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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是在爱她,还是在害她?

 傍晚时分,姜逸风拉开夕阳映耀的窗帘,回眸看着睡的施明蕙,心中不由得一片怅惘。

 敝只怪他不该在三年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更怪自己没有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未来。

 记得刚认识她时,她是那样纯真无忧的一个女孩子,一双眸子清澈似水…如今却变得忧郁重重,眼晴裏载了愁绪。

 他不该相信的,当初,她向他大胆表白,说她很爱钱、要当他情妇时,他怎么会选择相信了她呢?

 有著那样清澈如水双眸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庸脂俗粉?他选择相信她,是在为自己接近她找藉口吧!

 如果不相信她是一个为了利益勾引自己的坏女人,不把她当情妇,那么他这样的罪人就没有理由得到她。一开始,他的确在有意无意中把她当成自己的同类,降低她的人格,否则就无法配得上她。

 但事实证明,她在撒谎。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纯净简单的女孩子了,虽然,她常常假装胡乱挥霍金钱,但这种伎俩很快被他识破,他知道,一个穿著衬衫牛仔就很足的女生,是不会对LV的樱桃包那样热中的;她平时系著香奈儿丝巾,戴著钻石耳环,只是为了表现“情妇”这两个字。

 但一切已经晚了,踏入她设下的骗局,就再也无法身。

 他一天比一天爱她,偶尔听到她与别的男孩子约会,他会妒火焚身,一刻见不到她,就会疯了般地想念她。

 但他怎么可能束缚她?霸占了她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有好男人肯珍惜她,他又怎么可以不放手?

 他常常责怪自己不该那样大意,让两人的绯闻传得天飞,但这种暧昧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她又时常毫无芥蒂地当众表对他的好感,一传十、十传百,一个女孩子的声誉就这样被彻底摧毁。

 终于,他找到了前死亡的原因,解开了心结,拾回了自信,终于可以保护被这段感情‮磨折‬得千疮百孔的她了…然而,他这才发现,光解开自己的心结是没有用的,他的名声已经败坏,周围的人不会这样轻易原谅他的。

 为了他,她已经付出许多,难道还要她继续受‮磨折‬,甚至牺牲她与家人的关系来维持他们之间的爱情吗?

 这些日子才得到的些许愉,此刻已烟消云散,他轻轻叹息,不敢想像两人的未来…

 或许因为跟家人的关系破裂使得她心力瘁,从施家一回来,她便倒在上沉睡,梦裏还幽幽流泪。

 他悄无声息地替她下外衣,连同她的皮包,一并整齐地放到沙发上去。

 “啪”的一声清响,皮包的扣子不知怎么,被他不经意地碰开了,一个陈旧的笔记本从皮包裏掉了出来,跌落在地面,散开蝶般的翼。

 姜逸风笑了笑,责怪自己太不小心,弯想把那笔记本捡起来,表情却忽然凝住,中似被尖针刺了一下。

 这本册子裏…为何会出现佩云的笔迹?

 太熟悉了,他只要稍稍瞄一眼,就知道那是佩云写的字。亡的字,清丽中透著一种怪异的风格,就像她的性格。

 他忍不住细细阅读,却更为吃惊,因为,这竟是一本记!

 佩云的记怎么会在蕙蕙手中?蕙蕙拿了佩云的记,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难道…这裏面记录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蕙蕙怕他伤心,所以存心隐瞒?

 姜逸风利用自己从前学过的速读本领,用最快的时间,把亡死前一个月写下的记浏览了一遍,越读,越令他冷汗涔涔。

 不、不,怎么会这样?他本以为解开的谜题,在这裏却又变得扑朔离。他怀欣喜找到的藉口,这一刻,却再也不能成为什么藉口,凭著他对佩云的了解,再加上眼前的文字,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有如棉花堵住了口,堵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扔下记夺门而出,冲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深深息著。

 夜幕渐渐降临,他激动的情绪依然无法平抚,只得沿著街道缓缓地走,漫无目的地上了一辆公车,随意下了车,又继续往前走。

 他只是暂时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蕙蕙,他要把自己的思绪整理清楚…

 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万里无云,太阳一落,便浙沥哗啦下起冷雨来。姜逸风怔了怔,忽然瞧见一间识的珠宝店就在一旁,正灯火通明、万分温暖,他不由得把步子跨了进去。

 店员小姐眼尖,一眼便认出他来,连忙通知了主管,主管立即出现宾。

 “姜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本店效劳的?”

