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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刀屠捏饺子的手,停顿下来。

 眼前的桌面上已经排浑圆的饺子,数数约莫百来颗。

 厨子包饺子,再正常不过。

 可是…平时饺子这项食物都是由学徒发落,他要忙的事还很多,哪有闲工夫和这些小东西对抗?

 他惑地盯着自己沾面粉的手,它们还相当有自主意识地继续捏紧饺子皮,一颗折花整齐的猪饺子随即成形。

 “刀头哥,又在忙刀嫂子的小点心啦?”小学徒在休息时间晃进厨房找水喝,不意外看见刀屠为新婚小子张罗美食,这幅“贤夫良父”的画面,楼子里众人都快瞧腻了。

 刀嫂子?

 刀屠痴呆地回视小学徒,脑子没转过来。

 “刀嫂子今天的点心是饺子呀?”好幸福哦,刀头哥的手艺没话讲,他也好想偷几颗来吃,不过刀嫂子绝对不会同意,她小气得很,刀头哥端上的食物,她不许别人碰。

 “刀嫂子…是指谁?”刀屠觉得这三个字很重要,一定要先清楚。四喜楼里姓“刀”的只有他一只“刀”字后头挂上“嫂子”两字,九成是和他有关系吧?但他一直是孤家寡人,没有家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咦?”小学徒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没大没小地猛拍刀屠的背。“刀头哥,你在寻我开心吗?刀嫂子就是刀嫂子呀!”哈哈哈,哪有人问别人自己的娘子是谁呀?以为他会傻傻上当被骗吗?

 所以他才问:刀嫂子到底是谁呀?!

 “小刀!小刀!小刀!”

 很快的,替刀屠解答此一困惑的人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嚷嚷,带着一脸神清气的甜美笑靥,蹦蹦跳跳奔进屋里,双臂立即挂在他颈子上。

 “哎哎,好歹有我这个旁人在场,你们夫俩也别这么刺眼嘛。”小学徒很识相,撂下一句玩笑话,退出厨房让新婚夫去卿卿我我。

 “饺子耶!我喜欢!”饕餮在刀屠耳边咯咯轻笑,嘴里还在夸饺子好吃,两排贝齿却咬在他脖子上。

 向来只在意吃的她,拨了更多心神在他身上。

 他真的好有趣,像块炭似的,没点燃之前黑黑冷冷,放在角落也不会被人注意到,可是一旦点了火,他就会烧得又红又烫,例如昨夜。

 原来除了吃这档事好玩之外,还有和“吃”一样快乐的事,她喜欢,嘻嘻。

 刀屠两道浓眉几乎快在眉心中央扭成一个大结。

 “你是…”他牢牢盯着这张眼又陌生的容颜,她搂抱他的方式让他相当习惯与…眷恋,好似并非第一次,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位姑娘如此亲昵,尤其她又忙着在他脸颊上打印,啾声不绝于耳。

 黑色小袖褙子,朱河谔衫,黑色裆,朱红色绸带,金黑杂的长发辫…

 我是饕餮。

 瞬间,深处记忆,出柙。

 她站在他面前的场景,完全清晰起来。

 我是小刀的媳妇儿!

 她那时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对四喜楼众人宣告他名草有主。

 “是你?!”刀屠想起来了。这个怪异的小姑娘!凶兽饕餮!

 饕餮眨眨圆眼,他见着她的头一句话不是“娘子”而是充讶异的“是你”使她恍然大悟。

 “呀?咒术破了?难怪,我怎么觉得我抱你的时候,你浑身肌都僵硬起来,好像没抱过我一样。”不像昨夜那般热情亲近,搂她的时候多温柔哪,长长的手臂毫无隙地与她每寸肌肤相贴,近到她都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呢。

 “你对我下咒!”刀屠挣开她,冷颜瞪她,在她脸上完全找不到半丝歉意。

 “对呀,谁教你太啰唆了嘛。”用咒术比较快,只是她没料到才短短三天,他就破了她的咒术,她还以为可以撑个五十年。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呀,我不会对你做啥坏事的啦,放心放心…”最后一个“心”字口,她迅雷不及掩耳地重施故技,一指定山河就要抵向刀屠额心,再度施咒操控他…

 一柄锋利菜刀挡在她的指腹与他的额前,她只贴得着菜刀冷冰冰的刀面,刀屠看破她的小人心机。

 同一招想用第二次,别想成功!

