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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没有人能确切的形容阿腾现在面对何旎时的心态,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

 若真要形容,也只能说他已身陷矛盾,正在和情感拔河中。

 假使,他够绅士、够风度,在明知她已经觅得一个爱她、护她的如意郎君时,他就应该大方的给予祝福,并在她治疗腿伤的这段期间,尽可能的不要去招惹她。藉以保持双方的平静。

 但是,正因为她是他真心渴望过的唯一女子,如今要他自她的生命中撤底身,他除了不舍,最害怕的就是那种心被掏空了的无助感。

 在他的生命历程当中,他已有过多次这样的经验。无能为力的看着母亲葬身火海,不得不迫她堕胎,并眼睁睁的看着受创的她离开,每一次都是他刻骨铭心,疼痛难耐。最近的一次、则是从病醒来,发觉目己双目皆残,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茫然。仿佛,他永远失去了方向。

 但事情并不真的都会往最坏的地方走,失明的头一年他几乎在怀忧丧志之中度过,但死忠的河豚、豁达的阿典师与慷慨的杨先生助他走过了那段黑暗期。

 接下来的这两年,他心无旁骛的学点字、学电脑、学吉他之外的各种乐器,甚至学习创作词曲。

 这些,他从不曾在她面前提起,他也要求河豚不要对她炫耀他的成长,毕竟。他这种种的努力,在她看来或许只是野人献曝,根本不能和她那未婚夫的成就相比。

 他没有忘记和她重逢的第一天,她对他的批评,她那讥消的语调,仿佛在嘲笑他不学无术,专吃闲饭。

 他会出漂亮的成绩单给她看的,这是阿腾目前的心愿,问题是,她会在乎他的成绩吗?

 真是可悲、好像他之前和今后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为了她,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除了某个他不太常想起的亲人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值得让他奋斗了,除了她。

 有一大段时间,他的确曾处心积虑的想赢回何旎的心,甚至…甚至,发表作品时的匿名,他就直接取为“何苦”

 为何而苦?为了何旎而苦。河豚两句话就破解了这个匿名的玄机。

 河豚叹道:“腾哥是个重感情的人,难免自苦!”

 就算现在,阿腾都还处于辗转困惑之中。

 晚上,倔强的何旎无视阿典师伤口不能碰水的警告,在忍受了两天不入浴的痛苦之后,她终于再难坚持,决定好好洗个澡。

 虽然过程有些尴尬,但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她终于还是顺利进入浴室,还频频向他保证,决不会沾脚伤。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轮椅,他立在浴室旁的小阳台畔,等着给予行动不便的何旎适度的协助,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思绪正开始围着一些曾经熟悉的事情打转。

 四周一片宁静,静得让阿腾听见浴室里的水声,让他不能不去想像她的模样。

 他徐徐吐地口气,调节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相信如果再不冷静,自己就要被体内的望烧成灰尽了。

 好不容易,何旎出浴了。门才打开,蒸气便一散而出,混杂着一股香气,她只带着一套衣服上山,现在裹在她身上的是他的衬衫,想像她的纤秀感,他很难不心动。为了不教她看出他多余的那些想像,更为了不让她看出她对他造成的影响,他推轮椅向她时,表情显得窘迫。

 “谢谢!”她看出他的情绪。

 “不客气!”他长发,感觉烦躁,但他谨记着不能破坏两人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和

 谐。

 “电话不知这什么时候能通?”坐入轮椅,她漫不经心的问着。

 “后大早上吧,山里的线路总没有于地的容易抢通。”阿腾颇严肃的回答,心里却兴起一股冲动…想把电话线全部剪掉。

 “我真的恐怕我的…朋友担心。”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我了解!”他当然了解,她真止担心的是她的未婚夫。

 妒意像巨席卷他。

 可他只能乖乖的推动轮椅,送她回房、上

 同样的,他也只能乖乖的摸索回房,并且持续往爱情的领域里矛盾、辗转反侧!

