?
“小扮放心,大家都晓得你是我哥哥,不会把谣言传到嘉茵姐耳朵里。”
“这和钟嘉茵有什么关系?”白她一眼,佩服她的过度想像。
“当然有,她是你的女朋友嘛!”
“你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了?”无聊,
脑子鸳鸯蝴蝶,没事不会去服务社会大众!
“当然啦,你不会对她吼叫大骂,表现得既斯文又有礼,只有在爱情面前,人们才会修饰自己的性格态度。”
“自作聪明!”
“小扮,我们好久没说话,你每天都那么晚回家,害我—个人好可怜。”
她怎会一个人?有二哥在不是?冷眼瞄她,她笑得
脸无害。
“小扮,下回有空,再带我去
秋千好吗?”
她喜欢小扮把她推得高高,当她的笑声响彻云霄,回头,发现,他不自觉微笑。微笑软化了他僵硬的五官线条,微笑把春天的温度送人她心房。
“不好。”
“你很忙吗?”
“对。”
“忙著和嘉茵姐约会?”非刻意,醋意
。“我真怀念嘉茵姐没出现之前的日子。”
看她一眼,那是吃醋?不!别想像太多,灵涓幼稚,对于男女之间感觉懵懂,他不能给予错误引导。
在叔秧心目中,灵涓是永远的十六岁:水远的无法长大成人。
“小扮…”话未说完,远远地,钟嘉茵对他招手,下分钟,她站到他们面前。
“叔秧,你要去哪里?”
“漂亮姐姐好。”灵涓笑开,但甜蜜丢掉。
她知道身为妹妹,应该
哥哥的女朋友,理智上她了解,女朋友才是哥哥共度情人节的对象,但是情感上,不舒服在、疼痛在,卡卡的心酸也在。
当理智和情感发生冲突时,灵涓即便无所适从,仍不忘记督促自己,演好妹妹角色。
“你叫我漂亮姐姐?”嘉茵喜出望外,没有女人不爱被夸奖。
“是啊,你很漂亮,又聪明,大家都喜欢你。”
“这个大家,包括你小扮吗?”
嘉茵望叔秧一眼,他还是习惯性的冷漠,教人看不清真心。不过,她非常喜欢灵涓,因为几乎每回灵涓出现,叔秧就会答应自己的邀约。
“当然。”灵涓抢著回答。
“既然喜欢我,和我一起度过情人节吧!不用鲜花、不用烛光晚餐,我们去看场电影。”说著,她勾起叔秧另—边手臂。
看住嘉茵,轻轻地,灵涓松开叔秧的手臂,悄悄地,退后两步,和小扮保持距离。
叔秧不说话,嘉茵再提建议:“要不,我们去渔人码头逛逛。”
“小扮不去。”忍不住,灵涓越俎代庖,替叔秧回话。
叔秧痛恨被人猜透心意,为灵涓这一句,他板起脸,转身问:“谁说我不去?几时起,我的行程由你作规定?”
“不是规定嘛,今天…”她想解释。
“闭嘴,我高兴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管。”他藉机把她驱离。
“我不是管你啊,只不过…”
没等她的“只不过”说清楚,他拉起嘉茵往路的另一端走去,回头,他抛下一句:“你回去跟爸妈说,我晚一点到。”
灵涓静静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一瞬不瞬。
很冷,抬头,是飘雪了吗?怎地从骨头里冷起,冷得她牙关颤栗?
走一步,脚似绑上千斤重锤,沉得几乎站不稳。萎靡气顿,刚刚的精神被剥除,她剩下一副撑不直的躯体。
抬头,仰望天际,看不见夜空,只有闪烁的耀眼霓虹。
他们的渔人码头肯定欢笑连连,他们肯定在电影院里心手相连,他们肯定有一个愉快的情人夜,他们肯定…他们肯定、肯定很幸福地享受他们的爱情。
叹气,谁教她没有可以享受的爱情,谁敦她选择锥心,全是自作自受,怨得了谁?
