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天空很扫兴的下起雨来,一点也不顾分隔两地,彻夜巴巴地期待天亮的男女。
雨一下,工人没法子上工,自然就放假了,工人一放假,好邻居小吃店没客人,也就跟着休息。
“为什么要下雨啊?”亚琍趴在窗前对着外头的蒙蒙细雨发呆。
昨晚费迪送她到巷口时,他们互道了“明天见”耶!下雨叫他们怎么见?
“因为老天爷不看好你的恋情啊。”亚琪讪讪的说。
除了老天爷外,连她也不看好。
她老妈那什么论调,要亚琍没事微笑、勾眼,这边少穿一点,那边
一点,说这样男人就难逃情网。
吧嘛啊,为什么要女人这么费心去勾引男人?如果真有意,应该是男人千方百计来勾引女人才对。
“什么恋情?你别
说。”难道昨晚的事被亚琪发现了?
人家她还不知道费迪喜不喜欢她呢,亚琪最好别
说。
“瞎子都嗅得出你在单恋!劝你别太一厢情愿,那些工人只是闲来没事逗你玩的。”她最好放聪明一点,不然连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会没面子。
“你只会说风凉话。”亚琍回头嗤妹妹一句。
幸好亚琪说的不是昨晚的事,可见她还不知道。
是啦,如果费迪不喜欢她,她就变成单恋了,但她宁可相信老天厚爱她、命运会有妥善的安排。
“这不是风凉话,是良心的建议,警告你别陷得太深。”亚琪俏皮地摇摇手指头。
“哼。”亚琍继续趴在窗台上看他昨天送她的七里香,有些小白花已经谢了。
昨晚,他送她这把花,又跟她去送饭菜,然后一起走回来…
“你真是有够无聊,随便拈花惹草。”亚琪没事找事。
“不用你管。”亚琍瞪她一眼,转头又继续看花。
亚琪自讨没趣,也就不搭理她,迳自捧着哈利波特看。
“你们两个,谁帮我拿会钱去给后面巷底的潘太太?”孙母钻进房间来问。
“亚琍。”亚琪先下手为强的指着亚琍。
“亚琪。”亚琍也不落人后的指着亚琪。如果有经过工地她就去,问题是根本没顺路。
“叫亚琍去,我已经帮你送半年了。”亚琪住在家里,家里的事理所当然全由她跑,跑久了就懒了。
“叫亚琪去,我没送过,怕会送错家。”亚琍也有很好的借口。
姐妹两人用眼神杀来杀去。
“放心,我已经跟潘太太联络好了,她会在门口等。”孙母笑着告诉亚琍。
亚琪幸灾乐祸的偷笑,亚琍自认倒霉的起身,边不忘抱怨:“下雨天,到处
答答的,穿雨衣又麻烦。”她怀疑老妈存心算计她。
“后面巷底而已,走路去啊,撑那把五百万的大伞去。”孙母把会钱递给亚琍。
“才不要,俗毙了。”怕淋
,亚琍换件短裙,打把碎花雨伞,趿着拖鞋出门。
谤据老妈的指示,潘太太家并不太远,拐过屋后的弯,经过二十几户人家就是了。
亚琍想了一下,既然都是巷底,她绕一下路应该也会到。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外面的空气比家里好些,被雨水洗涤过的绿叶清清
,显得格外翠绿,令人神清气
。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亚琍心情大好,边哼歌边踢着从雨伞滴下的水珠玩。
玩得正兴起,一双脚停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她只好停下来,考虑要不要好好问候对方。
“你在唱歌?那是什么歌曲?”费迪·坎贝尔高兴的问。看见她,令他心生雀跃。
下雨天、没事天,同事们闲散的在工寮门口聊天,费迪则百般无聊的看雨景。
远远的,他看见亚琍撑着漂亮的碎花雨伞走过来,雨珠在碎花间跳跃,而她也顽皮地踢着跳下雨伞的水滴。行进间,碎花伞、短裙、黑发摇曳生姿。
一种心动的感觉在心中蠢动,还没确定这份怦然的来处,他已经冒雨站在她面前。
“连光良的,童话。都不知道,你在台湾真是白混了。”亚琍正打算好好嘲笑一番,心上突然发出警告讯号。
这声音好
。
这里是…眼睛往两旁瞄去,她什么时候走到工地了?她不是打算先去后面巷底缴会钱的吗?
