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北海道大学的白桦树在夕阳下闪著耀眼的光芒,枯黄的树叶掉下来,行人走过,均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一大早,校园内就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因为今天是开学典礼,所有的新生与旧生都齐聚在大礼堂。
旧生们一见面,免不了嘻嘻哈哈一番,畅谈假期去哪裏玩啦、新选的课教授会不会有心为难学生…等;而新鲜人们则盛装出席,一脸奋兴地东张西望。
三楼的校长室内,—个高大硕长的身影伫立在窗口,若有所思地观看礼堂外拥挤的人
。
头发半白、年逾六旬的渡边校长亲自煮好了香气四溢的咖啡,递了杯给站在窗边的浩介,道:
“来,蓝山,你最爱喝的。这次来打算停留多久,不急著回台湾吧?明晚一定要来舍下吃个火锅。”
“没问题!我这次来,最盼望吃的就是师母的
蟹料理。”浩介啜了口咖啡后,沉
道:
“老师,关于待会儿的演讲,我看还是算了!”
“不行!”身材清癯的渡边校长斩钉截铁道:
“这么多年来,每次要安排你演讲都被你狡猾地溜掉。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捉上台,让你的学弟学妹们知道他们在台湾还有一个多么优秀杰出的学长。多年来,你年年固定捐款给学校,都一直不肯接受表扬…这些我全依你了、但这一次,你又斥巨资帮校方兴建低温科学研究所,说什么也该上台勉励学弟、学妹们几句。”
渡边先生在北海道大学已服务超过三十年了,浩介在念书时他只是讲师,后来慢慢晋升为校长。浩介毕业后一直和他保持联络,每年只要回北海道,一定会来学校看他。
“建低温科学研究所一直是我的心愿…”浩介喃喃道,低温科学研究所内就是探讨冰和雪的形成过程…雪影!他一直渴望多了解雪影一些。“但老师,这也用不著要我上台致词吧?你知道我是个不擅言词的人。”
“什么不擅言词,浩介,别想骗老师,老师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渡边校长放下咖啡杯道:
“走吧,时间快到了,我该去主持开学典礼了。浩介,一起来!”
渡边捉住浩介的手,不由分说地硬将他拖出去。
所有的学生都已进入礼堂,雪子和好友由香子排在新生队伍内,由香子一直奋兴地东张西望,
低嗓音道:
“雪子!有好多男孩在偷看你吔!”
身材纤细、容貌清丽若芙蓉的雪子有股不沾俗尘的美,永远是人群中最吸引人的一个。
“是吗?你太
感了吧?”雪子淡淡一笑,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孩一直没有断过。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对那些男孩产生半点异样的情愫,在雪子眼中,他们只是单纯的学长、同学…莽莽撞撞的小
头…
冥冥之中,她有一股极强烈的感觉,与自己相恋的对象绝不会是眼前这些男孩子,一定会有一个人,一个极特别、极特别的人,会翻越千重山、跋山涉水地来与她相遇。
平静的心湖中有股奇异的波动,她一直在期待…
浩介跟著渡边校长,由礼堂侧门走入后台,蓦地,一股惊逃诏地的悸动直袭向他…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及时扶住墙壁…这么强烈、令人
不过气来的悸动…多像…昨天在茶屋中,惊见那群女学生时…
一模一样的震撼!
是她吗?真的是雪影吗?浩介一颗心猛烈地狂跳,昨天的惊鸿一瞥中,他并未详细看清那女孩的容颜,他更怕那一切只是自己太思念雪影所产生的幻觉。
但,那股直揪心肺的撼动是那么强烈,直接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柔情…浩介的
息开始变得
烈急促…真的是她?是雪影…
她…在礼堂内?
渡边校长已准备上台主持开学典礼了,不经意地回头—望,立刻诧异道:
“浩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我没事,”浩介勉强微笑道:“老师,别担心我,我喝杯水就好了。”
“我马上叫人再给你一杯咖啡,”渡边校长立刻吩咐一旁的秘书。“浩介,别太紧张,台下都是你的学弟学妹,以轻松的心和他们聊聊就可以了。”
渡边校长拍拍浩介的肩,便匆匆走至前台。
校长开始致词了,原本吵闹的礼堂也瞬间安静下来。浩介深
口气,缓缓地拉开布幔…
他只是想看看,台下学生的情形。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另一股更狂野猛烈的震撼直直袭向他…
他看到她!
