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痕跟在商洛身旁,亦步亦趋,目不斜视。
商洛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与赞叹有关的表情,实在有些忍不住,指着面前一道
水、一座小桥问:“怎么样,那裹不错吧?”
水是庄外活水,蜿蜒
长;桥是紫竹飞桥,精致华美。
无痕仔细瞧瞧水面,点头“很好,有鱼。”
商洛皱眉“这么漂亮的小桥
水你都没看到,就看到了鱼?”
虽然水里放养的大苑红鲤品种非常不错,在市面上足足要卖五两银子一条,可比起周围景致还差多了吧?
无痕眼睛抬也没抬,只是看着鱼道:“好吃。”
一大群鱼儿内肥汁多,看在她眼里,只觉得可以做成香
的烤鱼。
商洛翻翻白眼,气结。
这个呆丫头居然只知道吃!一点欣赏的眼光也没有,真不知是从哪条穷山沟裹跑出来的?!
不,不行!
他不能生气、不能发火、不能手
,他今天是善良又和蔼的商大公子!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啊…深呼吸两口,调整好心情,商洛努力微笑道:“嗯,无痕,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鱼?”
无痕想了想,点头“喜欢。”基本上,能吃下肚子的东西她都不讨厌。
听到她说喜欢,商洛眼睛一亮,拉着她走到水
边,奋兴道:“既然你喜欢吃鱼,那我们就钓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忘记了这些大苑红鲤是商老太爷特意命人从上京买来的,也忘记了这些鱼每条都值五两银子。
而据保守估计,如今一两银子足足可以供寻常人家开销一个月。
这些事情商洛忘个
光,无痕当然更不明白,所以只是点头答应。
很快的,在商大公子一声令下,园子里的丫头、奴仆们,马上备齐了钓鱼所需的全部用具。虽然
云曾表示过轻微的疑问及抗议,但在主子的白眼下,抗议马上无效。
两
鱼竿,长长伸向水面。
两人隔开十数步站在岸边,等待鱼儿上钩。
商洛盯着水面的眼神又是奋兴、又是期待,无痕则平静无波。
一炷香时间过去,商洛开始皱眉瞪眼、东张西望。
怎么还不上钩?难道这些大苑红鲤价钱比别的鱼贵一点,脑袋也比别的鱼聪明一点?
死鱼!烂鱼!臭鱼,再不上钩把你们全部吃光光!
两炷香时间过去,商洛不耐烦的把鱼竿往地上一放,往无痕走去。
“怎么样啊?有没有上钩的?”他边走边问,心底想着。他这么聪明、这么神武的商大公子都没钓到鱼,这个黄
丫头怎么可能钓得到?
但是很可惜,商洛才刚走近,无痕的手腕轻轻一动,鱼竿拎起,一条活蹦
跳的肥鲤鱼马上跌到了他脚旁。
商洛瞪着嘴巴大张的鲤鱼,马上转身走回他领地,重新握起鱼竿。
然而,水里的鱼都跑到了无痕那边,争着咬她的鱼钩,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他还是一条都没钓上来,她倒是钓了
一桶,足足有六、七条。
“不钓了!不钓了!这些鱼发疯了!”商洛把鱼竿一扔,恼羞成怒。
气死人啊!他这个元宝庄主子居然比不上个外来的丫头?真是没良心的笨鱼,枉费他养了它们那么久!
瞪住无痕脚边的木桶,商洛开始咬牙切齿的想象怎么处置那些鱼。
清蒸水煮?炭烤红烧?
无痕看他一眼,静静道:“你的手,一直在动。”
商洛一愣,抬头“什么?”
“心不定、手不定。”无痕努力解释。鱼钩一动,鱼不敢吃饵,当然就不会上钩。
这其实是最最简单、最最明白的道理。
只可惜所有太过好动、太没耐心的人都不大容易想到。
商洛瞧着她,半晌无语。
因为他的心不定,所以手不稳,才没钓到鱼。
怎么这丫头说的话和他家老头差不多,都是说他没耐心、没毅力?把钓鱼讲得和习武一样。
有没搞错?这个呆丫头居然站在他面前跟他讲大道理!
商洛觉得很丢面子,哼了一声“不过是几条鱼,跩什么跩!”
一时气恼,他抓过无痕手中的鱼竿便向水中刺去“噗”的一声,一条可怜的肥鱼马上被刺穿,跟着竿子腾空而起。
他得意扬扬,斜眼看她“怎么样啊,这可比你钓鱼坑卩了吧?”