这声音…好像是费迪…
亚琍小心翼翼的抬高伞,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才接触到他的下巴,又赶紧垂下头。
救人喔,真的是他啦!她的破锣嗓子有把歌唱得那么大声吗?她刚刚还说了很没礼貌的话耶!
老天爷,所有美梦全被她一手打碎了,她真想挖个
钻进去!
就这样,亚琍用碎花雨伞把脸遮住,怔在费迪·坎贝尔的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台湾混得还不够久。”费迪不以为意的回答。
她好可爱,让他想跟她多说话。
“不是啦…”他可以反
相稽啊,干嘛自我嘲讽?先不客气的是她耶!
他附和她的话,让她觉得他不是自我放弃,就是很生气,所以她紧张起来。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抬起头来看见他在淋雨。
“啊,你怎么没撑伞?”雨是不太大啦,但他的衣服都
了,她把伞举高,把他纳入伞下。
咱两人,作阵拿着一支小雨伞…亚琍心中竟然响起老妈那时代的歌曲。
唉呀、唉呀、唉呀!她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
“谢谢。”费迪微笑着躲到她的伞下。真是个窝心体贴的小东西!
他举起另一只手,想把她搂到怀中来
一
,但一想到之前的经验,手硬生生的收回。
东方女子和西方女子不一样,他直接而赤
的示好,已经吓跑无数人,这回要克制点、小心点。
“不客气。”亚琍的头垂得很低很低。
他们靠得这么近,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喔!会不会被他听见啊?
“我来拿伞吧。”他太高,她撑得有些辛苦,他把伞接过来。
要怎样才能把这小东西留在身边呢?费迪·坎贝尔心中升起这个空前的念头,于是动脑想出一计。
“我对这块土地所知有限,不知亚琍小姐愿不愿意当我的导游和顾问?”费迪礼貌的问。
这应该是把她留在身边最好的理由。
“啥?”亚琍惊讶极了,咽口口水问:“麻…麻烦你再说一遍。”
老天,她的耳朵没有幻听吧?她现在不是在作梦吧?
她的形象不是全毁了吗?他怎么会对她做这提议?再说,他不是台湾人吗?
敝,怪到最高点?
如果亚琍留心一点,就可以从之前的事观察出他不太懂国语,只可惜她被
昏头了,根本没注意到。
“不知亚琍小姐是否愿意当我的导游?”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好率直可爱,让他又想把她搂到怀中来
一
。
“好!”亚琍被自己响亮的回答吓一跳,这么大声,她真是丢脸。
全怪他太有礼貌、太有绅士风度,让她觉得不好好捉住他是她此生的遗憾。
啊,她的心跳到喉头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费迪对她的爽快高兴极了。
“可是…我要跟妈妈讲…”现在是住在家里,可不是在宿舍,她起码要问过老妈,才不会被当成失踪人口。
“我陪你去告知伯母。”中文是这样说的吧?费迪认为这就是东方女子的可取之处,即使过了十八岁,仍对父母报告行踪。她
十八了吧?他猜不出东方女子的年龄。
“好。”竟然主动提议陪她去见长辈,亚琍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孩了。
于是他们撑着同一把伞,边走边聊漫步回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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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的电铃响起。
孙亚琪乖乖的去开门,一看是亚琍,嘴巴马上不高兴的翘起来。
“厚,你不会带钥匙喔!”故意找她麻烦也不是这样。
“不是啦,我带一位朋友回来。”亚琍的声音
得低低的。
本来打算和亚琍好好拌拌嘴的亚琪惊讶极了,这个孙亚琍被雨淋坏头壳啦?怎么变得这么文静有气质?
问题一定是出在她所说的那位“朋友”身上。
亚琪退后一步让亚琍进来,体身却好奇的往外伸。
哇
!好俊的帅哥!