数千名学生之中,第一个跳入他视线内的,便是那张在他梦中盘回千遍、万遍的容颜!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
…
雪影!
他的雪影!
雪子也看到他了。
两人的目光直接相遇。
由香子还在她耳畔叨叨絮絮地不知讲些什么;但刹那之间,雪子的脑中、耳中全一片真空,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呆呆地、一动也不动地僵坐在椅子。
全身上下似乎只剩视觉,双眸狠狠地、用尽所有力气般与他深不可测的黑眸纠
…纠
…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一片冰冷,脑中似有一座火山爆发,轰隆隆地
出滚烫的熔浆…短短几秒中,许多奇异的画面在她眼前飞掠而过…
初相见…她著一袭八重樱的和服,羞涩地承受他炽热的眸光…暴风雪之中,她不顾一切地堕入凡间救了他…枫红似火的层云峡内,他紧拥著她,在她耳畔低一语:“笑一笑!这是我们的
月旅行。”…冰天雪地中,他在大雪中狂奔、一遍又一遍地嘶吼:
“我等你…小雪!别忘了我们的来生!我…爱…你…永…远…爱…你…”一颗晶莹的泪珠,直直滴落在雪子手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泪?为什么全身发抖?她更不明白眼前这快速掠过的奇异画面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她的眼睛无法离开布幔后的高大男人!体内有把熊熊烈火在焚烧…她想哭!想哭!强烈地想痛哭!想直奔进那男人怀中痛哭!
渡边校长已道:“…现在我们就以热烈的掌声来
我们杰出的校友…褚浩介先生,也是大力促成『低温科学研究所』成立之人,上台为我们说几句话…”
浩介机械
地走上讲台,一双焦灼的眼却直盯住泪如雨下的雪子…她在哭?不…前世,她已为他受了太多的苦;今生,他绝不舍再让她掉半滴眼泪!
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直接冲下来,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拭去她的泪水。不管这一场演讲,也不管数干名的师生…
他要狠狠地、不顾一坊地紧抱住她!
这一次,他再也不放她走!
“哇!雪子,你看,标准的大帅哥吔!成
稳重、风度翩翩,正是你所喜欢的类型,”眼睛一亮的由香子以手肘推推她,等了半天没等到雪子的反应,她便转头一看…
这一看,可把由香子吓得差点尖叫!
“雪子…你怎么了?你在哭?”由香子手忙脚
地递手帕给她,急促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体身不舒服吗?”
“我没事,”雪子接住由香子的手帕,不管四周惊讶的目光,泪雾
蒙的双瞳仍直直镇定台上的男人…半晌,才语音幽沉哽咽道:“由香子,你别担心…不要吵我…”
渡边校长轻触浩介一下,他才惊觉自己失态了!沉默地站在台上,却一语不发。
接过咪高峯,他勉强地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相同的,台下的雪子也完全听不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两人愈来愈狂烈的眸光痴痴地、如火茶毒地纠
…
好不容易,当浩介结束简短的致词后,他手中的汗
令他几乎捉不住咪高峯,而雪子…
彷佛耗尽全身力气一般,她两眼一翻,直直瘫在地上。
“雪子…”礼堂瞬间
成一团,只听到由香子一声声惊慌的尖叫声。
一个身影闪电般由讲台上直跃而下,动作敏捷迅速地有如黑豹…
是褚浩介!
他疯狂凌厉地直奔向昏
的雪子,迅速地、紧紧地抱住她…
医护室内。
雪子躺在
上,脸色已逐渐红润,不再苍白得吓人;校医刚走,由香子在一旁陪伴她。
而浩介,静静伫立在一旁,黑眸中一片炽烈。
医护室外还站著另一个人…大泽青彦。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开车来北大接浩介,想顺便探望渡边校长,才刚进学校便听说浩介在医护室内探望一昏
的女学生。
青彦直接找来医护室,正想推门而入时,看见躺在
上的女孩,及伫立在一旁的浩介…
有一瞬间,青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彷佛中,他以为自己跌回十八年前…
雪影!
那女孩,分明是雪影!
