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徐徐地吹着,透着些许凉意,却不怎么刺骨,反倒清
极了:然而,眼前这状况却教人怎么也清
不了。
段青坐在书房临窗的卧榻上,潋泼的水眸不时觑向身旁专注看书的朱见暖。
他专注极了,就连她偷偷瞧他几回都没发现,只见他敛下浓密的长睫,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书册,好像完全当她不存在似的。
既然他的眼底没有她的存在,又为何要她到书房来?
时值午后,通常这个时候她部躲在房里小憩半个时辰,而后再到院子里走动,除些杂草,修些林木杂枝,顺便瞧那片兰园,光是坐在那儿,闻着兰香,啥事都不想,都会觉得心情极好。
眼波微转,视线不经意地又飘到他身上去。
从前几天起,他便老是要她待在他的书房里陪他用膳,有时大半天都不说半句话,甚至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偶尔,他会抬眼睇着她,然而只是瞧她几眼,并没有太多表情,随即又别开眼,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他是在监视她?
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吧!
随便派个人监视她都成,不需要由他这个主子出马,让她这样如坐针毡,他心里觉得快活吗?
他这样惯于差使人的王爷,心思可真是教人难以揣测。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只有顺他则生,逆他则亡,前一刻对她笑着,天晓得下一刻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如此变化不定又狂妄自我的
子,真是教人觉得乏力。
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还要延续多久,天天这样耗,很闷的;与其面对他,她倒宁可面对一整片舒服的林子。
这不是她意料中的事,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她好想回兰苑。
待在林子里,闭上眼,便能感觉微风穿越树梢草末,轻轻地拂上她的脸,浓郁的草香无边无际的蔓延,窜进她的鼻息之间,渗入她的四肢百骸,那滋味说有多舒
便有多舒
…
“你在笑什么?”
耳边传来他的低喃声,段青猛地张开眼,惊见他放大的俊脸靠得她极近,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她的双眼不由得发直,良久发不出半点声响。
“舌头教猫给咬了不成?”朱见暖慵懒地低喃着。“本王还在等你回话呢。”
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不
低声咕哝着:“回答什么?没瞧见我被吓着了?”有哪个人不会被这种状况吓到?一张开眼睛便瞧他贴得如此近,心脏都快要被他吓得跳出
口了。
“你说什么?”
“没有,只是…王爷不是在看书吗?”她嘿嘿干笑,赶忙转移话题。
既然他看书看得正专注,别理她怎么个笑法,她只是心神偷偷跑到外头一下下罢了。
“本王问你到底在笑什么,你是打算把话题给转移到哪里去?”朱见暖微瞇趴黑眸。
这女人说起话来老是顾左右而言它,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对他说的?
都已经刻意将她带在身边了,他对她的重视,难道她感觉不出来?
闻言,段青仍是勾着笑“只不过是想到我那一片林子,想着想着就笑了。”呵呵,这样会不会显得她有些疯癫?
“你想回兰苑?”这儿会比不上兰苑?
她该不会是拐着弯拒绝他的邀约吧?后院不知道有多少侍妾奢想着亲近他,他可是一丁点的机会都不给,别说要亲近,就连瞧也不想瞧上一眼,而她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倒也不是,只是想着今儿个的气候真好,兰苑香气
人,躲在房里小憩片刻,也会觉得心旷神怡…”要是现下能回房小憩片刻,不知道该有多好。
“本王没要你坐着,你若是累了,可以躺下。”
榻如此之大,就算两人在上头打滚也宽敞得很。
段青笑而不语,水眸偷偷地觑了
榻一眼。
在他跟前,她哪里敢随意躺下?
这人恣意妄为得很,天晓得她现下躺下,到底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你是怕本王吃了你不成?”瞧她飘忽的视线,他不
没好气地往她腿上一躺。“本王若是想要你,你敢不从?再说,若真要你,也不会挑在这个当头,早在八百年前便把你给拆吃入腹了。”
“奴家没这么想。”段青干笑着。
是呀,他要得理直气壮,她岂能不从?
