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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从那天之后,他们整整三天没有碰面和说话了。

 也许她在刻意回避着他,也许他也是。

 那天有某些情绪和感觉发生在他们身上,卫朗可能不会相信也不会承认,这对他的冲击想必很大、很大。

 亚男叼着一原子笔,痴痴地望着窗外。

 星期六早上,诗梦又出现在他身边,穿着一身粉紫蝴蝶般飘逸的洋装,长长的裙襬在雪白脚踝边摇曳着,任谁的目光都无法从她身上转移开来。

 卫朗敲敲打打的在做木工,钉一张雕工欧风古典的椅子;是张摇椅吧,优雅的弧形线条看起来一定能坐得很舒适。

 如果再放上一张软绵绵的绣花垫子,手捧一杯咖啡和一本书,定能伴随着他--或诗梦--度过无数个‮悦愉‬美好的闲情午后。

 她掩不住内心的揪疼和嫉妒…是的,她渴望又嫉妒得不得了,多么希望那张椅子是属于他和她的。

 他可以坐在摇椅上,她则坐在他强壮的‮腿大‬上,偎入他宽大温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脸颊贴靠在他前,静静倾听着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

 热烫的泪水瞬间涌入她眼底,亚男不敢眨眼,深怕这么一眨惊动了眼泪,就再也奔不停了。

 她口紧缩着,想哭,却又紧紧憋着不能哭。

 这一切是她早就该明了的,他生命中的那个女子决计不可能会是自己,但是为什么当她凝望着他感含笑的眼神专注在美丽的诗梦身上时,她却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撕成两半了?

 她猛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转头把注意力放到计算机屏幕上,不去看诗梦好奇地笑问他怎么懂得做椅子,也不去看他抹了一把汗水后,对诗梦齿一笑的模样。

 这两天她接到了一个大案子,是以前的专科同学介绍给她的,如果做得好,也许有可能和那家知名企业签下长期合作契约,到时候她的工作会稳定一点,酬劳方面也能够较有保障。

 虽然不能发大财,但至少她能好好地过生活。

 也许她注定这辈子会孤独终老,那么就得趁年轻的时候多存一些将来住老人院的钱,是不是?

 “真是太悲哀了,我今年才二十几岁,就在想着住到老人院的事了。”她努力咽下口的苦涩。

 但有打算总比没有好吧?

 她勉强收拾心神,端起今早的第三杯咖啡啜了一口,努力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上。

 她的胃在抗议,绞拧泛酸的感觉不断溢出,今天早上还没有吃饭…那昨晚呢?昨晚吃了什么?她只记得昨天中午好像是半片烤鲑鱼和一杯白开水…但那也许是昨天早上的事吧?

 亚男摇了摇头,睁着布血丝的双眼,将所有心力投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只是为什么…她的口还是隐隐约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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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朗忍了三天,试图恢复冷静,试图回到追求诗梦的计划上。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转了弯,出了岔子?

 他着眉心,沉郁地将手头上审阅的文件放在一旁,仰头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也许他应该再去多劈几片木头,再钉好另外一张椅子。那种流汗出力的工作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专注在劈、砍、锯、敲上头就好。

 但今天是星期下午,只要他把工具拿出来,诗梦又会闻声前来。

 “哎呀!你好厉害喔!这到底是怎么做的呀?你怎么知道要怎么雕刻呢?还有锯的线条好直。好漂亮…”

 那甜甜糯糯的娇憨声彷佛还在他耳边环绕,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低咒了一声“我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正是我向往、喜欢的声音吗?”

 在疲惫繁忙紧凑的任务完成后,回到温暖的家中听见这样娇甜的问候声,不是一向就是他的盼望吗?但为什么现在他却情不自地想念着亚男朗快乐的笑声?

 他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因怒气而紧绷。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痛谴自己。“诗梦随时愿意答应我的追求,只要我提出,她也很可能愿意在半年后陪我回美国定居,我还在迟疑犹豫什么?”

 一切都了、了,而于计划策略与擅长临危应变的卫朗,现在却莫名地感到束手无策。

 像是搭上一辆不知名又没有限制的云霄飞车,在云里穿梭高来高去时冲时飞,他的灵魂和所有的思维能力都被迫以光速前进,根本无暇停下来冷静思考。

 手机铃声响起,惊醒了他紊乱的思绪。

 他伸手一把抄过手机,低沉愠怒的开口“喂?”

