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命的快闪!”
扁听呼叫声就知道副总经理兼人事主任的吴民达又在胡闹,严力宏将深⾊的墨镜拿下一半,吊起黑⽩各半的眼睛,咬着牙,薄薄的双
抿成一直线瞪他。通常他只要两只眼睛不悦地看着对方,就够吓人了。
“阿达,外面那么多人来应征,不许你把冰柜当复兴号。”就算听贞子的话也没料到征个化板师会来这么多人。
“阎王,就是来应征化妆师的人排队排了三列我才急,别人的时间和我们一样宝贵,所以我要快点把模特儿送过去。”吴民达说完,像阿波罗驾驭马车一样,咻!如风似地飞走了。
“阿达,你要是敢在礼堂里给闯出车祸,后果你自行负责!”严力宏对着扫过的风尾大喊。
吴民达爱开快车,只要有轮子的
通工具落在他手里,他就想打破它的最快速度。“安啦,本人驾驶技术超一流!”说话的人早不见了,严力宏听到的是他的“余音”
严力宏头摇,重新将墨镜戴好继续往外走。应征的工作就
给副总兼人事主任,他这个校长兼撞钟的负责人等一下要去鹿港看堂叔和堂婶。
不对外开放,纯为公司专用的停车场停着多部好车。严力宏打开红⾊保时捷跑车的车门,弯⾝进去拿出他家管家“平婆”准备的午餐。这份爱心午餐若带回去,平婆的脸⾊铁定又会很难看。
“贞子,”严力宏抬头,刚好看到公司的财务主任花⽟贞;不想伤平婆的心,他叫回贞子,大方地把平婆的爱心午餐拿给她。“替我吃掉。”
“谢谢阎王!”花⽟贞开心地抱着便当,涂着厚粉的脸马上发生⻳裂。严力宏想不通贞子为什么要把她姣好的脸涂成这样,不忍目睹接下来的剥落,涸漆地抿着嘴说不客气,锁上不想开出去的保时捷车门,转⾝上了旁边一辆黑⾊宾士轿车。
“挑好人选马上把现场清理⼲净,不要弄得像百货公司周年庆。”严力宏抬头看看招摇的红布条。
代完,向花⽟贞挥挥手,酷酷地离开公司。
没想到都会公园附近会有这么大的仓库,两层楼⾼,几乎比她以前学校的
场还大,外面还有可以停三、四十部车子的停车场。好大!她走进的这间“教室”一半空间整齐地摆着好几列好几排长椅。一半空着,空着的一边只简单摆着三张长柜。苏薏倩
出仔细填好的报名表,站到第一行的排头等待;这时她终于有时间眯着眼看看四周了。
这家公司好隆重,到处揷着鲜花、悬着红布条,布条上贴着金⾊大字“
应征”;再回头看排在她后面的长龙,竞争者真不少。
苏薏倩真庆幸昨晚因为烦恼筹不出哥哥的学费而睡不着,所以才能天一亮就算好时间来抢第一名。爸、妈,景气不好,请保佑你们女儿能够顺利被录取。苏薏倩正低头和死去的⽗⺟沟通时,忽然听到主考官说话。
“因为今天来报名的人超出公司的预期,为了节省各位的宝贵时间,填好报名表的姐小请先上前参加化妆技巧的试考。我们为各位准备三名模特儿,术科试考时间一位限用十五分钟。好!不浪费时间,马上由填好报名表的前三位先开始,请站到前面的柜子。”吴民达的声音由麦克风轻松地传出。
唉!没人来指认的只有这三具,三排…一个小时最快只能耗掉十二位求职者,等于他今天一天都要无聊地坐在这里供人“瞻仰”
要考术科了,好紧张!这是她从职训中心出来第一次为陌生人化板。昅气、吐气,不要紧张!苏薏倩走得比其他两名应征者还快。
贞子看一眼第一个开步走上前的化妆师就对阿达头摇。
“弱不噤风的样子。”
吴民达看来人提着老祖⺟的化妆箱,的确一副胆小怯生、令人心生同情的模样。
“又不是要叫她抬棺材。大概早上吃坏肚子…贞子,我去上个厕所,这里
给你了。”
“嗯。”贞子优雅地点头。
苏薏倩是第一个站到冰柜边的求职者,也是离主考官最近的人;她把化妆箱放在“长柜”上,客气礼貌地问道:“请问,模特儿在哪里?”
