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环球经贸大厦
康世炜临窗站立,顾不了密闭办公室不宜抽烟的规矩,他一个人静静凝望高楼下如蝼蚁般细小的车
人
,英俊的剑眉拧结着,忧郁地
吐烟雾。
他结实
拔的身子,倚在面对大马路的落地玻璃帷幕旁,彷佛正沉浸于享受居高临下、俯视人间的优越感。
其实,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现在应该是专注于工作的上午,然而他却被之前一通电话
得心绪全无。
情绪低落的他,完全无视由云石砌成的大办公桌上,几面整齐摆放好的新型
晶电脑萤幕正同时跳动着世界各地的金融行情,每一瞬间的变动,都关系他个人财富的增减。
此刻的康世炜并没有心情管那些变幻莫测的数字,做为一名专业的环球投资者,他需要的是冷静、理性、条理分明,不可以把过多感情带进工作中。
然而,人毕竟是血
之躯,就算他再怎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听闻自己最亲爱的祖母因体身不适而住院的消息时,他还是免不了担心忧虑,甚至愧疚自责到无心专注于工作…
这已经是今年以来的第三次了。
康家老
因情绪激动导致血
增高,老人家体身机能衰弱了大半,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进医院观察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巧合的是,康家老
三次住院都跟他的感情事件有关。
懊怎么解释让她老人家宽心呢?康世炜吐出最后的一口烟,叹息思忖:能说的都已说尽,再说什么只怕老人家也听不进去了…
他踱步来到办公桌前,心绪烦躁地再度燃起烟,桌面躺着一份由秘书帮他买回来的数字八卦杂志。杂志的封面赫然是他和一名男
友人,相偕进入同志酒吧的暧昧照片…
唉,这下真是跳进哪条河、哪个洋也洗不清了!
康世炜朝着天花板吐了一圈烟雾。“天下事无奇不有,但…怎么这么巧?好死不死的,就给拍到了?该不是梁国栋那死家伙先通知了狗仔吧?哼!要不是这张暧昧的照片曝了光,
也不会气到要送加护病房!”
愈想愈是火大,康世炜忿忿不平地一把将杂志扔进垃圾桶!
嘟嘟嘟…
桌上电话突然亮起红灯,秘书以甜美的声音通报道:“康先生,康女士说她有急事,非要您接电话…”
“康女士?唉…接进来吧。”
康世炜非常无奈,准备接受疲劳轰炸…这位康女士不是别人,正是康家次于老
最难搞的第二号人物,是他父亲的亲妹妹,也是他的亲姑母。
“我说世炜啊,你什么时候才肯到医院来一趟?你
都快被你气死了,还敢给我躲着装死?哼!有种搞同
恋就不要躲啊!可恶的死小子,你实在太可恶了!噢…我们康家怎会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啊?家门不幸哦…都是那女人没家教、没教养,才会给我们康家生出这种态变的子孙!”
“够了!你没头没脑在骂什么啊?我需要安静工作,请你收敛一点。”康世炜顾不得康淑琴是长辈,厉声喝道。
“什么?你敢比我大声?”
康淑琴摆起长辈的架子,开始头头是道地教训起他来。
“你
气得差点儿中风耶!世炜,你给我听好啊,不要以为有
给你撑
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好歹我还是你姑妈,从小你没爹妈教训,至少还有我呢!
我警告你,这次你
是被你气得住院的,万一她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我绝对唯你是问!”
“
她不会有事的。”康世炜沉着气,忍着不想再对姑妈发飙。“晚上我会去医院看
。你放心,她会好好的出院回家,我保证!”
“哼,最好是哦!”康淑琴拉长尾音,声调里
是嗤之以鼻。“现在咱们康家所有的财产都还在我妈手上,到时候怎么分还没个谱呢,万一你不小心把她给气挂了,想来也捞不到太多好处。”
“你…”听见势利眼的姑妈说着说着又说到财产去,康世炜简直气到想吐血!
“世炜,听我的准没错啦!罩子放亮点,好好伺候着她老人家,你是康家的长孙,好处是绝对少不了的,干嘛想不开学人家搞同
恋呢?”
