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箭场上,一群小孩吵翻了天。
“殿下,你右手手腕不要弯,对,伸直,眼睛看前面。”田三儿专心教导身边的太子
箭。
朱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没让弟弟们吵到了他,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认真专注地瞄准前方的镖靶。
“放!”田三儿喝令一声。
啪!长箭
出,像是一只飞起来的
,有气无力地飘过
箭场,掉在镖靶前方两尺。
“力气不足,殿下,你回头还得练练臂力才行。”田三儿很不客气地指正“我不可能因为你是太子,就刻意把靶子挪近十尺,在战场上,敌人是不可能跑到你前面乖乖让你
中的。”
“师父教训得是。”望着前面空空如也的箭靶,朱标神色有些气馁,但仍然很有礼貌地应答。
啪!挟带强劲风声的飞箭
出,快速穿过空旷的场地,命中靶心。
朱标吃惊地望向身边,他的四弟抬起下巴,神情骄傲地看着他。
老二、老三本来在玩耍,正合力拉开弓弦,弹那可怜的随侍太监弹得不亦乐乎,一见那支正中红心的箭柄,全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哇!四弟这么大力气?!”
“四弟天生力气大,
得倒比我好。”朱标由衷地称赞弟弟。
“嘿!”九岁的朱棣趾高气昂,左手高高举着弓,好似耀武扬威地炫耀他的好功夫。
“朱棣,你
错箭靶了。”田三儿不改本
,仍是直呼其名,反正这娃儿也没封号,要他喊一声四爷或是四公子,不如教他先去
石头。
“什么?!”朱棣不服气地把头仰得更高,试图要跟高大的田三儿平视“我就是要打我大哥的箭靶,你管我!”
“皇上叫我当你们的
箭师父,就是要我管你。”田三儿指着他
了十几支箭的箭靶“你
不中自己的红心,跑来
别人的,就像你不
敌方主将,只管
旁边的树木、房子,这有用吗?”
“那个靶子动也不动,无聊透了,不如
其它东西。”
“静的都
不中了,你还要
动的?”
“我这不就
中我大哥的靶心了吗?这样吧,谁去前面跑动跑动,我试试能不能
到。”朱棣拉开他的弓,朝四面八方转了一圈,虽然没有搭上箭,却吓得太监和侍卫们四处窜逃。
田三儿懒得理会这个顽童,只是低下头,淡淡地道:“壮壮,瞧着那棵树了吗?树干上有一只蝉,将它
了。”
“是!三儿哥。”
小壮壮一直站在田三儿的身后,背着他的小杯,像个忠心耿耿的执勤小侍卫,手里则是握紧比他还高的田三儿的大弓,纵使
头晒得他
头大汗,他还是站立不动,全程认真地看着田三儿教太子们
箭。
“哪里有蝉?”朱棣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又瞇眼。
老二和老三也努力往左前方百尺外的大树找蝉,站得比较近的老五、老六在树下蹦蹦跳跳,笑嘻嘻地指向好高的大树上的一个小黑印。
朱棣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都看不见了,还
得到?”
壮壮没有理会其他孩子们的笑闹声,他抓起他的专属小杯和小箭,摆好架势,高高举起,瞄向目标。
朱棣还是嗤之以鼻“凭这还在吃
的小娃娃,哪有力气…”
啪!杯弦弹开,声音不大,那只小箭却势如破竹般地划过
箭场的上空,彷佛就要没入云端,可一个圆弧转下,箭镞嘶嘶有声,就像是寻着了自己的方向,直直
进了树干上的小黑印。
全场鸦雀无声,连刚才唧唧叫个不停的蝉儿也没声音了。
“好大的力气!”朱标读赏地喊了一声。
“他只是力气大,也不知道有没有命中。”朱棣仍是不屑的口气。
“中了!中了!”老六在大树下猛跳,想要跳上去拿小箭。
两个侍卫迭罗汉攀上树干,上面的那个用力拔了拔,猛然一
,拔下了小箭,却晃得下面那个猛打摆,两人差点一起摔成人
大饼。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看!”老六奋兴地摇着小箭,跑了过来。“哈,上面真有一只蝉呢!好厉害!小朋友,你几岁了?”