不过,她也怀疑他许久,不懂他为何至今都未曾再…每晚用完膳之后,他便差人送她回兰苑,没什么踰矩的举动,教她不
想着他是否有什么诡计了?唉,猜不透,她也不想猜了。
一切随缘吧。
“青丫头,本王告诉你了,本王要你的全心全意,不要你的虚情假意;你若是昧着心敷衍本王,得要有心理准备。”说着,他
角淡噙着嗜血的笑意。
“小青知道了。”
唉,明明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怎么在她看来,却像是个执拗的娃儿?八成是教权势给宠坏了
子。
“亲我。”他突然要求道。
“嗄?”她听错了吧?
“青丫头,你还要本王再说一次?”他一脸不耐地瞪着她。
是她听错了吗?他怎么突然转了个话题,便要她亲他?真是太为难人了。“王爷要小青亲哪里呢?”
“你说呢?”他微勾起戏谵又
魅的笑容。
闻言,段青不
扯了扯
,无奈地笑着。瞧他的模样像是在逗她呢,这人的
子真是恶劣,老要她做不想做的事。
亲就亲吧,反正四下无人。
再说,他要了她的清白,她就姑且当他是她的夫婿。一对正常的夫
是会关起房门,培养夫
情趣的。
“快点。”朱见暖不耐地催促着。
段青不
在心里暗咒几声,没好气地道:“来了。”一股热意沿着两颊烧上耳
子,烧得她头都有点发昏了。
然而,躺在她腿上的男人却是一脸不耐地瞪着她。
难道,他没想过一个姑娘家是很羞于面对这等事的吗?居然还要她亲他,简直是跋扈又可恶!
可是,她却没法子讨厌他。
一来是因为他有一张酷似东宫太子的脸,二来是她知道在宫内长大的皇子们有多可怜。
亲就亲吧,不过是一个吻罢了,她岂会给不起?
闭上眼,段青彷若壮士断腕般俯身下,发丝自肩上滑落,落在他的脸上。
他拾起她的发丝在指尖把玩轻扯着,
迫她加快俯下的速度,直到四片
瓣微微碰触。
完成使命之后,她赶忙要退开,岂料才微抬头,便觉得头发被扯得发痛,随即一股力劲自后脑勺
下,硬是强迫她再吻上他的
。
他霸道地窜入她的口中,
热的舌恣意
着她的,狂野地索求,像是要得再多也不够。
段青看见他眸底毫不掩饰的
念,心口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这个人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根本就是…
“王爷。”
听见一道声音伴随着开门声传来,段青忽地起身,不管他揪得她头皮发痛。
穿云开门而入,一见正堂无人,随即往右手边的卧榻探去,突地见着这一幕,忙又退到门边。
“混蛋东西,谁准你不敲门入室?”朱见暖微恼地低吼,然而眼眸一对上羞得
脸通红的段青,却又忽地勾起笑。
瞧她能多云淡风轻?他偏要天逃诤她,最好逗得她羞得不敢走出大门,乖乖待在他的身边。
“王爷恕罪,小的是送来东宫太子的请柬,一时没想太多…”穿云单脚跪在门外。
“东宫太子的请柬?”朱见暖一愣,朝门板睇去,眼角余光瞟见她也往门板探去。
“是。”
“拿来。”心中一阵恼怒,他随即起身走向正堂的案桌。
“是。”穿云走向前去,中途不忘睇了榻上的段青一眼。
“何时送来的?”朱见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取出请柬,眼眸余光却忍不住瞥向段青。
只见她若有所思地敛下眼,好似心思已
,完全不在他身上,唯有烧红的耳
子留下热情的余韵,可以让他感觉她是属于他的。
然而,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不愿意她的心中存在他以外的男人。
“王爷,请柬甫送过来,小的便立即赶来,岂料…”话到一半,穿云的目光随即恶狠狠地扫向段青。
依然坐在榻上的段青方巧抬起眼,和他四目交接,结实地打了个冷颤。
哇,她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吗?犯得着用这么
狠的眼神看她吗?
“哦?”朱见暖缓缓抬眼,睇了段青一眼“小青,你过来。”
“是。”段青迟疑,随即顺从地起身,涸铺意地绕过穿云的身旁,走到案桌旁。“王爷,有什么事吗?”
难道他没瞧见方才穿云瞧她的眼神极为歹毒吗?
好似只要她轻举妄动,他随时让她小命不保。她知道他护主心强,但也犯不着拿眼神吓她吧?