啊起苦涩笑意,她的情人节是孤寂,是她自己和自己。
这次之后,叔秧落实了对二哥的承诺,对于痹篇灵涓这件事。
大六那年,开始实习,叔秧正大光明搬离家里,在实习医院附近租屋而居,不管灵涓和母亲的抗议,他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之后,灵涓还是时时替他制造“惊喜”但,他受惊的程度永远多于喜,渐渐地,他对她的出现视而不见,彷佛他们之间没有兄妹关系,彷佛过往亲密的四年,不过是灵涓的幻想空虚。
*********
雨下得真大,台风来了,灵涓居然粗心到忘记带伞。
风狂雨大,街上行人渐稀,她站在校门口,几次伸手拦车,都让人先一步抢定。
叹气,手机没电,不能请司机叔叔开车来载她,包包里没零钱,想拨打公共电话也难,缩在墙边,身子全
透,冷得直打哆嗦。
她怀念有小扮接送的日子。
斑中时代,在这样的天气里,小扮会开他的跑车到校门口等她,进入车内,当头罩过来的温暖
巾,暖心。
这样的岁月不会再出现,小扮走人自己的人生,和她正式分道扬镳,他的世界再容不下一个楚灵涓的騒扰。
不想了,下雨天容易感觉凄凉,她不要在这样的天气里惹自己心伤。
再试一次,她冲出围墙边,走入雨中,打算对
面而来的计程车招手,但…运气真好,那是叔秧的宝蓝色跑车。
下意识,她想往小扮的跑车方向跑,但更快地,一个窈窕身影从她身边掠过。
灵涓转头,看清楚,那是钟嘉茵,她从校门口走出来,迅速钻人小扮车中。很快地,车子向前方驶去。
脚步定住,他们没看到她吗?或者是刻意看不到她?
轰轰雷声打过,霍地打醒她心中的朦胧。
没错,是讨厌她,是要她离他远远,不要再有任何机会,他被迫负担她。小扮一次比一次更明显的举动,她怎看不清楚?
他铁了心意,不是她说说闹闹就能标准降低:不是她撒娇两声,他就愿意妥协,他有了嘉茵姐,有了自己的人生,他们之间那段,在两年前她考上大学,便断线。
他花了大心思来厘清这点,她却睁大眼睛,老是假装看不见,她很笨,笨得看不懂小扮的拒绝。
发抖,她从头顶到脚底板都冷得动弹不得,模糊了,她不晓得模糊视线的是泪水,还是倾天而下的雨水?
“小扮…”她轻轻唤,雨声淹过悲凄,他们看起来很快乐。
“小扮…”她轻轻喊,喊的是记忆中,拿她当小
护卫的小扮哥。
“小扮…”她想遂他的愿,送走过往那段,但牵牵绊绊的,是舍不下的爱情。
她爱他,很久很久了,可惜,不准承认。
挥手,放弃了。既然叔秧赌定心意,要和她划清界线,那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违反?她不是最听话的灵涓吗?
很久,久到她确定再不会有计程车经过,她
身走进大雨里。
捷运淹大水停驶,公车也不来,没关系,她可以解决这种小事的。
直背,她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才不哭呢!小扮本来就不需要负担她的呀,小扮有他的生活世界,为什么非要受她羁牵?
雨水打得她很痛,她没哭,自始至终,她都带著笑容。
回到家的时候,家人全在,连应酬多到不行的爸爸也在家。
“太
了,今晚风大雨狂,叔秧和嘉茵同居一室,明年这时候,我们家就有一个台风宝宝了。”妈妈说得奋兴,没注意刚进家门的灵涓,脸色苍白。
他们同居了?没错,不然小扮怎会到学校接她。尽管说过放弃,她的心脏还是收缩剧烈。
“办喜事吧,三个月之后。”大哥伯沧凑热闹说。
“好啊、
啊,我去找钟先生、钟太太提提两个小孩的亲事。”妈妈热烈。
这时,爸爸发现站在门口的灵涓。“灵涓回来了,怎么—身
,快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谁要办喜事?”她架起笑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关心。
“别听妈
说,她的想象力过度膨
。”细心的仲渊发觉灵涓不对。
“我哪有,叔秧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抱孙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妈妈很关心。
“妈,如果每个和你儿子上
的女人,都能让你抱孙子,那么你起码有十几二十个媳妇了。”
“老么和你们不同,他最洁身自爱了。”妈妈替叔秧说话。
“是啊,小扮喜欢嘉茵姐,而且这么久…只有嘉茵姐一个人。”灵涓强撑笑意,不教脸上的线条垮台。
“你们听,灵涓的话总没错吧?老么有了对象,你们两个也要加加油,好让我们萧家开枝散叶。
灵涓,你快去换下
衣服,然后我们来讨论婚礼,你想不想当伴娘?哇!我们家灵涓穿起礼服,一定漂亮到不行…”
这天夜里,灵涓发高烧,却固执地不肯呻
。
梦里,反反覆覆地,她看见钟嘉茵上小扮的车子,反覆见他们扬长而去,车子后头,她拚命追赶,嘶声喊叫,却叫不回快乐的他们。
她住院了,在妈妈发现她没去上学时,才知道她发高烧。
连连的高烧不退吓坏全家人,清醒时,她看见大哥二哥、爸爸妈妈,连管家妈妈都来了,独独不见小扮。
她开心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假装没发现叔秧缺席,她笑着说要快点回学校,假装那
的大雨只伤了她的肺叶,伤不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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