 “呃…”电话那端的女声愣了一下,随即迟疑地问:“请问…是卫朗吗?”

 他皱起眉头,立时就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做礼仪社

 “你打错电话了。”他二话不说就切断电话。

 平常的他根本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事,但是…去他的!总比他失控对着无辜旁人大吼大叫好吧。

 懊死的,那个顽固的女人连续三天都没有出门了…倒不是说他时时刻刻在注意,但是她家紧捱门口的那处草地连踩都没有被踩过,清晨的水在上头结了霜又被阳光蒸发,一天又一天…

 妈的,他完全没有盯着她家看,绝对没有!

 “Dive,你到底在胡思想什么?”他深口气,走到客厅空旷处盘腿坐下,试图运气打坐,循环气血静气凝神。

 通常这一招非常有效,就算在他出任务时,只要打坐四十分钟就足够让两天两夜未合眼的他精神充沛。

 但是今天却失效了。

 只要闭上双眼就会看见她,还有那双小鹿般的乌黑大眼睛,在小巧略显苍白的脸蛋上…可恶,她到底记不记得吃饭?

 为了避免走火入魔,卫朗干脆甩甩头起身,现在他需要的是更耗费体力、能身大汗的运动。

 他换上黑色运动衣与运动鞋,长腿一迈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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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了三天,亚男总算将呕心沥血才写出来的程序e-mail到“天下企业”

 说是呕心沥血一点也没有错,为了赶这个她都快胃出血了。

 在将程序E出去的那一剎那,她整个人如释重负地松弛下来,瘫在椅子上无力动弹。

 她觉得全身放松畅快极了,又感觉到一股纠结的紧张混合着胃痛牵动着神经…她开始忐忑起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满意?

 这是她爬出这个混乱失意贫穷生活的一个好机会,再说她也渴望获得肯定,这种精神上的鼓励比金钱还要来得振奋太多了,当然钱也很重要。

 她在“正绿企业”张总那里简直被视作回收垃圾一样,就算做再多、再好也只被当作次等生物,那种被歧视的自卑受辱感足以垮一个人的自尊和灵魂。

 “这次能够成功吗?”她咬紧下,惴惴不安的低声自问。

 天啊,在“天下企业”回复前,她是别想要安心了。

 饥饿感在混乱中又来一脚,还一脚正正踹中她的胃,亚男抚着空扁扁的肚子,目光垂涎地望向厨房冰箱。

 如果记得没错,里头还有三条半的大明虾和两片半的鲑鱼,以及意大利面条和些许蔬果…

 照她现在精神涣散的情况下,煮菜只会糟蹋了那些好食材,更何况她没有卫朗出神入化的好厨艺--

 一想到卫朗,她的心猛地一疼。

 “不不,不能想到他,至少在我全身无力的时候不行。”她喃喃低语。

 就算在身强体壮、精神的时候都无法与高大感的他对抗了,何况是现在?

 她怕她会越想越脆弱,最后不顾尊严地爬到他家呜咽、哀求。

 “邓亚男,坚强一点,他末出现在你生命以前,你也是自己独立生活的,现在绝对不可以有依赖的想法,知道吗?而且他唯一想要接受的依赖对象是花诗梦,不是你。”

 一想到诗梦,她顿时像消了气的气球般,心底仅有的一丝希望火花全消失无踪了。

 她叹了口气,无打采地去冲个澡,打算换掉这一身皱得像是咸菜干的衣服,再出门去吃碗热腾腾的汤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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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男终于步出大门了,耀眼的阳光差点害她双眼被灼瞎掉。

 哎呀呀,熬夜三天的熊猫眼果然见光死,不可不防。

 她踉踉跄跄地退回去拿了太阳眼镜戴上,总算有勇气再走入阳光里。

 亚男在洗过澡,换了件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仍有些微的短发在阳光下感觉好舒服好温暖,整个人清了不少。