“妈…妈!”亚琪忍不住朝里头喳呼,一会儿又顾虑起形象来“妈,孙亚…姐姐带一个大帅…一位朋友回来。”
死孙亚琍,到哪里去拐到这么个大帅哥?害她浑身不自在。
怕自己出太多洋相,亚琪干脆跑到后面去向母亲报告状况。
“那个是我妹妹。”一点气质都没有,害她难为情极了。
“她很可爱。”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有趣。
听他这么说,亚琍心里居然升起一股醋味。
她怎么会这么无聊,吃自己妹妹的醋呢?真是太无聊了。
“请坐。”亚琍领他进屋,给他找来一双拖鞋“我们家有点
…”
费迪只是微笑,并环顾四周,他举手投足间都
出一种高雅的风度和修养。
“唉呀,来了客人啊?”孙母听了亚琪的报告,眉开眼笑的跑出来。
一看到超帅无比的费迪,简直高兴极了,想不到她家亚琍眼光这么好,挑到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她也脸上有光啊!
“我家亚琍刚
二十二岁,大学才毕业一个多月,要这么早嫁,我实在舍不得,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一点也不会阻止…”
费迪一楞一楞的,这位伯母讲话好快,他才听完“亚琍刚
二十二岁”这句话,她就把一串话讲完了,他的耳力根本跟不上。
“妈,你在说什么啊?”亚琍赶紧把
口胡言
话的母亲拉到一旁“人家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就是这样才要多加把劲啊!”孙母根本就是故意的“我这丈母娘看这女婿很满意,不帮你追说得过去吗?”
“妈,不是那回事,他只是希望我当他的导游,陪他认识台湾。”亚琍赶紧澄清。
老妈说得这么直接,她会脸红的。
“认识台湾?亏他想得出这种好理由。”孙母拊掌而笑,这年轻人有创意。
“说不定他不是台湾人。”亚琍顺口说
咦,如果他不是台湾人,那他的绿眼珠就不是隐形眼镜的杰作,他的棕发也不是发廊的成品…哇,这误会可大了!
如果他是台湾人,昨晚就不会为一个简单的
光灯和五金行阿伯搅和老半天…哇,她被
了!
“我去问问。”孙母对这长相俊美、身材高挑的“准女婿”有兴趣得很。
“妈,你别
问。”亚琍心急地的说,心里实在怕老妈搞坏她的情事,但与费迪目光
会时,又勉强的报以微笑。
“你去准备茶具,去,去。”孙母怕亚琍碍事,遣她去泡茶,暗中又给亚琪使眼色“泡家里最好的那盒高山茶。”
“噢。”本来亚琍都会支使亚琪去做的,这会儿有客人在,那种戏码总不好上演,她只好摸摸鼻子去准备。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孙母和亚琪分别到沙发坐下,孙母堆
一脸笑容问。
唉唉唉,他们孙家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居然有这么帅的女婿人选?
“伯母可以叫我费迪。”这样回答没错吧?
虽然学过中文,中国字也认识不少,但是很多应答,他还是不会拿捏。
“费迪先生。”孙母愈看愈满意“不知你今年贵庚?”
“贵庚?”费迪皱着眉头,什么是贵庚?
太生活化的俚语,他听不懂太文言文的,他也听不懂;台语就更一塌糊涂,所以他真的很需要像亚琍这种懂英语又懂台语、国语的游伴。
虽然他可以去找伴游小姐,但他怕很多以伴游为名,行
易之实的女人,因为那些人会令他倒足胃口。
“问你几岁的意思。”亚琪翻译“你不是台湾人吗?”
他看起来很有气质,说出自书香门第也没人会怀疑,但他怎么会听不懂“贵庚”这两个字?
