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舞，瞧你，坐都坐不住了，这么希望在今天的活动里获胜吗？”燕祁笑看爱女，舞虽然坐在他身边吃早餐，燕祁看得出来，她的一颗心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教导我尽兴参与旅里每一场活动，倘若事关胜败，就该全力以赴、争取荣誉的，不就是爹您吗？”
舞心不在焉地说。清晨一睁开眼，某件事突然闪入心坎，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得舞心烦意
。她的确是坐不住，却不完全如燕祁所说的一心求胜；能获胜自然最好，然而主要对手是挚友韩缇，就是输了，
舞也心服口服。倒是另一件事悬而未决，惹得她心烦不已。“这是我族里头一次举办这项活动，难怪你会紧张。不过你放心，戚吾第一美女的头衔一定会落在你头上！”
“爹也会参加？”
“当然！”
今天一大早，将有十名青年出外采花，届时族里的男子一人分得一朵，到被提名的五位少女面前，献花给属意的女孩，得到最多花朵的人为胜。
“爹，你要送花给谁？”
舞撒娇地望着燕祁。“还有谁比我可爱的
舞更美的？”“谢谢爹！”
被提名者虽然有五位，
舞认为具有威胁
的只有韩缇，因此越多支持者站在她这边越好。竞赛虽不以成败论英雄，然而荣冠永不嫌多，一旦再胜，乐趣更会加倍。“哥，你今天不管送花给谁都好，就是不要送给我。”韩缇接过韩熙端给她的早饭，静静地开口。
“我今天是司会，负责维持秩序及确保无人重复献花，必须维持中立，所以我不会选任何人。”韩熙以同样的沉稳回答。
戚吾族人大多热情奔放、无拘无束，韩氏兄妹则因为境况特殊，从小养成深沉内敛的个性，虽然两人都不希望引人注意，然而与众不同的外貌及处事态度，使他们事与愿违地成为注目焦点。
“
舞一定会很失望。”“为什么？”
“她应该很期待哥哥会送花给她。”
“韩缇，你不是
舞，不该擅自揣测别人的想法，你明白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造谣生事了吗？”“对不起，哥。”
“知错就好。我们年轻，要学、要改的事很多，重要的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慢慢来，只要我们行得正、立得稳，就没有人能中伤我们。”
“是不是又有长老提起把我们送回中原的事了？”韩缇
感地察觉兄长语气中的无奈。“昨天下午。”
“因为我偷溜到圣地的缘故吗？”
“你和
舞的罚则已定，族长也得到你们不再擅闯圣地的誓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两位长老认为我们两个总有一天会危害到戚吾族的未来，坚持把我们送回汉人的土地。”戚吾族目前有五位长老，并不具备实权，然而在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岁的戚吾族里，这五位年逾八十的老人的意见具有相当影响力。
“娘是威吾族的人，我们身上
着一半戚吾的血
，从小到大没踏上中原的土地一步，连汉语都说得不流利，却老是有人把我们当成汉人、当成外人，这真的是很不公平啊！”“世上很少有什么事是公平的，因此也不必感到不
。”韩熙叹道“我只希望其他人更换一下进言族长的言语：‘谁知道异族人何时会倒戈对付我们？您没忘记我们每年抓到多少
细吧？’虽然族长从没听进去过，然而类似的话多到听得我都厌烦了。”韩熙难得
漏在外吃的苦头，韩缇心有戚戚之余，不
感到骄傲。“他们挑不出哥哥的毛病，又嫉妒你受到族长的信赖，才会没事进馋言啊！扮哥千万别输给那些人！”
“不是所有人都是不友善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是有许多人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像岌鹿，还有
舞。”“别忘了族长跟其他很多人。”
“刚才的话可得对
舞保密，不然她又会气得火冒三丈了。上次舞不知从哪儿听来长老对我的批评，居然找上门去理论，得族长不得不登门向长老赔罪。不过，长老们的嘴巴的确闭紧了一阵子。”韩熙好笑地回忆起彼时的情景以及当时横过心湖的暖。“我会的。”
过了一阵子，韩缇突然开口：