哼哼,不就是几条鱼嘛,他商大公子有的是办法!
她摇摇头“这不是钓鱼。”
商洛咧咧嘴,不耐烦“我高兴!怎样啊?你再说我就把鱼全刺光了!”
无痕看看他,心里有些不明白。这不是他家的鱼吗?刺光不刺光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再不懂事,也隐约知道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于是保持沉默。
商洛说完也觉得不对,转头咬了一声,道:“算了算了,快点把鱼
吧。”
说真的,他还真没尝过这大苑红鲤是啥味呢!
元宝庄虽然富到
油了,但五两银子一条的名种鱼,还是不大会做成菜肴来吃的。
召来了小琼、
云,几个人便在花园里就地烧烤。过没多久,水边就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香味,一直飘到老远。
“哇!看起来这鱼的味道还不错嘛!”盯着杨柳枝上串着的烤鱼,商洛咽了咽口水。
小琼小心的翻着鱼,小小声嘀咕“那是当然,贵到吓人的鱼呢!”
云咬着
,一脸的心疼。
这些鱼本来红红
煞是好看的在水里优游,可是现在…居然变成了黑呼呼一团…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只有无痕最安静,瞧着鱼不知在想什么。
“喂,快吃吧!”终于烤好,商洛
着口水把第一条鱼放到她面前。
唉,以德服人,女子优先啊!
然而,无痕接过鱼却并不急着吃,她盯着鱼的眼神很古怪,似乎想吃,又似乎有些犹豫、有些害怕,好像这些鱼身上有毒,吃了马上会肚子疼。
“怎么了?干么不吃?”商洛接过第二条鱼,一边大坑阡颐、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嗯,真好吃!又香又鲜又
,真不愧是名种鱼啊…“臭小子,你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忽然从背后传来。
商洛脸一僵,嘴里刚刚含住的一块鱼
“叭答”掉下地。
浪费啊!
商洛很惋惜的看了鱼
一眼,才转过头去。
一张横眉竖目的老脸近在咫尺,白须白发、威严迫人,正是每天忙着数银子的商家老太爷商不问。
小琼和
云吓得小脸变
,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烤鱼站起身施礼,无痕仍静静的坐在炭火旁,只用双眼看着来者。
“咦?原来爷爷您老也在家啊!不会是银子没得数了吧?看孙儿烤了好多鱼,您也来尝尝吧!”商洛笑嘻嘻站起来,有意无意间挡住无痕,举起手里的烤鱼送到老太爷面前。
他是商不问唯一的孙子,老太爷再凶再厉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爱发脾气的老头而已。
“你这个臭小子!我买来这些鱼是让你吃的吗?”商不问眉毛、胡子一起抖,气到不行。
老天没眼啊!他花费大把银子买来的鱼,居然就让这个小混蛋给糟蹋了…
商洛嘿嘿一笑“爷爷,反正这些鱼放在水里迟早都要死的,我吃它们几条也不算太浪费吧?”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蛋,除了败家还会什么?”商不问暴喝,人气得快要吐血。为什么商家那么优良的血统,传到商洛身上就变成了五毒俱全?
“爷爷,元宝庄有您老撑着就够啦!不肖孙儿我只要负责帮您花银子就好。”商洛笑容不减,顺口回答。
“你…真是无可救葯!”商不问对孙子又绝望了一次,气得转身就走。
唉,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个聪明儿子那么早死,留下个混蛋孙子只知道吃喝玩乐…
看来元宝庄真是后继无人,后继无人了!
商不问的背影充
气愤和无奈,一路远去。
商洛撇撇
,看着手里的烤鱼忽然没了胃口。
小琼和
云在元宝庄当丫头多年,早已学会察颜观
,马上把炭火、鱼
收拾一空,静静退下。
无痕看看他“不要难过。”
商洛眼底有些深藏的沮丧和倔强,闻言却大声道:“什么难过!我有难过吗?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不要
说好不好!”声音响亮、理直气壮,好像和平时的商洛没什么不同。
无痕走到他身前,抬手点向他居间,静静的说:“这里,在难过。”
指尖清清凉凉,点在他居间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好像燥热的火堆遇到冰雪,将火气消去。
商洛皱皱眉,抓下她的手指“你知道我在难过?”
这个丫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吗?为什么居然看得出他的心情?