 “嘿!”再来。

 他再挡。

 “早,刀头哥、刀嫂子。”小豆干晃过厨房外,还特地弯进来打招呼。“早,小豆干!”饕餮收回手指头,理所当然和他礼尚往来,她喜欢小豆干的名字,听起来真好吃。

 “刀嫂子最好命啰,刀头哥把你捧在手心上,连休息时间都还在包饺子给你吃。”小豆干看着桌饺子,取笑她。

 “嘿嘿。”她只能干笑。那个把她捧在手心上的“刀头哥”目前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固执又臭脸的小刀

 “刀头哥,公平一点啦,只宠娘子都不宠宠咱们这群弟兄呀?咱们也是很爱吃你亲手包的饺子耶!”小豆干调侃刀屠。“昨天的酥油饼,前天的芝麻球,咱们都只吃到一点屑屑,哪够填嘴呀!”埋怨归埋怨,刀屠留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不过比起给他娘子的分量,差别还是相当大,当真是有了娘子没了兄弟呀。

 饕餮还在打着坏主意,想趁刀屠分心时下咒。她有些心浮气躁,不快些解决刀屠,她不安心,她喜欢会疼她的那个刀屠,不喜欢现在这个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小刀

 刀屠也毫不放松地盯紧她,他知道这只凶兽随时随地会再出手,他握牢手中菜刀,要是她的手指敢再伸过来,就一刀剁断它!

 两人对峙着,把小豆干晾在一旁,谁也没空回复小豆干的玩笑。小豆干左瞧瞧刀屠,右看看饕餮,被转在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息给戚染,意会地呀了声:“你们夫吵嘴啦?哎呀,才成亲没几天,不可以吵架。”

 “我和小刀没吵架。只是有些小问题要私下解决解决。”

 “…”刀屠沉默,厘清现况的他,大抵明白她下的咒术是什么。

 阴险的凶兽,说服不了他就以法术动手脚。

 他记得那时他与她还在争执“你是我媳妇儿”及“我是人类”这两个话题,却在瞬间所有思绪成为空白,那一段空白里,这只凶兽小人地他的意识。

 夫,她让众人及他都错以为他们是恩爱夫

 “那,我不吵你们夫俩,你们好好去解决解决‘小问题’吧。”小豆干不当碍眼的第三者,将厨房空间留给刀屠和饕餮。

 他身影才闪出房门,饕餮的食指随即展开偷袭,刀屠反应更快,菜刀再度挡在面前,她不死心,双手食指一起上,以为就要得逞,却戳进两颗肥饺子里。

 “臭小刀,你就不能乖乖就范吗?!”她气鼓鼓的,还是将两颗戳破的饺子吃掉。

 “那是生的。”他蹙眉,来不及将饺子从她嘴里抢回来,然而靠近她是最大失策,饕餮圆眸闪过鬼黠,红狡猾弯扬,还沾着馅的指腹点上他眉心。

 “你快些恢复到三天之…”

 刀屠的防卫动作纯属本能,他没想伤她,只打算再用菜刀宽阔的刀面抵挡她灵活顽皮的食指,但她的指头来得太快,他又出手太慢,时机捉错,他的刀、她的指,全撞在一块!

