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罗家的客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气氛,罗伯新的张目结舌,当场愣得讲不出一句话。朱爱莲的
巧成拙,气得要死,宝宝也察觉出大人的不对劲,乖乖的躲在角落玩小火车,一点声音没有。罗若珈跟陶扬坐在一边,似自若、似紧张。
朱爱莲嘴含着烟,一肚子恼火,设计不得逞,而两个人竟当真结婚了,恨,恨得她牙
的。她晓得罗伯新有一万分气愤这桩婚姻,静静的客厅里,听到朱爱莲充
自信的音调:
“你也太不把你爸爸放在眼里了,养了你这么久,他那点对不起你?哦,婚都结了才回来,这不是先斩后奏,大不敬吗?你爸爸可是有点地位的人,你这么做还顾不顾罗家的面子?偏偏,哼!嫁的还居然是个名声那么坏的人,以后我看也甭拉人凑牌角了,还有什么面子嘛!堂堂罗伯新的女儿,什么人不好嫁,竟然嫁个…”
“朱阿姨,这是我们罗家的事,如果你忙的话,你可以离开!”
罗若珈冷峻、硬绷的打断朱爱莲充
自信的借题发挥,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罗伯新仍呆若木
的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但脸色奇坏,朱爱莲扔掉烟头,张牙舞爪的叫起来:
“罗伯新,你听听你宝贝女儿讲的什么话?啊!你把你爸爸气的,你年纪那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说结婚就结婚,意见都不先征求一下,啊!这还不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生米都煮成
饭了,带回来的,居然还是陶扬!”
“朱阿姨,如果我爸爸都没有意见的话,我想你可以停止了。”罗若珈的声音比上回更冷、更硬。
“嗳呀!罗伯新,你听见了吧?你看看,她哪像是念过书的,你在这里她都对我这个态度,你不在了…”朱爱莲寻死寻活的装起了哭调“我和宝宝在这个家,那还有立足之地啊!不是我对她有成见,你亲眼看见的,你看她泼辣的,这种女儿你是怎么教出来的,你到底…”
“你上楼去!”罗伯新厌烦的一挥手。
“什么?你叫谁上楼去?”朱爱莲指着自己的鼻尖,走向罗伯新“你说清楚,你叫谁上楼去?”
罗伯新也火了,一反平常驯服的态度,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楼梯口:“叫你!叫你上楼去,少在这儿大吼小叫!”
意外的不只是朱爱莲,连罗若珈与陶扬都吃了一惊,从罗伯新娶了朱爱莲,只见唯唯诺诺,这么凶还是头一遭,真是平地一声雷,吓住了每一个人。
“罗伯新!你好大的胆…”
“上去!”
角落里玩小火车的宝宝,都抬头睁大了两只不明白的眼睛,朱爱莲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冲到罗伯新的面前,罗伯新没等到朱爱莲过来,更大的吼声,又爆出来了:“听到没有,你给我上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上去!”
人是怕力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朱爱莲在一百个不相信中,捂着脸上楼去了。
罗伯新重新坐下来,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罗若珈跟陶扬过来坐。
静思了片刻,罗伯新之前的震惊、呆若木
、不能接受,都恢复了。和蔼与关切重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别的我也不说了,现在,讲什么都没什么意思了。陶扬,我这个女儿,脾气稍微怪了点,但实在是个好女儿,我也不是往脸上贴金,她嫁给你,算你幸运。我只讲一句几千年来岳父对女婿讲的那句老话:别亏待她。你实在很幸运,我这个女儿真的很好。”
“我很爱若珈,你放心,爸爸。”陶扬十分有礼貌地,完全没有平常的吊儿郎当。
“若珈,爸爸晓得你…”罗伯新咽下了下面的话“也许你们命中注定是有缘吧!做了陶家的人,就要像个做媳妇的样子,个性要改一改,别老叫爸爸为你
心。”
“爸爸!”
