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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怕自己一无所有。恨那个总是缺席的男人,将所有痛苦归咎到他身上,相比之下容易一些。

 “告诉我她在哪。”凤旋决定,只有找回慕容霜华,一切失序以及伤害才能降到最低,至于地下水道——他只希望尽快找到慕容霜华,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工部才能重新改建,确保炎帝城的安全。他不要子成为一个残杀手足,被已逝者错误的期待困在皇位上作茧自缚的女皇!

 黎冰却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的苦难无动于衷,只想找回慕容霜华?

 “我不会告诉你,起码在我登基之前。”

 凤旋握住她皓腕。“算我求你!”

 现在说服她放弃皇位,她想必听不进去。等他找回慕容霜华,就带黎冰远离这一切,不管要离开多远,不管他可能得放弃什么,那些终究没有她来得重要。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找回真正的快乐——如果她不曾用虚伪的感情敷衍他,过去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不是一直很幸福很足吗?皇位能给她那些吗?

 黎冰发现凤旋不是随口说说,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对寻找慕容霜华一事,无论遇到多少阻碍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把她带到哪里了。人是安德烈带走的,也许在海上,也许往西去了,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黎冰的神情和语气同样空

 凤旋想抱抱她,要她等他归来,但他希望她能够用成而独立的思维想清楚。他不想抹杀她的努力,但造就这一切的她真有点像小女孩耍任——他永远不会对她这么说,但他希望她想清楚,她把霜华当敌人,认为她消失了,就能守住一切,但事实并不是那样。于是他松开她的手。

 “在我回来以前,你好好保重。”他说道,毅然转身走出未央宫。

 “凤旋!”她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有她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她!你如果选择去找慕容霜华,那你就别再回来!”

 凤旋几乎有些恼怒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次他选择给她一点惩罚,于是他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冰像力气被乾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也站在慕容霜华那边?连他也选择了慕容霜华?在明知她受苦和委屈之后,他仍然选择了慕容霜华!全天下都只要慕容霜华,彷佛她是多余的;所有人都只爱慕容霜华,而她只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她跪坐在空旷而冰冷的大殿中央,突然觉得好冷,紧紧抱住自己依然没有用,她抱住了头,像要把自己藏在一个这世间唯一能接纳她之处…

 没有,没有!这世间没有接纳她之处!她蜷缩成一团,颤抖着。

 她什么都没有了…

 “旋哥哥,不要走…”

 凤旋首先去寻找昔日鹰军的同袍,告诉他们安德烈是主谋,他相信蓝非有法子立刻订定出最有效率的搜查方式。

 蓝非邀请凤旋一起加入搜查行列,凤旋没有拒绝。蓝非完全没问他为何不陪在即将登基的子身边,却选择寻找慕容霜华,凤旋相信蓝非一定知道炎帝城发生的事,蓝宰相的教养方式就是把儿子当成平辈,两人讨论国家大事也讨论军政事务。只是蓝非的个性向来如此,别人不说,他也没兴趣探人隐私。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偏偏是一场可怕的暴风雪。但凤旋在暴风雪到来之前,就接到来自高的家书。

 他必须回家一趟,立刻。

 “快动身吧,再迟疑下去,雪来了,你想走就只能等到明年了。”蓝非没看到他的家书内容,但他光用猜的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封家书相当紧急,而且高王室近的动静,他早有耳闻。

 但凤旋有走不开的牵挂,黎冰还不知道这件事,虽然他也打算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几天,可是他怕这一去,明年春天才能回来。

 偏偏此时他离炎帝城已有数天的程,而这封家书就是寄到炎帝城,又让军队辗转找到他,才能到他手上,他再赶回炎帝城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蓝非,帮我个忙…”

 凤旋当便动身回高。他从没想过终于能回到思夜念的故乡,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蓝非一定能让他暂时无后顾之忧他相信好友的能力,只是要真正做到毫无牵挂,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她的登基大典那,天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后的恨彷佛永无止尽,狂暴而残地以冰刃鞭打着大地,北风带来了她的咆哮与诅咒,大地冰封在哀伤之中。果然是适合她登基的日子,就如同她前半生所有的苦痛与仇恨,眼泪与乞求,到最后臝得的只有孤独。

 黎冰站在高塔之顶,这是未央宫的主塔,也是全炎帝城最高的塔。若是从远方眺望炎帝城,必定会看见三座宝塔,彷佛了三柄利刃的黑色宝冠。

 天京很快就成了一片白色世界,炎帝城想必也是。

 吉时已到,她缓缓步下高塔,沉重的黑色貂斗篷拖曳在台阶上,黑底织金的皇袍像盔甲一样将她纤细的身段束得笔带上和环扣上纯金的盘龙扣反着火炬野蛮的红光。

 好冷。那些火炬为何没能带来任何温暖?

 她踏着被鲜血染污似的红毯——啊,想必是天色的关系,那红看起来既恶又狰狞。

 诸王之国的使臣站在未央宫四周的八条长廊上,见证她的登基大典。文武百官分立未央宫内两侧,向她下跪,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和地,都在这一为她戴上寒冰的冠冕。黑色的荆棘是她的龙袍,荆棘划破了血之躯,用鲜血化作她的勋章,在冬将军的国度里,暴风雪才是权势的象徵,它告诉世人,王权就如同凛冬一样不可藐视!它横扫大地,迫众生,万物莫不战怀跪伏——

 向你们的女皇献出生命,永示忠诚!