“六岁。”壮壮大声回答。
“壮壮,做得好。”田三儿
出欣慰的笑容,
壮壮的头发,又转向目瞪口呆的朱棣,面色转为严肃“朱棣,你力气足,只要专心,不管瞄准动的、静的,活的、死的,大的、小的,应该都不是难事;可你心浮气躁,
一通,还想拿人当镖靶玩游戏,这简直是胡闹,白白浪费你的好
柢!我叫壮壮
箭给你看,只是教你明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竟然教训起他了?朱棣把头仰得更高,却是怎样也不可能比田三儿更高,而且又被那高大的身影
得有些心虚,他干脆转了身,去
更小的。
“你叫壮壮?”朱棣还是翘着下巴,摆了皇子的派头。“你哪儿来的?怎么进宫的?”
“我家在山里村,我跟三儿哥来的!”壮壮才不怕这个凶凶的小扮哥,他大眼圆睁,
直小
膛,中气十足地回答。
“三儿哥?”朱棣转头问道:“他是你弟弟?”
“嗯。”田三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也许,壮壮是小芋的孩子,若是如此,他应该算是壮壮的叔叔吧…
他心头一紧,难道小芋只是因为这样而不见他吗?那小芋也未免太小看他对她的心了吧。
他之所以将壮壮带在身边,一方面是真心疼他,想带他增广见闻,也趁空教他骑马、
箭;另一方面就是想向壮壮探询婆婆和小芋的事。
“喔!”朱棣扯出一个孩童不应有的诡奇笑容,恍然大悟道:“对了,原来你就是田三儿他家那个娃娃兵,听说你娘是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婆婆,只好成天蒙着脸,不敢见人。”
“我娘不是丑婆婆,她是婆婆。”
“丑就丑了,还有什么好辩的?”朱棣没见过丑婆婆,也不知是怎样的丑法,但他有机会
倒小娃娃,说什么也要说个痛快,于是又劈哩啪啦说道:“你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长得那么丑,丑到你爹吓得逃出门去,不要你娘,也不要你了。”
“你胡说!”壮壮握紧小拳头,稚
的嗓音大叫道:“我爹没有不要我,他出门还没回家!”
“四弟,你别欺负壮壮了。”温文的朱标赶忙劝道。
“我哪欺负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大丑八怪生小丑八怪,又丑又怪,会
箭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爹要的孤儿!丑娘儿,没心肝,坏肚肠…”
“不准说我娘坏话!”壮壮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你敢打我?!”
两个小孩顿时扭打起来,朱棣足足大壮壮三岁,在力气和身形都占了优势的情况下,马上将壮壮
在地上,高高抡起拳头准备揍下去。
咦,手怎么动不了了?他扭了扭,气恼地回头一瞧--
田三儿寒着脸,紧紧抓住他的右手腕,不让他打。
朱棣吃惊地瞪住田三儿,但他仗着皇子的身分,倒也不怕,又嚷道:“难道不是吗?他爹不要丑老婆、不要丑小孩,活该他娘丑,只适合捡破烂、吃剩饭、睡人家屋檐下…啊!”他右臂倏地吃疼,原来是被田三儿用力扳住,他不
痛得掉出一颗泪珠,哇哇叫道:“你大人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啊?”
“现在你又是小孩了?小孩会说这么恶毒的话吗?皇上要你念书你都念到爪哇国去了?”
“呜呜,好痛,放手啦!”
“师父,四弟他只是一时嘴快罢了。”朱标为弟弟求情。
“请太子殿下好好管教弟弟。”田三儿松了手,不再看朱棣。
他不会去打一个不受教的小孩,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再打也是一颗顽石,徒然痛了他的手。但令他感到莫名气愤的是,难道没爹的孩子就是羞
?就得任人欺负吗?
