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说什么?。
“我要到金姐家住一阵子。”
“‘金姐’?”陈杰差点吐⾎,如果⽇后若男知道她称呼自己的⺟亲为姐姐时,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也一定会恨死他。
“就是金雅琳嘛!”
“你为什么要到她家去住?”陈杰不知道是不是金雅琳查到什么,否则,若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金姐这阵子很反常,常常心情低落,什么都提不起劲,而且一副自责、恨自己模样,我们怕她会想不开,所以…”她看着自己的⽗亲,希望他点头。“她需要我,她真的需要我!”
“‘你们’是谁?”陈杰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问。
“我和黎…”不想多生事端,陈若男撒娇着:“爸,我和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他冷冷的拒绝。
“为什么?”
“你自己没有家吗?”
“但金姐她一个人…”
“我就不是一个人吗?我就不怕孤单吗?她就比我重要吗?”陈杰不是在赌气,他是怕女儿被金小梅抢走。现在只是去陪她,以后大概会连他这里也不想回了。他辛苦养大若男,等的可不是这一天。
“你有慧萍阿姨啊!”“金小…金雅琳有一大堆的男人!”
“不!金姐没有!”陈若男
⾝而出,为自己的偶像说话。“不管那些记者怎么写、怎么报导,不管一般人以为金姐的生活多彩多姿,但我清楚,我清楚那是一份怎么平淡的生活!”
陈皆拼到若男像着什么似的护着自己的⺟亲,他真是感慨万千,⺟女连心啊!
“爸,你是一个坚強、什么都不怕的男人,一阵子没有我,你还是活得下去;吴阿姨也可以常来陪你,你们可以趁机培养感情,但是金姐就不同了,现在的她无比的脆弱,她噤不起一点的打击、挫折,她消沉得令人担心!”若男很着急的说。
陈杰当然知道原因,但是他不想也不能同情金小梅。
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造成的,过去她怕吃苦、怕责任,今天她就没有资格消沉!
“爸…”
“不行!”陈杰不能冒险。
“金姐需要我!。
“若男,没有谁是真的需要谁!”陈杰冷酷的说:“你没有⺟亲,不也一样的活过来了!”
“我不同,我有⽗亲!”若男娇声的说。
“那金小…”他暗自咒骂一声。“金雅琳一定也有她的亲朋好友!”
“
本没听她提过谁。”
“她总有男朋友的!”
“爸,她需要我!”陈若男強调,脸上有着坚决。“她喜
我,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不是我,她是就崩溃了,是我给了她力量。”
“她在哄你!”陈杰一脸愤怒的咆哮。“她在利用你的怜悯心!”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陈若男嘟着嘴的说。
“若男,你真舍得丢下你老爸一个人?”金小梅会用苦⾁计,他也会。二十二年来,若男是他一手拉拔大的,她甚至在襁褓中就被他放在驾驶座旁的位子,陪着他南北的送货,这份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
即使是金小梅也不行。
“爸,我不是一去不回!”若男很耐心的争取。“只是陪她住到她心情好一些罢了。”
“你们已经天天都见得到面!”
“但是回家以后呢?”
“那是她的事!”
“爸,我不能看着她出事而不加以预防。”
“她不会怎么样的!”陈杰不看女儿的说:“她现在有名有利,你以为她舍得放弃?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谁没有低嘲?你帮不上忙的,你只是一个初出社会的小女孩,你懂什么?”
陈若男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亲。一向她老爸都是很有爱心、很同情弱者、乐于助人的人,但是这一次…
“爸,你不喜
金雅琳,是不是?”她冷静的问。
“对。”
“你吃醋?”
“我…”他惊讶的瞪着女儿。
“因为我和她亲近,因为我和她已经建立起不错的感情,所以你吃醋,你不希望我和她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是不是?你怕失去我?”若男微笑的说,看着她的爸爸,眼睛发亮。
这也是原因之一,万一哪天真相爆发,至少若男不会同情金小梅,不会站在金小梅那边。
“爸…”陈若男挽着她爸爸的手。“你不会失去我,我永远是你的女儿,对于金姐,那只是一种…”若男说不上来。
“一种什么?”他
问。
“一种…”陈若男很努力的想要解释得很完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照顾我,很疼我,处处护着我;今天她有难…算‘难’吧,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
“所以今天我再怎么反对都没有用?”陈杰有些悲哀的苦笑。
“求求你,爸爸。”陈若男使出所有撒娇的本事。
陈杰知道自己必须举双手投降。他
本一点胜算都没有,一个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女儿,他怎么敌得过她们的联手!