 拜某人所赐,她这阵子都没花到钱,所以上一张支票存入‮行银‬户头后还没用,皮夹里的五百块钱足够她吃顿大餐了。

 饶是如此,亚男还是到巷子口大树底下的面摊坐了下来,叫了碗热呼呼的什锦汤面,还奢侈地点了盘海带和一颗卤蛋。

 大热天的面摊生意不太好,也许是因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吧,胖胖的老板也是边打呵欠边煮面,树梢间蝉声唧唧唧,有着一的催眠功效,就连亚男都开始昏昏睡了起来。

 夏天的午后…就是这么舒服呀。

 就在她快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那一剎那,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嗨。”

 亚男猛然惊醒,困惑地仰头一看,登时把磕睡虫吓出体外,是卫朗!

 “呃…嗨。”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他一头浓密的黑发微带晶亮汗水,英犷的脸庞闪动着红绯,加上他汗的黑色V字领运动衣…噢!她真希望他没有这么做,V字领出一抹古铜色膛,分外引人垂涎。

 “吃午餐吗?”卫朗小心翼翼地问道,极力想掩饰住在这里巧遇她的惊喜。

 “对。”她绝对不敢承认老板端来的这碗汤面是这三天来的第一道正餐。

 但他在察觉到她灰暗憔悴的脸庞时,浓眉还是揪得紧紧的。“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有没有睡?嗯?”

 他尾音扬高的“嗯”字害她一吓,夹面的筷子险些掉下来。

 “我有,真的,我有。”她点头如捣蒜,拚命想要说服他。

 可恶!她干什么要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胆怯心虚表情?她吃不吃饭关他什么事?还有,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这几天…没有想出点什么吗?

 卫朗自动自发地坐了下来,对着她点的食物大皱眉头“你只吃这些?”

 被了!

 亚男暗叹口气,放下筷子,看着他问:“卫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眉头的结打得更紧,不悦道:“几时生疏到唤我卫先生了?”

 “我现在想来,其实我们也没那么。”该死的,她眼眶热个什么东西?他已经够自大了,不需要她一颗破碎芳心再来凑热闹。

 卫朗眸光一暗,低沉沙哑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这几天很不好过。”

 “我…我不是在跟你讨论那个。”她的手在颤抖,重新拿起筷子夹面条,情况却只有更糟。“你想不想吃碗面?这里的面还不错。”

 “这几天都没有见你出门。”他凝视着她,眼神专注极了。“工作很忙吗?”

 “嗯,对。”她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喃喃道:“要不然你吃点海带吧,海带对‮体身‬很好。”

 他看着她,不微笑了起来“你专心把自己喂,不用顾虑我,我吃过了。”

 苞诗梦吗?亚男差点冲口而出,幸亏这句问话和着一口面咽回肚里去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有关于你的事,想到我头都痛了。”他平静地开口,眼神若有所思。

 “我?”她垂着脸盯着面前的汤碗,连抬也不敢抬,一颗心随着他的话卜通卜通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到你以后,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纳闷地抚着口,语气充惘。

 好像一见到她,口那原本空缺了一大块的位置就被完美无缺地填了。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但是我观察到你这几天并不寂寞…”她忽然被口水呛到“咳咳…当然我没有特别注意你的动静啦,我只是…不小心眼角余光会扫到,呃,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单纯,只有这样而已…啊,我突然想到我家的猫还没有喂。”

 “你家没有猫。”卫朗轻而易举地揪住妄想开溜的她。

 亚男尴尬地眨眨眼睛“呃,对喔…我忘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吃了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要吧?”她畏缩地望着他。

 上次到玫瑰餐厅也没谈出个所以然,反而到最后气氛变得奇奇怪怪--拜她的大嘴巴所赐--接下来是三天的谢谢再联络。

 这次要谈什么?难道是向她告白吗?

 她倒了一口气,两眼瞬间大放光芒。

 有可能吗?会是真的吗?他在这三天里醒悟到其实他们大有希望成为一对恋人?他对她不只一丝丝的情愫?

 “你吃这样不够营养,到我家去吧。”卫朗温柔地道:“等你吃后我们再来好好谈谈。”

 “好。”整个人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中,亚男傻里傻气跟着他离开,就连是谁付的钱也没注意到。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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