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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东方书泉站在醉花楼外来回徘徊。几天下来,心中宛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促他一定要再来这里一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静不下来,只晓得自从在见到柳絮一面之后,他的情绪就再也无法稳定,夜晚也总是在榻上辗转难眠。

 这几天他曾经试着让自己恢复平静,偏偏就是无法掌控思绪,晴儿的容颜更是不断的浮现脑海,令他相当懊恼。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总是起起落落,他决定再度前往醉花楼,即使明知道柳絮绝对不可能会是晴儿,他还是希望能再见到柳絮一面。就当作是期盼能够在柳絮身上找到觅寻许久的答案好了,至少这可以让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解

 东方书泉下了决定之后,带着一颗坚定的心,在贴身护卫的陪同下,走进了人声鼎沸的醉花楼。

 眼尖的秦嬷嬷一瞧见东方庄主出现,吃惊之余,不忘向身旁的姑娘使个眼色,随即娇声娇笑的朝东方庄主摇摆走去。

 “哟,这不是东方庄主吗?”秦嬷嬷热情招呼着这位难得的贵客“想不到东方庄主能有空再次前来醉花楼,真是稀客呀!快请里面坐。”

 东方书泉一瞧见热情的秦嬷嬷,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转身离去的念头自然是马上打消,随着秦嬷嬷的引领,微笑步入了醉花楼。

 他眼见里头莺莺燕燕仍是穿梭不断,人也从未间断,目光不由自主的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想在这些姑娘之中找到柳絮的娇颜。

 秦嬷嬷回头,正巧看见东方庄主挑眉张望的神情,不免出窃笑的表情,由此可见东方庄主真的被柳絮给得神魂颠倒了。

 她的心中虽然得意,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因为东方庄主的身旁还有一个贴身随从,若是不小心被黄浩给识破,只怕这整件事得功亏一篑了。

 “东方庄主怎么会突然想到醉花楼来?”秦嬷嬷故意装傻的问。

 黄浩看着秦嬷嬷谄媚的笑脸,厌烦的撇了撇嘴,干脆替少爷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你问这个岂不是废话?我家少爷到醉花楼来当然是想喝酒寻乐,不然你以为到这儿来做什么?”

 秦嬷嬷被黄浩削了一顿,不感到一阵尴尬“说得也是,瞧我口拙的,连问个话都不会,真是笨死了。”她连忙陪笑的打哈哈,瞧了眼东方庄主但笑不语的表情,又恭敬地问:“那么东方庄主有想要找姑娘伺候吗?”

 黄浩又丢了一记白眼给秦嬷嬷,对她诌媚的态度实在厌恶至极“那是当然,到这儿来不找年轻的姑娘陪酒,难不成要找你这个过时的姑娘小酌吗?”

 秦嬷嬷对黄浩冷硬的态度感到相当头疼,同时也不解黄浩为什么老是要找她麻烦?就算自己老鸨的身份很惹人厌,但也没有必要凡事都与她针锋相对嘛!

 “黄总护卫,你真爱开我玩笑,我年纪一大把了,东方庄主若点了我,不扫兴也倒足了胃口。”秦嬷嬷虽然心有受辱的感觉,却也不得不继续保持微笑,巴结态度恶劣的黄浩“既然东方庄主要找姑娘品酒,就不知东方庄主要亲点哪一位姑娘了?”

 黄浩算准秦嬷嬷一定会这么问,所以也自然的替少爷回答了“就点你上次说的那位才华洋溢的柳絮姑娘好了。”

 秦嬷嬷忽地睁圆了一双眼睛“啊?柳絮啊,这个…”

 东方书泉因为秦馍馍的态度而扬起剑眉“怎么?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她一脸为难的往一旁走了几步,瞧了东方庄主一眼后,又苦恼的别开脸去。

 “唉,说来也真是丢脸,咱们柳絮虽然人美歌声又甜,不过脾气拗起来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光是在东方庄主之前就已经有多位达官贵人想要一睹美人儿的容颜,偏偏柳美人儿今儿个心情不好,说什么都不愿接客,所以…”

 黄浩不敢置信地轻哼一声“笑话,哪有财神爷上门来而不接客的道理?秦嬷嬷,这可是你一手调教出来以待客的好姑娘吗?”