 至于何旎呢?她迟迟没有关上房门。

 原因是,她又不自觉的被阿腾那熟悉又孤独的颀长身影吸引,她情不自的目送他缓缓的踱步离去,脑海突兀的闪过一幕情景…过去,两人总爱待在卧室里共享梦和情,从未分开须臾。

 刚刚阿腾送她到房门口时那种迷茫的表情,是否代表着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回想。

 世事多变,此时此景,何旎的心情竟免不了凄;而这是否意味着,她也无可避免的必须在爱情的领域里矛盾、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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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清新、有朝气,尤其是这么一个云淡风清的晴朗早晨,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霾”

 七点多,何旎被一阵如机关的“得得”声吵醒,一打开门,阿腾已穿戴整齐的立在房门口。

 “小,呃…今天天气很好,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吃早餐。”他的神情略显紧张。

 那正经八月的模样,倒比较像在向她求婚。在暗笑他的同时,何旎又不打量起他,这实在是个不礼貌的行为,但她就是情不自他实在英俊帅气得教人无法忽视!

 黑T恤、黑长、黑墨镜、一头黑长发轻便的束在脑后,简直活像只黑乌鸦。但连她都不能否认,即使把他形容成一只乌鸦,他还是乌鸦群里那最卓尔不群的乌鸦。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俊大住的噗哧一笑。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他毫无所觉的说。

 “还好!”笑声好不容易止息,她想到一件事。

 “咦?才清晨七点钟,答娜已经下山来了吗?”

 “不,她刚刚经过,说今天要请假,好像是去镇上办些家里的事。”

 “那…”何旎烦恼的看看自己的伤腿“今天…”

 “不用担心吃的问题!”阿腾猜出了她的困扰。

 “早上,我们去外面吃,中午和晚上,阿典师会帮我们买便当过来。”

 “你都设想好了!”

 “不这样设想,我岂不经常要挨饿。”阿腾对这种事倒也处之泰然。

 说的也是,阿腾的眼睛不方便,答娜只是个佣人,不可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守护着他,除了自力救济,他又能怎么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太过平淡的语气,反而引起她心里一阵阵悸痛!

 不过,即使心情有所波动,她也不便表现想太过明显。

 他们的早餐时光相当愉快。

 在山下的某家早餐店里,吃到了香纯的豆浆,与教人齿颊留香的烧饼油条。

 既然不得不暂时间在一起,双方又都协意好好相处,在这样的共识下,两人要一起打发时间就容易多了。

 阿腾是看不见了,经过一小段时间的相处、何旎却发觉现在的阿腾以前一样,赤子之心丝毫不减。

 吃过早餐,他带着她去捡松果。从前,他总能迅速的从落了一地的松果中找出最美的一颗,现在,他仅凭触觉摸索,却也能找出形状极优的松果。

 午后,他带着她去放风筝。像只敏锐的狼,他熟悉的指点她来到一片截然不同于绿屋附近那片斜坡的小山丘上,山丘的最高点有一条长又宽的十堤,上头长了鸭跖草与士丁别。许多纯真可爱的小孩子在土堤上放风筝、灌蚱蜢。

 “青暝仔来了!”

 小孩子们争相走告。何旎原以为是小孩子们无知的取笑,谁晓得那一声声的“青暝仔”代表的是招呼、甚至是一种热情的

 “青暝仔叔叔,教我灌『大猴』蟋蟀。”

 “青暝仔叔叔,教我放风筝。”

 阿腾一概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他的周围便围了一群孩子。以他受的程度看来,阿腾和这些孩子很,熟悉到仅凭声音就能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

 令她好奇的是…他怎么教导他们放风筝、灌蚱蜢?

 “阿文,叔叔说过,灌『大猴』的时候水不要下得太猛、要有耐心,『大猴』受不了水淹,自然会跑出来。”

 “小轩,放风筝也要有耐喔!要顺风势,慢慢的放线,尤其要小心、线不要拉得太紧,不然会断了!”

 “阿亚,叔叔告诉你,风筝最重要的是它的骨架,首先、你要把竹片削得薄又均匀,绑的时候中心点要抓对,它才会飞得高飞得远,接下来就是找张好看的纸。帮风筝,穿上衣服…”

 “叔叔,我想,我再也不做风筝了!”嘴的是一个嘴噘得老高的小女孩。

 “为什么?小兰,自己动手做风筝是手脑并用的好机会,你不能轻言放弃喔!”