案亲眼中
的那份了解,罗若珈只觉得一阵心酸,差点哭出来。脸一昂,罗若珈靠近陶扬些,主动去握陶扬放在膝盖上的手。
“别为我担心,爸爸,你女儿很懂事。”
是很懂事,那靠近的身子,那主动握的手,样样是一番孝心,罗伯新不晓得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个性这么强,强得远胜于一个男孩,罗伯新
惘了,天哪!保佑我那好女儿吧!她实在是从未做错过什么,纵使这桩婚姻她错了,也求你发慈悲,令他们圆
。
从台北搭飞机到高雄,然后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计程车,才到达陶家的农场,到了陶家农场,已经入夜十一点多了。
陶家是生活十分规律的一个大家庭,
出而做、
落而息。十一点多在台北,正热闹呢?但在陶家,整片辽搁的农场,一片安宁。
陶志高夫妇晓得儿子今天要带新媳妇回来,尽管平常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灰心,但,娶了媳妇,也实在是桩大事,夫妇俩对坐客厅,
怀喜悦的等着,谁也不肯去睡觉。
“爸爸、妈!”
十一点的钟都响过了,那个令人灰心的儿子回来了,身边站着一个令两位老人家诧异万分的媳妇,想像中,儿子带回来的绝不会是什么高尚的女人,但站在跟前的,超出了他们的想像,高雅、端庄、一脸有教养的模样,两位老人家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吓坏你们了吧?”陶扬拉过罗若珈,神气得意地“你们的媳妇是道地的中国人。若珈,这是我亲爱的爸爸和仁慈的妈妈。”
“爸爸、妈。”
罗若珈不卑不亢,有分有寸,十分得体的略弯了弯
。两位老人家一时还无法从这么完善的事实中走出来,不敢相信的望望儿子,又仔细的打量着媳妇。
陶志高太满意了,对儿子
了个欣赏的眼色,陶老太太牵着罗若珈坐下来,爱不释手的。
“小扬说你姓罗,叫…”
“若珈。”
“哦,对了,看我这记
,若珈,小扬实在不错,居然给我们找了这样的媳妇,简直…”
“好啦!他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你先给他们
点吃的,然后洗个澡,早点休息,两个人都累了,你饶了人家好不好!”陶老太太不高兴的瞅了丈夫一眼。
“若珈,饿了吧?我
点吃的来。”
“妈,你儿子也饿了咧,不要见一个忘一个好不好?”陶扬嚷到陶老太太后面“记清楚哦,媳妇是你儿子找的。”
“你呀!”陶老太太拧了儿子一把“好、好,你们谈谈,我一会儿就来。”
“妈,”罗若珈站起来“我也去帮你做。”
陶扬得意的猛跟老子眨眼。
“很贤慧吧!妈。”
“你爸爸积了德。”陶老太太乐在心里“你才有这个造化。若珈,你休息好了,坐了一天车,也累了。”
“不累,妈。”
“那…也好,我们在厨房还可以聊聊。”
陶老太太满意的挽着罗若珈朝厨房走了。陶扬跳到陶志高面前,摸出香烟。
“来一
吧!爸爸。”
接过烟,陶志高瞪了儿子一眼。
陶志高用力一
,又瞪儿子一眼。
“怎么样?”陶扬手指往后一比“不错吧?比你那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能干吧?”
“算你这辈子做对了一件事。”
“哈…我说亲爱的爸爸,你这个儿子,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你别搞错啦!”陶扬开心的拍老子的肩。
“这可不是在你们那个乌烟瘴气的电影圈哦!”陶志高摆出不满意的样子,拿掉儿子的手“一点上下不懂。”
“何必嘛!嗳!亲爱的爸爸,我想问你一句正经话,我踉我那新媳妇,看起来,还真…郎才女貌吧?”
“你配不上人家。”陶志高老实不客气的看儿子一眼。
“太伤你儿子的心了!”陶扬往后一站,拍了拍袖管“你瞧瞧,你看你生的儿子多体面,一百八十公分,七十二公斤,骨骼强硬,肌
结实,头是头,脸是脸,这个风度也不差,人品也不坏,这简直太优秀了麻!就是干了行你瞧不上眼的职业,不过在外国,演员是很…”
“这是中国。”陶志高瞪了儿子两眼“我们陶家是读书人,不作兴靠脸蛋吃饭,只要肚子里本身有东西,脚踏实地的工作,不取巧,不投机,目出而做,
落而息,规规矩矩,
着
杆,那样才像个男人。”
“爸爸,你这样说就太那个了嘛!难道说,我们都该回来蹲在你这片农场啰?”