“三儿哥…”壮壮捡起放在地上的大弓,仍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卫握牢着,可小手却是微微颤抖,小嘴也扁扁的,带着哭音问道:“什么是丑?娘是跟你们长得不一样,可爹没有不要他,也没有不要壮壮啊!”田三儿蹲下来,直视那两颗含着水光的大黑眼,沉声道:“别哭,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既然你知道你娘不丑,你爹也没有不要你们,有什么好哭的?以后有人欺负你,你一样可以大声说--壮壮是有爹的孩子。”
“好!”壮壮努力地眨眨睫
,勇敢地
下眼泪。
“收拾一下你的弓箭,我们回家了。”
这边朱棣苦着脸,猛
他的臂膀,瞧田三儿护着壮壮的模样,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只是乡下丑婆婆生的没爹的小表,凭什么身分跑来皇宫
箭啊?还害他被田三儿扭痛了手臂,是谁以为仗了战功,就能大剌剌地欺负皇子?
可恶!好可恶!除了父皇,就算太子大哥也管不着他,如今竟然让田三儿折了他的手臂,呜,会不会这么一折,就害得他以后长不大了?
他愈想愈气,顾不得手痛,就从随行侍卫手中抢过弓箭,快速搭箭瞄准,打算给那个大眼睛的小丑八怪一个警告。
啪!箭头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尖锐声响,正在跟朱标
待练习臂力功课的田三儿马上警觉地转头查看。
来不及了!他心头大骇,只见那箭头闪着森白的光芒,直直往蹲在地上收箭的壮壮飞去。
他没有多想,立即飞身扑上壮壮,挡住那支凌厉不长眼的箭。
噗!这正是命中猎物的结实声音,但
中的却是田三儿的左肩头。
“啊!”
箭场惊叫声四起,
成一团。
“
…
…
歪了…”朱棣气焰顿消,吓得丢下弓,脸色发白地退了好几步“我…我只是要
他的脚边,吓吓吓吓…吓他…”
田三儿右手抱着壮壮,左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也许正好牵动伤口痛处,他跌晃了一下,脸色不比朱棣更白。
“壮壮,没事吧?”他强
出笑容。
“三儿哥!”壮壮一见到那支
进他左肩的箭头,哪还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豆大的泪珠马上迸了出来“呜,你一定好痛,你不要死啊!”“死不了的。”没见到小芋,他绝不会死的!
他让壮壮自己站稳后,这才弯过右手,用力一拉,拔出了箭头,伤口顿时血
如注,红稠稠的煞是吓人。
“谁…帮我包扎一下…”话未说完,身边已经跑来好几个侍卫,手忙脚
地撕衣服裹伤口。
“朱棣,你回去练箭靶,下回…”忙
中,田三儿直视肇事者,一双眼眸也依然精锐有光。“下回
不中红心,我还要罚你!”
那雄壮威武的气势吓得朱棣魂不附体,怎么有人都快死了,说话还这么大声、眼神还这么凌厉啊!吓他是小孩吗?呜!
他连最简单的“是”也答不出来,只能咚地一声,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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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令人担心的夜晚,小芋揪着心肝,等在三儿的房门外。
她的泪水早已
了又干、干了又
,她
也求、夜也求,只求老天爷让三儿平安无事,再也无灾无难。
“丁爷,大爷他…”一见丁初一出了门,她赶紧问道。
“婆婆,你放心,三儿哥已经睡了。”
“可怎么第三天才发烧?伤口不是收了吗?你今天晚上不用看着他吗?还是叫谁过来照顾他?”她着急地问个不停。
咦,婆婆真的很担心三儿哥喔!丁初一很难想象她竟会骗人。
“赵大哥说发烧是正常的,他已经下了葯,只要三儿哥晚上出汗,赶明儿就好了。三儿哥也不要我陪他,他说我会打鼾,吵得他睡不着,反正他只是身上有个伤口,又不是不能爬起来喝水、上茅坑。”
“可是…”
“唉,为了小芋姐姐的事,三儿哥这些日子耗损了不少体力。”丁初一偷偷瞧了婆婆那低垂轻颤的覆面巾子,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本来这点小伤很快就可以调理好的,但三儿哥体身太虚,可能要休养一些日子了。”
小芋听了,心又是揪痛不已,除了自责,还是自责。
一切的一切,都怪她,若她不要骗三儿,也不会让他痴痴
地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意外受伤,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啊!
