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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然今晚的宴会主人是平爸爸,但路弥还是穿得很随兴,一件⽩衬衫加牛仔,双脚蹬一双旧布鞋,长长的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脸上脂粉末施。

 平无争来接她时,她还狠瞪了他一眼。

 她还在为下午的事发呕!都怪这木头人让她生气!她一生气就失去打扮的兴致了。

 她的不⾼兴全写在脸上,平无争不明所以,但在她不愿开口说明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主动开口问。

 小格格天真烂漫的跑过来,亲热的抱住路弥的‮腿大‬。

 “‮姐小‬,几天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她仰着小脸笑嘻嘻的说。

 路弥又狠瞪了平无争一眼。

 “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不要教小孩子说这种话!”

 这死木头人,对别的女人就说得出这种甜言藌语,却独漏了她?!

 “我从没说过那种话。”平无争解释道。“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好得很,”她的声音是从齿里迸出来的。

 她走过去,用力踹了车子的轮胎一脚。打开车门时非常用力,甩上车门更是用力!

 平无争站在原地看她耝暴的动作。

 这样叫好得很?那它的很不好呢?他不愿再想下去。

 短短的路程,车里只有小格格的声音。

 她不停的说着转学后的双语幼稚园有多好,大家多喜她,她的美语说得有多溜!

 她的自言自语直到进了罗卡餐厅才停下,平甚严与友人早在VIP室等候他们了。

 平甚严人如其名,给人的感觉非常严肃,眉心有着深深的皱摺,一副烦劳过度的模样。他的⾝形⾼大,平家兄弟俩继承了⽗亲优秀的外在条件。

 短暂的介绍寒暄过后,他们才坐下,菜一起上完后,平甚严传达给餐厅经理不想受打搅的希望。

 小格格坐在路弥与平无争两人之间,表情畏惧的看着平甚严⾝边那两位一男一女的外国人,他们一直盯着她看。

 虽然他们同样是外国人,但她却打从心眼里排斥他们,他们的存在提醒了她所存在的现实,她跟爸爸与路弥的不同。

 她不喜这种感觉,而且他们一直用英文谈,她有些字听不懂,更讨厌!

 “逃陟国?”突然,路弥惊叫一声。

 也难怪她会这么惊讶了,对服装设计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逃陟国。

 逃陟国出产的逃陟丝线与布匹闻名全球,是属于金字塔‮端顶‬的布料,因产量不多,所以价位一直居⾼不下,除非有特殊管道,否则平常人是无法见到这种顶级布料的,逃陟丝线与布匹比⻩金还要珍贵数百倍。

 那位外国人,也就是大胡子奥图对路弥的夸张反应并没有特别表情。他对⾝边的奥黛丽使了个眼⾊。

 她点点头,从贴⾝的袋子里取出另一个精致鼓实的小袋子,横过桌子,递给对面的路弥。

 路弥张目结⾆的接过,那谨慎虔诚的表情仿佛在接过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般。

 那只是一个米⻩素面的布袋,但织成的丝线却宛如有着生命般的隐隐发亮,在室內灯饰的照耀下,米⻩⾊的布袋奇异的闪着金⻩的⾊泽,七彩光条在布面上不停流窜。

 路弥感动得几落泪。

 打开布包,里头居然又是満満的七彩丝线。她头着手虔诚的捧着那些发光的丝线。

 “这…这要多少钱?我跟你买。”她问奥黛丽。

 就算倾尽所有,她也要留下它们!

 “这是送你的见面礼。”奥黛丽说,将视线从小格格移到路弥⾝上。

 “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要送我吗?”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格格好奇的要拿她手上的丝线与包包,路弥连忙将东西放到她触摸不到的位置。

 小格格不悦的嘟起了嘴。

 奥黛丽连忙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包,飞快站起⾝走到小格格⾝边放进她怀里,抚了下她的头发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下小格格可⾼兴了,提着小包包在路弥眼前晃动,开心的炫耀。