 这下子,没切断她一指,也会削掉她一块

 锵。接触的瞬间,只有一声闷响和她轻轻“咦”了一下。

 菜刀的碎片四分五裂,往东西南北胡乱飞去,有的在桌上的胡瓜里,有的打破酒坛,有的弹进大锅内,有的更穿透窗上的糊纸,飞到屋外。

 刀屠捉起她的手,以为会看见血如注的惨况,他甚至做好紧急止血的准备,但是她的手指完好无缺,连道小刀伤都没有。

 饕餮忘掉应该趁机继续念完咒术,她被他的表情走注意力,他大大的掌心里躺着她安然无恙的葱白小短指,他将它翻过来又翻过去,寻找可能存在的伤口,与其说他脸上有惊讶,不如说他表现出更多的“安心”

 “小刀,你在担心我吗?”她开心地问。昨夜在上纠厮混时,他害她尝到疼痛的那一瞬间,也是这副神情。

 爱怜。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这般忧心忡忡地凝视她。

 闻言,他放开她的手指,神情绷紧紧的,有被捉到的尴尬难堪。

 “别担心啦,我饕餮刀不入,这种小菜刀对我而言比一牙签还脆弱。”瞧,它的下场多惨,死无全尸。

 刀屠对她的笑脸没辙,只能闷叹“你为什么非要着我?”

 “因为你煮的东西很好吃呀?”

 他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反而觉得问出那种蠢问题的自己更值得唾骂。

 “天底下会煮好吃东西的人,不单单只有我。”所以,麻烦她另外去别家饭馆寻找厨子纠

 “可是我没有遇过会煮好吃东西而又和我一样非人的生物呀,我不用担心你短短几年就会死掉,我们两个可以一个煮一个吃,多天衣无呀!”美好的远景,让饕餮圆脸上浮现幸福的光晕,眼里潋滟的波光闪闪动人。

 她要是和他在一块,就可以看着他替她煮食,她一直觉得在灶锅前做菜的他很好看,只要是他煮出来的,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吃个光,然后,吃完饭,她还可以拉着他一起做昨夜那种舒服的事,她也好喜欢看他光光,身上沾薄汗的情模样。

 “饕餮,你…”“你都叫我娘子的。”她嘟嘴改正他。

 “…那是假的。”

 “可是我们做过生小孩的事呀。”凶兽没有贞节观念,只在乎快不快乐,她不知道在人界里,做过“生小孩的事”有多严重,现在拿出来说嘴,纯粹想反驳刀屠“那是假的”这句话。

 “什么?!”刀屠脸上端出来的冷硬表情全数破碎殆尽,瞪大双眼。她那句话,扎扎实实地震慑到他。

 他和她的进展已经如此深入?!他们不是假夫吗?!

 “你看。”饕餮翻开自己的领子给他瞧,怕他不相信,她也起他的袖子,刀屠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红印子绝对不比她脖子上的战况来得好。

 太、太烈了吧?!

 “而且你说昨夜我太辛苦,晚一点要炖汤给我喝。”

 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待商榷,感觉她像在胡诌,趁火打劫,可是旁边灶头上还真的有一锅汤在炖煮,汤咕噜咕噜沸腾着,刀屠脑袋里的所有冷静也咕噜咕噜沸腾煮

 情况…为什么会序成这样?

 才短短三天,他成亲,圆房,拥有一个子,而且这个子还是大名鼎鼎的四凶之一。

 她就顶着刀嫂子之名,在四喜楼骗吃骗喝,让他这个月的月俸只剩三两…其余的全付给掌柜抵饭钱,这还是傍晚掌柜发月俸时他才发觉的事实。

 他对钱财没有太大的贪求,他的月俸比起同职等的头灶而言不算高,但对他来说已经相当够用,万万没想到有朝一他会穷到这种地步,没想到有朝一他竟然要养家糊口…

 刀屠在忙完四喜楼如战场般兵荒马的晚膳时间后,掉整件濡的汗衫,呆坐在厨房门槛上,还在苦恼着今天快接近午膳时和凤五…饕餮那番毫无结论的谈话。

 对,毫无结论,那只凶兽,脑子还是想着用咒术偷袭他,小人!