“在里面,已经等你们好久了。”花⽟贞表情不多地指着冰柜。
其他两位求职者低下头一看,然后尖声大叫:“死人!”
什么?!
所有刚坐好的求职者像遇上七级浅源強震,个个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互不退让、争先恐后跑出左、中、右三个出口。
大家为什么
成一团?反正看人家跑也跟着跑就是了。苏蕙倩提起她的化妆箱,才发现刚才她把重要财产之一的化妆箱放在一面玻璃上,出口只有三个,第一个进来的注定最后一个出去,所以有点近视眼加散光的她贴下脸往玻璃里面瞧。
当她瞧清楚冰柜里的模特儿时,猛然竖直
杆,脖子上的脑袋无力地打转,眼前的景物像洗⾐机⽔槽里的漩涡,顺着同一方向一直旋转。
天可怜见,她快挂了。
币了,真的挂了。碰!
人,怎么都不见了?
吴民达从洗手间回来,刚才热烘烘的场面在他坐了五分钟厕所回来后,就变得一片死寂。他皱着剑眉看着空
凌
的礼堂。“刚才一屋子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剩下一位。”贞子笑着回答。当然不能笑得太用力,脸上的粉会掉。
“一百多人怎么会剩下一位?”吴民达心里虽然庆幸省下很多时间,但还是要问个清楚。
“看到我们的模特儿之后就光走了。”花⽟贞凉凉地回答。
吴民达仰望天花板叹口气,才跟代考官说:“剩下来的那位呢?叫她明天正式来上班。”
“等她醒来我会跟她说。”贞子像京剧名伶一样,手指优美地扫了一个弧度,指向躺在地上的第一名。
“昏了?”吴民达很无奈地头摇。
就是他们这行的化妆师太难请到人,所以这次登报征人,他就听贞子的,六十字征人广告栏里只写某大企业⾼薪聘化妆师,还黑字加大加框写“
跳槽”这一招效果奇好,看来应征的人数就知道了。他还特地买了两匹红布把所有莲岩关系企业和莲岩殡仪馆的字都遮住,不让人看到他们“堂皇”的门面,免得吓得回头跑。
结果咧,还不是一样!一百多个人全都吓跑了,惟一留下的是…哎!是昏倒跑不动的。她,就是注定要吃这行饭的人。
吴民达将娇小轻盈的录取者抱到长椅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醒,他跟贞子说:“贞子,我们要跟她谈上班条件,把她叫醒。”
“是。”花⽟贞去拿了一条冰⽑巾,轻轻擦拭苏薏倩的脸和脖子。
好冰!好冰的手在掐她的脖子!是不是她冒犯死者,亡魂要来捉她去作伴?
“不要!不能怪我,我是无辜的,我不要死!”苏蕙倩挥着手并命求饶。
“姐小,不要做梦了,醒来了。”花⽟贞觉得好好笑,用力把她摇醒。
苏薏倩听到一阵娇嗲的笑声,还有好似替咸鱼翻⾝的摇晃,再摇,她的骨头就散掉了。她幽幽还魂,睁开双眸,看着茫茫不清的面前。
一张苍⽩、不自然的脸凑到她鼻尖,辣椒红的嘴
稍微向耳后
拉,弧度正好只能够看出她在笑。
“姐小,恭喜你从一百多个竞争者中‘脫颖而出’。你被录取了。”
“我录取了!”碰!苏薏倩听到这个好消息,又天旋地转地往后倒下。
“你是睡眠不⾜还是贫⾎?如果贫⾎,中葯的四物或姑嫂丸对女人⾝体很好。”花⽟贞表情简单,好心地用力替录取者抓板筋。
“不是,都不是!”肩膀被抓得好痛,但神智因而恢复清醒。苏薏倩转头看到那三个冰柜还留在原地,她拉下⽩脸姐小柔软的手,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对不起,请另请⾼明,我要走了。喔,谢谢你。”苏薏倩又转⾝回来有礼地向救命恩人一鞠躬。
花⽟贞抓住她。“等等,姐小,你不觉得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吗?来了一百多人,我们只选中你,结果你却说要走。”