 “许先生,你好。”他淡淡地与主管打招呼“我是因为外面下雨,随便进来看看,你如果在忙,就不必招呼我了。”

 “呵,不忙、不忙,夜间一般客人比较少。”主管仍旧殷勤地跟在他身后。

 “我还以为你们晚上很早就打烊了呢,毕竟开珠宝店不太安全的…”

 “我们通常九点打烊。”他脸堆笑“现在我们加强了保全措施,‮察警‬局又在附近,不要紧的。”

 “我上次订的那几件首饰,你们到货了没有?”蕙蕙的生日就要到了,他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下个星期就到,届时我们会专程送到您公司的。”

 “我叫人来取也一样。”

 “姜先生,您放心,我们不仅店裏加强了保全措施,送货时也会多派人手,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事情了。”

 “之前那种事情?”姜逸风不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就是上次姜太太首饰被窃的事件啊!”“什么?”他脸色一凝。

 “呵呵,那都是我们的员工不好…姜先生,真对不起,不该提起你太太,害你伤心了…”主管赔笑致歉著。

 “她的首饰曾经被窃吗?”隐隐嗅出异常之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姜太太没有告诉您?”主管汗颜“姜太太心地真善良,没有揭我们工作上的失误…虽然她去世多年,但本店上下都很怀念她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逸风声音一沉“你仔仔细细告诉我。”

 “这个…”主管顿了一下“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倒真有点不可思议啊。”

 “不可思议?”

 “对啊,有些细节我至今也觉得很诡异…那一年,姜太太在我们这裏订了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镶嵌蓝宝石的。”

 “嗯,是有这样一条项链,我记得那时她看了《铁达尼号》,闹著要一条像海洋之心那样的蓝宝石项链。”

 “对、对,就是那条。本店费了好大力气,才找来一颗那样大的蓝宝石,雕细琢,为她订制了一条与电影裏相差无几的项链。”

 “她在宴会上戴过,人人称赞,贵店的手艺的确好。”

 “谢谢姜先生夸奖,你这样夸奖我们,真令我们羞愧…因为我差一点就把姜太太的这条项链丢了。”

 “怎么?”

 “因为那条项链开始做的时候短了一点,姜太太便要我们修改。我们当时派了一位女店员去您家收取,谁知道那女店员竟然在回来的途中把项链丢了!”

 “有这回事?”姜逸风吃惊“可那条项链明明在我太太去世之后捐给慈善机构了,没有丢呀!”

 “因为后来项链又找回来了。”

 “居然能找回来?”他蹙眉思索“可你刚才不是说,项链是被窃的吗?”

 “对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这裏,项链是女店员回来的途中被人偷窃的,我们发现后马上报了警,半个月后,员警接到线报,说有人会在黑市出售这条项链,警方就马上派人去围捕,当场便把小偷抓住,将项链取回来了。”

 “还真是幸运啊!”姜逸风摇头“从来没听过这么贵重的首饰,可以这样顺利地失而复得。”

 “项链失窃的过程也很奇怪,女店员说,她亲眼看到姜太太把项链放在盒子裏,然后她就紧紧抱著那只盒子,从您家门口搭计程车回店裏,中途没有半点停歇,也没有任何人碰过那只盒子,一回店裏就马上交给我,谁知那项链竟不翼而飞,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那么窃贼是什么时候下手的呢?”

 “对呀,完全没有机会和时间下手呀!”

 “警方后来不是抓住那个窃贼了吗?他招供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那窃贼的说法更可笑,他居然说自己也不知道项链如何到他那裏的,忽然有一天,就发现它放在自己的口袋裏,然后他依照朋友的指点到黑市去出售,然后就被抓了。”

 “呵,”姜逸风不感到好笑“好倒楣的窃贼!”