 两人谈不出所以然,他又心烦意,赶她离开厨房,起菜刀,他才能稍稍平静心情,但是安静不到片刻,一个一个跨进厨房里的学徒、二灶和伙计见着他的头一句话就是…

 “刀头哥,你家那口子呢?今天怎么没和你腻在一块?”

 接下来,全是调侃他和他家那口子多甜蜜多恩爱多如胶似漆,他又多疼她多宠她多放纵她,两人多麻多浓情多闪瞎这群光的双眼…

 他真的在那三天里对凶兽饕餮宠上天?

 士弘说:你天天含情脉脉注视着她。

 小豆干说:你把她当猪养。

 智仁,另一位二灶说:你每天都为她煮好多好多食物,一脸幸福地看着她吃个光,完全没有怨言,不怕她吃垮你,只怕她吃不

 阿土,小学徒之一说:刀头哥,你待子真好,楼子里每个丫头都羡慕刀嫂子羡慕得要死。

 众人的话语,似乎印证这个他不敢置信的事实。

 一定是咒术的缘故,他被咒术操控,才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事。

 一定是咒术的残余,他才会在此时此刻从门槛上起身,温好那锅放冷的汤,在楼子里上下寻找饕餮的身影。

 再好好跟她谈一谈吧。

 谈谈目前两人的窘况该如何解决。

 若只是单纯假夫,还不会如此困扰,偏偏假成真,让他无法跟饕餮直接斩断目前紊乱的关系;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当久了人类,他学会仁义道德和礼义廉,习惯人类深柢固的处事态度,无论他是在何种情况下与她行周公之礼,发生便是发生,他不能挥挥衣袖当作啥事都没存在过。

 最糟的情况,了不起就是娶她,但他不希望走到这步棋。

 他不想和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牵扯,他,不信任感情。

 他不想…再被狠狠伤害一次。

 他知道她一整个下午都躲在厨房外探头探脑,他故意无视她,将心思全用在煮菜上头,即便他表现出不在意,却好几回都将盐加成了糖,糟数十盘料理。

 说不定,他伤了她。

 说不定,她觉得他逃避的态度令她难过。

 说不定,她觉得他否决两人夫关系的行为令她难堪。

 说不定…

 她根本毫无所觉。

 刀屠回到房里,所见到的,是一个躺在食物堆中陷入睡的女人。

 受伤?难过?哪里有呀,全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这只凶兽的态度才真的叫伤人吧!

 他苦思一整个下午的烦恼,看在她眼中像个一般,她不在乎,她才不被这种小杂事给困扰,吃倒头就睡。

 直到汤香味窜进鼻内,唤醒她。

 她睁开双眼醒来,眼里净是闪亮星光。

 “小刀!”她飞奔过来,却明显地在沿踉跄一下,一股坐回软榻上,细眉皱皱,嘀咕着埋怨好疼。

 正由于是刀不入的‮体身‬,反而对于痛楚更加敏锐,昨夜放纵一整夜,她尝到了辛苦,被侵入的部分,在痛着。虽然不至于让她寸步难行,之前还能雀跃着步伐去厨房扑抱他,因为她又不是一捏就碎的柔弱姑娘,凶兽饕餮,不会被一点点小疼小痛给打败,她只是一时太过‮奋兴‬,忘了放轻动作,扯疼新伤口。

 不过小伤口的痛,完全比不上看见汤及刀屠来得重要。

 “小刀,你回来啦!”汤,我也想念你!