 “不是我想放弃,是我爸妈啦!他们骂我为什么学拼音总不及剪贴那些废纸专心。他们说我的风筝是一堆废纸,还问我究竟晓不晓得什么叫风筝?如果不晓得,上市场时他们会买一只给我,叔叔,风筝到底是什么?”

 风筝到底是什么?

 阿腾笑着说:“风筝是我们的玩具”

 小兰也皱起小眉头,作沉思状。“那么,我们又是谁的玩具呢?”

 这次阿腾错愕良久,才小声咕哝:“或许,我们是老天的玩具。”不过、他当然不会给小兰这么深奥的答案。“小兰,人…不是玩具,人是万物之灵。”

 不久,当小孩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时,便一哄而散。当然也有几个小孩对何旎感到好奇,他们看着轮椅,边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阿姨,你为什么跛脚?”

 “跛脚阿姨,你一定是青暝仔叔叔的女朋友喔!”

 “跛脚阿姨,你和青瞑仔叔叔看起来好配哦!”的确很“配”!跛脚仔配青暝仔,哪能不配!何旎打心底暗叹,不过她还是见招拆招,同时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回程的路上,阵阵蝉鸣伴随着鸟语花香、感觉十分鲜明。

 “小!”阿腾突然叫她。

 “嗯!”“谢谢你对小朋友们那么有耐!”

 “我本来就有耐的嘛!”何旎用玩笑的语气自夸。“我甚至还有求证精神的哩!譬如,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会消极得认为我们全是…老天的玩具?”

 这倒不失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的耳朵可真灵。”阿腾苦笑。“你不认为我是最有资格这么认为的吗?我的家庭、我的眼睛、我的…爱情,从以前到现在,我失去的太多了。不过,现在我们谈论的不只是我。”

 停下推轮椅的动作,他像侧耳聆听,又像陷入沉思。“说人类是老天的玩具虽然消极,但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岂不又稍嫌乐观?举刚刚小兰那个例子来说,父母一心左右子女的喜怒哀乐,说好听一点是关心,讲难听一点是操纵,而这种操纵容易扭曲人格,”他的眉宇之间多了忧伤?“再回头想想,人类所处的这世界,似乎:无处不存在着操纵与玩。人类再聪明,再懂得玩权术,总也逃不过被自己愚和被老天捉弄的命运。生老病死、天灾人祸、因果相循…”

 “阿腾,不幸的人没仁悲观的权利。”何旎微侧过身,她的原意是安慰、伺这样的安慰,却显得乏力。

 “谁说不幸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阿腾静静的反驳。“悲观并非完全不好,以我为例,一生的不尽如意让我悲观、但却更早教会我悉世事的无常,让我更勇于和命运对抗,即使胜算不大,我还是坚持着。”

 是吗?这么说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她自嘲,转头仰视阿腾时,心的忧烦突然转化为一股幽默。“说的也是,你的背脊现在就像电线杆一样直了。”

 两人同时为她的玩笑失笑。笑声停止时,阿腾若有所思的仰头望向朗郎晴空。“或许,我潜意识里还是不甘心做杀千刀老天的玩具吧!”

 她不又为他的形容而噗哧一笑。“你的确是,而且很奇怪的,我相信『杀千刀』老天最终会向你的顽强低头,承认你不是她的玩具。”

 经历了这难得轻松的一下午,何旎的幽默与阿腾的真诚,进一步的把两人推向更“和谐”的境界。

 回到绿屋时,何旎还颇富深意的说了一小段话。

 “瞧,对我俩而言,保持友情比维持爱情更容易些。”

 是一种警告吗?或者仅是一种提醒?阿腾沉默的臆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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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过后的第三大早上,答娜比打卡钟还准时的向绿屋报到。电话线也终于抢通了,一切又恢复正常。

 何旎当然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给常茵和钟珍,一方面向她们报平安,再则顺便解释延迟归期的原因,钟珍和常茵自然也少不了轮番上阵、对她的身陷险境与腿伤表示关切,她们还决定尽快找时间上山来,就算用抬的也要把她抬回家。

 明知道她们的话太夸张,但经过与几位挚友的联系后,何旎的不安感消失了大半,连带的心情也变得明朗,人一明朗,相对的,待人处事的态度也变得较为宽广。

 阿典师来换葯时,她能边哼着歌边帮忙阿典师剪掉自己腿上的绷带,松掉夹板,甚至连阿典师偶尔不当的用力导致她腿部的疼痛,她也丝毫不以为意。

 和答娜站在一起时,她们就像磁铁相斥的两极。何旎越快乐,答娜的脸色就越难看。但何旎不但不介意,还调皮的逗答娜。

 就连目不能视的阿腾,也感受到何旎情绪的转折,他喜欢她的改变,可又不安于她的改变。

 离她下山的日子越接近,他的心就越慌,根本无法否认他自私的,想留下她,可是,他真的不晓得自己能用什么理由留住她?又“凭”什么留住她?