无痕的双眼微微垂下“你生气的样子,和他很像。”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假装没事,也一样的受伤。
商洛的眉毛摔得更紧,问:“他?他是谁?”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是我师兄。”无痕的语气,明显变得不再平静。
风过,
起淡淡涟漪。
在说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无痕的声音又轻又低,有种不敢碰触,却又忍不住咀嚼的酸涩。
商洛马上知道,这个师兄对无痕来说肯定是不同的。
他一下子更加生气,比被商不问喝骂更加生气。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要生气,又有什么立场去生气?
无痕,她不过是个莫名其妙来到元宝庄的小丫头而已,跟他简直一点关系都没有!
商洛的脸色越来越僵,猛的转过身走开。
无痕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
惘。
为什么连离开时的背影,都会这么像呢?
师兄现在会在哪里?
是…和那个又娇俏、又聪明、又活泼的女子在一起吗?
无痕低下头,小脸上忽然
出一丝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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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商洛不再留在元宝庄、不再陪伴无痕,而是潇潇洒洒的出门游玩,恢复了一贯的作风。
无痕一个人走出屋子,到处游逛。
“这是什么?”走到园子里,她看到小琼和
云正在石桌上摆
一大堆瓶瓶罐罐。
“呵,是无痕啊!”小琼笑起来很可爱,眯着两弯月牙眼“这是做桂花糕用的,我们正在调桂花蜂
呢。”
“桂花…”无痕瞧着罐子里细细碎碎的淡黄
小花,发怔。
花朵并不
美,但是有股很清香的味道,直冲到她鼻子里,甜甜腻腻、熟悉得很,像从前在哪里闻过。
可是,在她居住的山上有桂花吗?应该是没有的吧。
“唉,可惜捡桂花太麻烦,做不成多少桂花糕。”
云小心的抓起桂花放入
罐调和,惋惜轻叹。
最爱吃甜食的小琼马上皱皱鼻子,接道:“是啊,我都捡得头昏眼花,也才
来这么点。”
元宝庄只有后园种了两棵桂树,这些桂花都是她们从树下捡来的。
无痕看向小琼,静静问:“桂花在哪里?我去捡。”
“嗯…桂花树就在园子后头,无痕要去捡桂花吗?”小琼又惊讶又高兴,惊讶的是她主动开口说话,高兴的是她肯去捡桂花。
哈哈,这说明她今年会有很多桂花糕可以吃了呢!
无痕点点头,转身就朝后园走。
云不怎么放心的看了看她的背影“让她去捡桂花,不会有事吧?”
“呵呵,云姐放心吧!捡个桂花怎么会有事呢?”小琼笑得阖不拢嘴,”心想着热腾腾、香
的桂花糕,猛咽口水。
后园很安静,看不到护卫和丫头们的身影。
两棵高大的桂花树就长在角落里—散发出阵阵香甜气息。
真的很香、很香,熏得站在树下的无痕有些昏昏沉沉。
为什么这香气会这样熟悉?
为什么这些
黄的小花会似曾相识?
癌身下,无痕捡起几朵碎花,拈在指尖细细打量。花朵只有米粒大小,娇
到一触即散,凑得近了,香气反而不再浓烈醉人。
一朵接一朵,她开始认真的捡拾。
但是风和
丽,树下落花有限,又早已被小琼、
云捡过一遍,大半晌也只拾起了小小一捧。
无痕站起身,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枝楹间,
是一蓬蓬娇
浅黄,在微风里颤动。
多如
天繁星,数不胜数。
她忽的把桂花放进衣袋里,然后往袖中一掏,掏出一样东西来。
光下寒芒闪动,居然是一把锋利又
巧的匕首。
走到桂花树前,无痕表情淡然,一挥手便向树干削了过去。
她姿势轻捷灵妙,匕首锋锐惊人,快速的划过树干,无声又无息。
那细细弱弱的小手,在一瞬间居然有了骇人的威力,像是再坚固、再强大的东西,也会在她手下摧折成灰。
一会儿,海碗
的桂花树便慢慢倾倒了下来,横陈在地。
要桂花,为什么一定得蹲在地上捡?把树砍掉,捡起来不是更快、更多吗?