 但脑海中忽然有个想法一闪即逝,他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许先生,那个窃贼叫什么名字?”急切的话语口而出。

 “名字倒不记得了…”主管挠挠腮“只记得他被判了五年徒刑,现在也该放出来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姜逸风一颗心悬到喉间。

 “高高大大的,脸胡碴,其实仔细看,人也不算难看…”

 此语未完,主管便看见一向举止稳重的姜大总裁竟莫名其妙地冲出门外,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

 施明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她侧过身子,发现姜逸风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她唤了一声,屋子裏也没有人答应。

 一阵孤独和恐惧袭上心头,她连忙披上外衣,步下楼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看到书房门中那一线光亮时轻缓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他没有离开她,只是在书房中工作而已。

 推开门,他果然坐在桌前凝眉翻阅著什么,脸色阴郁得吓人。

 听见脚步声,姜逸风也抬头看到她了,然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怔怔地盯著她。

 “逸风,我刚刚在叫你。”施明蕙笑问:“为什么不理我?没听见呀?”

 “我听见了。”半晌,他才淡淡回答。

 “我是不是打搅你工作了?”察觉到他的不快,她吐吐舌头“我去帮你煮宵夜好了,你继续忙!”

 “我不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我不想吃…”

 “逸风,你怎么了?”紧张的心情再次涨“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看了一本散文,有些伤感。”

 “散文?”她一怔“我不知道你也看这种东西。”

 “很写实的散文,”他将手中的小册子举了起来“相信你也看过了吧?”

 灯光不偏不倚,正好映著那陈旧的封面,施明蕙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佩云的记,你应该也看过了吧!”他重复刚才的话,但这一次,却说得一针见血。

 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施明蕙脸通红,僵立了好一阵子才有承认的勇气。

 “逸风,对不起…”

 “蕙蕙,我错了。”他却抢先说著。

 这个回答让她惊恐万分,连连哀求“逸风,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关于她的东西我再也不敢碰了,真的!”

 他的面庞隐在枱灯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让人觉得有一股‮大巨‬的悲伤正笼罩著他。

 “蕙蕙,我刚才去了一趟‮察警‬局。”他答非所问。

 “‮察警‬局?”施明蕙惑不解“去那裏做什么?逸风,你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吗?”

 “我只是去询问一些陈年旧事。”

 “呃?”她越听越糊涂。

 “蕙蕙,我之前太想解,做了错误的判断,”他著疼痛的额“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现在又回到了原地…是上苍在惩罚我,存心不让我安宁。”

 “逸风,你在说什么呀?”她奔过去,俯身从椅背后搂住他,脸颊贴着他的面庞“你到底怎么了?”

 “蕙蕙,”他顿了一顿,终于开口“佩云不是因为她前夫自杀的。”

 她心尖一颤,立即反驳“谁说不是?逸风,你怎么知道不是?”

 “这本记裏写得明明白白,如果她因为前夫的困扰而自杀,怎么对自己的烦恼毫无记述?”他涩涩一笑。

 “也许她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呢?”照著雪儿的说法,她蒙骗他,也顺便蒙骗自己。

 “你看过佩云的记,很多琐碎的烦恼她都会在记中渲,怎么会偏偏不提这导致她自杀的烦恼呢?”他得出结论“所以,她的前夫对她根本不具威胁,她根本不怕他。”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施明蕙拚命摇头“有些人就是这样,只喜欢提琐碎小事,对致命的关键存心回避!你能确定她不是这种人吗?”

 “我有证据。”姜逸风缓缓回答“我刚才去‮察警‬局,请他们连夜帮忙,就是为了证实我的想法。”

 “什么…证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今天我路过一间识的珠宝店,他们的主管告诉我一件发生在五年前的离奇偷窃案。”

 当下他把许主管的话,源源本本告诉她。

 “只不过比较顺利破案罢了,哪裏离奇了?”施明蕙拒绝认同。

 “你不觉得窃贼根本没有下手的时机吗?”