“如果…我知道很多人相信长老的话…如果以后对我们反感的人越来越多…那我们就去中原吧！我不希望看到哥哥每天在这些人身边周旋…”她可以躲在家里，假装脚底下踩的是没有荆棘的土地，但哥哥没有这么幸运，他必须面对各种外力。
“你想去中原？”
“嗯。”“真的想去？”
“…也许不是那么想。”
韩熙点头：“相信我，我也一样。”
舞浑然不觉韩家的屋檐下正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如往常般门也不敲就闯了进去，兄妹俩见到她，马上噤声。“不必在意我，继续啊！”
舞大感狐疑，这不是她第一次闯进韩氏兄妹的小天地，却是头一遭见到他们硬是装作若无其事，仿佛不想让她听到什么机密似的。“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吃完早点呢！”韩缇起身开始收拾餐具。经过昨晚一番长谈，韩熙终于同意让韩缇负担一半家事。
“我还有准备工作要做，先走了。”
韩熙还没到门口，
舞就把他拦了下来。“什么事，
舞？”“你要选谁？”
话一出口，
舞立即瞥见一旁正在擦拭桌面的韩缇扬起胜利的微笑。她不由得感到疑惑，她有说错什么吗？“谁也不选。”
“喔。”
知道韩熙没有打算选其他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是很重要…
舞放下心头
绕了一个早上的疑问，却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早已浮现浓浓的失落。“没事了吗？”
韩熙在心中赞赏妹妹的
察力。自己不过几个字就让舞那双闪着好奇光采的褐色美眸光芒尽失，娇美的樱
往外微旷，看起来就像是个受到委屈的小孩…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小女孩。“…嗯。”“等会儿见。”
韩熙一跨出门槛，韩缇放下抹布，来到
舞身边，一脸神秘的微笑得舞好不自在。“你想说什么？”
“从此以后，哥哥应该会多听听我说的话了。”韩缇得意地转身，走向门口“我收拾好了，走吧！”
“那是什么意思呀？”
“谢谢你帮忙的意思。”
“我还是不懂呀！”
由鲜花架起的栅栏隔开坐在大石头上的五名女孩以及献花者，
舞容光焕发地接下一朵又一朵的花儿，笑得好不灿烂。“
舞，花儿送给你。”一名红着脸的少年献花给她。“谢谢你。”
“我希望你会获胜，你才是代表我族的第一美女。”少年放低声音“所以我等会儿会到外面转一圈，偷摘一朵花，再来送给你。”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喜欢作弊。”
舞皱眉，以不光明的手段得来的荣誉比明刀明
败在他人手下更为可
。要不是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好玩的年纪，若是年岁再大一点还有这种想法，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少年误解了
舞的不悦，径自离去。到了下午，
舞都忘了有过这一段
曲之时，那名过度热心的少年又遛达到她面前，手上拿了一朵鲜花，遵守他单方面的承诺。舞正要说他两句，一只大手从旁冒出，按住少年的胳膊。“一人只能献一次花，不然就不公平了。”韩熙沉静地说。
“你胡说什么？我还没送过花呢！”少年
红了脸。“你上午已经送给
舞过了，第七十四位献花给她的人。”“我、我没有！”
“死心吧，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韩熙当司会？就是因为他过目不忘，记
天杀的好。”岌鹿经过他们身边，手里也拿着一朵花，直直走向站在舞身边的韩缇。为了方便韩熙监督，五位接受献花的女孩子全站在一处。“韩缇，我的花是属于你的。”
“谢谢。”韩缇微笑接下。
“我明白你希望
舞获胜，但是比赛就是比赛，必须光明磊落。”燕祁也拿着花来到舞身边，同样被韩熙拦了下来。“族长，这是您说的，胜败必须光明磊落。您是早上第三位送花给
舞的人，请不要重复献花。”若不是必须保持一张严肃的脸，韩熙差点就笑出来了。燕祁真以为能混水摸鱼、瞒过他的耳目吗？
“爹，求求您！别让我丢脸好不好？！”
舞哀怨地抱住头，羞惭得没脸见人“身为族长，您怎么可以带头作弊嘛！我有这么逊吗？如果你们不作弊帮忙，我就得不到优胜？”“我走，我走就是…”
燕祁搔搔头，嗫嚅了几句，困窘地离开现场，少年也早已趁
离去。“唉！我这父亲也真是的。”