 “黄总护卫,别说你觉得奇怪,就连我这个做馍馍的也感到苦恼不已啊!”秦嬷嬷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谁教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闯出了名气,也被官爷们惯坏了子,连自己是女的身份都忘了,真是为难我这个做嬷嬷的了。”

 书泉闻言,眼神倏然黯沉了大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听到有人提及柳絮的身份,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对“女”这一词特别感。

 感觉上“女”这名词一点也不适合柳絮,因为她气质出众,一点也不像花市酒楼里的姑娘,偏偏事实又胜于雄辩,让他无法不接受这令人刺耳的名词冠在柳絮身上。

 秦嬷嬷眼角余光注意到东方庄主凝重的神情,媚眼一挑,突然转过身子“不然这样,秦嬷嬷替东方庄主找几个姿不亚于柳絮的姑娘来伺候,你说好不?”

 董浩迅速的抬起手来,拒绝了秦嬷嬷的安排。“不必了,我家少爷就只想点柳絮姑娘,你要嘛就马上安排阁楼、酒菜,不嘛我家少爷马上打道回府,就这么简单。秦嬷嬷,你自己做决定吧!”

 秦嬷嬷在黄浩独裁的命令下,一脸为难地抿着小嘴,相当苦恼“既然这样…好吧,我现在就去跟柳美人儿说说,或许柳美人儿心情好,会乐意伺候东方庄主也说不定。还请两位稍候一下,我去去就来。”秦嬷嬷话一说完,很快的起裙摆,快步消失在大厅上,直往偏阁走去。

 黄浩看着碍眼的秦嬷嬷离开后,更是嗤之以鼻地哼出一口气“什么嘛,竟然有这么会耍大牌的姑娘,真是麻烦。”他回头看见少爷愿意等待的表情,更是不解地皱起眉头“少爷?”

 东方书泉微笑的表情在黄浩的轻唤声中褪去,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黄浩,心里大致猜到他想要说的内容。

 东方书泉抿紧薄,开门见山地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黄浩在得到少爷的允准后,大胆的上前直言道:“少爷,黄浩一直深信少爷是一名英明睿智的庄主,相信少爷不会沉于酒当中。”

 东方书泉虽然早料到黄浩会这么说,却仍是因为黄浩直截了当的言辞而无法自己的浑身一凛“然后呢?”

 “黄浩只是想要提点少爷,晴儿已经死了,虽然柳姑娘的容貌与晴儿相似,但是两者毕竟不是同一人,所以黄浩希望少爷能够早忘却那段日子,重新振作起来吧!”

 东方书泉看着属下严谨的态度,不对他的用心良苦感慨不已。

 虽然日子已经过了一年,表面上他是走出了伤痛,心里的伤口却仍是不断隐隐作疼,让他不时会忆起过去与晴儿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他心中的伤是谁都无法体会的。

 东方书泉轻叹了一声,抬头向黄浩保证“你放心,我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有事的。”

 黄浩抿了抿,虽然少爷待自己如同亲兄弟一样,丝毫没有尊卑的距离,不过该有的分才与认知,他还是晓得遵守。“黄浩只想让少爷知道,黄浩这么做全是为了少爷着想,不希望少爷为了一场记忆而执着于过去。”

 东方书泉听了黄浩苦口婆心的劝言,心中多少也感到有些惭愧。

 回想起这一年来,他因为走不出过去的伤痛记忆,而将自己局限在狭隘的空间里,为的就是担心自己不小心又触及那尚未痊愈的伤口,惹来一身痛楚。

 然而这段封闭的日子里,他真的将晴儿给遗忘了吗?

