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从怀孕之后,思薇总是昏沉沉地想睡觉,不但害喜害得凶,更常常
受晕眩之苦。
这晚,她穷极无聊地看了一卷《天下父母心》的录像带,原本是为了打发时间,却未料剧情扣人心弦,把一对年轻夫
,自结婚后所遭遇的生活琐事,心路转折,生动有趣地刻划出来。尤其是他们那种渴望拥有孩子的心情,以及夫
共同分享怀孕过程的温馨轶事,让人在会心一笑之余,备觉感动窝心。
剧情转换到女主角入产房待产,男主角得知
子难产的消息后,在病房外面带愁容的守候着,忧急
织的回忆他和
子结婚以来所面临的悲
离愁,一滴晶莹的泪珠跳接为产房的一滴血,导演以巧妙而不落俗套的手法处理了这段将为人父的心路历程,感人肺腑的铺陈,赚人热泪。
思薇融入其中,久久不能自己,忽然她想到自己…她呢?她在产房里历经为人母的挣扎和痛苦时,产房门外可有一位来回踱步,集奋兴、焦虑、不安于一身的准父亲?
她原可以有个虽不尽人意,但还算圆
的结局,是她一手推拒了喜剧的大门,现在却不能释然自在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冷清孤寂。
姚立凯说的对,她真是矛盾得可以。
夜深了,她关掉录像机,却关不掉萦绕在心头纠
不去的愁苦和凄楚。
正想泡杯牛
时,听见铃声。这么晚了,会是那位不速之客?她狐疑地打开了门,看到笑容可掬的吴瑛洁。
“刚刚离开报社,心血来
,就直接赶来看你。”吴瑛洁进了屋内,趣味盎然打量着这间布置得别出心裁的小客厅。
“你随便坐,抱歉,我这屋子不大,只有因陋就简,随便布置一番。”思薇笑着说,倒了一杯
茶给她。
吴瑛洁喝了一口热茶。“我倒觉得不错,小巧雅致,浪漫随意,很适合我们这种单身女
住。”她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思薇的腹部。“不过,等你生了小宝宝,恐怕得另觅住处了。”
思薇不自然地拢拢头发。“还早嘛!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吴瑛洁看了思薇没
打采,强颜欢笑的脸色,沈
地缓声问道:
“你还是不准备告诉孩子的父亲?执意要做个未婚妈妈?”
思薇低下头,咬着
。“他已经知道了。”
“哦?”吴瑛洁
惑地挑起眉毛。“他怎么说?”
“他要我嫁给他。”
“这不是很圆
的结果吗?”
“我拒绝了,我不愿意借着孩子来套住他,这种建筑在道义、责任上的婚姻,我宁可不要。”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孩子才向你求婚?也许只是碰巧水到渠成。”
“凭直觉,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一直把责任、义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听起来,他倒像是一个标准的丈夫人选。”吴瑛洁笑着说,眼睛透映着智慧的光采。
“我不稀罕,我才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走进婚姻的牢笼里,太可悲了。”思薇执拗的说,眼中蓦然涌现了泪光。
“我懂,你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正足以表示你对他的爱有多么深刻,因此,你无法忍受自己只是扮演附加价值的角色。”吴瑛洁拍拍她的手。“但是,思薇,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误会他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能言善道,细心善感的,有的男孩子其至
枝大叶得离谱。”
“这个理由不能成立,因为他正是个反应敏锐,口才犀利的名律师。”
“那…也不表示他对女
的心态了如指掌啊!毕竟,那只是他的职业本能。你是知道的,有的男人在事业上是十分精明强悍的,但在处理感情的时候,却笨拙得可以,不要太快下断语,因为这不仅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更严重影响了下一代的未来。尽管,你口口声声,说要一个人挑起抚养孩子的重担,但你内心里还是胆怯犹豫,彷徨无助的,对不对?”