 路弥哼了一声,虽然有点嫉妒,但还是选择不理会她。

 “如果你们不嫌弃,尽管收下吧。”奥图那张经风霜般的脸出现朵不太自然的微笑,可能因为他总是严肃的,从他锐利的眼睛便可看出。

 “那以后我可以订购你们逃陟国的丝线跟布匹吗?”路弥得寸进尺的问,眼眸闪亮亮的。

 她知道逃陟丝线与布匹的产量一定,且全被包走了,但她就是想碰碰运气。

 谁叫她是服装设计师?为了这宝贝,被当成厚脸⽪她也没话说。

 奥图与奥黛丽⽗女换了个眼神,最后由奥黛丽开口。

 “路‮姐小‬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们请平先生安排这次会面的主要目的,是想请路‮姐小‬为我们逃陟国的皇室设计服装。我国的凯特陛下与荷莉皇后非常喜路‮姐小‬的设计风格,所以想请路‮姐小‬设计一些轻松又不失典雅的服装。在路‮姐小‬为我国设计的这段时间里,国內的所有资源随路‮姐小‬应用,包括逃陟丝线与布匹。”

 路弥没有反应,事实上她整个人已经呆住,且极度惊愕的找不到声音。

 “她得到逃陟国去吗?”问话的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平无争。

 奥黛丽看着他,脸⾊不自觉的柔和些许,流露罕见的小女儿娇态。

 “如果路‮姐小‬愿意的话。”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路弥去的话我也要去!”小格格突然⾼声叫嚷。

 她嘴巴嘟得⾼⾼的,紧抓着路弥的⾐服,一副谁敢拆散她们,她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小格格一起去的话,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不苟言笑的奥图又温柔的笑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会备专机送你们到逃陟国,且给予最⾼级的贵宾礼遇。”

 接下来的时间,回过神来的路弥陷⼊了极度‮狂疯‬里,而随着她的又哭又笑,小格格也跟着卷⼊她的‮狂疯‬中。

 直到他们告别平甚严与奥氏⽗女。

 回家的路上,平无争一直面无表情。

 他在思索,路弥却以为他在不⾼兴。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那我可以留下来呀,反正设计这工作在哪里都可以进行的。”她说。

 从极度的喜悦里冷静下来后,一些现实面的问题也就急速的掺了进来。

 包括逃陟国是个她不悉的‮家国‬,光知道逃陟丝线与布匹是不够的,她连那里的‮民人‬的生活习惯、饮食起居、气候状况,甚至位在地球上的哪个地方都不知道,这么冲动的前去,搞不好三天后就死在那里了。

 而且她才刚发现自己爱上他耶,就这样飞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去,岂不是拱手将他让给那个狡猾的张乔芬?

 可是…逃陟丝线与布匹耶!她按着自己心口上的口袋,那小布包就在她的手心下,仿佛散发着热度,鼓励她勇往直前去争取!

 她痛苦的皱眉。这真是天人战!

 “爸爸不希望小格格去,那小格格就不要去,踉跄弥一起留下来。”小格格坐在路弥的‮腿大‬上说道,她非常懂得见风转舵的道理。

 平无争宠爱的拍拍她的头。

 “我不是不希望你去,而是对奥氏⽗女的动机存疑。”他瞥了路弥一眼。

 闻言,路弥马上从自己想象出的两难情绪里跳脫出来。

 她皱起眉。“你⼲嘛怀疑人家?他可是你老爸的朋友耶!而且他们人那么好,还送我们逃陟丝线,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到吗?我想你不懂!”她嗤哼一声。他要是懂的话就不会这样怀疑了。

 “那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找上你?为什么要给你这么优渥的待遇?这世界上优秀的设计师这么多,他们为什么不去国外找,反而在‮湾台‬这个蕞尔小岛锁定你这个初初冒出头的设计师,来为他们的皇室设计服饰?

 “我不是对你的能力存疑,也不是怀疑我⽗亲的朋友,我看得出他们是好人,只是这里头有太多的不合理,加上,”他顿了顿。“我觉得他们看小格格的眼神不太一样,也许他们讨好的不是你。”

 “嗯,他们一直盯着我看。”小格格点点头。

 平无争直觉这里头另有文章,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觉得奥氏⽗女是为小格格而来的。

 平无惧已到德国许久,希望他已找到丽莎,就算是一点线索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尽早知道自己该有的立场,好去应付不可知的将来。

 “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想我去逃陟国,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路弥隐忍着怒火。

 没错,她是没名气,但不代表她能力差呀!人家看上她的设计能力是他们有眼光,他的话简直就是故意在贬低她,明说得好听,什么不是对你的能力存疑,实际上心里大概早将奥氏⽗女笑了千百遍了,居然跑到这蕞尔小岛来找她回去为自己的皇室设计服装?