 从他见到柳絮的那一刻起,他便清楚自己不但没有忘记晴儿,反而还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晴儿的容颜,所以那天整个思绪才会被一股力量给空,当场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愣在原位。之后还茶饭不思地想念着柳絮与晴儿的容颜,期盼能够再看到一眼。

 这一再反常的态度,显现出他对晴儿的感情还停留在脑子里,没有淡忘,即使他已经表现得很稀松平常,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东方书泉沉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黄浩语重心长地说:“人们就是因为常常无法走出记忆,才会执于过去,毕竟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是很难让人忘怀的,但是它终究不能够取代现阶段的生活重心,所以有时候沉溺在回忆之中,也是一件令人足的事。”

 “少爷…”黄浩望着少爷怅然的眼神,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两人在沉默片刻后,东方书泉蓦然又看向黄浩“算了,这种感觉是必须等到你也遇到心上人后才会明白的。”

 黄浩确实未能了解少爷的心情,毕竟从他懂事以来就守护在少爷身边,少爷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聪明干练的,直到晴儿死了之后,少爷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眉头深锁,难道这一切改变全都是因为爱情吗?

 若真是如此,他宁可一生都不要谈情说爱,因为…太苦了!

 ‘东方庄主,”秦嬷嬷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从大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东方庄主啊,你可真是幸运极了,咱们柳美人儿答应见你了。”

 “是吗?”书泉讶然地扬起卫眉,原先苦闷的思绪顿时抛开大半。

 秦嬷嬷矫造作地掩嘴笑着“我可是费尽舌才说服咱们柳美人儿的,现在柳姑娘已经下令准备酒席,邀你前到‘柳絮庭’一聚了。”

 书泉微笑地点了点头“那么有请秦嬷嬷带路了。”

 黄浩在一旁看着再度齿展颜的少爷,显然少爷对于能够与柳絮见面一事相当在乎。既然少爷能够在这里找到欢笑,他这个当侍卫的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希望少爷别再受到一次伤害就好了。

 东方书泉与黄浩在秦嬷嬷的带路下,进人了婉蜒曲折的回廊中,书泉发现愈到深处愈是远离喧嚣,多了一股清闲淡雅的气氛,清静的环境与厅堂截然不同。

 没想到一个小小醉花楼的内部竟然会有如此庞大的土地,光是这回廊间的设计便可窥知成本不低,可见醉花楼的幕后老板一定拥有相当丰厚的资产,才可以建造出如此别出心裁的酒楼。

 他好奇万分的继续往前走,眼角余光发现到有几名男子的目光朝他投而来,头接耳的动作似乎对自己所行经的路线相当留意,让他心底不烙了个疑问。

 “东方庄主,柳絮就在前方等你。”秦嬷嬷笑笑的指着前方的偏院,随后又丢了个暧昧的眼神窃笑道:“那…秦嬷嬷我就不打搅了。”

 东方书泉点头目送秦嬷嬷离开后,很快的转向院子的方向,由于入口处有棵垂杨遮住整个院子内部,所以他看不见柳絮,不过隐约可以听见柳絮弹奏古筝的琴声。

 黄浩瞧了瞧院子,双拳紧握、薄紧抿,他无法阻止少爷沉醉于女人和酒乐当中,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少爷进入院子,自个儿则站在外头守候。

 东方书泉怀着期待的心情信步走入,淡淡的柳香随即扑鼻而来,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真是好一个名副其实的“柳絮庭”

 他抬起手轻轻掠开垂杨,正好瞧见一群侍女手捧托盘揖身离去,前方有一亭台被帘幕所围绕,隐约可听见美人儿诗的声音。

 “油碧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柳絮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伴随着优美的琴声轻轻传来。

 东方书泉不浅笑起来,她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轻悠悠地拨听者的心情,宛如清泉浇身般的清

 欣赏之余,他不忘接了柳絮的下文“几寂寥酒后,一番萧索烟中;鱼书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柳絮弹奏的动作在书泉开口时倏然停止,她缓缓地扬起眼睫,对着帘外的东方庄主嫣然一笑“究竟是什么风把东方庄主给吹了过来的?”