“只录取我一个?我是来不及跑出去!”苏薏倩真是
哭无泪。
吴民达也很烦恼,没想到很热闹地来了两、三台卡车的人,到最后竟然连个备取的人选都没有。他潇洒地坐到录取者对面,准备谈判。
“我们付的薪⽔很⾼。”吴民达说,不信连件征人的小事都办不好。
薪⽔⾼对一个目前一无所有,而又急着用钱的人绝对很
惑。苏薏倩小声地问,好像怕吵醒那三位躺在柜子里的死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
吴民达看出她有一点松动。
“我们是有公司登记证、享有劳健保、员工福利、合法经营的莲岩企业集团,经营项目有墓园、灵骨塔、全省惟一一家私立殡仪馆、葬仪福利社,福利社专门贩售
间用的物品。”吴民达一次讲清楚。“我们以后还要办一间学校,教育专业人材来服务社会。这里就是‘莲岩殡仪馆’本部。”
“殡仪馆!?”苏薏深昅口气站起来。“多谢厚爱,我没有替死人化过妆,这个工作我无法胜任。”
“没试过怎么知道你没有这方面的潜力?我跟你说,这种客户永远不嗦,就算你把他们‘画’糊了,他们也不会上消基会去告你技术不好。”贞子娇嗲的声音加⼊,帮忙游说。“活人的生意难做,你没听说过美容美到上法院的事?”苏薏倩知道她是好意,但,替死人化妆?她胆子没大到这种程度。
花⽟贞看她还在头摇,就问:“你叫苏薏倩?”
苏薏倩换个势姿,点一下头。
“我叫花⽟贞,我叫你小倩好吗?”花⽟贞可亲地笑了笑,等苏薏倩再点一下头她才接着说:“小倩,我们要惜福。现在只要有工作找我们,我们就要好好把握住。你没看到外面找工作多不容易,不过就是应征几位清洁队员,竟然有好几百人去报名。那种试考比我们这边还累,扛沙包跑百米。”花⽟贞恐怖地头摇。“我看你动不动就昏倒的⾝体
本做不了重活。我们这里好在上班有空调、有宿舍,还带两餐,我自信全湾台找不到福利好过我们的公司。我再跟你说,⽇本有专替人筹划婚礼的叫‘幸福策划师’,我们这也很时髦,叫‘送灵策划师’,一样都是想办法把繁文褥节艺术化,让委托人觉得感动温馨,乐意把钱拿出来的良心事业。”
留住苏薏倩急着迈出的脚步的是听到…有宿舍可住,还加带两餐。苏薏倩猜想自己脸上大概写着她快要没地方住了,否则人家怎么一下子就说中她的弱点?她认命地停下来,灵澈的杏眼望着主考官。
泵且不管花⽟贞把“两种师”归成一类,只要把人留下来,就是大功一件,管贞子胡说些什么。吴民达点头说:“我想看看你的工作能力。”
“我…毫无心里准备,我现在无法替死人化妆。”苏薏倩害怕地偷瞥一眼那三口冷硬的柜子。
苏薏倩一脸
哭、娇弱的模样如细雨中的花朵,让人只得跟着她的感觉走。吴民达为了留住惟一的录取者,只好妥协。
“贞子,你来让小倩化妆。”
“我?”贞子惊惧的双手庒着她画得像⽇本艺
的脸蛋头摇,娇嗲的声音一急,变得⾼亢:“不要啦!人家的妆要画很久。”
“听话,中午买浦烧鳗便当给你吃。”吴民达像哄小孩。
“不要!我有阎王的午餐。”贞子继续头摇。苏薏倩光听他们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就起了一⾝
⽪疙瘩。
“贞子…”吴民达⽪笑⾁不笑,声音庒得低低。利
不成,改成威
。
“好啦!”花⽟贞气得跺一跺脚。“小倩,我这张脸就
给你了。”
看得出来人家有多不乐意当道具,苏薏倩小心陪不是:“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一定要将贞子当成死人。”吴民达告诉苏薏倩的话惹得花⽟贞吊起眼珠子瞪他。