 她愈想愈生气!

 老实说,平无争倒真的没想到这一点,他一直处在自己的怀疑里。

 她去逃陟国?如果这能让她发挥所长,大展其才,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况且她似乎非常中意那里。

 不过一想到往后无法再见到她,他便有股怅然若失感,不过他不会因为这样便自私的阻止她去追逐梦想。

 “不是。”他说。

 一时间,路弥的心头涌上难堪、受伤与屈辱。

 原来是这样。她别开头望着窗外。

 是她太爱幻想了、以为他跟她一样对彼此有感觉,结果现在呢?现在她在自取其辱!

 车里的空气有些僵,小格格则一脸茫然。

 “爸爸不是要一起去逃陟国的吗?”她问。“我们一家人都没一起出去玩过,班上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会带他们出去玩的,我还以为我们是要一起去逃陟国玩的耶。”爸爸不跟她和路弥一起去吗?

 这个念头让她有点伤心,她扯着沉默不语的路弥。

 “路弥,爸爸不去我们也不要去好不好?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分开。”

 此刻的路弥正处在自怨自艾、千烦万硕的沉痛情绪里,而哀哀泣的小格格的恳求软语更是让她灯上加烦。

 她濒临爆发边缘。

 车子一停下,她便用力打开车门,将‮腿大‬上的小格格往座位上‮劲使‬一抛,长腿跨出车外。

 “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要把我算进去!我跟你们没有关系,听懂没有?”她大声咆哮无情的话语,然后用力甩上车门,大步的走向自己的店面。

 小格格先是吓愣几秒,接着开始号啕大哭。

 她又是哪筋不对劲?平无争哄着小格格,发现无效后,马上开门下车。

 他拉住正努力试着要打开门锁的路弥。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对一个小孩这么大声?她是惹到你了吗?”他生气的问。

 路弥甩开他的手。

 “我就是喜大声,怎样?你少来烦我!”她转⾝开门。

 他又将她拉回来。

 “你去跟小格格道歉!”他动了肝火。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事!什么一家人?我又不是她妈,我连她是哪里来的杂种都不知道,她…”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旋即又被呼啸而过的车声给淹没。

 路弥除了感觉到脸颊上的火热,也瞬间明⽩自己说了什么,但她非常不甘心,愤恨的瞪着他。

 平无争的脸⾊铁青,额上青筋直跳。

 “以后不准你再接近她。”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绝然转⾝。路弥无法动弹。她只觉得全⾝发冷,他声音里的寒度让她不自觉的颤抖。

 “小格格!”

 忽然,平无争焦惧的大叫声像把剑似的砍进她的心里。

 头一抬,只见小格格的小⾝子奔跑在马路上,她不停的跑着,横冲直撞,路上的汽车不断的发出刺耳的煞车声,一台接一台,咒骂声一句接一句,险象环生!

 平无争追在她⾝后。

 不知道为什么,路弥感觉平无争与她之间的距离并没因他的疾跑而拉远,却开始觉得自己的肺有些发疼!

 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她也跟着疾奔了起来!

 她疾跑着,不顾一切,內心深处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在体內四处逃窜。

 小格格‮全安‬的跑过马路,谢天谢地!

 平无争则没有那么幸运,一台疾速驰来的摩托车撞上了他!‮烈猛‬的‮击撞‬力将平无争⾼大的⾝躯整个弹了出去,摩托车则砰然倒地。

 路弥屏着气奔到他⾝边。

 他晕了过去,她却以为他死了,苍⽩着脸探着他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満肚子的怒气,不过她知道她可以发怈在谁⾝上。

 她站起⾝,怒火奔腾的走过去,用力踢了倒在一旁的摩托车一脚。

 摩托车上的两名年轻人已经站起⾝来,一脸凶狠的样子!

 “妈的,你⼲什么?”其中一个脫下‮全安‬帽,露出金褐⾊的头发,推了路弥的肩头一把。

 二话不说,他的‮部腹‬就挨了路弥‮劲使‬全力的一拳!

 他抱着肚子蹲到地上,而他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朋友则尖叫一声,开始千到他⾝边哀哀哭泣。

 “下次骑车眼睛给我睁大,罩子给我放亮,否则我杀了你!”他凶恶,她比他更凶恶!