反正树又不是人命,就算是人命,砍掉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无痕从捡桂花变成了摘桂花。而且没多久便摘了很大一袋,估计做出来的桂花糕可以让人吃到腻死。
不过她倒是只砍了一棵树,因为这么些桂花已经足够,她从来不做多馀的事。
回到园里,无痕身上散出的浓重花香味,让小琼和
云吃惊的抬头齐望向她。
“好…好多桂花啊!”看着她静静把一大袋桂花放到石桌上,小琼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云却是小脸一白,颤声问:“无痕,这么多桂花…你是怎么
来的?”
这些桂花新鲜又完好,绝不可能是从地上捡的,而且看无痕身上干干净净的模样,也不像是爬过树。
云这么一问,小琼也紧张了起来,圆圆的小脸白得比
云还厉害。
天哪!千万不要和她们想的一样啊!
别花树…那两棵宝贝桂花树…
四只眼睛惊恐的盯住无痕,好像正在面临着什么天灾人祸。
无痕不明白她们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静静回答“我把桂树砍了。”
然后,把桂花全搞来了。
“啊!”两人一齐失声惨叫。
“砍了…你把桂树砍了…”小琼喃喃低语,盯着桌上一大堆的
香桂花
哭无泪。
那两棵桂树是商老太爷最最宝贝的东西啊!听说是从前的商老夫人嫁入元宝庄时亲手种下,平时让人碰掉片叶子、折掉
枝桠,老爷子都会暴怒半天。
现在,无痕居然把那宝贝桂树给砍了!
“这下我们惨啦!”
云咬住
,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别花是她们让无痕去捡的,现在树被砍掉,老爷子不但饶不了无痕,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们两个!她们都是卖了身的丫头,就算老爷子活活把她们打死,也没人敢哼半声。
不,不对!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云猛的抬起头,急急对小琼道:“阿月,我马上出庄找少爷。”
少爷人好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救她们的!
小琼挂
泪珠的小脸一亮,连连点头“好好,你快去,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云拔腿就往国外奔,裙犋工舞、长发飞扬,生
娴静的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菩萨保佑…希望老爷子晚一点发现…”看着
云跑开,小琼忍不住跌坐到地上,全身打颤。
她才十六岁,还不想死啊,一点也不想…
无痕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总算明白自己砍掉桂树是闯了大祸。
如果找不到商洛的话,她们就会死吗?第一次,她开始盼望商洛快点出现。
因为,她喜欢小琼和
云,不想看见她们死。
商洛迟迟没有来,商老太爷的怒火却来了。
庄里所有的护卫和丫头都被叫到后园,接受商不问的
问,地上已经躺了几个倒霉的当班护卫,全都口吐鲜血爬不起身。
无痕不是元宝庄的人,所以只是站在人群外,远远看着。
商不问俯身坐在那棵桂花树旁,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打过人。年近七十,商老太爷雪白的头发和胡子一齐在风里颤动,抚着桂花树伤心的样子,只像是个寻常的老人而已。
他的手苍老
大,抚摩在树干上的动作极轻极缓,似在抚摩天下间最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这棵在他心底贵重无比的桂树,正凄惨的横倒在地上。白白的树干断口,尚在渗出汁
,看在他眼里,就如同变了
的鲜血。
从他最最心爱、最最不舍的人身上
出的鲜血!
“说,到底是谁砍的?”商不问慢慢站起身来,向跪了一地的护卫和丫头一个个扫视过去。
他的语声并没怎么暴怒,反而低沉得很,听不出多少情绪。
可是他的目光却冷厉如刀锋。
元宝庄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老爷子才是最最吓人的,盛怒之下,或许会随手杀人
恨。
所以,商老太爷只是在冷冷瞪眼,他
身的寒气便已快要把所有人冻僵。
当然,除了无痕,她站在一边的树下,静静看着他。
烈火剑客,商不问。
二十岁出道,以烈火刀法纵横江湖十二年,未遇敌手,然后封刀回归元宝庄,承继祖业、弃武从商…
习惯性的在心底默念,无痕成了唯一一个还抬着头、没有被吓呆的人。
“你,出来!”商不问马上注意到她,把目光转了过来。
他眼神犀利,虽只匆匆一瞥,仍认出她正是昨天待在孙子身边烤鱼的女人。小小丫头在他面前居然那么平静,必定有问题。
至于无痕并不是元宝庄的丫头,他就记不清那么多了。
无痕转头看看俯跪在地
脸惊惶的小琼一眼,往前踏上一步。
“桂树,是谁砍的?”商不问盯着她发问。
树干上那道平整的断口,绝不是寻常人能够砍出,他并不认为瘦弱的无痕会有这种能力,只是愤怒的他需要找个人来质问。
无痕看着商老太爷,没有马上回答。
别树是她砍的,现在,她是不是得承认?承认之后,她会不会死,小琼、
云会不会死?