 刀屠一个箭步上前,按住起身的饕餮肩膀,要她乖乖坐下别动,将大盅到她手上,一方面让她喝,一方面只要她手里拿着食物,就不会老想着用食指偷袭他。

 她急乎乎先灌一口,用力吁叹,圆圆小脸上有着大大足。

 好香好好喝哦。

 刀屠坐在离她有一小段距离的长脚椅凳上,看她猴急的将汤咕噜灌下,喝着喝着,她忽然停下,舀匙汤递到他面前。

 “小刀,来。”饕餮没忘记要分给他喝。

 “…”刀屠沉默地觑她,厚没张开。

 “呀,我忘了,你变回那个啰哩叭唆的小刀。”她很想叹气,可是想想也没啥好沮丧,他还是端食物回来喂她嘛。她收回调羹,自己喂自己。

 “你还好吗?”他突然问。

 “嗄?”她眨眨眼,刀屠抛来的问题太没头没尾。

 “‮体身‬。”他脸微红。

 她懂了他在问什么,咧嘴在笑的还叼着一块炖得软的鸡腿。

 “通体舒畅呀。”好到不能再好,只是肚子还有点饿,今天一整天都没吃到他亲手做的食物,好痛苦。她躲在厨房外偷觑他好久,他都没回过头来,让她有些失望呢,口闷闷的,不过现在瞧着他,所有不舒服都不见了。

 “你刚刚不是还…疼。”

 “那个呀…纵的代价嘛,不碍事、不碍事,你多炖两盅汤给我喝就不碍事。”最后那句才是重点,她是很容易被食物讨好的。

 刀屠话已起了头,干脆接续下去“房之事,让我们眼下的情况更复杂,我们不是真的夫,却有夫之实…”

 “哪有复杂?我看就很简单呀,我们就像现在一样,你煮我吃,我们继续当对夫,我喜欢你的手艺,也喜欢你的‮体身‬,而你,缺个媳妇儿,不是吗?”骨头嚼碎,里头香浓营养的骨髓不能浪费。

 “我不需要媳妇儿,也不想成家立业。”

 “雄人类都会想要媳妇儿,也会想成家立业。”就她对人类的浅薄认识,大抵是如此。她弯起嘴角,间因为汤的油腻而显得晶亮丰盈。“妖自然另当别论。”妖不一定要有媳妇儿,有些妖习惯独来独往,不用找伴,她以前也觉得她不需要,不过和小刀生活的日子里,她觉得很快乐,要是以后能有他作伴,她很乐意。

 “我…”

 她嘴“别再说你是人类这种谎言,那三天里,你全招了,五百年道行的小菜刀。”嘿嘿。

 “…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她反问。

 “我招了我是五百年道行的…菜刀?”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比拟菜刀来羞辱自己。

 “嗯。菜刀能修五百年,太难得了。”她拍拍他,给他高度赞扬。

 “…”刀屠懒得解释她的错误认知,那也不是此时的要务,回归正题,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没解。“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你,我不想陪你作戏,不想在众人眼前扮演恩爱夫,除了这一点之外,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替你办到。”

 “补偿?”他有对她做了什么需要补偿的坏事吗?饕餮偏着脑袋想好久,还是没想明白,不过既然他蠢蠢送上门来让她“讨补偿”她才不会跟他客气哩。“任何要求都行吗?”

 “在我能力范围内。”也不是随她予取予求。

 “那你把头低下来。”饕餮朝他招手,食指已经就定位,等他乖乖把额心送上来,她就能再操控他,继续和他当对小夫

 “这不行,这等同于我给你一个愿望,然后你用这个愿望要求得到更多个愿望。”他哪知道她二次对他下咒时会做什么事,他不喜欢被迫做任何事。

 “被你识破了。”她吐舌。

 废话,她的心机太浅,一清二楚。

 “若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煮一三餐…”刀屠才说完,看见她噘起,他修正道:“一七顿,但是要有时限,例如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所有食材费,我付,你只要顾吃就好,时限一到,你我各不相干,若你觉得这补偿不够,你可以再开口。”

 听起来真不错耶。饕餮被打动了。

 “我想吃什么,你都煮?”