“吴姐…”思薇酸楚莫名,眼中的泪意更浓了。
“你总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吧,尤其是他明明可以同时拥有父爱和母爱,不要让孩子将来长大了恨你,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你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你的孩子,你正面临着人生的转折点。”吴瑛洁苦口婆心的说。
“吴姐…你为什么要这么煞费苦心的劝我?”思薇含泪问她。
吴瑛洁神色黯然的回答。“因为我曾经有过类似的际遇,不幸的是,我处理不当,我让骄傲蒙蔽了一切,不但失去了孩子,更毁了一段原来可以牢牢抓住的幸福。”
吴瑛洁的话在思薇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
,她想了很久,仍然无法从纷
如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一整个夜晚,她枕靠在
头,直到曙光乍现,窗外人
车声更迭,她仍陷于迷茫无措的心结中,久久没有动静,更无法入眠。
秦伯航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初步的检验工作已告完成,但为了谨慎起见,院方仍要他留院观察几天,检查他的胰脏和肾脏的健康状况。
这七天里,久大信托相关企业的主管及重要部属都曾来医院探视,唯一被下达
令,隔离在外的只有秦羽轩。
秦伯航不但亲口下达这个严
命令,更威胁所有来探病的人不准在他面前提起秦羽轩的名字,否则,休怪他翻脸不认人。害得想化解他们父子怨隙,替秦羽轩说话的人,硬是把话梗在喉头,不敢提半个字。
秦伯航的严厉刚强是出了名的,凡是久大亲近部属没有一个人不曾领教过他的火烈
子。所以,自从秦羽轩被赶出病房那天开始,他一直被挡驾在病房门外,无法越雷池一步。
而所有的人,包括秦羽轩、久大的亲信、医护人员都不敢拿秦伯航的健康作赌注。
这天下午,秦伯航的头等病房,出现了一名面貌姣好、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秦伯航被轻细的脚步声惊扰,他不耐咕哝两声,睁开眼,然后喜悦涌进了他向来威严有神的眼睛里。“
芝,你回来了?”
方
芝轻柔地笑了。“爸,您生病怎么不教人通知我呢?”
“小毛病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敝的!”
“可是,我却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知道您住院的消息,我马上就赶回台湾。”
秦伯航笑了,对方
芝的宠爱全部写在脸上。突然,他沉下脸,怏然不悦地问她:
“是不是羽轩那个混小子通知你的?”
“不是,是杜奕霆通知我的。”
秦伯航脸色一变。“我就知道那个混小子不会告诉你,他这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浑球,对父亲不孝,对
子不忠,简直不是个东西…”他眼中怒火燃烈。
“爸,您不要怪他,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方
芝婉转的说。
“你还替那个混蛋说话?枉费,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待他,他,”秦伯航气得说不出话来。
方
芝再也无法坐视秦伯航继续误会羽轩她咬咬牙,脸色凝重望着秦伯航说:
“爸,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您,我不能再让您误解羽轩了。”
“什么事?”秦伯航锐利的盯着她,也察觉出方
芝语气中的坚决和严肃。
方
芝深
口气,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事实上,这四年来我跟羽轩一直是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
“什么?”秦伯航大惊失
,差点没从病
上跌下来。
方
芝赶紧搀扶他。“爸,您先别激动,让我慢慢告诉您事情的原委,好吗?”于是,她缓缓道来当年在美国和秦羽轩所达成的协议,巨细靡遗,只字不漏地告诉了秦伯航。
“为了挽救久大的财务周转失灵所带来的事业危机,羽轩他不得不接受我父亲开出的条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
羽轩娶我,也许,他太欣赏羽轩,他一直渴望拥有像他这样的一个儿子。为了这个既爱又遗憾的复杂心愿,他不惜使出这种强人所难的手段。而羽轩…”
她望了望秦伯航灰白而沉重的脸色,心情不
复杂万分。“他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杨思薇一个人,他从不隐瞒我。事实上,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就不曾掩饰过他心有所属的事实。我们一见如故,一直都像好朋友一样,一直到我爸爸强迫我们结婚为止,唉!眼见他徘徊在感情和家族责任的十字路口,那种煎熬和磨折,我实在于心不忍,便提出这样一个权宜之计,先结婚做对挂名夫
,等久大危机度过之后,再找理由离婚。”她停顿下来,看到秦伯航一副深受打击的神色,不
放低了声调,悉心劝抚。“爸,不要怪他,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些年来,我亲眼目睹羽轩内心的煎熬,看得愈深也愈怜惜,身为你们秦家的衣钵传人,他实在是背负了太多的担子,没有选择事业的自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普通人能拥有的,他一样也无法享有,您知道他画得一手好画吗?然而,为了秦家这道抛不开的枷锁,他只有弃画从商,明明是个优秀出色的律师,却不得不咬牙走进尔虞我诈的商业界,身为您的独生子,他实在牺牲太多太多自我了…”
“他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又为什么要闹出和董至芬的绯闻来误导我?!”秦伯航沈声问,神情已有所软化。
“他是为了保护我,同时,也怕您迁怒于杨思薇,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这个笨蛋!他…”秦伯航生气的骂道,但眼睛里却闪动着怜惜的泪光。
“爸,您原谅他,好不好?”
