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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再也不要去上班了。”

 在弟弟第五次来叫自己起的时候,夏临君把脸理在枕头里,做出这般可悲的宣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理由不想去上班,但就算你不要这个工作,至少要先把离职手续办好。”性格冷静的弟弟,一向只会做出最理性的分析。

 夏临君紧紧抱着枕头,只要想到昨天那不愉快的回忆,心里就好恨曾浅

 他明明听到了她在咖啡厅里骂他,却假装没听到,让她自编自演了一出白痴戏,最后居然还嘲笑她!

 “啊…可恶!”一股比地心还深的怨怒无法消除,她愤恨地拚命槌着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讨厌的脸皮扯下,把他的脸从前面扯到后面,一拳一拳把他揍得扁扁的啊啊啊!

 “我第一节有课,要先走。你如果不想迟到,就快点起来。”弟弟在外面敲门提醒完后,就先离开了。

 夏临君又在棉被里像虫一样挣扎‮动扭‬了五分钟,才终于肯离开铺。走进浴室盥洗后,她套上衣服。虽然很不甘愿,但她仍旧出门了。

 在尖峰时段搭上通勤的交通工具,挤了二十分钟到达公司,坐上自己的座位,她按下电脑电源按键,从还没显示画面的灰色萤幕中看到自己比没洗过的厕所还臭的脸。

 今天要会议记录给曾浅,说不定等一下他来了就会马上跟她要,虽然她整理过文件了,但由于整个会议她都处在混乱状态,有很多细节和专业部分她因为不懂而还没处理好,只能拿会议时用的文件充数。把那种根本没有完成度的东西呈给他,他绝对不可能微笑着收下。

 本来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明知道她在内容方面的专业不够,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嘛。

 难道他都没有失败或遇到困难的时候吗?真希望也能让他尝尝挫折的滋味。用力地敲着键盘叫出应用软体,旁边的曾浅刚好也来上班了。

 夏临君连表面上的礼貌问候都不大想跟他说了,端起杯子就要去茶水间,结果被唤住。

 “我要咖啡。”曾浅开启电脑,拿起茶杯交给她,头也没抬地道。

 请别人做事的时候,至少该看着对方吧?

 “…是。”夏临君回应的语气掺杂了一些不悦。

 走进茶水间,她很快地为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曾浅一如往常,喝的是廉价的三合一咖啡。端着冒出热气的饮品回到座位,她将曾浅的咖啡摆在他桌面的杯垫上。

 “整理好的报告呢?”曾浅在她来到时注视着萤幕问。

 果然要钉她了。一切就如自己所料,夏临君已经有一种“随便怎样都好”的自暴自弃心态,在自己的座位放下茶杯,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然后走到曾浅面前递给他。道:

 “在这里。”

 曾浅接下,很快地翻开审阅。

 没多久,他抬起脸来,蹙着眉,用那比之一般男稍高的嗓音质问她:

 “这就是你花了一整天做出来的东西?”

 她微口气,道:

 “主任,应该说,那是我只有一天做出来的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她只能做到这样啊。

 听见她的回答,曾浅额间的绉褶很明显地加深。

 “这里面毫无条理,连图表都放错位置,这样的东西你也得出来?”

 他说话总是毫不客气。原本就已经很差的情绪变得更加恶劣,夏临君已经不想再忍耐,至少现在无法忍耐了。她冲动回嘴道:

 “主任要我我就只好啊,不然怎么办?”

 闻言,曾浅双眸直视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退缩,但思及他老是在为难她、找她麻烦,一阵压抑许久的火气就渐渐升上来。

 她没有移开视线,也直瞪着他看。

 曾浅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对她道:

 “你现在是在表示对我的反抗及不吗?”

 大不了就不要这个工作!她用一种自己最终必须对坏心领主起义的心情豁出去地讥刺道:

 “主任说的话一向都是很伟大的,事情没做好本来就要挨骂,被故意找麻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被主任耍着玩也要笑着接受才对。我哪敢反抗和不。”

 “如果你认为我找你麻烦,OK,你有本事把除了泡咖啡之外的工作都做好,你找我理论,否则只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他不改批评她能力的冷言冷语。“不过,你连咖啡都泡不好。”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瞧不起她!