 “你别说想吃人,什么都行。”

 “凤凰也行?”她眼睛圆亮。

 “行,只要你抓得到。”他可以替她煮一大锅麻油凤凰。

 “龙呢?龙也可以?”

 “我没有那么大的锅子装龙。”

 她根本没在听,扑抱过去。“小刀,我好爱你哦!”“你这个举动,是代表你我达成共识?”刀屠对她的拥抱不陌生,虽然没有记忆,却有股熟悉感。

 “嗯嗯嗯,共识!辈识!我想吃什么,你就煮什么给我吃!”她爱这个共识!

 “期限呢?”她稚气的反应,让他不由得放轻声音,仿佛在对个娃儿说话。

 “到你死为止嘛。”她是最贪心的兽,四凶中排名第一的。

 “十年。”刀屠言明期限。

 那么短?她嘟嘴“两百五十年。”至少也要这数字。

 “就十年。十年后我也正好打算离开四喜楼,在此之前,我愿意为你煮每一顿饭。”刀屠允诺她。十年,他就会斩断和四喜楼所有人的关联,或许,再去找另一个城镇的另一间酒楼,继续做灶头。

 “小刀,十年对我来说,像眨个眼睛而已耶。”她不足。

 “我只能允诺你十年。”他不让她讨价还价。

 “十年对你来说也像眨个眼睛而已呀。”明明都是妖,对于寿命都麻木了,十几二十年短得不足挂齿,他应该表达诚意,随口说个几百年嘛。

 刀屠缓缓将她的柔荑从自己脖子上扳离,声音与表情同样平淡。

 “正因为像眨个眼睛而已的短暂,才不会让我眷恋。”才没有依依不舍,才能走得干净,才能终其一生都不再见他们。

 包括四喜楼上上下下每一张脸孔。

 包括她。

 ******--***

 两人间有了共识,相处起来应该相安无事。

 并没有。

 达成共识的第二天,饕餮打破了它。

 她吃完那第八顿餐…三鲜羹沾馒头后,舒舒服服洗过澡回来,那时他已经和衣上,准备睡下,她跳上榻,将他困在她与板之间。

 她的位应该在靠窗户旁的小长椅,不是这里,这也是共识之一。

 “饕餮,你干什么?”刀屠觉得她的笑容很可怕…不是狰狞那种,而是几乎甜到要滴出来,反而让他更谨慎。

 她头发好长,微微鬈,微微,微微金亮,茂盛的发量让她圆圆鹅蛋脸变得小巧稚气,几绺垂落她的肩,滑到他面前,搔着。

 “你说过,我想吃什么都行,我饿了,我现在要吃你。”她说着,嘴已经凑上来,朝他的脖子开始品尝,她尝过他带来的狂快悦,一吃难忘。

 暖思,凶兽对这句话,执行得彻彻底底。

 胃,了,望却饥肠辘辘。

 “…但不包括人。”刀屠很想冷冷地提醒她,但喉头被温热滑腻的小舌过,感觉一紧,差点令他无法说出完整句子。

 “你又不是人。”

 嘶。饕餮用力拆“食物”外皮,糙的布衣她不爱吃,只觊觎甜美体。

 然后…

 还能有什么然后?!

 刀屠对于自己竟妄想和一只凶兽达成共识的天真不只咒骂过一回!

 她根本就不守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她根本只追求快乐而不知羞,她根本就是只没教养的兽!

 她,将他的野全数发出来,他没办法用对待人类的方式待她,她不吃那一套,和她客气只会让她软土深掘,更加过分的予取予求。

 刀屠从不知道尽管自己扮演人类数百年,非人的本质却永永远远也不曾消失。

 这只凶兽,贪吃贪睡贪,乐此不疲,学得快、玩得疯,热情如火,身子软绵如云,无论意识如何警告他不可以任由她胡来玩,刀屠还是被她吻得七荤八素,吻得全身上下每一都为她亢奋起立。

 假夫假成真第二回,一个时辰后,第三、第四回一块来。

 隔天醒来,刀屠连懊恼的力量也没有。

 他应该要狠狠摇醒这只凶兽,提醒她两人达成的共识,不过那么做半点意义也没有,她会听进去吗?