“族长护女心切，才会这样啊！”韩缇笑道。
“别反而害我被判作弊失格。”
舞注视着韩熙。“他们两人的行为并未影响到结果，我不会判你失格。”韩熙说道。
“
舞哪里需要有人作弊帮她呢？”岌鹿看了看舞脚边，堆双手捧不住的花朵，数量多得足足将她围在中间，惟一能和她媲美的只有韩缇“舞，你应该是目前为止的领先者吧？”“我是吗？就我看来，韩缇得到的花比我还要多。”
“我才没有呢，当然是
舞多了。”“韩缇，这种事不脑仆气的，事实如此嘛！”
“
舞才是，我说的的确是事实啊！”“别争别争。”岌鹿阻止两女永无止尽的谦让，转向韩熙“你应该知道确切数字吧？”“
舞是八百五十四，韩缇是八百四十九…”韩熙见一名献花者来到韩缇跟前，及时纠正道“八百五十。”“看来是
舞略胜一筹。不过这场大会进行到
落，还会有变数。”岌鹿对韩缇眨眨眼，他希望韩缇获胜。“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舞突然开口。韩熙凝神细听了一阵子，摇头叹息。
“是族长。”
四人同时回头，只见燕祁在不远的地方拉着两名青年，鬼鬼祟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飘进他们耳中。
“…我们很为难…不是…我当然尊敬族长…可是…这样就太…不…如果…我们明白…”青年们困扰的声音。
“…不…无意强迫…我只希望你们…
舞很期待…对…对…好…我同意…”燕祁充期待的语声。“天呀！我爹不是在胁迫他们献花给我吧？如果是，我就跟他没完！”
舞咕哝着转头。“族长不是那么霸道的人，他只是提出
换条件而已。”韩熙的听力在四人之中是最好的，担负起澄清族长名誉的重责大任。“什么条件？”
“其中一人说他的恋人一个月前到冈山买布，结果一去不回，他亲自去找，却找不到人，希望燕祁派人调查；另一人的双亲不巧同时病倒，希望能暂时豁免他出战，让他在家照顾双亲直到痊愈。”
曷族临接威吾族，再翻过两座山头即为中原，与戚吾族一向关系友好。曷族以商业为发展中心，族人有一半以上外出经商，各式异族商品几乎都可以在曷族的根据地冈山买到，是西域首屈一指的商业重镇。
“还不一样是作弊！”
舞气得翻白眼。“族长希望
舞获胜嘛！为了你不惜放下尊严，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爱吗？”韩缇安抚地轻拍舞。“我只觉得非常、非常的屈辱！”
舞气呼呼地直跺脚，韩缇忙着劝她，吓走不少徘徊在附近等着献花给她们的男子。另一方面，韩熙注意到岌鹿也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对喔！真是个好主意！我如果能说服我那几位没兴趣参与的兄弟，那韩缇说不定就能…”
“你这么做，只会惹韩缇伤心而已。”韩熙打断他的盘算。
“她不希望获胜吗？”
“韩缇不喜欢受人注目，要她顶着一个第一美女的头衔，比叫她拿
上战场包令她害怕。”“那不是和你一样？”
“你侮辱我是个畏惧上战场的懦夫？”
这对威吾战土来说是最严重的侮辱。即使韩熙再怎样不喜争端、深沉自持，事关身为战士的自负与名誉，不能掩住耳朵假装没听到。
“不，是说你也不喜欢受人注目。”
“天生如此，个性是很难改变的。”
“哦？”岌鹿还想说些什么，眼睛忽然一亮！“你瞧，那两个被族长贿赂的家伙来了，各拿了一朵花，直直走向
舞，族长在后面盯着他们，大概是要确定他们说到做到吧。”韩熙考虑是否该向前拦下两人，斜眼瞧了瞧
舞的方向，后者的神情令他联想到磨刀霍霍的屠夫。他微笑着耸了耸肩。
“我猜等会儿族长就会明白，热心过头有时反而会招来灾难。”
落时分，众人分工合作，忙着清点女孩子们收到多少花，其他人则围在旁边盯着，不让有心人士混淆花朵真正的数目。“韩熙，你不是记得每个人收到多少花吗？先告诉我结果吧。”岌鹿附在韩熙耳边俏声道。
韩熙心中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可
的事，干嘛表情这么肃穆呢？”“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别卖关子…喔喔，族长上台了！”
燕祁一扫下午被
舞冗长的说教说得抬不起头的阴影，精神奕奕地上台，准备宣布今天的胜利者。记录数目的人来到他身边，低声告诉他结果。
燕祁听得喜
面，大声向台下宣布胜利者。“各位，计数的结果出来了，足以代表我戚吾族的第一美女获得了一千两百八十六朵花，这个人就是