“你看看你,像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吗?道理都不会听,就别在那儿断章取义,要你脚踏实地,可没要你非留下来务农不可,你有一肚子东西,你爱往那跑就往那跑,我拦了谁?你要留在农场,我还嫌你呢!你能做什么?”
“好啦!你的那些个道理,明天再说吧!”陶老太太端着东西出来了,后面跟着罗若珈,手上拿着碗筷“吃了,好让他们早休息了。”
手一摊,陶扬无可奈何的坐下来。
“陶扬。”罗若珈盛了碗炒面,上面放了块鸡腿:“来,吃完了去洗个澡。”
陶扬有些愕愣的,罗若珈体贴而温暖,半点在台北的冷漠也没有。愕愣归愕愣,陶扬自然有一股做丈夫的尊严与暖
,心中感激、赞赏的看了罗若珈好一会儿。
“爸爸、妈,你们也吃点好吗?”罗若珈把面递给陶扬,礼貌的问。
“我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你们吃吧!这样好了,我们先去睡了。”陶志高转头问太太“房间给他们打扫好了吧?”
“昨天就准备了,我刚刚还带若珈上去看过了。”
“好了,那我们就先睡了。”
罗若珈赶忙站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
“爸爸、妈,晚安!”
下一口面,陶扬嘻皮笑脸的。
“晚安啦!亲爱的爸爸、妈妈。”
陶老太太满意的在媳妇脸上看了又看,才跟着丈夫上楼去了。
陶家夫妇一走,陶扬眨着眼睛,咬了口鸡腿。
“小母
,你
给我面子的。”
罗若珈没说话,拿起陶扬的空碗,加了些面进去。
“小母
,你猜我老头刚刚跟我说什么?”
“你不能在他背后称他父亲?”
肩一耸、眉一挑,这几个轻浮的动作后,倒有几分的惭愧,陶扬抹抹嘴巴,严肃了些。
“我爸爸说,他那没有多大出息的儿子,配不上他的新媳妇,嘿,
伤我的心。”
罗若珈放下碗筷,整理陶扬啃下的
骨头,动作俐落的端进厨房清洗碗筷。
陶扬斜靠着厨房的门,看着罗若珈俐落的洗碗,俐落的用抹布擦拭,贤慧得就如一个结婚多年的妇人。爸爸也许真说对了,这样的一个女孩,我配得上她吗?不管她在爸爸妈妈面前的态度怎么与在台北不一样,起码,她很懂事,很明理。凭空娶了这么好的女孩,是幸?是不幸?
“上楼吧!”
一切整理妥当,罗若珈走出厨房,与陶扬讲了句话,自顾朝楼上去。
进了陶老太太布置的卧房,罗若珈打开皮箱,拿出陶扬换洗的衣服。
“洗澡去!”
接过衣服,陶扬的感觉是复杂的,体贴,但缺少一股柔情;周到,可是你却觉得像个形式。一切的一切,陶扬都怅然极了。
“小母
…”
“洗了澡,早点休息吧!”罗若珈转身铺
。
拿着衣服,陶扬觉得自已的情绪跌入一种不平衡的沮丧里。
“小母
…”陶扬停在浴室门口,像费了极大的勇气,但用了更大的压制,不带半点愠怒,平静的问“你真的…”
罗若珈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两三秒的静止。
“洗澡吧!”
说完,罗若珈继续手边的动作。陶扬关上浴室的门,打开水咙头,水哗啦、哗啦的
,陶扬坐在浴白缘上,热水的蒸气
漫了一室,陶扬觉得眼睑下有水珠,轻轻往下滑,
的,像小丑恶作剧的手,在上面挪移。
在陶家农场住了三天,陶扬以回台北赶拍戏为借口,离开了陶家农场。
陶志高夫妇十分不舍,尤其陶老太太,对罗若珈这个灵巧、明理的媳妇,经过三天的相处,已经产生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临走,陶老太太大包小包的交给罗若珈,左吩咐、右叮咛,一直送到农场门口。
回台北的路程上,陶扬一句话也不说,表情挂着罕有的落寞。
下了飞机,搭计程车回到大厦,陶扬一
股坐在沙发上抽烟,罗若珈把陶老太太送的东西,该摆冰箱的摆冰箱,该处理的处理。然后拉开窗帘,打开空气调节气,东
,西摸摸,最后,倒干净陶扬沙发旁的烟灰缸。
“饿吗?”