“我说过我不是!”他掷地有声地否认。
“不是最好。”康淑琴话里充
不带亲情的仇意。“我要是你啊…才不会吃
没事专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早早去找个乖女孩成家生子,把该拿的财产拿到手,安安分分过自己该过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说够了没有?”
此刻他如同濒临爆炸的汽球,对于她的话再也无法忍耐,若再灌进一点点气体就会爆炸。
“
现在人不舒服进了医院,你竟然有心情说这些废话?她有你这种女儿,哼,我才替她老人家悲哀…”
“哈哈哈,彼此彼此吧。”康淑琴冷笑道:“我妈生了你老爸,也没快活到哪里去…总之啊,走了老讨债鬼,又来个小讨债鬼…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喀!
终于,他暴怒地挂断电话,彻底将那泼辣的叫骂声隔绝于耳膜之外。随后,他不忘拨电话
代秘书道:“任何电话都不要再接进来,除非是医院的来电。”
“没问题,我知道了。”秘书谨慎应对。“瑞银的尤小姐等您很久了,可以让她进去吗?”
“嗯,既然等很久了,就让她进来吧。”
康世炜将手中的烟捺熄,顺手按下挂在墙上的空气滤净器,他了解尤天爱的热心性格,已经听了姑母的一顿训,现在的他只想耳
清净点。
“哇!我的天啊!我是进了烟雾弥漫的超级工业区吗?”果不其然,尤天爱一进门就摀起嘴巴、皱起秀眉,嘴里不住叨念道:“世炜!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变成大烟囱了?厚,
这么多烟?臭死人了!”
“嗯。”康世炜双眼盯着电脑
晶萤幕,漫不经心应道:“心里烦,不知不觉就多
了几
…秘书说,你在外面等了很久,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当然啊!”尤天爱噘起小嘴,撒娇地道:“还不是那个梁国栋,他昨天就打电话给我,叫我务必要转达他十二万分的歉意,梁国栋说啊…那一张照片他绝对不是故意
出去的,他本想做做样子,想说演艺圈里传传就算了,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大…”
“哼!他还有脸说?他差点儿把我
气得驾鹤西归!”康世炜没好气地说道:“等等!你说,梁国栋那小子打电话给你?他又死哪里去了?”
“他喔,带着电视台制作单位到南非出外景去了!”尤天爱笑瞇了眼睛,靠向他耳畔。“告诉你喔,阿栋有新
啰,这次他去南非出外景,根本就是计画好了带新
去Honey摸on。”
“他倒快活?我都被他害到快有家归不得了,他还有心情去偷
?唉,我上辈子一定没烧什么好香,这辈子才会误
你们这些匪类。”
梁国栋是他在美国求学时同寝室的室友,回国之后在媒体圈混得很不错,是曝光率极高的谈话
节目主持人,也大方前卫地公开他的同志身分。
他跟梁国栋的
情并不算特别深厚,只是他每回若遇到死
烂打的女人,总会很自然想到去找梁国栋来演出戏,彻底“吓退”那些自己贴上来的女人们。
没想到,夜路走多碰到鬼…
梁国栋戏演得太
真,竟害他上了八卦杂志封面,那些爱恋他的女人是吓跑了没错,他
也差点气到命都没了,康世炜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收拾善后呢!
“嘿,什么你们啊?我可不像他喔!我的心一向最向着你。”尤天爱不保留自己的感情,大胆的告白。“杂志第一天上架,我二话不说就打电话去把那臭小子轰了一顿。他真是太不为你着想了嘛,你又不像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必对谁
代,你还要面对八十高龄的老人家耶!他喔,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世炜,我对你最好了,做任何事情一定第一个想到你喔…”
说着,尤天爱散发浓郁香气的娇躯缓缓移向他伟岸的
臆,眼眸底
转着无限的深情
意,她撒娇的对他道:“世炜,你好久都没跟我联络了,上次我们行银办高尔夫球赛你也没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
“没事。”康世炜对她的热情一向给予“冷处理”他默默地闪开她,淡然说道:“公事忙,已经好久没上球场了。我怕自己没准备就上去,万一表现太烂,不但打击自己的信心,也会让别人看笑话。”
“哎呀,你想太多了。”尤天爱觉察他不着痕迹的疏离,但她却不放弃,反而更积极靠近他。“就是个友谊赛而已,大家开心就好啦!下个月,我们在老爷球场还有一场比赛,你一定要来喔!这是邀请函,我今天特别为你送过来,这样还不来捧场的话,就真的太伤我的心了。”
“下个月?还早嘛!到时候再说…”康世炜把邀请函随意
进抽屉里,继续盯住萤幕上跳动的数字。
尤天爱丝毫无法进入他的世界,孤单地被晾在一边,她沮丧极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永远冰冷寒酷,不易接近。
尤天爱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她爱他很久很久了,打从他还是自己好友李柔君的男朋友时,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时移事往,当年李柔君在突发的意外车祸中逝世,她以为自己可以取代柔君的地位,一直到今天,差不多十年了,尤天爱仍然只能在他外围打转,怎么也进不到他内心世界里去。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柔君之后,再也没有人能进驻他的内心?