 “那真对不起,我要学习其它更有用的工作,主任你以后也别要我做这些端杯子的事情了。”她气得不想再说下去,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文件。

 由于她的动作太激动,没有注意到桌边的那杯咖啡,当文件从曾浅手里被她出时,顺势带到了杯子,结果“喀褡”一声,那热腾腾的褐色体就从翻倒的杯子径直接泼向放在桌缘下方的电脑主机。

 事情只发生在一刹那间而己,主机马上发出奇怪的声音,接着曾浅的电脑萤幕就消失了,她吓了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反地伸出双手想要挽救,但在她手指碰到主机之前,却听见曾浅斥道:

 “不要碰!”

 她一呆,动作停顿住,当场就被他推开手。

 “走开!”他又喝道。

 他并不是凶狠,但是语气里却包含着一种教人畏惧的严厉。

 哀着被他推开的手肘,她不往后退了两步。

 其他同事似乎察觉到异状,于是探头或走过来察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等等,小心有电!我看一下…主任,你的主机报销了。”

 “明天和其它两个部门会议要用的重要资料,只有主任的电脑里有最后计算统合的部分吧?”

 “早上十点开会,资料救得回来吧?不然就糟了。”

 同事们交谈着,夏临君站在后面,知道自己似乎闯了一个大祸。

 “…你们回去工作。”一直蹲在桌旁和电脑技师察看主机的曾浅忽然站起身指示道。“资料我有备份。”

 看他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同事们放心了,仅当成是一桩小意外,陆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夏临君只是愣站在原地,看着曾浅和电脑技师交谈几句后,电脑技师拔掉头,带着坏掉的主机走了,曾浅则简单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拿起数袋资料和磁片也准备离开。

 在他经过她身前时,她下意识地开口道:

 “那个…”事实上要说什么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她是想要道歉吧。

 只不过,曾浅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更不曾停下脚步,就那样越过

 她走出办公室。

 她低下头,将肇祸的文件夹紧抱在前,沉默回到自己座位上。

 之后,曾浅一直没有回到位子上,她也不晓得他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一直在意着被自己坏的电脑,所以工作也就心不在焉。

 反正他都说有备份了,一定没问题的吧?虽然她不是非常懂电脑方面的事,不过应该有那种什么回复之类的程式吧,只要点一点滑鼠叫出来,一切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即便心里这么想着,可是由于曾浅始终没有再出现,她总觉得罪恶感挥之不去。

 捱到下班时间,她浑浑噩噩地打了卡,走出办公大楼,恍神搭上捷运。望着车窗映照出的自己,脸色比早上更糟了。

 对了…对了,或许曾浅早就好回家了也说不定,让她一个人像个傻瓜似地想东想西,怀抱歉与愧疚,这就是他的目的。一且说服自己事情就是这样没错,她就像逃避什么似的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

 总算可以想些别的事。考虑到今天的晚餐,她打手机确认弟弟不会回家,在掏包包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肯定是掉在公司,因为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既然弟弟不在,她没有钥匙就无法进家门,只好匆匆忙忙在下一站出了车厢,再到对面搭反方向的列车回公司。

 一个来回浪费掉近三十分钟,她拿出识别证,向大楼警卫打声招呼,便坐电梯上楼了。

 将卡片按上门口机器,哔的一声,办公室的门锁打开来。

 她本来以为没人的,因为大家都下班回家了。所以,当看到昏暗的办.公室,仅有最后一排、自己座位那个区域的光灯是亮着的时候,夏临君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推开门缓慢地走过去,只见曾浅戴着平常没有戴的眼镜,坐在他的位子上。

 桌面上多了台笔记型电脑,堆积如山的报表纸其它空位,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痕迹。曾浅原本低头专注地在凌乱的纸堆里,在发现有人之后抬起脸,看到是她,皱眉道:

 “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句话应该是她要问的才对。他怎么会在办公室?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我忘记拿钥匙了…”莫非,这些是明天要用的会议资料?可是,他不是说有备份吗?应该只要动动手指把档案叫出来就可以了,为什么他却卷起衬衫袖子坐在这里加班?她忍不住道:“主任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拉松领带,转着手里的笔,道:

 “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你把我的电脑坏了,所以我要重新整理明天要用的文件。”他一脸“这还需要问吗”的表情。

 “你、你不是说有备份吗?”夏临君瞠着眼睛问。“我明明亲耳听到的。”

 “最后的部分,组员才拿给我过目,原本今天会完成,所以没有来得及备份到,这种事我必须得跟你报告吗?”他通在笔记型电脑里键入数字,然后又在纸上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那个…那不是很快就可以好的吗?”她不明白地问。