“唉!”丁初一叹得更大声了“三儿哥体身这样,也只能将小芋姐姐草草葬了,就怕三儿哥伤心又伤身,这下子…唉!”
连续几声叹息,叹得小芋心惊
跳,更是不知所措地捏着手指。
“啊,好晚了,我看三儿哥看了三夜,累死人了!婆婆,你好像这三天来也都没睡,我半夜起来跑茅房都会看到你。”
“我…我只是晚睡早起…”
她哪睡得着!可又不敢太过频繁地进去看三儿,只好在房外枯坐或徘徊,一旦房里有一点咳嗽或翻身声,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三儿的气
实在不好啊,可偏又吃不了太多东西,唉,她愈想心俞急,不
又望向虚掩的窗户。
丁初一察言观
,打了个哈欠“婆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儿还得帮三儿哥熬葯、煮早粥呢。”
“喔。”她缓缓移动脚步。
时间到了,她自然会去忙,可现在她就是想陪着三儿。
说也奇怪,最该陪三儿的郡主是会来看他,却因为三儿大多时间都在睡觉,郡主觉得无聊,反而跑去跟壮壮说话、练武。
换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时时刻刻守在三儿身边,让三儿醒来就能见到她…可是这个“她”应该是小芋,而不是婆婆。
她紧抿
瓣,回头已经不见丁初一了,她又转身回到三儿的房门外。
还是进去瞧瞧吧,瞧一下就好,看到他好生睡着,她才能放下心。
悄悄地进了门,再悄悄地掩起门,尽量放轻、放慢她颠跛的脚步,连呼吸也几乎快停止了…
屋内并不安静,
上的田三儿传来浊重的呼吸声。
三儿在发汗啊!她顾不得蹑手蹑脚,急急拿了搭在
边的巾子为他拭去
头汗水,凉巾子一下子就变得温热,她忙绞了水,继续为他擦汗。
他睡得并不安稳,不但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合起的眼皮也好像在作梦似地动个不停,这样子的病人,初一怎敢放心让他独睡啊?
“大爷,大爷,你觉得怎样?”她轻声而着急地问道。
病人依然双眼紧闭,呼吸声也依然沉重,一脸一身都是汗。
望着病榻上沉睡的三儿,小芋只能忍着心疼,含泪为他拭汗。
好久、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瞧他了,他的眉,还是那么黑;盖下的睫
,也是那么浓密;还有那
线条的俊脸,永远是那么好看…
“小芋…”沙哑喊声由两片
瓣中逸出。
她吓了一跳,马上缩回手,心惊地望着似醒未醒的三儿。
“小芋,我好想你…”一串泪水由他紧闭的眼角
下。
“三…”她心脏紧绞,泪水夺眶而出,忘情地想喊出他的名字,却只能以手掌紧紧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真情
。
是三儿说梦话了吧?但是,他的泪水不是梦,是烫的、是
的,她颤抖地想去触摸那晶莹的泪痕,可一见到自己
是伤疤的指头,又马上缩了回去,全部藏到袖子里。
“小芋,你怎么就走了?小芋…你在哪里…”
泪水不断由他眼眶淌出,那已不是一串泪,而是浩瀚的泪海啊!
不忍啊,早在他为她守灵的那几天,见他只是整夜呆楞楞地掉泪时,她已是千千万万个不忍了,不忍如此
朗的好男儿为她悲泣啊!