“好吧!”他终于竖起⽩旗。
“万岁!”若男跳了起来。“爸爸,谢谢你,改天我一定带金姐当面来谢你,她一定会乐于见到你…”“不!”陈杰像发了狂似的叫。
“爸…”若男有点惊讶。
“不要!”陈杰的心差点停止跳动“真的不要。反正她需要的只是你!”
看着正在收拾自己东西的马美芳,廖天明心里已经有数,他知道她在“星光灿烂”中有一个自己的单元。经过不断的试镜。不断的开会、沟通,他们肯定了她的能力,所以愿意给她机会。
至少她的第一步是成功了。
她跨出了第一步。
而她的第二步呢…
“你要搬走?”他明知故问,嘴上叼了
烟,手指头则勾着牛仔
的
头。
“是的。”她的手异常的忙碌,低着头。“以后每天要固定录影,而且制作单位帮我安排了一些课程和训练。你知道的,我会很忙,而这里离电视台太远,不太方便,时间宝贵…”
“总之你有很多的理由,是不是?”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不意外。
她知道自己总要面对他,所以她抬起头,
向他的目光。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
“你成功了,是不是?”
“阿明,只是一个好的起步,并不表示我已经成功,成功还很遥远呢!”
“搬走对你来说很必要吗?”
她点点头,与其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如真心的告⽩。“阿明,你知道那些影剧记者,他们是无孔不⼊的人,什么都挖得出来,如果知道我们住在一起,说不定会被写得很难看,传得很难听。”
“我让你没面子?”他冷笑。
“不是,只是…”
“如果今天你是跟一个富商或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在一起,就不必这么⿇烦,对不对?”
“不是这样!”她正视他。
“不是?”
“阿明,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么住在一起,总有一天还是要拆伙的!”她不是寡情、不是冷⾎、不是见利忘义,而是实际。
“你可以嫁给我,只要你忘掉、舍得下演艺圆的五光十⾊和虚华的掌声,你还是可以在另一个空间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他虽然受的教育不是多⾼,但很多道理他都会说。
“阿明…”
“我们可以很快乐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当家庭主妇的料。”
“你是女人…”
“对!”马美芳发了火。“我是女人,但没有人规定女人得在家生小孩、带小孩、洗⾐服、煮饭、侍候老公,当一个没有声音的⻩脸婆。现在是九十年代,阿明,女人可以有很多的选择!”
“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他把烟一弹,手放下,准备和她理论一番。
“我不想和你辩!”
“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一个甜藌的家、忠实的老公和活泼、快乐的孩子,⼲!这才是幸福!”他和她吼着、叫着。
“那我们对幸福的定义不同。”
“你的幸福就是大红大紫吗?”
“阿明,你不会懂…”她叹了一口气,又累又烦的样子。“站在荧光幕前是我的理想、我的目标,我要扬眉吐气,我要人人认识我。我不要当什么默默无闻的家庭主妇,我要当名人。”
“所以你也要找个名人当丈夫?”他损着她,一脸的悲哀。
“我不知道…”
“我配不上你,对不对?”
“你又说这个…”
“我的一片心
本看不在你眼里,对不对?”
“阿明,你就对我死了心吧!”马美芳知道总要让阿明痛这么一下。“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是我们在一起不可脑旗乐。即使我不住这里,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你可以来找我。”
“你不怕我丢你的脸?”