 “窃贼之所以叫做窃贼,就因为他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领呀!”

 “不,他是初犯,以前根本没有过偷窃的纪录。而且,他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种本事!”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吗?”她不服地昂起头。

 “当然认识,你也认识他。”

 “嗄?”施明蕙一呆。

 “他就是佩云的前夫。”

 “什么?”听闻此语,她深感震惊。

 “我刚才去‮察警‬局,就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其实听到许先生讲述当年案件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是他了。佩云的前夫第二次入狱就是因为偷窃罪,记得吗?”

 “那…”她咬了咬“那也没什么稀奇吧?他既然一直盯著佩云,就有可能趁机偷去项链啊!”“不,是佩云自己拿了项链,然后再偷偷地栽赃给他。”他冷静地道出所想。

 “什么?”施明蕙跳起来“逸风,你不要猜,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那你说说,她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下手的?”

 “在把项链交给店员小姐的时候,她实际上给的是一个空盒子。”

 “不可能!你刚才也说了,店员小姐亲眼看到她把项链装进去的!”

 “记上写得清清楚楚,她的确有这个本事。”

 “记?”她又是一惊。

 姜逸风苦笑,翻开那本陈旧的册子,寻到他之前阅览的地方,这一次,他读出声来…

 “我在美容院裏遇到一个有趣的女孩子,她请我周末到她老师开办的俱乐部玩,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她的老师是一位享誉全球的魔术大师,而这个俱乐部,是一个魔术爱好者聚会的地方。我很快学会了几个浅的小魔术,比如从帽子裏变出鸡蛋、猜测别人取的纸牌是什么花,还有当着别人的面把东西装进盒子,然后让那样东西不翼而飞…

 “呵呵,我虽然永远上不了舞台表演,却会把这些招数运用在现实中,不至于浪费了它们。”

 深邃的目光从页面上抬起,望向施明蕙。

 “现在,你明白那项链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吧?我太太有这个本事。”

 “不…”她怔愣得整个人手足无措“我也看过这一段文字,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想不到她所指的『不至于浪费了所学』,就是栽赃给她的前夫?”

 “可既然这样做,也是没有用的,她怎么能料到她的前夫会被捕?如果那个男人得到项链后偷偷手,再继续纠她,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问得好,”姜逸风点头“可她就是算准了他会被捕。”

 “不可能!怎么算得准?这难道又是另一种魔术?”

 “现在让我来念记中的另一段…”翻开另一页,声音更加嘶哑低沉“今天是一个开心的日子,因为一位故友告诉我,他无意中得到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想把它送给我。我知道他会把得到的东西送给我,因为我不只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喜欢那样的项链,而出于内疚的心理,他也一定会以此来补偿我,哄骗我与他『重拾友谊』。

 “哈!不过,我这样善良的人,怎么能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呢?我当然会拒绝他,顺便再建议他把项链卖掉,以便能过上好生活。他当然感激涕零,谢谢我的宽容,谢谢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送他出门的时候,我知道以后不会再见到此人了,祝他一路顺风。”

 “这里是指…”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如此心机深沉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就是逸风曾经最爱的人。

 “对,是她指点前夫把项链卖到黑市的,然后打匿名电话报警抓他。”

 “而她的前夫却一直被蒙在鼓裏,出狱后得知她的死讯,还要找你麻烦,想为她报仇…”

 “你现在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什、什么话?”施明蕙脑海中仍然一片混乱。

 “她的死不是因为前夫的困扰,既然她已经成功地设计了他,有足够的能力摆他,又何必再怕他?”姜逸风阖上记本,微微闭上双目。

 “那…”

 那么,这一切是否也表示,他心中的结再次被纠起来,而且得更死;是否也表示,他跟她之间,又没有希望了?