 书泉轻笑出声,踩着悠然的步伐走进了帘幕之后,映入眼底地,自然是那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万万也想不到在间隔数之后,柳絮的美颜仍然令他撼动不已,一颗心在她挑眉扬睫之间隐隐颤动。

 “是‘秋’风。”他怀着腹的思念,凝视她姣好的美国,缓缓坐在椅之上。

 “秋?”柳絮眸中透着疑惑“若柳絮没记错,昨不是已经进入‘立冬’之节气了吗?柳絮不知庄主的‘秋’字何解?”

 “‘秋’即为思念,意指思念引领我再度来访。”

 柳絮更是胡涂了,优雅的来到石桌前面坐下。

 “既然是思念,不知庄主思念的人究竟是谁呢?”

 她轻挑羽睫,半倚半靠地向东方庄主的身躯移了过去。

 “是情人。”书泉对于她狐媚的动作并未排拒,或许是因为她与晴儿相似,也或许是她的媚功真的令他心动。

 柳絮在得到如此直截了当的答案时,心头凛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出更娇媚的笑靥“既然是情人,那么东方庄主到这儿来,为的是寻求背叛的快呢?还是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呢?”

 “我来,只是为了思念‘她’。”书泉仍是保持微笑地回答。

 柳絮眨了眨密长的纤睫,感觉东方庄主的话似乎有着弦外之音“听庄主的口气,这位可以令庄主魂牵梦索的姑娘难不成已经…”她注意到东方庄主笑容敛退一些,马上收了口。

 毋需明讲,东方书泉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

 柳絮的心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原本微倾的娇躯慢慢的坐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思索之际,美目瞥见石桌上的酒菜,干脆起水袖,拿起酒瓶替东方庄主斟酒杯。“别谈这个了,喝酒吧!”

 “好,喝酒!”书泉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

 这一刻,他只想把一年来的思念倾倒而出,哪怕柳絮不会明白失去真爱的痛苦,他也希望藉由这与晴儿相似的柳絮,抚慰他受思念煎熬的心灵。

 柳絮在他饮尽一杯后,马上又替东方庄主斟酒杯,这个动作连续了三次,直到第四次,她发现自己每斟一杯,东方庄主就马上饮尽,这样狂饮的行为不醉也难了。

 她不知道东方庄主究竟为何来醉花楼寻,难道置身于脂粉堆当中,真能忘却过去的种种吗?就算可以,为何独独选地?刘庄主又为何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惑东方书果呢?

 种种疑惑在柳絮的脑子里愈积愈多,看着东方庄主愁眉不展的表情,看来这整件事绝对不可能这么单纯。

 东方书泉在饮尽第五杯后,体内的五脏六腑已在酒的浸中渐渐灼热起来,他的身子也跟着轻轻飘浮,纵然已经感到头昏目眩,偏偏思绪仍是如此清晰,让他无法忘怀晴儿死去的伤痛。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儿寻找思念吗?”

 柳絮轻轻的搁下酒瓶,微笑地摇了摇头,苏耳坠在她的摇晃中轻轻摆动着。“柳絮不懂,还请庄主解惑。”

 东方书泉苦笑的放下酒杯,用着一双微醺的眼眸凝视柳絮美丽的五官“因为你拥有与晴儿一样美丽的容颜,还有同样人的双眼,光是这些神似,就足以鼓动我来找你。”

 柳絮笑脸僵了一下,想不到他竟然将自己当成了替代品?这样的答案真是令她自嘲不已。

 “好失礼,竟然把我当成了别的女人,坐在你面前的可是柳絮,而不是别人哪!”她苦笑地说,心中的酸意油然而生。

 书泉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毕竟这对一名正在努力使媚的女人而言,是件相当讽刺的事情。

 不过他从来不对人说谎,即使是失礼的真话也是直言无讳。

 “不介意我说一段故事吧?”他突然开口,连自己都被自己的要求吓了一跳。

 柳絮眨动着眼睑,对于东方书泉愈来愈奇怪的表现,感到相当疑惑。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很快的扬起微笑,娇媚的点了点头“庄主请说,柳絮正听着。”

 书泉看着她的笑颜,记忆中晴儿的五官渐渐与她重叠在一起,让他几乎分不清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晴儿还是柳絮?