都十年了,他真的爱柔君这么深、这么重?除了化为一缕芳魂的她以外,他找不到可以相通的灵魂伴侣吗?
尤天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气泡矿泉水喝着,那是柔君生前最喜欢的饮料。
算起来康世炜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柔君走了十年了,他一直都还记得她的喜好,还保存着对她的美好想念。
她羡慕地望向他背后的那面档案柜…里面的某一角落,紧紧锁着柔君生前的相片与书信。
唉,身为女人,若能终其一生被深情如康世炜这样的超优质男人深爱着,那真是死也无憾了。
尤天爱闷闷地感慨沉思,像个隐形人似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那种被自己心爱男人忽略的感觉,真的很叫人难受啊…尤天爱知道康世炜不会开口赶她走,顶多客客气气当她不存在,而他之所以对她保留着朋友之情,全是看在柔君的面子上…毕竟,她是柔君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深爱着柔君,当然不会给心爱女人的好友太难看的脸色。
“世炜…你现在有空吗?”
她一个人安静喝完一整瓶气泡矿泉水,最后实在捺不住无聊借故找话题聊聊。
“嗯。”康世炜不轻不重地回应,眼皮连抬也没抬一下。
“世炜,柔君的忌
快到了,你没忘记吧?”
“没忘啊,怎么了?”提到柔君,康世炜总算有点反应。“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呃,我只是提醒你。下礼拜我想去花店订一束漂亮的花,柔君忌
那天,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她?”
“再看看吧…我现在也不确定那天什么时候有空。”康世炜淡然答道。
“嗯。”尤天爱失望地叹口气。
她的心“咚”地
到谷底,懊悔自己不该提这个让自己伤心的话题。
再度恢复沉寂的办公室里,尤天爱不愿再碰他的冷钉子,只坐在一旁默默欣赏认真工作中的康世炜…
他专注的时候,真的很
人!
在台北的名人社
圈里,所有的士绅名媛都知道康世炜这号人物…
他掌理一家规模分布海内外的专业投资机构,在刻意低调的经营下,每年仍创出另人咋舌的高营收。
纵然他掌理的“金
”庞大,却不习惯出锋头,从他平时的穿著就看得出来他的内敛沉稳个性。
康世炜习惯穿着冷调、沉稳且线条俐落的服装,高尚的穿衣品味不但完美地呈现他
实壮硕的身材,更彰显他不同于凡夫俗子的贵族气质。
尤天爱就爱他那股冷调、内敛,在她认识的男人里面,还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之抗衡的对手。
偏偏,康世炜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或许,更正确的说法是…除了李柔君之外,他根本没把任何人放进眼里啊…“噢!怎么会这样?数量不对…Shit!太离谱了!”康世炜看着某一电脑萤幕低声咒骂:“我明明说三百张,怎么变成三十张?差了三百多万啊…”“怎么啦?”尤天爱趋向前关心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差那么多钱?”
“营业员下错单子,太离谱了!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康世炜表情凝结,拿起电话拨出,以十分不悦的声调质问:“小姐,请你查一下我的帐号×××××,今早我明明说是三百张的××××,怎么现在只有三十张?”