 施明蕙顷刻之间流泪面,跪在他的脚边,紧紧地搂住他的,泣不成声。

 “不,逸风,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离开我,不能反悔、不能反悔…”

 他似雕像一般僵坐著,眼神与她一样迷茫。

 ******--***

 施太太如约而至,看见那个拐骗了自己女儿的家伙已经先到一步,本打算冲上去给他两巴掌,但为了保持自己在公共场合的端庄形象,不得已忍耐下来,蹬著响亮的足音,目高于顶地走过去。

 “伯母,”姜逸风站起来,朝她彬彬有礼地鞠躬“您来了,请坐。想喝点什么?”

 “不必麻烦,我只说几句话就走!”施太太傲慢地一挥手。

 “这儿的咖啡不错,您要不要尝尝?”姜逸风仍旧招来服务生点了饮品。

 “不必如此大献殷勤,我是不会为了一杯咖啡就把女儿送给你的。”施太太挑挑眉。

 “伯母,我想您有些误会…”

 “不要狡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施太太一肚子的气“姜先生,像你这种大老板,要找情妇街都可以找得到,为什么要著我女儿?蕙蕙这孩子人不聪明,长得也不算太漂亮,我们对她从小就没有太高的期望,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险…姜先生,看在她为你耗费了这么多年青春的份上,你就放过她吧,算我们全家求你了!”

 姜逸风垂眉不语,半晌之后,忽然把一只之前搁在身边椅上的丝绒盒子捧上桌面,缓缓打开。

 “伯母,请您收下这些。”他说。

 “什、什么?”施太太吃了一惊,往那盒中看去,眼前顿时一片璀璨绚丽。

 黑丝绒上,平躺著全套钻石首饰,波似的项链、长穗型的耳环、弯月状的手镯,还有一枚星星般的戒指,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仿佛海水中捧出的朝,令人炫目。

 “你想用这些来收买我?”施太太费了好大的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惊叹,故作冷淡“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跟蕙蕙继续交往吗?”

 “不,伯母,”姜逸风的回答令她吃惊“这些是送给蕙蕙的。”

 “什么?”她一愣。

 “蕙蕙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些是我早就订好了想送给她的。”

 “呵,是想故意显示你对我女儿有多好?”施太太嘲讽“可惜,我要她嫁的不是一堆没用的首饰,而是一个好男人。”

 “伯母,”姜逸风苦笑“我也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好男人。”

 “那你就放她走呀!”

 “伯母,你还不懂得我的意思吗?”他涩涩地道:“我已经决定放她走了。”

 “什么?”施太太大为疑惑“那这些首饰…”

 “我是希望伯母您能代我转交给她,”他轻轻抚摩那丝绒盒子的边缘“这是她的生日礼物,虽然我不能亲手送给她了,但也希望有人能替我转。”

 “哼,她看了这些东西,恐怕更加舍不得离开你吧?”她完全不相信他已经放弃了。

 “所以,我才会求伯母您,以您的名义送给她。”酸楚的笑容艰难地浮现脸上。

 “嗄?”

 “就当是您送给她的。”

 施太太怀疑自己的耳朵裏听到的“你…真的打算放弃?”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自嘲地耸耸肩“人人都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您不允许,外界的舆论不允许,我前的亡灵不允许,得连我自己都不允许了。”

 “可是…”施太太为难“蕙蕙这孩子从前过生日,我都没有送过什么,忽然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会怀疑的。”

 “每个母亲都会送给女儿一份嫁妆吧?或者,您可以在她结婚的时候再把这盒首饰拿出来…”姜逸风叹息“她一直希望能从我这裏得到一个戒指,可我一直没有办法足她,如今,也只有借伯母您的手实现这个愿望了。”

 既然永远不可能给她婚约,那么就用这种默默的方式,表示他的爱情吧!

 “你真的打算跟她分手了?”施太太再次确定“那傻丫头也同意了?”

 “不,她还不知道我的想法。”他知道,执著的她是不会同意的。

 “那傻丫头可没那么好对付!”施太太也了解女儿的脾气。

 “所以,我想请伯母您帮忙。”姜逸风抬眸,目光像浓郁的雾

 “你想让我告诉她,你的决定?”她摆摆手“算了吧,她不会听我的!”