“快叫他来见我,我要亲自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笨儿子…”
“爸!”方
芝眼圈红了,她的心不能自抑地浸
在一片狂喜中。
秦羽轩待在他租赁的大厦住屋里。
他好几天没回办公室了,也没有接任何诉讼案件。
在他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齿轮都停止了摆动。他的生命骤然进入了冬眠时节。他就像只蛰伏在岩
中等待寒冬过去的野兽,不管内心有多少渴望和冲动,他都不能冲出
外,只能懊恼而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独自坐在客厅,外面的天色早已是一片昏黄朦胧,他却静坐着不肯开灯,若有所思地
着烟,望着莹亮的烟头,在黑暗中挣扎舞动。
接着,他听见电铃声,他慢慢捺熄烟蒂。八成又是那位让他又爱又恨,无可奈何的好朋友杜奕霆吧!他想。
当他打开门,却望见一脸娇俏,笑意盈盈的方
芝时,他简直呆若木
,像个被点了
道的楞小子。
“怎么?”离了婚,你就不认识我啦!”方
芝调皮的说。
他回遇神来,侧身让她进来。关上大门,他蹙着眉峰,无奈地问道:
“你又来做什么?”他没好气坐在沙发里,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她。“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他摇摇头。“我就知道杜奕霆那个大嘴巴藏不住什么秘密。”
“不关他的事。”方
芝坐在他的对面。“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好整以暇的说。
“兴师问罪?”秦羽轩讶异的挑起浓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有没有搞错?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不在你方大小姐的管辖范围内。”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你在久大的红利转入我的账户里?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
吗?我方
芝又不是呆子,存折里莫名其妙多了三千万的巨款,我会不知道事出有因吗?”
秦羽轩眼睛里闪着一抹好笑的神采。
“你笑什么?”方
芝凶巴巴的口吻。
“我第一次瞧见有人为了从天而降的巨款而特别翻山过海找人算账。”他笑嘻嘻的说。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等于是在羞辱我?”
秦羽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并没有道个意思,那是我唯一可以用来表达我内心对你无尽靶
的方法。”
“我拒绝接受。”方
芝冷冷的说。
“别这样,不要认为我太庸俗,钱并不可憎,重要的是它用来表达的心意,你就当它是我这个欠你良多的前夫给你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他温柔的解释着,眼光一片挚诚。
方
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点点头。“好,这是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
“老天!你还真是有备而来。”秦羽轩苦笑连连。
“我问你,你答应过我,你会尽力去争取杨思薇,为什么你却待在家里坐以待毙?”方
芝咄咄
人的质问他。
秦羽轩的
角扭曲了,他掩饰地点了一
烟,避重就轻的说:
“你知道吗?你的口气像法官。”
“你不要跟我耍太极,你说,你为什么毫无行动?莫非,你放弃了?”
秦羽轩的心
痛了一下。“不是放弃,而是束手无策。”他干涩的说。
“什么叫作束手无策?”
“拜托!
芝,你在考我中文程度吗?”秦羽轩不耐的吼道,眼中的痛楚更深了。
“好,我不考你中文程度,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打退堂鼓了?”
“你今天是不得到答案不会死心的,是不是?”秦羽轩恼怒的瞪着地。“好,我告诉你,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向她求婚,而她拒绝了,她宁愿做个未婚妈妈,也不愿嫁给我,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他一古脑儿吼了出来,呼吸急促,脸色灰白。
方
芝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她愣愣的说。
“你的好奇心已经
足了吧!你方大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再来干涉我秦羽轩的事。”
“羽轩,我是关心你啊!”秦羽轩的脸扭曲了,他痛苦的深
一口气。“抱歉,我太
鲁了。”他沙哑的说。
“我还第三件事。”她悄声税。…。
“什么事?”秦羽轩觉得
心倦怠,似乎有点麻痹了。
“你爸爸要见你。”
“什么?”他又惊又喜,好半天没有呼吸。
“快去见他吧!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
“
芝,你…”“我必须告诉他,我不能任他再这样对你误解下去。”
秦羽轩到了长庚医院,站在秦伯航的病房门口,心情复杂,既期盼又有些担忧。
“进去吧!”方
芝鼓励地拍拍他。
“你呢?”