陶扬抬起头,看了罗若珈一眼,摇摇头。
罗若珈放下烟灰缸,进卧房换了条长
,拎了个皮包,走到陶扬前面。
“饿了的话,冰箱里有东西,你热一热,我去报社了。”
陶扬抬起眼睛,像一头失败而愤怒的狮子:“我有病,有一身的细菌,共同待在一个屋檐下,你会被传染!”
陶扬苦苦的冷笑,挑了挑眉毛,语气装出轻松:“报社给了你一个礼拜的假,后天才期
,不是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提早到报社看看,有什么不对吗?”罗若珈心平气和的说。
“当然没什么不对!”陶扬跳起来,挥着手,捡起几天来的报纸,一
股坐回沙发,掏出烟“我很清楚我捡了便宜,捡便宜的人还谈什么权力,你高兴上那儿就上那儿,我应该连干涉的念头都不要有。”
嚷着,翻着报纸,这些记者,脑子跟装了电脑似的,也不晓得他们哪来的本事,全晓得自己结婚的消息,每一家娱乐版都登得大大的,陶扬有一种被讽刺的痛楚,报纸一摔,站了起来。
“你去报社吧!我要睡个午觉。”
“陶扬!”罗若珈叫住朝卧房去的陶扬。
陶扬停下来,手
着
,没转头。
“能心平气和些吗?”
着
,陶扬依然站着不动。
“我说过,我会做好一个
子的本份,而且,我一直没有松弛过我的角色。如果你认为我去报社不应该,那么,我可以不去。”
陶扬转过脸了,那张脸铁青、铁青,一步、一步走近罗若珈。
“本份?请你告诉我,说我陶扬是个白痴,是个低能儿,除了白痴跟低能儿外,没有人要这种本份!我是头脑简单,但你要记住,头脑简单的人在你这种本份下,也会受伤害,你知道吗?你把我玩在掌心上,向左向右随你高兴,可是你别忘了,无论什么样的男人,他的自尊也有一定的限度,他不能被践踏得太厉害!你晓不晓得?”
陶扬
向罗若珈,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为什么编理由回台北,你知道吗?你是尽到你的本份了,而且做得非常漂亮。可是我呢?我心里明白。”陶扬
红着脸,拍着
口“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只为了一口气,你嫁给我,你得意吗?洪燕湘、朱爱莲,她们败给你了,我的作用是什么?帮助你
足你在她们面前的胜利,这就是我唯一的作用!”
陶扬额头的筋,一
一
鼓着。
“我陶扬是个坏蛋,但我有一样美德是你这种高贵的小姐所没有的;我尊重别人。现在,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仍是个没结过婚的女孩,你有权_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和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约会!”
砰的一声,陶扬带上卧房的门。
罗若珈没有去报社,她出了电梯,摩托车的轮子,像被某种怪异的力量拉着,自然的停在经常与徐克维见面的咖啡店。
她进去了,要了杯咖啡。
午后的咖啡店生意十分清淡,罗若珈没有喝咖啡,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地。
…包括和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约会…
记忆,是一件会沉淀的东西,经不起搅拌,甚而一点点摇晃,稍稍的动
,都会
浊它。
罗若珈绝无见徐克维的冲动,但…那腔沉淀的感情,此刻在心中盘踞得好牢,嵌陷的好深。
他有错吗?陶扬这样的男孩,他有错吗?
我现在是他的太太,他爱我,我主动嫁给他,带着一个明显的动机,但他接纳了,纵使他今天讲了那样的话,他有错吗?
咖啡早就冷了,罗若珈始终没有去动它,杯里的
体已经逐渐呈现上浅下深的
泽。
沉淀了,不是吗?