 “遗失的资料是最后总结的部分,我用不惯其他人的电脑…”他停顿住,拿笔的手推了下眼镜,睇着她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我…”她的确是不懂,但她至少知道这个错误是她造成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毕竟是自己的过失,理应由她来补救,这点道理她还懂得。

 “没有。”曾浅像是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他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你能不能别和我讲话?我没空和你聊天。”

 没想到自己准备负责任的态度居然被他这样糟蹋,她生气道:

 “我就是要帮你啊!”他似乎蹙了下眉,道:

 “是吗?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因为、因为这是我害的…”她说着,恼火的气焰消失了。

 “你觉得愧疚或罪恶什么的都和我无关。”手指敲打着键盘,他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一开始就应该把工作做好,而不是过后才站在这里忏悔。所以,你回去吧。”

 她、她是真心想帮忙的…真的!夏临君道:

 “可是我…”

 “回去。”他再次命令,将椅子往后推,侧身在她的桌面上找到她遗落的钥匙,然后递到她面前。“我刚也说过,我现在做的工作不是你能手的。你那最低限度的工作能力,是身为你主管的我所必须概括承担的。老实说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而已,我觉得很烦,你离开就是最大的帮忙。”

 他翻着桌面上摆放的资料,连正眼看她都没有。

 夏临君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她却是半句也无法反驳。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她的确是不会他正在进行的工作,也不可能再要他多费时间教会她。

 她迟迟没有动作,曾浅拿着她的钥匙,朝她比了一下。道:

 “快走。”

 看见他那种真的觉得她很碍眼的态度,她这次没有犹豫,从他手中一把抓下自己的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鞋跟在空的走廊快速地敲响着,她的脚步异常急促。

 为什么自己要被数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自己什么事也做不成?为什么会这般无力和悔恨呢?

 虽然早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能看到他受挫就好了,但当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而那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急急奔出办公室大楼,夏临君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偏偏又在这个学长面前失败?!

 *******

 结果,夏临君几乎一夜未眠。

 曾浅的言语和表情一再地在她脑海里出现;只要一想到,她就悔恨不甘心到几落泪,只能死抱着棉被,把头埋在枕头里,沮丧糟糕的情绪让她辗转难眠。

 由于失眠,她天还没亮就已经坐在客厅里;虽然是九点上班,但她出门的时间甚至不到七点。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么早到公司要做什么,只是…她也无法就那样待在家里。

 好像距昨夜离开并没有多久,自己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顶着一双红肿的熊猫眼,她打开门。

 走到自己的座位,她望着旁边曾浅的位子,桌面上还相当凌乱,不过他人不在。应该是回家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资料抢救回来?

 感觉精神严重委靡不振,叹息着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才踏进门口而已,她便吓了一大跳。他们公司的茶水间相当宽敞且人化,不仅仅只是给人泡茶或冲咖啡而已,就像那种美式影集般,具备桌椅还有电视,可以充当休息室使用。

 靠墙的地方还有一组充设计感的长沙发,而现在,那沙发上面就平躺着一个人。

 曾浅还是昨晚那件白衬衫,外套披挂在椅背处,领带已经被取下进上衣的口袋里,他的眼镜仍戴在脸上,前却抱着文件夹,就用这样毫无防备的姿势睡着了。

 “主…”夏临君原本是要喊他的,不知道为何,又把声音收了回去。她悄悄走近他身边,只见旁边的长桌上散布着许多文件。

 难道他没有回家,在公司熬了一夜?

 心底的愧疚感又升起,她捧着杯子动也不动地站着,窗口忽然吹进一阵风,眼见桌缘有张纸就要掉落,她伸手去接,却听见沙发上的曾浅了一声:

 “嗯…”他从睡梦中张开眼睛,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她霎时僵住动作。他的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她想,也许是她又让他不高兴了吧。

 “主任。”被他阴沉地啾住,一时之间,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你在做什…”他的眉头皱得好深,半晌,他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我睡着了?已经是早上?糟了!”他迅速地从沙发上起身,却又似乎晕眩还是怎地,扶了下桌子才站稳。

 夏临君见他按住额头,又一脸超级不高兴的模样,不下意识地心惊胆跳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才放手,然后她看着他飞快地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收拢,接着,全部丢给她。

 “把这些照页数顺序整理好,我十点开会的时候要。”说完就要走人。

 “嗄?”因为实在太突然,她没有马上接下,而是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原本越过她要走了,见状,回头凶巴巴地道:

 “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会排页数?”