“啊?三百张?是吗?我看看…”话筒那端传来茫然不确定的柔美女声。“先生,你会不会
错了?我应该不可能听错才对啊!”“小姐,你做事情的态度怎么这样?”康世炜一股火气窜上来。“你该先怀疑自己搞错,而不是怀疑客户!我很确定自己说的数字是三百,不信你可以去调电话录音,如果我真的讲错了再来指正还不迟。万一不幸是你搞错了…我可以现在就算给你听,收盘为止一张该赚十一万多,差二百七十张就是三百二十四万,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总之,这少赚了的三百万一定要有人负起责任。你…绝对
不了关系!”
“啊…三百万?!”话筒彼端发生惊叹声,过度的惊吓让对方说不出话。
“对!你现在马上去查证电话录音带,看看到底是谁的错?哼!我在金融证券业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喀!康世炜怒气冲冲挂掉电话,烦躁情绪在心头不停翻搅着。
“我是哪里犯了什么冲啊?怎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奇案?”他不
忿忿叨念:“唉,心情已经够烦了,又多一件晦气事来凑热闹?唉…”
“别烦嘛,事情都发生了,看是谁犯下的错就让他负责啊!气坏自己身子划不来的…”
尤天爱马上扮起解语花的角色,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
“不气不气…世界上可以用钱弥补的错误都算小事。少赚了三百万,那就叫那个营业员赔就是了嘛!”她安慰道。
“真闷!我想出去喝杯咖啡,
口气。”康世炜拍掉她停留在肩膀上的手,微蹙着眉起身。“现在不适合再盯着电脑看,再看我就要气疯了。”
“好啊好啊!要喝咖啡找我就对啦!”尤天爱逮到机会能与他共处,忍不住喜出望外地提议道:“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很
喔!走走走,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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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糟了!
死了!惨了!
三百万!居然要赔客户三百万!
徐悠晴挂掉那通气冲冲打来责备她下错单的“晴天霹雳”电话,脑海里顿时如海啸般涌起一连串几乎将她毁灭的负面字眼,慌乱已无法形容她的惊吓状态,只见她面无血
地呆愣在座位前,灵魂全部飞散了…
“天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哎哟!吧脆去死死算了啦!”徐悠晴呜呜咽咽地低泣。
“徐悠晴?你怎么啦?哭什么?是你的客户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她隔壁的高大姐一向对她不很友善,但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仍探过头来以老大姐的语气问道:“先别哭啊!快告诉我是什么问题?”
“呜…徐大姐,我死定了啦!我下错单了,三百张下成三十张,刚刚客户看见自己帐户中显示的成
纪录不对,已经打过来骂了…”
徐悠晴愈哭愈伤心,几乎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我完了啦!这档股票今天涨停板,客户损失三百多万…他、他、他说要我负责啦!呜…高大姐,我完了啦!”
“什么?下错单?哎哟!做为营业员怎么可以出这种差错?”高大姐以扩音器的音量“广播”道:“徐悠晴,你的脑子是装大便啊?怎么会出这种不可饶恕的错呢?你负责的康世炜是什么角色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我们公司里面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咖耶!啧啧…你这下真是死定了!以我看啊,神仙也救不了你啦!”
“怎么啦?徐悠晴怎么了?”
其他同事听到高大姐大嗓门的广播,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一探究竟。
“她不是新来的菜鸟吗?这么快就出大麻烦啦?”
“可不是吗?哼!有美丽没实力有什么用?居然把康大户的单子搞错了!你想康世炜是何许人?人家虽然有钱,但是他的钱也不是自己印的啊,我看康世炜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啦…”
“啧,我看她可能不只是赔钱了事喔,说不定会被上面的大头抓去审问一番,到时候,她可能连工作都不保啦!可怜喔,一个月也没赚多少钱,去哪里生三百万来赔人家啊?我看她就算去卖身赚来赔也来不及咧…”
“她活该!没那个
股就不要吃那个泻葯嘛,才刚入行的菜鸟干嘛接那么大的客人?哼!”就这样,几个女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讽刺、奚落已经陷入愁云惨雾中的悠晴,也不管在别人的伤口洒盐是怎样忍残,她们也毫不考虑悠晴的情绪已经
到最谷底,根本没有任何反击她们的余力…
悠晴一径
着眼泪,雾茫茫的视线里只看到萤幕上那栏缺了一个零的数字,身边吱吱喳喳的女人们在说什么她也不想听了,反正,她的脑子里空白一大片,除了伤心恐惧之外,所有知觉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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