“大爷,她不在了…”她哽咽地道。
“小芋在的…”他梦呓似地摇头,
透的头发散
在枕上,猛然拿左手打上
膛,砰地一声“她在这里!”
“哎呀…”她惊叫一声,差点以为他要敲死自己了。
还好,她舒了一口气,他的
膛还是规律地起伏着,只是那只握拳的左手仍
在心口上面。
她在他的心里吗?
她轻咬
瓣,转身将泪
的蒙面巾子整理一下,再绞了手巾。
“大爷,睡了。”她坐在
沿,轻轻柔柔地为他拭汗。
一擦再擦,仔细地、温柔地,从他的额、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脸、他的脖子,一再地为他拭去泪水和汗水。
在她柔和的动作里,他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下来了。
她又轻轻地拿起他的左手,帮他擦手臂。
他的拳头松开,落下一块闪着光芒的铁片。
她震愕地望着那块田字铁片,这条项链竟然没有跟“小芋”一起下葬,三儿又将它拿回来了?!
她不舍地拿了起来,抚了又抚,又拿到脸边偎了又偎,瞧了又瞧。
唉,三儿将铁片捏久了,上头都是指印,汗水又
糊了光亮的铁片,很快就会生锈的。
她转过身,抓起裙襬,很努力地擦起铁片来。
自始至终,她的心都放在这块铁片上了,浑然不知
上有一双明亮如星的大眼,正深深地凝视着她,好深,好深,深得不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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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绿树青青,阳光洒进充
葯味的房间里。
田三儿穿起衣裳,掩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红棉绳田字铁片项链,神色悦愉地笑道:“赵磊,我这下子好了吧?”
“三儿,你好体力,恢复得也快,但这几天伤口还是别碰水,免得又发炎发烧。”赵磊还是要抱怨一下,本来两天可以好的伤,硬是拖了七天。“你家初一也忒粗心,又不是没打仗受过伤,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伤口不能泡水呢?”哼,听说病人还泡澡泡了半个时辰呢!
“我热,就喊他们准备澡盆了。”
“田三儿田大将军,请你要听大夫的话啊!”田三儿微微点头,笑而不答,因为他是故意生这场病的。
箭伤不算什么,皮
之痛罢了,他是将计就计,想利用受伤的体身,藉此生一场病,最好是病得快死的模样,好让婆婆着急,再趁机引出小芋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在第一晚试探婆婆之后,他就决定不再“生病”了。
原先,他只是想让婆婆知道他非常思念小芋,却没想到,在极为靠近他的婆婆身上,他闻到了小芋的香气,淡淡的、清甜的、幽静的、几不可辨的,一如往昔,像一缕清风吹进了他的心田里。
在那一瞬间,他以为是小芋来了,激动得就要睁眼,却又被婆婆那磨刀子准备宰羊的沙嘎声音给
得躺了回去。
就在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错觉时,他不可思议地看见婆婆宝贝铁片像什么似的,对了,就像疼爱壮壮的神情--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可以由她那温柔细腻的动作看出她对这块铁片的重视。
剎那间,他好像看到小芋站在树下,
快又娇羞地瞧着铁片。
一样的香气、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哎呀叫声、一样的关心他。
婆婆为小芋隐瞒了很多事、婆婆可能知道小芋的下落、婆婆带着长得很像小芋的壮壮、婆婆会做花家的腌菜、婆婆住在田家陪伴娘…
有没有可能,婆婆其实就是…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怎会认不出小芋?太荒唐了!
砰!好大一个声响,震得窗格子喀喀摇动。
“皇四子的气焰可比太子高…”正在滔滔不绝发表意见的赵磊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说错话了。
田三儿看到自己那只捶进墙壁里的拳头,呆了一呆,这才拔了出来,拍拍指节上的灰泥。
“三儿,你都被蛮横的皇四子
伤了,还不赞同我的话?”