 慕容黎冰坐在龙座上,眼神空地冷笑着。

 终于,她是天下至高之城的女皇,诸王之国的共主。

 但她却失去了唯一的,最重要的…

 她握紧了龙座上的盘龙浮雕,冰冷的浮雕,龙背上的剌,陷入她掌心的里,她却无所觉。

 看呐!连狂风和暴雪也尊她为帝,烈因此不敢与她争辉。四海臣服,万民高呼,但为什么,那人却不在?他情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选择跟那个女人站在同一阵线!留她坐困魔魇的王座,孤独与嘲讽成了她的左右宠臣,在可怜又凄惨的女皇身边耳语——

 他走了,他丢下了你,选择那个女人。你输了,永远永远输了…

 没关系,她不在乎!

 安德烈是白痴!

 啊,她本来以为他只是个草包,但慕容霜华现在肯定他根本是白痴!从她被绑出炎帝城之后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大致上可以归纳出安德烈和他的手下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不知道他们的合夥人是谁,但是她不由得同情起那位合夥人。下次找人合作要找个聪明点的啊!

 她猜想安德烈的计画应该是这样的——

 她被绑到大辰国境边缘,接着安德烈骑着白马,大喊:“为了美丽的公主殿下!”然后朝她所在的地方举着剑冲过来——她以为这已经够白痴了,没想到她错了。总之,她相信他想表演英雄救美,但是那个蠢蛋却没发现,他们早就出了大辰国境,来到各国势力都无法管辖,恶势力横行的蛮荒之境,最白痴的是他完全没发现他的手下换了一批!

 啊?什么意思?

 把时间往前推。他那群草包手下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出了大辰国境,还在那儿讨论着地图上的位置是不是这里时,他们被袭击了!那些袭击者似乎知道她是大辰的公主,因为他们没有抢夺钱财,而是抢她!安德烈那群手下死的死、逃的逃,而她被那群说着雾隐国语言的人劫走之后,那群人似乎有计画的要把她交给他们的首领,于是又带着她一路西行。

 然后安德烈那白痴就骑着白马出现了。

 天苍苍,野茫茫,那匹白马还真是宛如全世界的焦点,他的红披风和绿灯笼也很抢眼,头上那顶金光闪闪的宝冠还会折出太阳的光芒。她听到那群人在大笑,接下来安德烈冲进人群里,大声吆喝,有模有样地挥舞他那把同样很闪亮的剑。

 结果他就被那群人三两下打趴了。她听到他喊:“喂,是我!”“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不!别打脸!”

 他们连杀他都不屑,在他脸上吐口水,就走了。当笨蛋也是有好处的。

 几天下来,根据她的观察,大辰那边应该是发出了悬赏令,于是她成了黑白两道都想抢的香脖饽,到目前为止抢她的人已经换了三批,数天前又是另一批人抢臝了,而且是更为凶残的一批,他们杀前一批抢夺者的手段让她吐了。慕容霜华知道雾隐国目前有三大势力互相搞不定,这一批和她刚出国境时遇上的那一批人马,显然是不同势力。

 但其实她真正在意的是…

 她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了。虽然她会遇到对她礼遇有加的抢夺者,其实大多数都是鲁不文的——例如现在这一批。

 之前那几批人还会替她找衣裳替换,而且会依照她的要求,找白的。

 现在她身上这件,已经看不出它本来是白色的。

 苞着这群恶心的杀狂第十五天的时候,慕容霜华开始绝望了。

 他们显然打算带着她往南,走海路回雾隐,而他们的上级所下达的指令是,宁可杀了公主,也绝不让她被抢走。慕容霜华对各国的语言略有一点研究,她已经有几次被拿刀抵住喉咙,或以铁链绑住脖子,也不知幸或不幸,其他的抢夺者最后都打不过这群‮态变‬,被狠狠地杀了。

 她身上的白衣多次染了血,变成很恶心很恶心的暗褐色。

 她有被救走的一天吗?她真想换一批人——啊,安德烈的手下笨虽笨,起码还替她剥葡萄皮,帮她洗衣服哩!她开始怀念他们了,可惜只要这群‮态变‬察觉可能守不住她,就换她有生命危险。

 终于,又过了三天,他们来到一处地势险峻的河畔,南方的河两岸都是这种寸草不生的悬崖,底下怒滔天。这回又不知是哪一方的庞大势力要来抢她这个香饽饽。慕容霜华光是大老远看着对方的阵势——还扛大旗!吹号角!是有没有这么招摇啊?她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果然那群‮态变‬中专门用带勾的铁链杀对手的阴沉女人,又拿铁链绑住她的喉咙。

 对手果然来势汹汹,这群‮态变‬终于也减员了。她来不及在心里喝采,‮态变‬们扛着她,打算沿着河岸打带跑。

 那群人穷追不舍,而这群‮态变‬似乎被上了末路,前方出现另一条横向支流的河道,等于被截断了去路,慕容霜华知道大势不妙。

 她听见这群‮态变‬之中体型是一般人两倍大、扛着把巨斧的男人大喊:“杀了她!”然后她抬起头,怀疑自己这辈子最后看见的景象,就是背光的巨人举起巨斧朝她劈下——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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