“贞子姐姐,对不起。”礼多人不怪,苏薏倩再一次向贞子道歉。接不接受工作是其次,起码要让人家知道,她这位被老师当面大夸有天份、训练中心第一名毕业的生学“化”功一级
。
人家都必恭必敬开口叫她贞子姐姐了,她也不好再端着架子不答应。花⽟贞万般无奈地叹声娇气…
“算了啦,阿达一天不惹⽑我就不会开心。你动手吧。”
贞子姐姐都视死如归了,她也得赶紧秀出一手好功夫。苏薏倩马上打开化妆箱,先戴上放在里面的眼镜。她只有上课和工作时才会戴上眼镜,因为眼镜戴久了她耳朵和太
⽳会痛,过去曾经想配隐形眼镜,但是保养费时、费钱,她的眼睛又会过敏。就是因为没戴眼镜,她刚才才会隔着玻璃和死人鼻贴鼻。
吴民达和花⽟贞也互看一眼,原来这位可怜的小
糊就是因为眼睛有点深度才会落到他们手上。
“开始了。”苏薏倩先用掉一坨
蛋那么多的面霜才洗去贞子姐姐脸上的板,
然后使出看家本领,在十五分钟之內,在贞子脸上画了一个令自己非常満意的妆。
“贞子姐姐,你喜
吗?”苏薏倩拿一面大镜子给贞子看。
花⽟贞拿着镜子左看右看,陡地垮下苏薏倩精心替她描绘的柳眉,头摇说:“不好看。”
“怎会?!贞子姐姐,你的五官轮廓很立体很漂亮,可惜以前的妆把你脸部的优点都遮盖住了,所以我简单地使用粉底,让你光滑的肌肤能够透气,同时用现在最流行的眼影轻擦你漂亮的眼睛,让它变得更大更明亮更媚妩;口红的颜⾊换成珠光藌桃⾊,闪闪动人,噘起嘴来像⽔藌桃果冻,会让人想咬一口。”一直不多话的苏薏倩急着解释。这个粉要是让职训的老师看到,一定又会说她为中心增光,感动得拍手夸她。
花⽟贞拿着镜子左顾右盼,还是不満意。
苏薏倩急了!“贞子姐姐,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回去反省!”
“不像死人。”花⽟贞面无表情地说完,转头问一旁不说话装哑巴的人:“阿达,你看呢?”
贞子以前是“霉女”现在是美女。现在的她,清丽可人,正是他心目中的绝世美女,漂亮得让吴民达一时失声。
“小倩,我说得没错。看到没?连什么死人骨头都看过的阿达都吓傻了。”花⽟贞转回头看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的小倩。
吴民达大口呑下口⽔,大声说:“小倩,你被录用了!”
“你阿达啊?你早就录用她了。”花⽟贞放下镜子,脸偏回三十度,瞪了吴民达一眼,用依然娇嗲的声音骂人。
主考官奋兴的声音让她拾回信心,苏薏倩大胆地要求:“如果我答应做这份工作,可不可以先预借我七万块薪⽔?”
吴民达没有摔倒是因为他坐得很稳。他把心思和眼光从贞子脸上移开,移向公司的新鲜人。还没上班就预借薪⽔是特种营业场所才有的惯例,这位苏姐小把他们这家怀着伟大抱负、光明理想、庄敬清⾼的公司当成什么地方了!
不过他还是照平⽇的习惯问清楚…
“借钱的理由?”
“我需要一笔钱
学费。”苏薏倩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所以不敢奢望人家会马上答应,没想到她听到仿若天使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贞子,等一下拿七万块给她。”
一定是
学费的理由让阎王心软,不分青红皂⽩就要发助学奖学金。花⽟贞回过头说:“阎王,你怎这么快就回来?先说好,便当不还你。”
罢才严力宏是凭着贞子的声音叫人,并没有看到贞子现在的脸,所以当换过新纺的贞子转头看他时,他一时没认出眼前的正是他们公司的当家花旦。
明明是贞子的声音,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严力宏转头问阿达:“阿达,贞子有妹妹吗?”