浩介,苦苦等了十八年,所有朋友均认为是绝望的等待,居然…
青彦呆若木
地站在外面,脑中一片混乱,百感
集,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嗯…”低
一声,雪子幽幽地醒过来。
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白茫茫…她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思绪仍停留在方才奇异的梦幻中…
昏
的三十分钟内,许多奇异的、却异常熟悉的书面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如
水般涌来,似乎在诉说一则凄美无奈的故事般…
她无法理解这奇异的梦境是什么意思?雪…梦中全是雪…一大片
离似幻、无边无际的雪景…有一个男人一直陪伴著她…是他!在大礼堂中,令她昏倒的男人!
梦中的他似乎很年轻,浓眉飞扬,英气
人…在冰天雪地中不断地搂她、狂吻她,一遍遍地呼喊:“雪影,我爱你…我爱你…”心好痛,好痛,锥心刺骨的疼痛袭上心头…想痛哭一场的悸动再度涌上来…雪子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场奇怪的梦境会令自己这么震撼?!这么泫然
泣?!
雪影?这是什么名字?
“雪影…”雪子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雪子?你醒了?”一旁的由香子听到声音立刻捉住她的手、“谢天谢地!你没怎么样吧?吓死我了。”
边的浩介再度掠过猛烈的颤悸,雪影…他刚才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了“雪影”这两个字!
她…想起来了吗?
雪子没有回答由香子的问题,失神的双眼直直盯著站在一旁的浩介…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裹?
好奇特的感觉,她才梦到他年轻的模样…而现在,他本人站在自己面前!
彷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她的双眼,雪子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痴痴地、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而浩介炯亮生辉的黑眸几乎要
出火来!他也不打算移开视线,疯狂炽烈的眸光紧紧与雪子纠
…
由香子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人之间有著神秘奇特的气流…令她十分疑惑…
“雪子,”她拉拉雪子的衣袖。“你…你认识褚先生吗?”
“啊!”雪子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肆无忌惮地直盯一个陌生男人,霎时羞得
脸通红!
“不…我…我不认识…”她羞涩地垂下粉脸。
浩介却一箭步直奔上来,紧紧扣住她的手。“不,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你是雪影呀!雪影…你想起来了吗?”嗓音沙嗄而痛苦。
“我…”雪子惊惶不安地
回自己的手。“不,你
错了…我不是雪影…我叫雪子,中岛雪子…”
有如一记闷
直敲下来般…雪子慌乱地反应狠狠地唤醒浩介…
她不知道!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学生!
酸楚、无奈、幽沉、悸痛…千百种复杂的情绪袭向他…短短几秒钟,他彷佛由天堂顶端直堕万丈深渊…冰冷而绝望的地狱…
他勉强
下自己的苦涩情绪,平静低沉道:
“对不起,我吓著你了,只因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一个我等待多年,最渴望再见到的人。”
雪影?这个名字再度在雪子心底响起。她专注地望着浩介:
“对你而言,她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这男人的身上有著奇异的力量,深深地吸引她…坦白说,雪子并不介意他刚才的冒犯,她好想…好想多了解他一些。
“她是我的
子!”浩介的眸光绵远而温柔,他沙哑、深情道:“一个来不及正式结婚,就香消玉陨的
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渴望再度见到她。”
“啊…”由香子惊呼一声,全身的
孔全直立起来…
但雪子,她非但不感到半丝害怕或恐怖,眼眶微微
、动容地问:
“她…过世了吗?”
“她不是过世;只是暂时消失了。”浩介的大手隔著西装外套,紧紧
住口袋内的相片,深情道:
“我深信她一定会再回来,以另一种方式重回我身边!”
雪子无法再发一言,只能呆呆地望着浩介…泪雾逐渐浮起,
蒙了她的视线,心底的滚滚
,愈来愈汹涌翻腾…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浩介勉强展颜一笑,把万千思绪强
下心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再会。”
“等…”
雪子想开口唤住他时,浩介却先回过头来,灼灼黑眸闪著光亮:“忘了一件事…生日快乐!虽然迟了一天,但却是我最诚挚的祝福!”
“你…”雪子惊喜地道:“你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
浩介但笑不语,由手提包内取出一扎著浅蓝缎带的礼物盒,递给她道:
“只是一份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这…”雪子接过来,在浩介的鼓励下拉开缎带…礼盒中,静静躺著一双秀气大方的防风手套,浅蓝色,恰与她的浅蓝围巾同一颜色!
浩介一直放在心上…昨天,她因忘记戴手套而冻得通红的双手…
有一瞬间,雪子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同过神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送我…”
她一抬头,才发现浩介不知何时已走出去了。
“褚先生!请等一下。”雪子立刻跳下病
想往外追,却被山香子牢牢地捉回来:
“雪子!你不能动!别忘了你一只手还挂著点滴瓶。”
“浩介!浩介!”