“我还有事情得出去一趟,你先进去。”
“谢谢你,
芝。”
“小事一桩嘛。”方
芝巧笑嫣然,眼眸中尽是鼓舞的神色。
在方
芝一再鼓舞下,秦羽轩鼓起勇气,缓缓推开了房门,毅然走了进去。
秦伯航正在小憩,是父子天
的感应?还是…总之,他根本没有
睡,他在秦羽轩靠近
缘时睁开了眼睛。
“爸…”
“你这个孩子…”秦伯航眼底有一份好深好深的怜惜和愧疚。
“爸,您不怪我?”
“我能怪你什么?你会煞费苦心地瞒着我,足见我是个多么专制而差劲的父亲。”
“爸,别这么说…”
“孩子,真难为了你了,既要顺从我这个跋扈的父亲,又要顾全爱情,真亏
芝通情达理,否则,今天你怎能恢复自由之身。”
“爸,您…”
秦伯航握住他的手,释怀地笑了。“思薇这丫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难怪你对她情有独锺。去吧!去争取你的幸福,爸不会再干涉你。而且,我也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了。我已经想通了,久大我可以交给杜奕霆负责,家族企业的观念已经落伍了,惟才是用才是符合时宜的。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爸爸会全力支持你的。”
“爸…”秦羽轩动容的紧握住案亲的手,一时喉头梗
,激动莫名。
“孩子,不会太迟吧!我是指思薇她…”
秦羽轩黯然地垂下头,怅惘无语。
“怎么?她不肯原谅你吗?”
“爸,也许我跟她真的无缘吧!否则,她也不会怀了我的孩子,却狠得下心不肯嫁给我。”
“什么?”秦伯航吃惊地睁大眼睛。“你说她有了身孕?”
秦羽轩痛苦的点点头,心情沈痛的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堆积着厚厚一层浓密、阴郁的云团。
秦伯航不
喜上眉梢,但他一瞧见儿子一筹莫展的神色,不由怒从中来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蛋!你有本事让她跟你上
,居然没本事让她嫁给你,亏你还是名闻遐尔的大律师,我秦伯航怎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笨儿子。”
“爸!”秦羽轩涨红了脸。
“去去去,赶紧去跟她求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秦伯航大声命令儿子。
“爸,我…”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让我的宝贝孙子沦为私生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秦伯航见儿子仍站在那纹风不动,不
又气又急。“你还站在那儿干嘛?难道要我这个做父亲的帮你去追女朋友吗?”
案命难违,秦羽轩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
思薇从未像现在这么慌乱无措过,更没有一刻觉得时间的脚步缓慢得令人难捱。
她烦恼自己像个废人似的,只能待在房间里胡思
想,慢慢品尝理智和感情的拉锯战。
她真想找点事来做,免得她真的被脑子里不断蜂拥而至的紊乱思绪给
疯了。
几度抓着笔杆想创作,却又数度沮丧地罢笔,望着散落一地的纸团,她觉得自己像只绝望的困兽,正陷于生命中进退维谷的僵局里。
她想,或许她该出去走一走,透透气,不然,再下去她铁定会精神错
。
她抓起梳子使劲地梳着,彷佛要藉此抒发
心的苦闷和烦恼。然后,她随意涂了口红,带了钱包,准备出去散散步,刚拉开门把,她就听见不受
的电话铃响了。
“喂!”她口气夹着几许被打搅的不悦。
“思薇吗?我是龚德刚。”
她讶然地站直身子。“龚老师?”意外之喜过后,她也有份
合了激动和伤感的悲楚和心酸。
报德刚沉默了一下,他低沉的开口说:“我听说你的事了。”
“哦?”她听见自己空
平板的声音。
“小薇,你还好吧!”
“还好。”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孩子是谁的?”龚德刚单刀直人。
“干嘛?你也跟他们一样在玩大家乐猜谜游戏?”她不脑扑制地尖锐问道,浑身开始绷紧,戒备。
“我是这种人吗?思薇?”