“阎王,我就是贞子啊!都是小倩,把我画得让大家都认不出来。”花⽟贞不悦地噘着
感的果冻小嘴。
没想到严力宏却不支持她。“叫小倩教你化妆。明天你化新级来上班。”
“可是,人家习惯以前的样子。”花⽟贞不怕严力宏,不过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
“贞子,明天你化新妆上班,公司每个月加你三千块的特支费。”
鲍司里的事当然阎王应允的都算数。“要加钱,那我当然可以牺牲。”花⽟贞两只手掌轻合在一起,做可爱少女祈祷状。“只是我不懂,阎王,我以前的妆也没人嫌过啊。”
其实是,没人敢“当她的面”嫌过。不过他却听过丧家反应过,说家里的小孩不小心被他们的姐小吓到回去啼哭不止。幸好他们公司的服务“自死至终”;可以从死前的安魂服务到进⼊莲岩集团的灵骨塔。在他们手上,每件case都办得温馨感人,因此短短两年“莲岩”两字一飞冲天,成为业界嫌冢当的金字招牌,是生者的依赖,死者的未来。所以该来的生意跑不掉,还没来的生意他们可以等。
只是,就因为贞子有时候会在无意中吓到人,累得他们的业务课必须抱着十来斤重的相册和手提电脑,去胆小的客户家中慢慢解说。
“贞子,你是公司之花,谁敢嫌你我们就不跟他做生意,让他们放着烂了、臭了活该。不过,换了新妆,我觉你变得更美,可以为我们公司招来更多生意。”吴民达站出来说话。“阎王,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对。年轻好几岁。”严力宏点头。
“真的啊!”有哪个女人不怕脸上的年龄增加?花⽟贞伸手摸摸自己的花容⽟貌。
“当然是真的。”吴民达拍拍花⽟贞的肩膀。“阎王,你中午不是要和‘名牌’富家女检察官吃鱼翅鲍鱼筵,怎么又回来了?”
阎王⾝边的好友都知道,娇滴滴的富家女检察官杨美莲
上不苟言笑的阎王,常找借口约阎王见面。
“什么名牌!很难听。”严力宏瞪了吴民达和花⽟贞一眼,可惜他戴着墨镜他们看不出来。“我去看堂婶。”
鱼翅鲍鱼?!拜托不要在她面前谈吃的,连清粥酱菜都不行!
来了一个早上,吓昏两次,苏薏倩肚子早就饿了。饿归饿,钱事还是最重要,刚才这个人说要借钱给她,他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学校快开学了,她只剩下今明两天筹钱,如果这里不肯先借,她真的会很烦恼,烦恼到哪里能找到工作又能借到钱。
“先…阎罗王先生,请问你是…”苏薏倩以食指和中指夹住阎罗王先生薄薄的⾐袖,怯生生地摇着,希望阎罗王好心回首眷顾她一下。
严力宏和吴民达说话被人打断,他低下头,从墨黑的镜片看着这个很有勇气敢
摇他、戴着一副大大眼镜的小女人,耐心等着她说出一个完整句子。
讲话时看着人家的眼睛是礼貌,苏薏倩仰起脸,急切的瞳眸看不穿他蔵在深⾊墨镜里的意思,只觉得阎罗王好⾼大、好冷、好像阎罗王。苏薏倩又感到背脊稍微有点凉凉,小脑袋又出现打转的小漩涡。
“小倩,我不许你一天在我面前昏倒三次。”花⽟贞眼快,曲张十爪上前对着苏薏倩的肩膀又抓又捏。
痛死了!苏薏倩挣扎着站好。“贞子姐姐,好痛!我保证不会再在你面前昏倒,拜托你别抓了。”苏薏倩细声地求饶。
严力宏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阿达,没事把无辜的死者推出来当模特儿,才把我们这位娇滴滴的小倩姑娘吓昏了。”
“连昏两次。”
“我说她被录用了,她也昏倒。”吴民达说得
无奈。苏薏倩为自己的无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严力宏狠狠瞪过办事不力的副总经理,再很认真地看着弱不噤风、习惯昏倒的姐小。
“姐小,我们这行,工作人员在丧家面前昏倒是犯忌讳的。”
“为什么?”这是不是表示她不被录用了?苏薏倩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暂时接下这份工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阎罗王。她答应过贞子姐姐不昏倒的,所以咬着嘴
,脸⾊苍⽩地问。
吴民达替严力宏回答:“不管生前怎样相处,丧家对死者有的有实真感情,有的只是虚伪应付,总之,他们都没昏倒,当然不希望看到不相关的‘外人’比他们还
动,这你能了解吗?”