 她回过神,急忙道:

 “不是的!没有!我只是…”今天,她是抱着会被开除、或准备自己提出离职的觉悟来公司的。

 “不是就快点。我要回家换衣服洗澡,没时间跟你磨蹭。”他不耐烦地轻甩文件,示意她接过。

 夏临君只能接下那些资料,他马上往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东西整理好放在我桌上。”

 留下这句话,他旋即不见人影。

 她半句话都来不及讲,只能瞪着他的背影。

 “怎么…”为何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明明昨天他讲话那么难听…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好像不先把手里抱着的工作完成不行。“…真是的。”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把那一堆资料分类排序。

 整理好后,她从第一页开始重新检查,确认无误才放到他桌上。接近十点的时候,曾浅换了新的衬衫和西装回来,当然没跟她道谢,只是像平常那样把等着完成的助理工作丢给她,然后就拿着厚厚的文件直接上楼去和其它部门开会了。

 也许等下结束回来,曾浅就会要她走路了。不想再听到像是昨天那样的批评,至少,她希望自己在公司的最后一天要直背脊走出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事情做好。

 所以,明明昨夜一整个晚上没睡,直到早上都还思考着自己提出辞呈的决定,现在却又拚命地做着上司代的工作,她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又小心翼翼。

 直到中午休息时间,她比平常还要快速地完成每项工作。自己原来是可以做到这样程度的,她不觉开始想着:倘若自己之前再努力一点,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带着无法解释的气馁心情,她提不起劲地走出办公室去购买午餐。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光顾这附近的店了,她包了好大一个便当,想要在自己的位子上吃这顿可能是最后的午餐。

 拖着铅重般的步伐回到办公室,走近座位时,她吃了一惊,因为曾浅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他曲肘趴在桌面上,所以她直到靠近位子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不自觉地放低声量,轻轻拉开椅子坐下,要把午餐从塑胶袋里取出,会发出噪音,所以她只好很慢、很慢地动作。

 “…你吃什么?好臭。”

 壁传来问话,她一吓,看过去,曾浅还是趴在桌上。

 “…煎鱼便当。”的确有点鱼腥味,他连她的午餐都要不吗?决定不跟他计较,她平板地道:“主任不吃吗?”

 他没有回答,却问道:

 “你没有买草莓蛋糕?”他仍是维持同样的姿势。

 “什么?”因为他将脸埋在手肘里,声音有点闷,她没听清楚。他不再回应,她以为是自己听错,停顿须臾,她还是问道:“主任…早上开会顺利吗?”

 “废话。你以为我是你啊。”他哼道,不过没有平常那样有精神。

 她本来还觉得有愧于他,被他这样一说,又生起气来。

 “打翻咖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没在工作。”他那种语气好像在说她只会败事似的。

 “是吗?”他问道:“我要的会议记录报告呢?”

 啊!因为昨天的突发状况,她差点忘记了。前一刻竟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夏临君非常汗颜道:

 “呃…还没好…”他像是冷笑了一声,道:

 “你不是没在工作,而是根本不记得要工作。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又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她承认,这份会议记录她的确没做好,但是他每次都是这种讽刺的口吻,也真的很令人反感啊,于是她忍不住道:

 “主任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话?”真讨厌。

 “…因为我是古代那种不管百姓死活、霸道又过分的领主。”他挪动了下,侧过头,不过还是闭着眼睛。

 闻言,她霎时红脸。原来那时候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听到了嘛!

 “你…”想到被他耍,她就升起一阵恨意。

 “你要是工作做得好,也可以这样对我说话。”他缓慢地说道。

 虽然知道他是趴着在说话,但她还是瞪住板那方。

 “那是说我可以骂主任你喽?”

 “只要你把工作做好…的话。”他的声音模糊了。

 她本来还想回嘴,却停住,先探头过去,只见他侧脸躺在叠的手肘上,均匀地呼吸着。

 “…我还在说话耶。”居然就这样睡着,真没礼貌!她死瞪着他的脸庞,好像想在那上面看穿一个窟窿。

 啊…这个男人的睫还真是长…她瞅着他的睡脸,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件事。

 所以才这么坏心吧。人家都说睫长的人脾气很差的。

 看他这么累,抱着补偿的心理,她没有去吵他,只是扭过头收回视线,用力地啃着自己的煎鱼。

 下午开始,他睡了以后大复活,丢给她一大堆算好的数字,要她键入电脑的数据库里。她根本找不到时间去处理那份会议记录,况且昨夜又没睡好,午休时间没补到多少眠,她感到比平常疲倦,不过在他的监视之下,她还是硬撑着。

 只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骂他的话,她一定要骂他是魔鬼!蛆虫!