“你说啥?”
“呜?”他刚才是在跟蚂蚁说话吗?
“赵磊,我想知道我家婆婆脚的复原状况。”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她只肯贴葯布、喝风
葯汤,就是不肯让我为她做治疗。你知道的,她的断骨长歪了,我必须打断她的骨头重新再接合,可她说她的老骨头再也受不起这样的磨折了。”
“她真的是老骨头吗?”田三儿的黑眸带着浓浓的疑问。
“我只第一回诊治时摸过她的脚,嗯,我只能说,那不像老骨头。”
“我再问你,五十五岁的老婆婆还能生下小孩吗?”
“嘿!”赵磊发现这
汉子好像开窍了“四十出头生孩子的,我见过;五十岁怀孕的,是送子娘娘的莫大恩赐,千百年来只有一两椿;至于五十五岁的阿婆嘛,不如去抱人家的比较快。”
“三儿哥!”门口跑进一个小人儿。
“哎唷,阿婆的孩子来了。”赵磊笑着张手
接壮壮。
“赵大夫好!”壮壮睁着闪亮的大眼睛,娘说这是三儿哥的“救命恩人”他一定要尊敬人家。“娘叫我来问,赵大夫在不在这儿吃饭。”
“当然吃了!我跟你三儿哥、初一哥一起打天下,各地口味也吃了不少,就是你们家乡的口味好吃,瞧我还坐在这儿和你的三儿哥聊天,就为了等吃婆婆烧的午饭呢。”
“好,我跟娘说去。”壮壮笑咧了嘴。
“等一下,壮壮,过来。”田三儿伸手招他。
“三儿哥,娘说你的手不能
动,拉到伤口会痛的。”
“都好了。”田三儿轻抚了一下伤处,他并不在意朱棣送给他的这点小伤,他在意的是…他微笑
了
壮壮的头发“只要御医大人说行,过两天我就可以教你拉弓、骑马了。”
“别喊我御医了,我这个御医跟你的将军一样,都是糊里糊涂给冠上去的。”赵磊一脸苦恼,老朱得天下当皇帝,他竟也当上御医了。
“三儿哥,我们不要再进去皇宫了,那里的人不好。”
“我不会再带你进去,你叫婆婆放心。”田三儿蹲了下来,望着跟他一样有一对浓眉大眼的壮壮,屏气凝神地问道:“壮壮,三儿哥问你,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癸卯年六月二十。”
“癸卯?是至正二十三年!”田三儿心头一跳,紧张地道:“赵磊,你算一下,十月怀胎…”
“约莫是至正二十二年的秋天受孕。”赵磊扳着指头数算,很感兴趣地望着田三儿“咦,有人在那个时候做坏事吗?你不如给我一个
期,让我来推算产期合不合。”
“就是那年秋天啊!”他让小芋成了他的
子,也离开了小芋。
田三儿按住壮壮的小肩头,不觉间加重了力气,眼眶一下子就
了。
已经不只翠环说他和壮壮长得像,每个见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一对兄弟,而相差二十一岁的“兄弟”有没有可能是父子?
像他,也像小芋,那么壮壮…
“三儿哥,我生辰快到了耶!”壮壮奋兴地报告。
“
六岁了吧?”田三儿哽咽了。
“是啊,娘说要再给我
一件新衣,袖子紧些、
脚窄些,是可以跟三儿哥练武的功夫装喔!”
“好,很好…”田三儿心情
,大手一张,便将壮壮紧紧抱在怀里。
“三儿哥?”壮壮觉得好奇怪,怎么三儿哥也学娘一样抱他了?
不过他很习惯让娘抱了,偶尔换三儿哥抱抱也行,但他最想要的是让郡主大姐姐抱着一起骑马。
赵磊心情愉快地呷杯凉茶,呵呵,滴血认亲这步骤就省了。
但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的眼睛是被糊住了吗?为什么住在一起大半年了,竟然还看不出壮壮根本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小三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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