苏薏倩用力昅口气。“我知道了。请问,阎罗王先生说可以先借我七万,他说的话算不算数?如果你们同意他的话,请拿钱给我,我马上写借据给你们。”昨天晚上吃很少,早上出门为了省钱没吃早餐,十二点多快一点了,肚⽪正紧贴着胃壁在咕咕叫。
这妮子左一句阎罗王右一句阎罗王,好像不把他当活人看,现在又公然怀疑他的威信,严力宏的脸⾊暗暗,从口袋掏出刚领出来要给平婆的管家费和菜钱,算了七万元拿给她。
花⽟贞替阎王问:“你家谁在上学?”
“我哥哥。”苏薏倩算完七万元无误,解决一桩难事的喜忱让她双颊奋兴地飞上两片晕红,她露出灿然的笑容,笑容怈露这位外表荏弱的女孩个
应该是活泼的。“谢谢!阎罗王先生,我写收据给你!”
趁她在写字的时候花⽟贞问道:“小倩,你都大得可以出来找工作,你哥哥为什么还要靠你供给读书?”
“我哥哥念医学院,今年七年级,正在当实习医生,等他毕业考上国考就可以当正式医生了。”七万元安放在她的⽪包里,苏薏倩心情轻松许多。
“不是要先去当兵?”花⽟贞又问。
“去年哥哥上完家教回家时,在路上被飙车族
刀砍断脚筋,虽然接合了,但无法走太快,走快时会有点跛,就是这件意外的医葯费和调养费把我们的存款用光,所以…”苏薏倩把无奈化成淡淡的笑容。
花⽟贞喔了一声,开始快速地骂道:“说起这些飙族,我真的要破口大骂那些不负责任的⽗⺟、没良心的机车行、不爱惜自己和别人生命的了尾仔子,还有无能的察警。算了,再骂下去恐怕连內政部、立法院、行政院、总统府都骂到一块了。反正我要说的是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必有
象。”0204般的嗲声骂起一连串的话还真好听。
苏薏倩同意地点头。
“借据写好了,要拿给谁?”
“给我。”严力宏手一挥,苏薏倩手里的借据就被他抄下放进口袋里。
“我会尽快还你的。谢谢你。”苏薏倩向严力宏一鞠躬,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我还是怀疑你有替往生者化妆的勇气。”严力宏看着弱不噤风的女孩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阿达找到的人太生嫰了,他可不想自找⿇烦。
要反悔了吗?不行!不能把借她的钱拿回去!苏薏倩一时忘了饥饿,瞪大恐慌的双眸,怕阎罗王把钱抢回去,两手用力抱紧⽪包。“为了要生存下去,我一定会想办法克服心里的害怕,而且,我借据已经给你了,七万块算是我的,我不会现在再拿出来还你!”
咳咳咳!吴民达像肺结核末期的病人一样重咳好几声。
“人家不把钱还给阎王,你还有心情在一旁吵死人。”看戏的花⽟贞伸出粉嫰的手拧吴民达一把,心里暗笑小倩实在逊毙了,不过区区七万块而已,却要紧得像抱着命一样。一定要找机会叫小倩来拜她做师⽗;跟男人A钱,她少说也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
吴民达拍拍额头。
“小倩,我忘了跟你介绍,拿钱借你的这个人是我们的大老板,他叫严力宏,我们叫他‘阎王’是因为他姓‘严’,严格的严,统管这里是‘王’。”
“喔。”大老板啊,苏薏倩偷觑一无表情的男子。
哎,小倩的样子不够惊骇。花⽟贞接下去加強介绍:“而且,他是不得已辞掉法官职务‘撩’⼊这行的,法官和律师是同
生的,都从法学院出来,所以他善辩
险,我们重要的业务都靠他接洽。小倩,不要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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