倘若她真的要他主子的命,她机会可是多得数不清,真是的!
朱见暖意味深长地瞅着她,然后状似不在意地敛下眼。“你家主子送来请柬,说是三天之后毓秀宫举办一场赏花宴,邀了诸位皇子入宫,你觉得本王该去还是不该去?”
闻言,段青不
微蹙起眉“王爷问我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笑睇着他,视线不知不觉便往下滑,停留在他的
上,霎时粉颊烧红。
真不知道要把眼睛搁到哪里去?方才若不是穿云及时入内,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朱见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她,瞧她双颊泛红,不需要问,他也知道她联想到什么事,嘴角不由得轻勾着笑。
“咱们一道去吧。”他突道。
“嗄?”
“赏花宴,咱们一道赴约吧。”
他很好奇东宫太子发现他身旁多了个人,会是怎生的表情?更想确定她和东宫太子之间到底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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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
毓秀宫后头的百花园里人声鼎沸,到处粉红骇绿,花香四处洋溢;顺着人工池子往里头走,便瞧见席位就摆在池子边,众人席地而坐,眼前一个小方矮几,上头摆
美酒佳肴。
放眼望去,众皇子几乎部已经入席,唯有身为主人的东宫太子和兴王朱见暖尚未入席。
而朱见暖…此时还在毓秀宫内。
比起后宫其他宫苑,毓秀宫绝对不是极尽奢华之地,对他而言,却是有最多回忆和感触之地。
“王爷,时候到了。”
苞在朱见暖身后的段青始终不语,而跟在两步后的穿云却忍不住先开口了。
“急什么?”朱见暖环顾着四周,看着没有太多改变的大厅。
他不懂,为什么父皇当年将他和东宫太子一起丢在毓秀宫里,最后却要他搬离这里,又在他并无太多功勋时,就破例封他为王,甚至封地赐宅。
他不懂东宫太子究竟赢了他哪一点?
他征战无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替朝廷建下多少汗马功劳,眼前的山河,至少有一半是他打下的;然而他却依然不得父皇的
心,依然没能改变父皇的初衷,执意不改立东宫太子。
他到底有哪里比不上东宫太子?
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比不上他,甚至认为自个儿胜他太多,凭什么到最后,他成了君,他却成了臣?
“八皇弟?”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嗓音突地在身后响起,朱见暖不
浑身一震,妖魅的眸子微瞠,却始终没转过身子。
“见过殿下。”段青睇了一眼和他主子一个样子的穿云,随即欠了欠身问安。
都没人要回礼,岂不是让东宫太子尴尬吗?
段青微抬起眼,啊--怎么东宫太子同兴王穿了一样的便衣?虽说请柬上头写了穿着便衣入宫便成,但两人怎会有同样的便衣?
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东宫太子在打什么主意?她瞇眼望着他,见他依然如同往昔英姿飒
,而她的心却不再像以往那般烦躁不安,不
笑瞇了眼。
罢了、罢了,穿同一件便衣八成只是巧合,他还是原本的他。
“小青。”东宫太子勾起笑,快步走向她。
她笑睇着他,发觉他越走越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念头,眼看着他就快要--
“殿下?”段青一脸惊慌地看着东宫太子将她拉进怀里,她的耳朵就覆在他厚实的
膛上,他的心跳均匀而平稳,强而有力…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现下是什么时候,东宫太子为什么要搂着她?
以往他从不曾这样待过她的,不对劲…他是故意
她的!
他总是和她保持距离,尽管许久未见,他也不可能热情地抱住她,他这么做会坏她清白的;况且,王爷就在一旁…
正想着,突然一股力劲将两人硬生生拉开,她随即又掉进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错愕地抬眼,瞥见朱见暖正怒不可遏地瞪着东宫太子。
“八皇弟,这是怎么着?”东宫太子浅笑,对于自个儿弟弟
鲁的行径
儿没放在心上,径自笑得怡然自得。
“这是怎么着?”朱见暖恼声问道。
当着他的面搂他的女人,还敢问他是怎么着?混蛋,东宫太子是吃定他不成?