但是如果不承认的话,会不会连累更多人?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不但为自己,也在为别人的性命而考虑。
正在犹豫,一道人影忽的飞了过来。
“爷爷,树是我砍的!”人影一边飞一边大叫,落在无痕身前。华丽的衣衫,高高的个子,正是全速赶回的商洛。
竖立在她身前,商洛几乎挡掉了大半夕阳,也挡掉了商老太爷
视她的冷厉目光。
“你当真是你砍的?”商不问看着孙子,一字字发问。
“是,爷爷。孙儿今
在后园练武,一时兴起,不小心就…”商洛脸上笑嘻嘻,睁大眼睛瞎掰,心底却忍不住惨叫。
天哪!这个臭丫头居然会闯这么大的祸,真是被她害死了!可是如果他不背这个黑锅,估计有人会被老头砍死吧?
对于自家爷爷的脾气和手段,他一向了解得很。
“你这个混蛋!”商不问双拳紧握,胡须颤动。
虽然孙子是元宝庄的唯一后人,虽然他一向都很纵容孙子,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轻饶!
瞪了商洛半晌,商不问终于怒声下令“来人!拿家法来!”
想修理他已经很久,正好,就借这个机会一起来算总帐吧!
商洛眉毛、眼睛全部塌下,笑容再也挂不住,在心底为自己默哀。
他可不可以像从前那样逃跑?反正老头子也追不上!可是,他跑了会有很多人倒霉吧!
那么求饶?想想也不行。他很明白,如果求饶的话,那老头子八成会打得更厉害。
所以现在他只能乖乖挨打,只希望老头子看在他是商家独苗的份上,不要打得太久、太重、太鲜血淋漓…
很快,家法奉上,是一
又
又长又结实的老藤杖。
杖身暗红,上边还有不少硬坚的疙瘩和突起,发出狰狞亮光,也不知已经传承了多少年、打过多少人。
园子里的护卫和丫头们全都害怕的闭上眼,不敢看藤杖,也不敢看老爷子和少爷。
商洛闷不吭声往地上一趴,等待受罚。
丢脸,真是丢脸啊!长这么大还要被打
股…
“打!傍我狠狠的打!”商不问咬着牙,朝捧来藤杖的护卫下令。
那护卫
脸痛苦,看了商洛的
股老半天,终于颤着手大力挥下。虽然他不想得罪少爷,可是更不敢得罪商老太爷。
所以,这一杖货真价实,没有半分虚假。
“咱!”
藤杖和
股相接,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发出的声音干脆利落。
“嘶…”商洛
气,咬紧牙关转头,狠狠瞪向站在一边的无痕。
都是她!这个灾星啊!
他不受杖责已经许多年,想不到今天居然会为了她挨打!难道是上辈子欠了她几百两没还吗?
无痕静静的瞧着他,小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那样子像是根本就不认得商洛。
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要代她承认?为什么他要代她挨打?他的脾气不是很差劲的吗?
而且,她和他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最多不过是被他救过一次而已,那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并不认为内伤未愈的自己,能在商老太爷的烈火剑下逃得性命。
“啪!啪…”
藤杖不断落下,商洛的
股火辣辣,可是视线却一点也没转开,表情扭曲的看定无痕。
她与他对视,双眉渐渐皱起。
很轻微、很缓慢的皱起。
她看到血了,暗暗的血迹,从商洛的
子里渗出,把蓝色的衣料染成深棕色。
很厉害的藤杖,已经把商洛打得皮开
绽。
很厉害的商不问,为了一棵树,对唯一的孙子也毫不手软。
两道清清细细的眉拧成个结,浅粉的双
也微微抿紧,显得她有些苦恼。
无痕,居然有表情了!
这是商洛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瞧见她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像个没有感觉的木偶娃娃,除了冷淡、就是木然,连挨打受痛都不眨一下眼。
可是现在,她居然在他面前皱眉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这黑锅背得很值得、挨打也挨得很值得?
毕竟,能让冰人变活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啪、啪、啪…”
一下接一下,
股上的疼痛忽然不再那么
烈,反而有种远去的感觉。
一直到
子被打穿、一直到
股被打烂、一直到商老太爷气消,商洛的目光都没转开过。
而无痕的双眉,也没有舒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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