 不可能。她只会左耳进,右耳出,之后还是会顺着自己的喜好来做事。

 觑着睡在他上的饕餮,一脸多餍足爽快的嘴脸,他怀疑自己才是被强取豪夺的柔弱小绵羊,让她自头到脚吃个干干净净。

 双指捏住她的颊,力道很轻很小,报报老鼠冤。

 她没醒,昨夜玩太疯,精力耗尽,现在补眠补得正香醇。

 刀屠下,打水洗手洗脸,换袭干净衣裳,便到厨房先去忙了。

 半个时辰后,饥饿难耐的饕餮从他身后窜出来,刀屠老早就准备好喂养她的食材,迅速拌炒均匀,在她还在他背脊上磨蹭脸蛋时,什锦杂炒就盛盘上桌。

 饕餮对于他端上来的食物不挑嘴,开开心心大坑阡颐。

 她很好喂,不浪费任何一粒米,让刀屠觉得为她煮食是件‮悦愉‬之事,不过二灶士弘倒不这么想,他炸过一盘粒,被她皱起小脸嫌弃,虽然炸粒吃个光,但她那张脸摆明就写着不

 士弘手艺不差,只是她吃过刀屠的菜,再吃士弘所做的,就会产生比较心理,理所当然觉得…为什么不给我吃好吃的那种,要委屈我吃这种?

 她让刀屠心甘情愿地为她煮出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而不觉得累,看她吃个光,足了他,她吃东西时会眯起眼笑,一副没酒也自醉的足模样,对厨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恭维。

 “小刀,我等会儿吃去抓凤凰,你要烧好开水等我哦。”

 昨夜,两人汗水淋漓、气吁吁地躺平在上,她说着要去捉凤凰回来替两人补补消耗过多的气神,他并不苟同。

 “能吃的东西这么多,为何非得要凤凰?”凤凰是神鸟,吃了不怕消化不良?

 “我想吃你煮的凤凰料理嘛。”光是用想的,口水就止不住。“吃完这只,我就可以改名叫凤六啰。”她的目标…凤万。

 “楼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叫凤五,临时改名不合常理。”他觉得凤五这名儿还不难听。

 “谁理他们呀。”她咯咯笑,懒得管别人怎么看。

 他烫来一盘翠绿青菜,淋上酱汁,送上。她很捧场地吃光,方才的什锦杂炒分量十足,她有哦,摸摸肚,吃就该办正事去!

 “小刀,我会快去快回!”去捉一只肥滋滋的大凤凰回来和小刀一块进补,补完晚上再来玩乐!

 吃的饕餮,慈眉善目,活像个清秀小姑娘,笑起来还有可爱的酒涡,谁能想象她会名列四大凶兽之一,成为众人惧怕的妖?

 这只妖,会在半夜趁他睡下时,偷偷用法术替他治好手臂上被热油、热锅烫出的疤。连他自己都不在意那些小伤,虽然烫伤不易痊愈,但也不会疼痛,只是颜色吓人,他连伤葯都懒得涂,放任它自行痊愈,却在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臂上除了原先就有的细外,哪里还有烫伤痕迹。

 他知道是她做的,他身边,唯独她有此能耐。

 她没有细腻心思,却在无心之中做着体贴的事。

 这只妖…可爱的。

 “饕餮。”

 刀屠叫住她,她正要跨出厨房门槛,一脚在里,一脚在外,回过头看他。

 “路上当心。”

 四个字,未经大脑就口。

 饼多的叮咛,用在凶兽身上显得累赘。

 她也是头一遭听见这样的关心,以前从不曾有人同她说过呢。

 贝齿咧开开的,在福泰小脸上绽开笑花一朵。

 “好。”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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