盘踞的好牢,嵌陷的好深的痛楚沉淀了,就如桌上那杯没动它的咖啡,静止的
出隐约深浅的
泽。
罗若珈站起来,付了钱,跨上摩托车。
回到大夏,带着歉意的罗若珈,竟发现陶扬脸上有更多的歉意。
陶扬领带歪斜的坐在沙发上,茶儿边有瓶去掉大半的酒,见到罗若珈进来,陶扬两只被酒薰红的眼睛,喜极的
出光采。
“小母
…”
罗若珈走过去,没讲话,把半瓶酒放回酒柜,酒杯拿进厨房。陶扬跟在后面,想要讲什么,几度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小母
…”
罗若珈把洗净的酒杯竖起放进壁橱。
“这酒很烈,以后别这么喝,会伤体身。”
讲完,罗若珈走回客厅,东一摸,西一捡,零
的报章杂志,一下子全
齐了。
“小母
…”陶扬站到罗若珈前面“小母
,我能不能为我中午讲的话道歉?”
“都过去了。”罗若珈温和的望着陶扬“你看你一身脏的,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我不喜欢你一副落魄的样子,好不好?”
陶扬眼中闪出孩童般、单纯的喜悦,搔着零
的头发,高兴地咧着牙。
“十分钟。”陶扬用手比了个十“十分钟你就会看到一个干净而有朝气的男人。”
陶扬的口哨声关进浴室了,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和走调的歌声。罗若珈站在窗前,心底涌着十分的不安宁;谎言、全是谎言,为什么?上帝,为什么?对这个单纯、善良而爱我的男人,你就不能给我一些诚恳去付给他吗?终此一生,我是不是无法改变?
日子也许不美,谈不上快乐,谈不上新婚那种时光似箭的感觉,但,起码总是平静的。
陶扬拍戏,有时
戏,有时拍通宵,罗若珈上班,仍像从前,是一名忠于工作的记者。
如果说,过平静的日子,也是罪过的话,那罗若珈不晓得犯了什么错。
按情况,陶扬如果拍的是
戏,罗若珈一定在下班后,骑看摩托车带着菜回去,给陶扬做晚餐。
这天,陶扬赶一部新片杀青,到淡水拍通宵。
像往常一样,陶扬不回来吃饭,罗若珈就随便在外面吃一点东西,草草的填填肚子,然后,或许自己去看场电影,或者去逛逛书局、唱片行,或许骑着车子漫无目的兜兜风。
在摊子上吃了点东西,罗若珈还不能确定自己干什么好,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罗若珈把车停下来,一辆计程车紧挨着身边,车里坐了个男人,罗若珈没留意意那个人,那个男人也没留罗若珈,直到绿灯亮了,罗若珈踩了油门,车轮发动了,突然,旁边那辆也已开始行驶的计程车里的男人,伸出头,叫了罗若珈的名字。
“若珈!”
若珈,多熟悉的声音,纵使在喇叭声
织的十字路口,罗若珈仍感觉出那熟悉得令自己颤抖的声音。计程车里的人跳出来了。罗若珈愣怔的坐在车上,任机车的引擎隆隆在响。
后面的,丢下咒骂,从两个人旁边穿过去了,无数无数的咒骂,无数无数不满意中,包括着好奇的目光,两个一言不发的人,在繁杂的十字路口上成了注目的焦点。
罗若珈…一个多么冷静,多么理性,甚至可以说,这些冷静与理性里,含着更多的倔强与残酷的女孩,她收回了目光,车子像被巨人的弹力往前推动,冲了出去。
徐克维没有考虑,本能的,跳上另一部计程车,紧迫地追赶。
罗若珈的车速快得惊人,后面的计程车却始终追在后面。一条街又一条街,摩托车、计程车,仅隔着很少的空隙,竞相飞驰。
罗若珈的车子减速,停止了,靠在路边。
徐克维丢下钱,从车里出来,激动的眼睛,表
着太多太多的言语。罗若珈的脸,再持不住爸硬的冷漠、冷静、理性,或者倔强、残酷。
积的爱,隐着、藏着,
积沉淀,已经很深、很浓。这时,整个倾倒了,两双眼睛,一样的诚实,一样的无隐。
“好久不见。”
徐克维的第一句话,很简单、涸仆套的四个字,却载负着太多的恩情。罗若珈只觉得喉咙干涩,体身轻轻一的在颤抖。
“我们能…能一块去喝杯咖啡吗?”