 他晃了晃头,酒意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只是微笑的拿起酒杯,以手指把玩杯缘,让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五年前,我为了布庄,只身前往江南学习织布,在偶然的机缘里,巧遇了绣娘晴儿。晴儿那柔巧的双手不但可以绣出活灵活现的龙飞凤舞,也能将江南的山水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就因为她拥有与一般人不一样的巧手,所以皇宫里的贵人们皆喜欢她亲手的彩衣,我就常常看见她因为推不掉贵人们的盛情而感到难为,不也心疼不已。”

 柳絮听着听着,不由得心生羡慕“听起来晴儿真是一名秀外慧中的姑娘,让我也跟着喜欢起来。”

 东方书泉抬头看着柳絮,对于她的赞赏,他则欣然接受“她的温柔婉约确实深深撼动着我的心,她的善解人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植入我的心中。就因为她是如此完美,让我毅然决然的与她许下了一生的承诺,她也答应我在我返乡之前,会给我一个答复。偏偏…造化人,她在夜不眠不休的工作下,终究还是累倒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黯沉了下来,就连握住酒杯的手也加紧了力道,酒杯几乎被捏碎。

 柳絮因为东方庄主的表情改变,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望着他受创的眼神,她的心产生了莫名的痛。

 东方书泉放开了酒杯,任由它从指尖滑出掉落地面,瓷器的碎裂声惹得柳絮心惊了一下,只见他缓缓伸出微颤的双手,目光凝视着颤抖的指尖。

 “一年前,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我的怀里,在我即将回到家乡承继布庄之前,给了我这么一个回答。”

 他那双深情的黑眸宛如情网般,深深网罗了柳絮的心神,以及她的知觉。简短的几句谈话,已教柳絮完全明白东方书泉深情的故事而心有所感。

 虽然晴儿死了,与她相比,晴儿或许还比自己幸运许多,至少…晴儿得到了一个男人最真挚的情感,而她呢?她懂得何谓“爱情”吗?

 回想这十九年来,她就像一个傀儡娃娃,在别人的控制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她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主张,只知在别人的指使下度过一又一,这样的人生,根本比一名绣匠还要不值。

 柳絮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同时想起了那夜凝所说的话…“如果我是你,我一定选择死亡,也不愿被现实的环境所控制。”这话虽然听来很伤人,却也说得实在,凝至少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而她呢?

 连自己的目标都不知道,真是可笑极了。

 她深了口气,勉强自己掬起一抹笑容望向东方书泉“东方庄主的故事很动听,令柳絮都不动容,就让柳絮为庄主弹奏一曲‘一剪梅’,以做为故事的收尾吧!”

 东方书泉微笑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将心中的秘密诉说给外人听吧!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想找柳絮聊天,情感就在不知不觉中宣而出,如同最初所期盼的,在这几句闲聊当中,诉尽了心中的愁闷,舒解了下少思念之苦。

 柳絮轻柔地起裙角,踩着莲花步缓缓来到古筝前坐下,深深的了口气,等待气息平稳后,伸出织指轻轻抚细长的琴弦。

 清脆的弦音瞬间从她指间放而出,柳絮绽开了喉咙,唱出一首凄美的情诗…

 红藕香残玉箪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雪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柳絮的歌声愈来愈低,音中所夹带的情感也愈来愈哀伤,像是在为他的情事哀诉,也像是在为自己心中的哀愁倾吐。

 东方书泉闭目欣赏李清照凄美的情诗,由柳絮诠释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她挑选的诗词每一字、每一句都确切的说中他此时的心情,令他更是不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仰起头深了一口气,一股清新淡雅的清草香让思绪渐渐恢复清晰,当他睁开眼睑时,刚好瞧见昏黄的天空。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他优雅的站起身子,拢了拢微皱的前襟。

 “柳絮送庄主。”柳絮在他起身的同时,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必多礼了,你留下来吧!”东方书泉婉谢了她的心意。

 柳絮娇柔一笑,也不坚持的停住了步伐。“那…柳絮就不送了。”

 他深深的凝视柳絮最后一眼后,转过身子朝目的方向走去。

 柳絮一见到他离开,心情顿时沉了大半,她不清楚这是何种情绪,只知一股渴望顿时涌入口,让她有些等不及下次的见面。

 就在她期盼东方书泉能够停下步伐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迅速地开口喊了一句“东方庄主请留步!”