 有些话,过去他已隐忍太多,它们全在他的心头搅动着。

 他能不一吐为快吗?毕竟他所能掌握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阿腾心情的起起落落,时间电悄无声息的逝去。

 这天,是高照的一天,阿典师终于颁下特赦令,宣布何旎明天就可以拆绷带、去夹板了。

 何旎‮奋兴‬不已。“太了,我坐这张轮椅坐得都快长青苔可,为了庆祝我终于离苦海,我们大家中午一起去野餐。”

 离苦海!阿腾为她的用语苦笑。或许,她最‮奋兴‬的事莫过于要离和一个瞎子共处一室的苦海,即使这个瞎子曾经是她的爱人。

 阿典师推说下午有事,不能参加野餐,实际上,他是体谅阿腾和何旎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所以才想让他俩有多一点独处的时间,而答娜则是一脸我神经病才陪你去野餐的不屑加入的表情。

 近午时分,两人提着答娜心不甘情不愿准备好的丰盛午餐,顶着骄来到最接近绿屋的这条小溪旁。

 他们躲在树荫下,首先铺上野餐垫,摆好野餐并坐下来享受大自然。即使不情不愿,何旎发现答娜还是舍不得亏待阿腾的胃,野餐丰盛得教人咋舌,有烤、鲔鱼三明治、生菜沙拉、葡萄酒…

 环顾四周一圈,突然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现在的野餐地点,竟然是之前充土石,几乎活埋了她的那条小溪畔,她从不远处的断桥及残草断树看出端倪。

 “天啊!相隔不过咫尺,可这边就像天堂,那边却俨然是地狱。”何旎吃惊的着。

 “天灾人祸!”阿腾若有所感的望向断桥方向。

 “幸好桥是通往山地部落,不是通往小镇,不然就算十天半个月,也都很难回到都市里去。”

 “的确值得庆幸。”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遗憾断桥不是通往小镇。“要不要来个鲔鱼三明治?或者一只烤鸡腿?”她试着让气氛轻松一些。

 接过三明治,阿腾忽然抛过一个这些天来,两人极力在避免的话题。“小,你曾经怀念过以往吗?”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树梢。“偶尔。”她迟疑的承认。“我怀念我们的年少轻狂。”

 “还记不记得我们和河豚、参巴以及参巴的女朋友阿俪等人一起去旗律的那一次?你第一次坐三轮车,你说,坐起来的感觉很拉风。”

 “那次真是开土荤!”她笑道。

 “嘿!没忘记吧!那时当你三轮车夫的是我!”

 “当然记得!”她挤皱着鼻头。“你的拉车技术不怎么高明。”

 “唉!饼河拆侨。”

 “还记得你们这几个男生沿路鬼吼鬼叫的,搞得整个海边的人全向我们行注目礼,害我和何俪糗死了!”何旎边回想,边笑着抱怨,年轻,似乎都有那么一段疯狂期。

 回忆起过往,一伙人得只剩内在水中打水仗的情形,阿腾隐在墨镜之下的脸庞亮了起来。“别忘了,他们是水族兄弟,有的叫河豚、有的叫参巴,还有鱿鱼…在水里对他们来说,就像回家。”

 “没淹死才真能回家。起先还以为你们的游泳技术有多高明,后来才晓得原来全是旱鸭子。”何旎取笑道。

 阿腾则漫不经心的吃着三明治,边心不在焉的闻着徐扬的微风自她身上传送而来的轻香。那是自香奈儿或迪奥?他搞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是,那阵香气比任何食物更吸引他的感官,这大概是他看不见后的最大收获了、听觉与嗅觉远比正常人敏锐。只不过碍于不破坏和谐的约定,他只能尽量收回这份蠢动的情怀,好半晌,他才找回话题。“年轻嘛!很少人会去理会后果的。”