“如果你要这样想,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她勉強挤出笑容。
廖天明走向她,在她的面前站定。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注视她。他心里是清楚的,他留不住野心
、一心想功成名就的马美芳。
“⽇后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没有怒气、没有不満,他爱怜的看她。
“阿明…”他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人
,是什么拜金女郞似的。
“很多事不会变,很多感觉也不会变。”
“阿明,不要这么痴心,不要这么有情有义,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如果你理直气壮,如果你执着于所爱而无悔,那你
本不需要良心不安。现在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至少你知道,所以不要为了这一点而抱歉!”他的心虽痛,至少尊重她的选择。
“阿明,谢谢你这些⽇子来的照顾。”她先是握了握他的手,接着给了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
“⼲嘛?生离死别吗?”
“你知道不是…”她又是笑又是泪。
“我不会让自己窝囊太久的。我今天或许只是一个卡车司机,但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拥有一个车行,甚至会是执运输业牛耳的人,你等着看吧!我不会输你的!”他也有理想、有抱负。
“那我们各自努力了。”她很⾼兴他也有这样的志向,至少他不会永远只想当个卡车司机。
“美芳,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这个给你机会的黎奇,你们…你和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么⽩⽩的给你机会?”
“至少现在没有。”她没有骗他的样子。“但以后…
我不知道,阿明,他似乎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一个女人不会傻得要放弃的男人。”
屋里少了陈若男的笑声和吱吱喳喳的说话声,显得异常的冷清。陈杰则像是没了魂似的行尸走⾁般,不知道做什么好,即使有吴慧萍的陪伴,他还是一脸的心不在焉,失神落魄。
看在眼里的吴慧萍,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陈杰平⽇像铁一样的強硬,什么苦都吃得下来,为了若男,他真的付出了一切。如今金小梅出现了,他的情感和他的人再度与之纠
不清…
是命?
是缘?
“陈杰,如果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叫若男回来呢?”她问,事情并不难解决嘛!
“若男的心在金小梅那儿。”
“或许金小梅是真的需要她。”
“是啊…”他发出好刺耳的笑声。“她现在会懂得需要其他人了。二十二年前,她就怕我和那个早产儿会绊住她,连月子都没有坐,她就逃之夭夭。现在她年纪大了,她就懂得需要了?”
“怪地能改变什么吗?迟早她们⺟女会相认的;而且她们一旦知道你瞒了她们那么久,让她们这么朝夕相处而不知道彼此的⾝份,她们会恨死你的,到那时…只怕你会更难过。”一边揷花,吴慧萍一边说,她是唯一置⾝事外的人。
“怎么做都不是…”他自语。
“让她们多相处些⽇子吧,等她们知道真相,或许就不会那么怨你!”
“她们怨我?那我怨谁?”
“怨命运、怨天!”她打趣道。
“是啊!”他自嘲的一笑。
“有人在吗?”声音由货运行传到客厅来,让陈杰和吴慧萍同时往前头看。
“这么晚了…”陈皆拼看表。
“去看看吧!”吴慧萍起⾝。
两人来到营业的货运行前,那里站着一个看似桀骛不驯的男人,牛仔
、一件黑⾊T恤,耝犷而且眼睛炯炯有神,正看着他们。
“我找陈杰。”
“我是!”陈皆拼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听说你的货运行想找合伙人?”
陈杰没有马上答腔,他看着这个年轻人,说话简洁有力、而且有一股坚毅、肯拼、肯吃苦的气质在,很像年轻时的他。第一眼,陈杰就不讨厌这个小伙子,虽然有些霸气,但可以接受。
“我的消息没错吧?”廖天明又问,他的表情依然冷静、镇定。
“你能提供什么?”陈杰感趣兴的间。
“我自己。”
“你?”不要说陈杰,连吴慧萍都一副很感趣兴的表情,她也望着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
“我年轻、有冲劲、有体力,我可以一天做十四个小时,我会拼了命的去做。以前靠行车没有什么成就感,不像是为自己做,如果是和人合伙,等于是自己的事业,我会全力以赴。”
“所以你能提供的只有你自己?”陈杰似笑非笑的问,没有马上否决掉他。
“是的!”
“你这样就打算和我合伙?”