青彦跑得气
吁吁,才追上疾步走向停车场的浩介。
“浩介!”青彦扣住他的肩,
烈
气道:
“为什么?那个女孩明明是雪影,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所有的事?你们的来生之约!十八年前你们刻骨铭心的恋情!你应该告诉她…她是雪仙子…因与你相恋而触犯天条,被贬落凡尘…你该告诉她所有发生过的事…她会慢慢想起来的。”
浩介剑眉紧锁,抿紧双
,不发一言地继续往前走。
青彦拦著他,急促地继续道:
“浩介!我不了解你,她不是你这辈子最想见到的人?唯一的爱吗?你整整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来等她,十八年!多漫长的岁月!所有的朋友都笑你痴、笑你太傻,苦劝你放弃,但你依然坚定无悔地等下去…为的是什么?不正是为了她,为了雪影吗?为什么你今天遇到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我对她说什么?”浩介终于停下脚步,神色凝肃地对著青彦道:
“今天的她是中岛雪子!不是雪影!是刚考上大学的新鲜人,有灿烂美好的前程在等她。你要我告诉她,前世那段凄苦无助的往事?再度唤醒她最痛苦的记忆?不!我没有权利去打扰她,也不能这么忍残。”
“浩介…”青彦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天知道我多想拥抱她!疯狂地拥抱她!告诉她她是我的雪影!告诉她我们的来生之约!”浩介瘩哑地嘶吼,随即沉痛落寞道:
“刚登上讲台,初见她的那一刹那,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置身在梦中…我多想不顾一切、狠狠地抱住她。但当她因昏倒而躺在医护室内时,我望着她苍白的小脸,挣扎很久…”
“前世的雪影,已为我付出太多,吃太多苦了。”浩介苦涩地继续道:
“她终于转世为人,中岛雪子,十八岁的大学生,充
希望的新生命。我该告诉她以前的事吗?她能接受?会相信吗?前世的记忆…太苦了!我贸然地告诉她,对她太残酷了!包何况…我根本没有权利干扰她的平静,与目前幸福的日子。”
“浩介,你不能这么说。”青彦摇头道:“你苦苦等待了近二十年,不就为了再一遇到她,与她重续前缘吗?更何况她不是别人,她是雪影呀!一模一檬的脸,她分明就是雪影!”
“我当然知道她是雪影!”浩介眸光黯淡,哑声道:
“不仅因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身上有股与雪影相同,冰冷沉静的特殊气息…昨天,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背影时,就强烈地感受到了…就算她今天容颜已变,我也能毫不迟疑地将她认出来!那是心灵深处,最敏锐、最纤细的悸动…亲密的恋人间,才有的悸动。”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她?”青彦不解地道:“浩介,告诉她吧!把十八年前的事全告诉她!她是为你而来到这世界的呀!难道你要孤独终身?长久的等待只换回一场空?”
“我并没有放弃她,我会一直等下去。”浩介笃定而深情不移道:
“在雪子还没恢复所有记忆之前,我不会贸然地去打扰她,强迫她记起所有的往事…但我会一直等下去,永远在一旁等候著她。这一辈子,只要她需要我时,我永远在她身边。不管她何时恢复记忆,我的双臂永远为她而张开!”
“但…如果她又再过二十年,甚至四十年才想起所有的事呢?浩介,你已孤独地等了她十八年,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青彦仍是一脸的无法接受。
浩介洒
从容地一笑:“当年,雪影都可以为我而放弃仙籍,堕入凡尘试凄了。就算我再等她二十年、四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你永远无法拥有她呢?”青彦又问。
浩介仍是优闲自若地微笑:
“只要她这一辈子过得幸福、甜蜜,就算她永远想不起来,我亦无憾了!对我而言,她的幸福比我的更重要!爱并不是占有,我只希望…这一辈子,她过得平静而快乐!永远不要再有忧愁与痛苦,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默默地守护她。”
“浩介…”青彦动容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道:“你…太痴、太傻了!身为你的老友,我真的不忍看你孤独终身。”
“我不会孤独终身的。”浩介灿烂一笑,黑眸闪著坚定清亮的光亮,搭著青彦的肩道:
“能默默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天下最幸福且骄傲的事!走吧!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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