 或许,正因为以前的我们都太不计后果了,所以事情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何旎的心微微刺痛着,但为了维持这几天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和谐气氛,她隐忍着不提起伤痛的过往,让思绪停留在较安全的旗津之旅上。

 “那晚,我们一票人到妈祖庙拜拜,参巴竟把庇佑渔民风调雨顺的妈祖娘娘当成注生娘娘,祈求他保佑阿俪『早生贵子』…”这四个字甫出口,何旎自己也愣住了。

 才刚咬了口鲔鱼三明治的阿腾,也因那句感的话,先是怔忡,继之干笑。“那时的参巴和阿俪很爱开玩笑,两人更是无时无刻在打情骂俏,我猜想参巴说的是玩笑话,他们不会当真的,毕竟,当时大伙儿都年轻,有些事…例如一个小生命…都是负担。”

 他竟还是那种论调,一味替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罪?何旎迅速的转着思绪,同时怒气也飞快的被勾起“哼!昂担、负担,你似乎只害怕负担,但有的人却懂得负起担当。”

 她激动得直上阿腾那张俊脸。“河豚不只对我提起你失去双眼的故事而已,他也顺道告诉我,参巴和阿俪在我离开你之后不久就真的奉儿女之命结婚了。瞧!那不正是一个男人的负责与担当吗?而你,甚至连起码的安慰都给不起。”何旎伤心的说。

 阿腾的脸色比挨了一巴掌还难看。“你还恨我…你拿掉孩子?”他急切且准确的抓住她的肩头。“相信我,当时我别无选择!”

 “你别无选择,却我做下抉择?”除了埋怨,阿旎实在无法表达自己的心。

 就算事隔那么多年,就算当年她才十六、七岁,就算她竭力要求自己遗忘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可是,事情一旦被触及,就像被扭开了的水龙头,无法阻止的泛滥开来。那年,她或许才十六、七岁,但在获知怀了他的孩子的那一刻,她不也是有所憧憬,有所期待的?她也想当他俩孩子的母亲,想当他的小子啊!可是阿腾的一纸兵单、几句话,就瞬间毁灭了她的憧憬与期待,教她怎能不痛、不恨。

 她哽咽着她一向痛恨在别人面前落泪的,因为泪水会漏她脆弱的一面;可是,阿腾不是别人,他是该为她的痛苦负责的人。

 而阿腾岂会不懂得那种痛?他不是不曾经历,而是体会太多,正因为如此,他才狠心迫她拿掉两人的骨。“小,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可是,我还是不认为那么做是错的,因为当时我们还年轻…”

 她突兀的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手心烧痛,她还是不后悔打他这一巴掌。“你凭什么拿年轻做借口,你只是懦弱!而因为你的懦弱,害我们失去那么多…”她多年来积的委屈与愤懑爆发了,歇斯底里的捶打他的膛,任泪水恣意在她颊上奔

 阿腾不在乎身上的疼痛,甚至不在乎她多给他几巴掌,因为他听得很清楚,她是说“我们”而不是“我”这是否意味着她对他们的过去犹有眷恋?甚者她对他还有爱?

 风突然又止息了,她也像是累了,大地只剩蝉鸣、鸟叫,还有她的低声啜泣与他的心跳声。

 他试着搂近她,她没有拒绝;他顺着她如丝的秀发,她也没有拒绝;沿着发丝,滑上颈项,他扣住她小巧的下巴,以无比热情的吻吻过她的泪、她的

 何旎屏住呼吸,熟悉的感情在口膨。她曾想制止阿腾,但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倾过身来、深深吻住她的