 年轻人咬牙切齿的站起⾝来,才举起手还来不及挥出去,小腿肿骨又挨了路弥结实的一脚,他当场痛得冒出眼泪,又蹲了下去。

 路弥不再理他,一转⾝,才发现原本躺在那里的平无争早已不见人影。

 她举目四望,呆住了。

 然后她想到小格格,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向前跑。

 懊死的!她真应该把自己这张嘴给起来的!嘴巴那么⼲嘛?小格格要是发生什么事,她死一万遍都不够!

 凌晨两点,商家的店面早已关上,霓虹看板熄灭,宽阔的马路上除了偶尔驶过的车外,只剩还在工作的红绿灯与路灯了。

 平无争自马路的另一头缓步走来,満脸的筋疲力尽。

 他几乎整个镇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格格,她会跑到哪里去?

 担心她出事,他到‮出派‬所报了案,虽然要失踪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加⼊协寻,但在这个表上,‮察警‬大人都认识小格格,因为她那张外国人的容貌,甜美又可爱,他们答应平无争会加強巡逻。

 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这么晚了会在哪里呢?要是遇到坏人…

 平无争不敢再想,忧烦又无助的扯着头发,想着小格格会去的地方。

 但她会去的地方早被他找遍了,他烦恼的叹了口气。

 远远的,他看到路弥蹲在他的车边,脸埋在臂变里,把自己蜷曲起来。

 他走到她⾝边。

 “起来。”他冷漠的低睨着她。他没有心情去安慰她。

 听到他的声音,路弥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站起⾝,见他⾝边没有小格格的影子,睁得大大的眼睛马上又盛満恐慌,被泪洗过的眼眶又瞬间转红。

 在四处找不到小格格和他之后,她又急又累的回到这里,蹲下来休息一下子,原本想再去找的,没想到居然无法自抑的哭泣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泣了,也不记得为自己上一次的失言后悔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当这两种情绪一来,她就哭得无法控制,深切后悔了。

 “你没找到她吗?”话一出口,两颗⾖大的眼泪也顺势滴了下来。

 原本对她有着満腔愤怒情绪的平无争,一见她掉泪,在措手不及与不舍的情况下,冷硬的表情软化了些许。

 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原谅她。

 “我会找到她的,到时候我不会再让你有伤害她的机会。”

 他冷酷的声音让路弥后悔的泪⽔掉得更凶了。

 平无争推开她,不去看她爬満泪痕的脸庞,那会让他更加心烦。

 才要开门:他间的‮机手‬便铃铃作响。也许是警方找到了小格格!

 显然路弥也是这么想,马上停止啜泣,关切的趋前专心听着。

 结果电话那头的不是‮察警‬,而是意料之外的安楷,但她的来电却给平无争与路弥带来极大的喜悦,并松了口气。

 小格格好好的在安楷家,哭累了之后已经在上睡着了。

 原来是安楷晚上出门买⽇用品时,遇到了边走边号啕大哭的小格格。

 小格格不说发生什么事,只是一劲儿的哭,安楷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等她睡了后再打电话给平无争。

 币了电话,平无争心急的想马上赶到安楷家。

 路弥也想去,但一看到他的脸⾊,恳求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直到他的车子驶远,她才默默的踱回家。

 她整夜没睡的打包东西,整理行李,弯⾝拉上行李箱,转⾝对这生活了几个月却改变她一生的地方做最后巡礼。

 这样就好。

 既然无法忍受平无争鄙视冷漠的目光,倒不如潇洒的转⾝就走。

 至于小格格…是她对不起她,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弥补她的。不过那也要她想见她才行。

 她骂她杂种,她恨她一辈子她都可以理解,作她自己被骂杂种,早将骂她的那人打进医院了。

 将行李箱放在门外,凝望对面沉静黯黑的书店好半晌。

 她摸摸早已不痛的脸颊。其实当时他打的也没那么大力,她只是心痛大于⾁痛。

 看来他是不会从那扇门里出来了。废话!他又不住那里!他是狡兔三窟的哩!

 突然没来由的怒火,她回过⾝重重的落了锁,拉起行李箱大步走,不再回头看一眼。

 死木头人!最好不要再让我遇见你!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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