她轻嘘了一口气,放下自卫的武器。“对不起,我只是心慌意
,一切都一团糟。”
“孩子是秦羽轩的吗?”
她倒
口冷气,颤抖着嗓音:“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
报德刚沈
了几秒钟,然后,他发出一声长叹。“好吧!我告诉你,事实上,你第一次去采访秦羽轩,是经过刻意的安排,你以为…我基于什么理由非得
迫你去采访他不可?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应他再三的请求,再加上我欠他的人情债。”
“什么?”她大惊失
。“他…他竟敢…”她为之气结,直觉一股怒焰直烧向双颊,她浑身打颤。
“不要发火,他是用心良苦。事实上,他一直默默在关怀你,极尽心思地照顾你。他知道你的个性鲜明,好恶极端,有一
坦率不屈的直肠子,很容易在无意中开罪别人,树立仇敌。因此,他极具用心地透过他个人的关系,和大老板疏通,打交道,甚至,赞助报社的捐助活动。为的就是保护你,否则,光是唐少斌那件风波就可以让你的新闻事业停摆。”
“我才不稀罕他的假惺惺。”她倔强的说,尽管心海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小薇,他爱你呀!否则,他又何必为了让你留在大严报,而愿意答应以陆顺明的采访作为
换条件。若非为了你,一个极度重视隐私权,不信任新闻大众传媒的人,又何必三番两次的破例?更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反正,你又不会领情。”
“我…”她嗫嚅着,芳心大
,完全失去了主张,更不敢相信龚德刚片面的说词。
“小薇,我都已经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人生的各种历阅我差不多都领会过了,相信我,我的眼睛不至于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他是用怎样热烈真挚的一颗心在爱你。别忘了,我也恋爱过,我知道什么叫爱情。”
报德刚和他那位从事艺术雕塑的
子也曾有过一段轰轰烈烈、令文化界津津乐道的恋爱故事。
“我…”她支支吾吾的,半信半疑,半喜半怯。
“不要让一时的任
毁了一生的幸福,小薇,你好自为之吧!”龚德刚意味深长的说,然后,他挂了电话。
思薇怔仲的握着听筒,有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反应。她全部心思都放在龚德刚方才那一番令她心弦震
的措词上…“他爱你”“我不至于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他是用怎样热烈真挚的一颗心在爱你…”她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推测其中的真假和其间的甘苦,她被悦耳的门铃声打断了思绪。
她连忙挂回电话,神情恍惚地跑去开门。看到门外那位娇柔明媚的女人,她先感到一阵错愕,接着,一股尖锐的痛楚直捣心房,她脸上马上失去了血
。
“显然你知道我是谁?”方
芝俏皮的说,眼睛发亮,悉心地打量着思薇。
“有什么事吗?”思薇不自在地挤出一丝笑容。
“我想跟你谈谈。”
“我不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她本能的防卫自己。
方
芝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笑了,笑得自然而心无城府。“敌意这么浓?显然你相当在意我和羽轩的关系。”
思薇的心没来由的痉挛了一下,她淡淡的掩饰着。“对不起,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愿意拨出一些时间来,你就会知道我来此真正的用意,真的,我没有任何恶意。”
思薇慎思地慢慢梭巡着她,但见方
芝一脸坦然,眼眸清澈如水,她不由挪开身子,让她进来。
她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可以直接说明你的来意,我相信,你并不是来叙旧和套
情的。”
方
芝接过杯子,并不把思薇的敌意和疏冷放在心底,相反地,她更确定了思薇的感情归向。可笑的是秦羽轩竟然会误解思薇的心意,他们可真会自我磨折呀!她眼中不
闪烁着有趣的光采。“我是来澄清一些事情的。”她看看思薇疑虑不安的眼神,
边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我不亲自来一趟,跟你面对面把话谈清楚,你永远无法坦然无碍的面对羽轩,更不可能跟他重续情缘。”
“你、你是什么意思?”思薇屏息问。
“事实上,我跟羽轩这四年来一直是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夫
关系,我们之所以会结婚,完全是为了扭转久大财务周转失灵带来的危机。”接着,她把当年的事详尽地陈述一番。
思薇的脸色愈听愈白,最后,她的脸上根本没有半丝血
。虽然,她早就怀疑秦羽轩娶方
芝的动机,但如今亲耳听见方
芝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还是震惊不已,无法克制复杂翻腾的心情。
“你不敢相信是不是?”