 这么一想,心情便好转了起来,用力地敲着键盘,虽然平常她并不会偷懒,但现在的确更努力地工作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忘了之前想着要辞职或被开除的事。等她恕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

 *******

 “我不喜欢算部那个曾主任。”

 在公司附近的便宜自助餐店里,夏临君正拿着夹子取菜,意外地听见排在自己前面的两位小姐之一忽然这么说道。

 “只不过是送文件的时候跑错楼层,稍微耽搁了几分钟而己,就被他瞪了一眼。”

 说话的是一个看来相当年轻的小姐,夏临君好像见过她几次。是楼上某个单位的小妹吧,小妹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两人都不是算部门的人。

 听见有人在评论自己的上司,夏临君下意识地不把放在口袋里的识别证进去一点,免得被看到,场面尴尬。

 被讲的人又不是她,她却还要在意这么多,都是曾浅的缘故,身为下属,也是要概括承受讨人厌上司所造成的恶果。她不服气地在心里想。

 “还有一次,我忘记把文件拿给他签名,他居然打电话到我的分机骂我耶。”小抹不可思议地道。“只是做错一点小事情就会被他当成笨蛋一样,我真的好讨厌他喔。”

 夏临君像是遇见了知音般,略微感动地暗暗点头认同。

 小妹旁边那个看来比较资深的女职员暧昧地笑了一下,提醒道:

 “不要在公共场合批评同公司员工比较好喔。”

 “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主管。”小妹无所谓地道。

 那女职员伤脑筋地笑了笑,说:

 “不过,我们部门有几个人和他共事过呢。”

 “咦!”小妹疑惑问。“部门不同啊,怎么会?”

 “嗯,他做过业务啊,因为要了解我们部门工作的关系。那时候刚好有新人进来,就跟他一起做事,也是相当辛苦呢。”女职员回忆道。“但是,他们现在都说服自己当成是一种磨练。”

 “怎么可能!”小妹不相信。

 “就像那个啊,念书的时候,总是会碰到一个特别凶的老师,虽然被教导的时候感觉很不愉快,但是之后回想起来,会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学到东西。那个主任虽然会骂人,但是的确具备领导能力;有事去请教他时,他也都会指导,对工作上来讲,真的很有帮助,他就是这样的主管。”

 “不管怎么说,这种上司还是讨厌。”小妹做出结论。

 包好便当的两人付帐之后要离开,那个女职员发现了也在等着结帐的夏临君,不觉出尴尬的笑容。夏临君愣住,明白对方认出她是同公司的人,只好僵硬地点头微笑,然后双方都很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带着便当回到公司,她一边快速地吃着午餐,一边翻着那份已经算是迟的会议记录。

 曾浅昨天说今天下班前就会跟她要,可是偏偏这两天工作比平常忙,她只能在家里整理,不会的地方本来是要请教前辈同事的,但是她整个早上都在处理曾浅丢给她的工作,根本挪不出时间。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才刚要去找进公司时一直带她的大姐,结果没想到原来人家今天请假没来上班,她居然忙到完全没发现。

 中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总是要找到人问啊。

 听见座椅拉动的声响,隔壁的曾浅带着午餐回来了。他今天也是在办公室里吃。

 察觉到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只是斜斜地瞧她一眼,结果被他发现她还抱着那份报告,她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轻视和看好戏的意味。

 “你今天又吃臭便当。”

 “什么?”她瞠目。

 他说完话便坐下,身影隐没在隔板之后,根本不理她。

 她喜欢吃鱼不行啊?!吧嘛老是讲这种让人没有食的话!她死瞪着隔板,最好瞪穿一个死他。

 早知道他中午会在,她就不买便当回来,而选择去咖啡店了…

 望着桌面上未完成的报告,她无力地放下筷子。

 太过于专业的东西,就算能够在网路上找到答案,她也还是要询问做确认才行。那些缩写、符号、数字,有没有人可以教教她?只要教一下,告诉她那是什么就好啊…不知何故,她忽然想到刚才在便当店里那两个小姐的对话。