 “不,是想请伯母您帮另一个忙。”他一旦做了决定,就是最心狠的决定。

 “呃?”她惑不解。

 “我曾经想过找个女人来气她,她离开我,可她很聪明,不会轻易上当。她是那种就算受了很深的伤害,也会执意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她对我的喜爱,让她可以忍受一切痛苦,我实在没有办法她离开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伯母,您养过宠物吗?”他忽然问。

 “啊?”施太太眉一皱。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鸟,那只鸟是被大雨打伤了翅膀,落在我家花园裏的,我无意中发现了它,收留下它,后来它伤好了,我舍不得让它离开,而它显然也舍不得离开我,可是,父亲对我说,大自然才是鸟儿真正的家,我不该那么自私,把它强留在身边。但那个时候,小鸟已经跟我很亲了,就算打开笼子,它也不愿意飞远,最多飞到树上玩耍一会儿,又回到笼中。”

 “后来呢?”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故事,可她却不被这个故事吸引,降去了怒火,细细聆听。

 “后来有人告诉我,扔掉宠物的时候,应该把它扔得远远的,让它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样才可以跟它彻底断绝关系。于是某一个周末,父亲开著车,我捧著笼子,把小鸟带到一个离我家很远的树林,我把它放出来,趁它飞到树上玩耍的时候,跟父亲赶紧驾车离开…就这样,把它抛弃掉了。”

 姜逸风说到这裏,整个眼圈都红了,他深深气,以便可以说下去。

 “伯母,您明白吗?蕙蕙就像我儿时养的那只小鸟,如果想彻底跟她断绝关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找不到我。”

 “我懂了。”施太太微叹“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帮忙吗?怎么帮?”

 他低声音,道出自己的想法。

 “这样啊?”她有些吃惊。

 “伯母,我知道这样做会让您觉得不吉利,但也只能这样了…”

 “唉,我倒是没什么忌讳,只不过这样对蕙蕙那孩子也太狠心了一点。”她有点于心不忍。

 “她回到家裏,有你们的照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就像当年他放生的那只小鸟。没有人知道,当年他曾经偷偷跑回那片树林,想看看鸟儿是否安好。其实,他这种想法很幼稚,因为林子那么大,鸟儿也许早就不知去向了,但他仍然偷偷跑去了,还特意准备了食物,梦想鸟儿能够像从前一样飞到他的掌心,啄食那些他细细掰碎的面包屑。可他失望了…

 来到林中的时候,他听到了它的叫声,很明显它就在附近,没有远离。于是他顺著那熟悉的叫声,透过一片片树叶寻找它的踪影,终于,他看到了…它正跟另一只来历不明的鸟儿在枝头逍遥。

 他伸开掌心,叫它的名字,以示自己为它准备了食物,然而它只朝树下看了一眼,很快跟新的夥伴飞开了。

 到底它是不认识他了,还是它仍在生气不愿理他?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它在林间玩得很开心,他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加挚友,对它来说,已是可有可无。

 鸟如此,人亦如此吧!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永恒的,一旦蕙蕙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无论她对他曾经爱得如何刻骨铭心,这种爱也会渐渐淡忘,消失在时间的洪裏。

 想到这裏,姜逸风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其实…他好舍不得她。

 “伯母,请您相信我,蕙蕙对我来说,并不是情妇…”

 喉间了许多要倾吐的话语,可惜,孤独的他没有听众,他只有临时逮到一个听众,哪怕这个听众是深深憎恶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老妇人。

 呵,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不是情妇?那是什么?”施太太问。

 “是我暗恋的对象。”他笑。

 “什么?”她不由得一怔。

 喜欢蕙蕙,却又不敢向她表白,这不是暗恋,是什么?

 世人都以为她苦恋他,其实他们都错了,他才是默默试凄的那个人。

 忽然,他抱著头,轻轻地啜泣起来。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得他再也不能正襟危坐,他仪表堂堂的形象,顿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摧毁。

 施太太看着这个自己之前十分厌恶的男人,不知为何,见到他如此模样,竞产生了一丝同情。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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