“不,不是的,我只是…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像天方夜谭,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做了四年的挂名夫
,这简直…”思薇心慌意
的解释着。
“匪夷所思?”方
芝替她下注解。“事实上,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彷佛南柯一梦,我居然跟一个男人维持了四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未免有点荒谬,而且主意还是我提出来的。但是,”她飘忽一笑,眼光
蒙如烟。“那却是真实的,真实到我现在必须为这件事而来找你解释。当年,我怜惜秦羽轩所面临的冲击和痛苦,更为他对你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所感动;你知道,我生在美国,看多了一拍即合的男女关系。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是没有,但能真正经得起时空考验的却少之又少,无疾而终的更是屡屡可见,头一回见到像羽轩这样用情专一的男孩子,老实说,我真的很感动,实在不忍心见你们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拆散了,所以,我才会提出这样的权宜之计…”
思薇听得热血沸腾,眼中泪光晶莹。“他为什么不肯让我了解他的苦衷?要让我误会他这么久?”
方
芝淡淡一笑,深思的说:
“我想,大概是他对你用情颇深,以至于…不忍心让你漫无边际的苦候着他,而且,现在感情的变量太多了,他不知道,也没有把握你们这段感情是否经得起这样的冲击;再说,他也不敢期望你对他的爱,是亘古不变的执着,或者只是少女的偶像崇拜多于真实的认知。总而言之,他的顾忌太多了,他不敢让你守着一张兑现无期的感情支票,所以,他宁可你怨恨他…”
强制压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擦拭了一下
濡的面颊,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方
芝,喟然叹息:
“你会这样不计一切的协助他,除了感动、义气,我想,也有一个令你无法抗拒的理由吧!”
方
芝微微一楞,惊讶于思薇的细腻善感,她笑了,带点失落的意味。“不错,我是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爱他,但,我更乐意见到他快乐幸福,对于一个已心有所属,甚至根本对你的女
魅力视若无睹的男人,除了成全他,祝福他,你还能做些什么?”她自我解嘲的耸耸肩,洒
飘逸的说:“得不到全部,不如放弃。”
思薇动容地看着她,眼中闪耀着光芒。“你真是个难得而善良的女孩子,你令我自惭形秽。”
“你也不必觉得好像亏欠了我,我并没有受到伤害,因为,我自始至终都从未拥有过,又何必怨憎别人的拥有呢?至于羽轩…他真的是一个至
至情的人,除了爱情,他能给我的,他全部都给了,所以,我心里很安适,没有半点委屈和怨尤,否则,我就不会上门来找你了。”
“我…一思薇霎时羞愧不已。“我很抱歉刚刚对你那么失礼,我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不会介意的,只要你肯答应我,不要再磨折羽轩,让他早点从感情的囚笼中走出来,重拾信心和
悦,我也就没有白跑了一趟,心头上的挂惦也可以从此解
了。”
“我答应你,不瞒你说,我已经怀了羽轩的孩子,只是,我不确定他对我的感情,再加上,他忽然跟你离异,我误以为他…”
“始
终弃,又倒吃回头草?不是的,他跟我离婚完全是为了成全我跟我的男朋友。”
“噢!我…我真的是一直错怪他…”她又愧又喜,尴尬无措的红着脸,为自己以前编织的心茧感到羞愧而好笑。
“你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呀!”方
芝笑着说。
“我…”思薇尚来不及出口,她又听见一阵啁啾的音乐声。她纳闷地看了方
芝一眼,狐疑地打开了门,却惊喜
织的看到一脸踌躇的秦羽轩。
天晓得,他已经在她门外徘徊多时,挣扎、犹豫了好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了门铃,准备孤注一掷,赌一赌他的运气。
“思薇,我知道我不该再厚着脸皮来找你,我已经答应过…”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被思薇忘形的拥抱,以及含泪呢喃的话语震慑住了。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思薇,你…”他惊喜莫名,简直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幸运。
“傻瓜!她答应你的求婚了。”方
芝站在他们身后,脸上尽是由衷的笑意,眼中却不争气的泛着感动的水气。
“
芝,是你…”秦羽轩好感动,
口一片温热滚烫。
“没错,是我这个爱管闲事的方
芝。”她慧黠地转动着乌黑动人的眼珠。“我若不多事,你老兄要磨蹭到几时才能跟思薇误会冰释?难道非要等到你儿子呱呱落地吗?”