 说起来,以前在学校数研社做问题,自己不懂的地方都是问其他的学长姐,好像几乎不曾请教过曾浅。因为她原本就对那个社团没兴趣了,他还老是要她回答问题,不会的话还要听他嘲讽,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哪会想问他问题。

 现在,刚进公司时带她的人是部门里的一位大姐,由于她当助理还算有经验,并没有太辛苦,工作就上轨道。在曾浅出现之前,她不会的事情都是请教别的前辈同事,在她知道主任就是曾浅之后,非到必要,当然绝不会想要找他。

 虽然常常接下他扔过来的工作,就因为是那种助理程度的公事,请教任何人都可以,所以其实去问他的机会好像几乎没有。

 就算再怎么努力回想,也都只有把工作做好交给他后,他皱眉头说可恶话的画面。

 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恩议。她缓慢地转过头瞅住那块浅蓝色的隔板。

 对面就有个可以帮她解答的人,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话她还可以忍耐…她深深考虑着,虽然只是几分钟,却像是挣扎了几小时,最后还是把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不容许后悔或退缩,她拔身站起。

 “主…”勇气到了嘴边瞬间化为气,在他转过脸看她之际,她的‮体身‬彷佛起了排斥反应,反地马上又缩回头。

 她甚至没把视线正对着他的脸,结果瞄到他的午餐是三明治。

 一定是在对面那家咖啡店买的吧…转回身面对着自己的桌子,她都想呻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脏跳得很急。她莫名其妙地想着,原来勇士在面对魔王的时候心跳还是会加速的。

 “你在玩打地鼠吗?”

 斑音的男声从隔壁飘进耳里,夏临君红着脸,道:

 “我才没有玩。”

 “那你干嘛?”

 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不过她几乎可以想像他皱起眉头的表情。

 …不管了,就算被他贬低或讽刺也是很平常的,那样的确非常讨厌,但又不会死。闭了闭眼,她捏着手里的报告,启道:

 “我问你喔…现金量是怎么计算的?”

 “你是在问我问题吗?”

 “是、是啊。”她扭捏地盯着自己的桌面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你还真有礼貌。”

 凉薄的话语刺在她头上,她好像脸鲜血般红颊。手掌一撑桌,她瞬间用力地站起来,大步离开座位走到他面前。

 “请问主任!现金量是如何计算的?”带着逞强的意思,她咬牙切齿地提出问题。

 他抬眼望她,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道:

 “你开会的时候睡着了吗?”

 他明明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盯着她,居然还这样说!她口气,道:

 “开会的时候,现金量的计算这部分,刚好录音笔没电了,所以我没记录到。”

 他没有再问,回道:

 “现金量,等于当期净利加上非现金费用,加上税后利息费用,再减去固定成本投资以及营运成本的增加。”

 得到答案,她马上翻开手里的文件,用笔简写,将资料做记号,等会儿加进去整理。没想到这么容易,她欣喜之余又问:

 “那RBC是什么意思?”

 他睇她一眼,缓慢启道:

 “RBC,风险基础资本额,就是指保险业经营风险所需之约当金额。”

 “嗯。”她在文件空白的地方写着。

 “…在‘保险业资本适足管理办法’里有规范,寿险业所面临的风险是资产风险、保险风险、利率风险和其它风险;产险业的话,则为资产风险、信用风险、核保风险、资产负债配置风险及其它风险…”

 他怎么还没说完?她忍不住打断道:

 “主任,我只是问你那个缩写的定义。”方便她整理报告就好。

 他瞥着她,说道:

 “如果你不能理解内容的话,问了很快就会忘记了。”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原本就打算只要能够好我要的会议记录差而已?”

 本来就是那样啊。

 “工作完成就好了,不是吗?”虽然目的被拆穿,她仍旧理直气壮地反问。

 他瞅住她。

 被那样注视的感觉很怪异,夏临君不会解释,但绝非舒服的感觉就是了。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没料到他要离开位子,她还不小心退了一步。

 “你吃完饭了吗?”他问。

 “呃?嗯。”她点头。

 “拿着文件跟我来。”他走向小会议室。

 “咦!”她一头雾水。“要做什么?”不会是开会吧?

 他侧首,对她说道:

 “特训。”

 闻言,她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

 “…啊?”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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