再说,外籍劳工很少有这么帅的。
“我是英国人,来台湾才一个多月。”费迪坦白回答。
“啥?真的是外国人?”哎哟,他们家亚琍真高竿,钓到一个真的外国人啦!孙母笑得合不拢嘴。
“外国人来台湾通常都会去当外语老师,你从事的是?”这人到底是亚琍新钓到的,还是昨天令她神魂颠倒的那个?亚琪觉得一定要问清楚。
“在巷底的工地当工人。”费迪
朗的笑了起来。
近三十年过着动用脑力的生活,从来没想过劳动可以享受流汗的快
,还可以训练肌
…尤其工人之间的不拘小节和豪迈,都是非常新鲜难得的经验。
“啊?”孙母和亚琪惊讶极了。
当辛苦的工人还可以笑成这样,未免太厉害了,亚琪算是很佩服。
泵且不问国籍,这孩子长得帅,肯吃苦耐劳,生
又乐观,实在很对她的味呢!孙母对费迪满意得不得了。
“但是这个月结束后,我想到台湾各地去看看,于是想请亚琍小姐当我的导游,所以特别来…请问伯母。”“征询”两字他想不起该怎么讲,只好用“请问”两字。
“亚琍又不是专业人员,怎么当你的导游?”亚琪嗤之以鼻。
亚琍那家伙有多少斤两她最了解,连台湾总面积有多大,都回答不出来,还想当导游?
“没关系,我不介意这点。”费迪笑笑。
他才不在乎这种事,重点是他想要她在身边,这个理由就够了。
“亚琍才刚大学毕业,还只是个小孩,恐怕不会照顾自己…”孙母饶富心机的说。
“伯母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费迪笑得自信。
“那就麻烦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久生情,这会儿亚琍还怕嫁不了这个如意郎君?孙母高兴极了。
费迪正想说一点都不麻烦时,亚琍已切好水果、烧好水、整好茶具出来了。虽然前前后后只花了十分钟,她却觉得时间久得恼人。
“你们在聊什么?”亚琍微笑的把茶具和热水端过来,边用眼神瞪亚琪。
亚琪也暗中对她扮鬼脸。
亚琍把茶具放好,开始沏茶,不一会儿便茶香四溢。
那温雅细腻的手势、纯
的动作、全神贯注的眼神,令费迪无法将眼光移开,心里
赏不已。
亚琍纯
地把小杯子注
芳香的茶,客气地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这些是爸爸教她们的。爸爸总说男人喝酒是为
际应酬,但喝酒实在伤身,要全家人学会喝茶和泡茶,
后不管会客或应酬,都很风雅。
费迪看得出奇,连小小的喝茶都有雅致的文化,真是了不起。
“请。”亚琍周到地向每个人邀茶,一副大家风范。
“请。”费迪也学着举杯来喝。
他学亚琍先把茶拿来鼻端闻香,这茶香让他觉得通心透肺,整个人舒
起来,再学着轻啜一口,
口馨香甘甜,全身轻松起来。
“刚才说的那件事,不知伯母…”费迪问。他不知道孙母方才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亚琍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
赏的女
,心中直有“错过她,将会遗憾终生”之感。
“那件事…”孙母想了想,决定逗逗亚琍“你真的确定要找我家亚琍吗?她学艺不
、家事不行,除了吃喝拉撒睡外,一无是处。”
“妈,哪有人这样讲自己女儿的?”亚琍不服气的翘起嘴来。
对女儿的意中人讲她的坏话,太说不过去了吧?
费迪倒只是微笑,因为孙母讲得很快,他听不懂。
“如果你真的要她,也不是不可以,算你一天两千块就好。”亚琍那又羞又气的样子,令孙母很乐。
“妈,你愈说愈过分,根本就是在卖女儿嘛,”老妈真是愈说愈不像话。
亚琪在一旁掩嘴窃笑。
“如果能把你卖给他,我倒是了一桩心愿,只怕他不要你喔。”
“人家…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孙母的话让她又羞又气又烦恼。
到底她该怎样啦?愈喜欢他,就愈不知如何是好。
“总有一天会到那种程度的。”孙母哈哈大笑。吾家有女初长成,送个便当就钓到金
婿,妙啊!
费迪只是微笑,他相信有亚琍在旁边,他很快就会熟悉台语和国语的。不是有人说了,想学哪国的语言,就和那国的人谈恋爱,而他期待和亚琍共谱恋曲。
孙母和亚琪故意糗亚琍,费迪则边试着适应她们的谈话速度,边品尝高山茶。
至于会钱,最后还是潘太大打电话来,才由亚琪碎碎念着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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