“噢,
芝,你真是个善解人意而又可爱的…”他思索着适合的措词,却被方
芝毫不领情的打断了。
“少来,把你所有动听的赞美词藻都留给思薇吧!本姑娘不想掠人之美,也没兴趣做电灯泡。”她越过他们身边,准备下楼。
“
芝,你去哪里?”秦羽轩唤住她,一脸关切。
“我啊?”方
芝转过头,调皮地笑嘻嘻说:“等不及想去医院见医生,好让你爸早点出院主持你们的婚礼啊!”她促狭的口吻逗着秦羽轩和思薇
脸晕红,却又忍不住笑了开怀。
方
芝乐不可支的离开了,她清脆的笑声萦绕在空
的楼梯间。
秦羽轩
心
快地拥着思薇进了屋内,望着她那双凝聚着款款柔情的双瞳,他心跳急促,不加思索地拥紧了她,深深的捕捉住她那张
语还休的小嘴,千言万语,柔情万千,尽诉于这
绵一吻中…
思薇无限柔情的偕着秦羽轩回到基隆老家。看见父母脸上那种半含研究,半藏喜悦的神色,她不
娇羞
颊,娇嗔地撅起红
撒娇地抱怨:
“爸,妈,你们干嘛这样盯着我瞧?”
思薇的父亲杨居敬先是审视着秦羽轩那张神采奕奕,斯文俊雅的脸,他心中已醒悟几分,再瞧瞧女儿那宜嗔宜喜,容光焕发的美丽容颜,他更是心意
烛,只不过,他爱逗
女儿的瘾又犯了,不
调侃的笑道:
“唉!看来,女儿大啰,留也留不住了。”
“妈,你看爸,他又在逗我了。”思薇不依地动扭身子,脸红得更厉害了。
杨太太拉着女儿的手,
脸怜惜的慈蔼。“你爸说的没错,难不成羽轩来我们家是纯作客的吗?”
秦羽轩闻言,脸孔微微发热,他窘迫地
了一口水,吶吶说道:
“杨妈妈,你还真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呃,我想…如果你和杨伯伯不反对的话,我和思薇希望尽快结婚,
期希望订在这个月月底。”
“怎么这么急呢?”杨太太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
得秦羽轩和思薇尴尬不已。
“小丫头等不及想嫁人,是不是?”杨居敬揶揄女儿。
“爸!你怎么老爱取笑我?我是…我是…”思薇双颊嫣红,不知该如何措辞。她看了一眼和她同样困窘万分的秦羽轩,倏然俯近母亲的耳畔悄悄说了分明。
杨太太这才顿悟过来,她佯装生气的紧盯着秦羽轩,一本正经的说:“你这孩子真是的,外表看起来这么温文敦厚,想不到谈起恋爱来倒一点也不含糊,居然…”
“妈!”恩薇见秦羽轩窘迫的无地自容,她自己也颇为难堪、懊恼,赶忙阻止母亲。
“怎么?你心疼了是不是?怪不得人家说女大不中留。”杨太太取笑女儿。见女儿和秦羽轩涨红着脸皆羞腆不安、手足无措的样子,她便适可而止地停止逗
女儿的游戏。
“好啦,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做父母的还敢反对吗?再说,你这丫头从小心眼里就只有你秦大哥一个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她见女儿羞涩中惊异的神态,不由失笑地摇摇头。“怎么?你还以为我真是老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吗?”话甫落,她又转向秦羽轩,郑重的嘱咐他:
“赶紧去筹备婚事,可别真的闹出笑话惹人非议。”
“是,杨妈妈。”秦羽轩立即喜形于
,眼睛亮晶晶的,充
了悦愉幸福的神采。
“妈,你可真会吓唬人。”思薇爱娇的搂住母亲的脖子,俨然一副小女儿的娇怯神态。
杨太太
心欣喜的抱紧了女儿,既为女儿情有所归感到欣慰,又为女儿即将嫁为人妇而依依不舍。
这份悲喜
织的矛盾情怀,正是天下父母面临着女儿婚嫁时所共有的感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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