 书泉甫走出亭台,马上被她叫住“柳姑娘有话要说?”

 柳絮想起了刘老板代的事,同时也忆起了凝所说过的话,利益与良心在她心里展开一场拉锯战。

 为了不让东方庄主起疑心,她很快的抛开心中的优柔寡断,楚楚可怜的看着东方书泉。

 “东方庄主若不嫌弃,柳絮打算在满月傍晚时分摆一桌酒席,再邀东方在主共叙往事,不知东方庄主意下如何?”她在说话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隐隐作痛,是自己的良心在阻止她吗?

 东方书泉在她妖媚的双眼注视下,只是展一张笑颜,井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随后转身离去,丢下笑容残留在畔的柳絮,独自望着他轩昂的背影发呆。

 她不懂,他的态度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这天下午,五大布庄的庄主再次受邀来到邱布庄里议事,其中四位早已久候多时,唯独最具规模的东方布庄代表尚未现身,令所有人不感到有些不

 举办这次会议的邱海棠面对如此罕见的状况,心中惊愕不已“奇怪,书泉怎么还没来?”

 刘太原不耐的拂拭衣襟上的灰尘,一边翻自己的袖口,一边挑拨离间“我看那小子铁定是沉溺在醉花楼里,被一堆脂粉给到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段飞看向刘太原那副唯恐天下不的表情,严肃的起身纠正“刘庄主,此话不得胡说,这可会有损东方庄主个人的名节。”

 刘太原一脸无辜的嚷嚷“哎哟,天地良心,这种事要不是我与那秦嬷嬷的情深厚,怎么会知道书泉老弟上醉花楼的事呢?况且呀…”他故意在节骨眼上收了口,惹得一旁的石钰田急忙起身追问。

 “况且什么?刘庄主说话可别说一半呀!”

 刘太原面有难的抿了抿嘴,一副无奈的表情“况且书泉那小子不但整沉醉于酒楼当中,听说还打算包养一名青楼女子呢!”

 “什么?”石钰田讶异的瞪圆了眼“书泉要包养一名青楼女子?这…这成何体统嘛?”

 段飞听了,不免出了遗憾的表情“唉,真是的!”

 刘庄主见大伙都对东方书泉开始有微辞,便在一旁摇头叹气地自责道:“都该怪我,早知道东方庄主那么不起女惑,当初就不该邀请大家到醉花楼里小酌几杯,现在成这样,我的良心真是过意不去。”

 邱海棠与段飞两人虽然皆不喜欢贪得无厌的刘太原,不过当刘太原表现出懊恼与自责的态度时,仍是不免出同情的眼神,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书泉不愿意,青楼女子岂能轻易惑得了他?

 石钰田叹了口气,走向刘太原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刘庄主也别自责了,要怪只能怪书泉这小子太过年轻,才会敌不过女惑。”

 “唉…”刘太原的苦计虽然已经成功掳获人心,不过他依然一脸忧愁状。

 段飞见大伙伤脑筋的模样,继续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站了起来,问向邱海棠“邱庄主,你看要不要派人去请东方庄主过来赴会?”

 邱海棠抚着半白的胡须,环视大伙一眼。

 石钰田站出来反对这项提议“不必请了,我看书泉那小伙子一定又是在醉花楼里,反正不来是他的损失,总不能让我们这几个前辈在这里等他喝完花酒再开会吧?”

 段飞仍是深信东方书泉绝对不是重轻浮的男子,所以执意替书泉老弟解释“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才会忘了赴会吧!”

 邱海棠瞧了瞧大伙不耐的表情,石庄主说得没错,这场会议已经为了书泉一人延迟了一炷香之久,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干脆轻咳几声宣布道:“虽然书泉不在,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会议就由咱们先开始商议吧!”

 刘太原原本惆怅的表情在邱海棠宣布时,隐约敛去,慢慢换上一张笑的脸孔。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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