这是徐克维的第二句话,竭望的征求着。罗若珈的喉咙愈来愈干涩,齿
虽被舌尖努力的抵开,但罗若珈张不开口。
“…只是喝杯咖啡,别拒绝我,好吗?”
罗若珈从车上下来了,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店,情绪翻腾得几乎无法抑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略呈晕黄的灯光,钢琴手奏着很古老的一首情歌,几对情侣低低的轻语着,这是一个充
爱情的空间,它的气氛浸润着每一个人。
没有一句话,两个人没有一句话,罗若珈那双压抑的眼睛,开始闪激动,闪耀里有不可名状的复杂。
“…婚后…他对你好吗?”
罗若珈
接徐克维关心中还带着别的情绪的话,罗若珈深
了一口气,缓和内心的不稳。
“我们相处得很和谐。”
又是一阵沉寂,徐克维的身子向桌沿靠近了些。
“…快乐吗?”
好半天,罗若珈张不开口,眼睛从徐克维脸上移开,凝落在咖啡杯上。许久,抬起视线,平静而冷漠地,一如往常她给别人的印象。
“我已经不再追求这种东西了。”
徐克维一口气咽在喉咙中,屏息的望着罗若珈,内心翻腾着,搅得
成一团。
“不要这样看我。”罗若珈轻轻地冷笑“不追求快乐,并不算不正常,是不?”
她依然是她,一个永不暴
悲苦的女孩。哦,若珈,何须如此?徐克维难受得眉心纠结着。
“若珈,如果是恨我,也不必这样报复自己。”
罗若珈很不以为然的拉着脸,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在制造一个小说故事?爱人娶了别人,于是含恨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罗若珈喝一口咖啡,平静的说:
“那是三十年代的旧电影,现代的人,不会傻得去做这种事。”
徐克维一言不发,情绪沉重如同铅块,他明白罗若珈的话里带有几分谎言,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着她告诉自己,她是在演一幕三十年代的旧电影?
“别谈我,你呢?芝茵好吗?”
芝茵?你还曾想到那个丑陋的女人?徐克维眉心拉得好紧好紧。
“她应该过得比谁都充实,因为她很忙,忙着在我面前做姿态,忙着打牌,忙着做两面人。”
“你该多给她一点丈夫的责任。”
“给她丈夫的责任?那谁给我
子的义务?”徐克维的眼神,看来疲倦而苍凉“不过,我也不期待这些,结婚的前后,我原本就是闭着眼睛的。”
罗若珈心中实在没有恨意,从徐克维告诉自己,他将娶李芝茵开始,罗若珈心底的悲苦中,就没有恨这个东西存在。恨,总是因错误而结成的;但,谁错了呢?自己?徐克维?亦或李芝茵?李芝茵也没有错、她原本就是个很普通的正常人,有看正常人的
望,有看正常人的怨与恨,有着正常人的希求与等待,她错了吗?没有人错,更不是
无城府的陶扬。
罗若珈看着徐克维,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眼角竟冒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有一秒钟,罗若珈不自
的想伸手去抚平那不该这么早出现的皱纹。
“我想…”罗若珈清了清喉咙,平声静气:“我该回家了。”
如果是从前,徐克维会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但,现在,徐克维只有心底对自已嘲
着,因为在那个时候,罗若珈根本就不会提出“我要回家了”这句话。在那段日子里,从没有一天在两个人分手时,不是一再拖延,一再留恋的。
“若珈…”徐克维停顿了片刻:我能…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
罗若珈的目光闪着理性的推拒,努力的在彼此之间划出距离。
“我和陶扬相处得很和谐,这已经很困难了,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使我在困难中更加困难。”
也许是罗若珈有了一段太长的平静生活,而上帝觉得平静是错误的,否则,这种巧合该怎么解释呢?
罗若珈与徐克维并肩走出咖啡店,那个消失好久好久的洪燕湘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状至亲
的在这个时刻,
面进来。
罗若珈略看了洪燕湘一眼,擦身而过,洪燕湘的反应可复杂了,眼光卑鄙的转呀转的,像十分庆幸看到这样一个画面。其实,这有什么奇怪,洪燕湘这个成天无所事事的女人,唯恐天下不
,制造事非应该是她唯一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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