“长远的看,你划得来!我会拿出我每个月一半的薪⽔再投资到这个货运行;我会出去跑业务、拉生意,我们可以慢慢扩大这个货运行的规模,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想退休才找合伙人或你已经志不在此,但我打算好好的经营这个事业。”廖天明信誓旦旦。
“说得很动人,但是你真的做得到吗?”陈杰带着笑意的问。
“我非做到不可。”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鞭策你,使你非成功不可似的!”
陈杰问道。
“是的,我非成功不可,只有我成功了,我才有资格和别的男人竞争,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她,才配得上她!”
廖天明坦⽩的说。
“为了女人…”
“为了女人,也为了我自己。”
“好!”陈杰也慡快的。“我会暂时答应你,明天你再来货运行谈细节。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大家签个约,说明彼此的权利、义务,在你不吃亏,我也不占便宜的情况下,我们合作。”
“谢谢你。”他感
但并不
动。
“那明天见。”
“明天见。”廖天明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満意而且満⾜的转⾝离去。
吴慧萍看着这小伙子的背影,她忍不住的一笑。
“你笑什么?”
“你甚至没有问他的名字。”
“是啊…”陈杰也忍不住的笑开了。“我竟然没有问他的名字。”
“他就像年轻时的你,二十二年前的你。”
“没错,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考虑他当我的合伙人。若男对货运行没有趣兴,而我的心⾎…我宁可
给一个会好好珍惜并且加以发扬光大的人。”陈杰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这个年轻人不会今你失望。”
“你也觉得?”
“他的眼神中有一股光芒,一种慑人的光芒,让人会对他产生信心。我相信他可以把你的货运行加以发扬光大。”吴慧萍投这个年轻人一票。“而且你忘了?他的背后有股力量在鞭策他。”
“女人…”
是的,女人就有这种力量,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而她…吴慧萍忍不住心酸的想着,她就是没有这种可以鞭策男人的力量,她始终不如金小梅。
7
金雅琳就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妇般,黎奇考虑到她的心情,所以特别要制作单位放她长假,让她可以好好的调养生息,以应付未来的工作。人不是机器,无法一直的运转而不充电。
俺闲在家的金雅琳,又有了陈若男的陪伴,她的确平静了下来;尤其是她的心灵,仿佛找到她望渴以久的安宁似的,她不再惶惶无所适从。
不是不知道自己所闹的笑话,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她一个人孤伶伶的,明知道女儿活着却无法见到面,这种苦比⾝在炼狱还叫人难以忍受!要不是有若男在⾝边,她真会活不下去。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亲般,虽然她
本不懂烹饪,但是她会努力的炒一些简单的小菜,她会洗她和若男的⾐服,她会收拾若男所住的客房,不再完全假手于钟点佣人,她全都自己来。
是这种做⺟亲的感觉。
是这种感觉救了她。
她觉得至少自己有了目标,有了一个可以依赖、谈心的对象,她不再孤单一人。
如果若男可以永远不离开她…
就在她炒菜炒得起劲时,若男一溜烟,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来到她的⾝后,掐了她的
一下。
兵铲差点飞了出去,金雅琳一个转⾝,又笑又骂的瞪了若男一眼。
“魂都要被你吓飞了!”
“金姐,就我们两个人而已,你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如果不想出去吃,我们可以吃泡面啊,吃又不是一件顶重要的事!”陈若男倚在梳理台边,真心的建议。
“但这种感觉很重要。”金雅琳微笑道,把莱盛到盘子里,关上了瓦斯炉的开关。
“什么感觉?”
“家的感觉。”
“家…”
“你不觉得吗?自己弄的菜,即使没有外面大厨来得道地、好吃,但是至少⼲净,而且有一种温馨、亲情的成份在,这菜里面有爱心,不是一般外食能比的。”金雅琳感
的说。
陈若男忍不住的点头,金姐这么一说,她真的懂了,难怪吴阿姨总是反对到外面吃。
“我的手艺不太好,所以你要将就些,真吃不
的话,可以…”
“我知道,吃泡面!”若男慧黠的抢⽩。
金雅琳満⾜的看着陈若男盛饭、拿筷子、汤匙。愈看若男,愈觉得她和自己有许多神似的地方,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感觉,一直的在她的心中
着。她真希望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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