舞！”台下才刚扬起如雷的掌声，记数者赶紧向燕祁附耳报告。
燕祁一顿！“啥？你也不早说！”
“您不让我有机会说完啊！”岌鹿隐约听见记数者低微的抱怨声。
“各位各位，肃静一下！”燕祁举手静下奋兴的人群“我话还没说完，获得同样数目的还有韩缇，所以胜利者是两个人！”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两个人怎么行？我们选的是戚吾第一美女，那就该只有一位！”
“是啊！苹果可以分成两半给两个人吃，总不能说她们各自是半个第一美人吧？”
“照我看来，应该是
舞，舞是族长的女儿嘛！韩缇是汉人的混血儿，不够资格代表戚吾。”“你说的是什么蠢话！我从小看着韩缇长大，她穿的是戚吾的服饰，说的是威吾的语言，做的是戚吾妇女做的事，她是不折不扣的戚吾人！”
“笑话！你看韩缇的长相就知道，黑发黑眼，那是汉人的脸，不是我们戚吾族的外貌！”
“你说什么？”
“怎样？想打架吗？”
不知何时起，话锋偏离主题太远，几位陷入严重争执的战士与最初争执
舞及韩缇谁比较美的两位少年不同，高昂的斗气使得场面一触即发，俨然随时会点燃生死之斗。“你们吵够了没？各自给我退开五步！”燕祁怒喝，唤醒战土们服从首领的习
，纷纷退开。“这场选美只是一场寻常的活动，好玩罢了，需要这么认真吗？戚吾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无法接受胜败事实的民族了？任何一个有荣誉之心的戚吾人，都必须坦然接受所有公正竞赛的结果！”燕祁脸不红气不
，将下午舞教训他的金玉良言原封不动搬了出来。“那是因为有两名胜利者，如果只有一个人，我们也不会吵起来！”其中一名战士抗议道。
“想参加这场活动的人都已经献过花，如果去拉其他没有意愿参加的人前来，又不太公平…”燕祁忽然一转头，目光犀利地投向台下的韩熙“韩熙，你还没有献花吧？”
“我是司会，必须保持中立。”
“眼前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必须从韩缇与
舞之中选出一个人，就交给你决定了！”燕祁话一说完，所有的目光全都
向韩熙，岌鹿更自动自发递给他一朵鲜花，以及一个鼓励的笑容。韩熙在心中暗叹，早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他早该找个借回离开。巡视边境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族长有令，韩熙不敢不从。”
韩熙拿着花，脚下开始移动。
舞目不转睛地看着韩熙，一与韩熙的视线相接，她马上移开目光。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突然不敢看进韩熙的眼？只知道心脏突然不试曝制地狂跳了起来。
就从与韩熙的俊眼四目相
的那一刻起。舞长长地
了口气，她感觉得出来，韩熙正走向她，而且越来越近。双颊滚烫着，心呼呼跳个不停，
舞就这样陷入莫名的什么？恐慌？
一种混合了惊慌与喜悦的复杂感受袭上心头，
舞昏眩地看着韩熙排开众人，来到她身前。“
舞，请收下这朵花。”“谢谢…”
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明明只是场寻常的选美，
舞却兴起一种仿佛被韩熙当众示爱的错觉，她慢慢地抬起脸望向四周，围住他们的人群发出欢呼。舞脸上的红晕更深了。韩熙凝视着
舞深刻美丽的轮廓、明媚的褐色大眼，以及倏然
的娇羞风情，这么近在视舞的脸还是头一遭。韩熙心中忽然涌起奇妙的感受。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选择，只是停止对立的手段。
从岌鹿手中接过鲜花的那一刻起，韩熙就知道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个选项，他从头到尾想的都不是二女的美貌孰强孰弱，而是别再更加恶化他们兄妹在族里从来就没稳过的立足点。
原本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现在…
“
舞，恭喜你！我就说嘛，赢的一定是你！”韩缇笑着拍拍舞的背，同时给韩熙一个赞同的笑容。韩照对妹妹还以微笑。
是了，这的确只是件简单的事。 Ｍ.sSＶvX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