 他的墨镜不知在何时摘除,他那催眠似的抚触令何旎失了神,着了魔的望入那他对失明、却仍闪着蒙星辉的眼睛。

 或许正因为她的迟疑与不曾抗拒,让阿腾的表现变得狂野而危险,他一路落下细碎的吻,最后停留在她仍裹着他衬衫的竖脯上。

 不算纯的解开衬衫上的两个扣子,他‮抚爱‬她圆柔的房、触及她的蓓蕾,似乎正凭指尖记忆它们。接着他俯下头,先以舌头轻拂引起她一阵呻,继而狂暴的,任原始的快

 他们纷纷倒向地上,四肢,阻隔的陌生年岁已被遗忘,伤痛和怒愤转化为情。

 阿腾的手像魔术师般的解开她的带、她的衬衫,他的指节拂过她柔软的

 “不要!”她听见自己的呻,一阵恐慌窜过。背叛陶健方的恐慌令她产生抵抗情的力量。“停止!阿腾!”她惊惶的挣扎着。

 但阿腾仍不可自拔的陷在望的深渊里!他在她身上,本能的用矫健有力的双腿制住她,他的男十分亢奋,长久以来被锢的望如波涛汹涌。他沉溺在自己强烈的男征服里,根本感受不到她情绪的转折与抗拒,直到另一个巴掌响起…

 他缓慢又迟疑的轻触自己火辣的脸颊、双眸仍因方才的激动而闪闪发亮。一时之间,他似乎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所为何来?但她接下来毫不留情的话则足够令他清醒过来。

 “放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摆我所唾弃的过去,成为大陶心目中的理想伴侣,我不会蠢得再回来当你的玩具。”

 阿腾急忙自她身上撤离,苍白僵硬的脸上仍残留来不及收回的狼狈热情。“我不相信你是这么看法、我们曾经拥有的那一段感情。”

 “你是瞎了,但没有聋,你可以相信你的耳朵。”气极败坏的何旎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就如同我相信年轻只是你一贯的借口。当年,你如果有诚意、有担当,如果你不拿我当你的玩具,那么,今天我们可能也和参巴和阿俪一样结婚了;也许今天…你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而我也不必和一个我深恶痛绝的人在这里穷搅和。”

 听了何旎…番残酷的言语,阿腾的神情转为木然。

 他无语,也不再多说什么,已被伤到无可再伤,到退无可退,那么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她冰冷的言语教他的心逐渐冻结,使得他们之间仅剩的,除了冷淡,就只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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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中环半岛酒店

 陶健方立在窗边点燃…-香烟,同时,透过烟雾看着他从小就熟悉的那一栋栋坚固高耸的建筑物。

 海,在不远处,像一个怀抱宽阔的母亲,静静哺育着亮丽耀眼的东方之珠。

 唐依娜从盥洗室走出来,带着一头微的鬈发与一身浓郁的玫瑰香,她走过去,立在窗的一边,神情显得渺茫。

 “要不要来一?”他指指自己手上的烟。

 她摇头。

 他捕捉到她看向他时短暂的失神,像极了一只失了方向的雁。唐依娜是个奇怪的女人,洗完澡,穿着睡袍的她,看起来一副荏弱的模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占有与保护

 而这些,是陶健方目前最不需要的情绪,于是他偏过头不去看她。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缄默良久,唐依娜才说:“有时候,自甘堕落也包含一定的原则。”

 她轻轻带过,而他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他也得为她的自甘堕落负连带责任。

 “这是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夜了!”她主动转移话题。

 “对!”

 “想不想喝一杯?”

 接下来一个小时,他们坐在地毯上喝掉两瓶干邑白兰地,几乎烂醉如泥!

 “最后一夜了,你要不要我?”

 “不要!”他摇头,跟里闪着戏谑。

 “你不要?真的?”口中混杂着酒气和玫瑰气,唐依娜醉态魅人的凑近他追问,但不待他回答,她咯咯笑着说:“你不要,我要!”

 如恶虎扑羊,她把他倒在地毯上,一双手狂野的在他身上各处探索,忙的扯掉两人的衣物,她找到他的刚,让他进入她,她感觉到一股快朝她猛烈袭来。

 她几近疯狂的带动他,让两人的感官同时攀升、绽放成愉。

 狂风骤雨般的情过后,他平稳的呼吸让她以为他睡着了。

 她翻身侧躺在他身边,轻轻念着HeinrichHeine

 海涅的诗句:

 Myheartisliketheocean,(我心像大海)

 Withstormandebbandtide,(有着汹涌的波起伏)

 Andmanyperlsofbeauty。

 Withinitscavemshide。(在我的心之中,埋藏着美丽的珍珠。)

 她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放任泪水汨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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