“我和小青好些日子没见面,如今在这儿相会,自然会热络些。”话是对着朱见暖说,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段青身上。
“哼,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犯得着一见面便将她搂进怀里?”朱见暖咬得牙
发疼,搂着段青的双手不由得扣得更紧。
若不是顾虑太多,他岂会让东宫太子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八皇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难道你忘了,小青是经由我介绍到府上的?”东宫太子笑了笑,同样的一张脸,他却是堆
了无害而亲和的笑,然而眸底却闪过些许的挑衅。“你说,我和小青是什么关系?”
“你!”朱见暖目眦
裂地瞪着他,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分明是故意挑衅他。
为何两人是同年同月同
生,他在他面前却硬是矮上一大截?
在父皇面前,他比不上他;在兄弟之间,他更是比不上他,究竟是哪里比不上?是比不上他的城府深沉、比不上他的老谋深算?还是他的老
巨猾?他根本就是狡猾的狐狸!
“王爷。”段青赶忙捏了朱见暖的手心。
明明三两句话便能够解释得清楚的事,怎会两人说到最后像是在挑衅似的?
东宫太子到底是什么用意?为何硬是曲解话意?
听起来总觉得他…怪了,是身为探子的她真的对兴王偏心,所以才误解东宫太子的用意:还是事实真如她想象,他是故意在
兴王?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喜欢,她不想当任何一个人的棋子。
朱见暖发觉手背微疼,不由得敛眼瞅着她,瞧她轻轻地对自己眨了眨眼,好看的
轻勾起笑,才教他的心缓缓地平歇了一些。
“王爷,你忘了,我曾经同你提过,我的兄长和东宫太子是故友,所以我才会被引荐到兴王府伺候王爷。”她不忘拍了拍兴王的手,示意他放松一些,要不她快要被他给勒死了。
她可不希望成为他们兄弟阋墙之下的牺牲品,死得冤枉。
“是吗?”朱见暖似笑非笑地道。
在他的记忆中,他未曾听过这件事,更不曾派人打听过,但是她现下说了,不管是真是假,应该都代表她的心是偏着他的。
扁是这一点,便能够教他的心平静许多。
一旁的东宫太子见状,笑意不减地道:“不就是如此吗?八皇弟呀,事情要先
清楚,别老是脾气一来便蛮干硬干的。”
闻言,朱见暖缓缓抬眼瞪着他,每每瞧见那一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在他跟前说些
奉
违的话,他就忍不住想吐。
这种人,究竟凭什么成为东宫太子?
“唷,真的收敛了,真是令为兄感动。”东宫太子抬头睇着天色“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到后院去吧…咦?八皇弟,今儿个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咱们孪生子心有灵犀,你瞧,咱们竟穿了一模一样的便衣。你想,若是咱们一起到后院去,他们认不认得出咱们谁是谁?”
话落,东宫太子寓意深远地瞅着他:别说朱见暖恼怒,就连他身旁的段青都对他投以不解的目光。
他非得要伤人伤得如此彻底吗?话中有话,尽管他嘲讽人不带脏字,却比刀刃更伤人,他分明是故意这么做,但是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眉头微蹙,她不想再理睬东宫太子那张伤人的嘴脸,抬眼睇着朱见暖,却意外地见他紧抿了
,眸底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
朱见暖缓缓地闭了闭眼,再张开眼,眸底已经没了浮躁。
朱见暖深
一口气道:“我先进去自粕以吧,要不还是要我撕下袖子来分别?”
东宫太子垂首轻笑着“犯不着要你撕袖,你就先进去吧,咱们再怎么相似,也会有人分得出咱们…”
“小青,咱们走。”不等他说完,朱见暖拉着她便要往一旁小径走去。
东宫太子喊住他们:“等等,小青先留下,我有话要同她说。”
朱见暖回眸瞪着他。
“再怎么说,我和小青也算是故友,借一步说话,应该不为过吧?”东宫太子一贯的保持笑意。
“哼!”轻哼了一下,朱见暖放开牵着段青的手,往小径上去,穿云立即跟上。
他一走,段青不由得怔愣,发傻地睇着微凉的手心,总觉得他方才一放手,教她心里不安。
“小青,你在想什么?”
闻言,段青忽地回身看着东宫太子,一样的脸,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改变,也许他未曾变过,而是她总算看穿他的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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