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气氛诡异。
埃泰圆润的客栈掌柜睇着柜台前的客人,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男一女。
男人高
瘦削,脸上有伤,不知容貌,女人娇小,一身白裳,同样也是不知容貌,因为那张巴掌小脸全让凌乱纠结的发丝给遮盖住了,幸好外面
头还在,否则胆子不大的掌柜,会当是女鬼出巡了。
虽然同样不知容貌,但掌柜能够确定的是,他们都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衣裳全黏在身上不说,那女人的长发甚至还淌着水珠子,好恐怖的。
掌柜
了几口唾沫,原是想说他们这儿不是善堂,不收
行脚客,但在触及男人的眼神时,什么话都给
下了,虽然不知容貌,但光是那双锐利凶恶的瞳子,绝非善男信女会有的,所以他只能小小声地问了。
“两位想…”
“住房!”祁风回答,语气不耐,摆明对方问的是句废话,到客栈不住房能做啥?
“几间?”掌柜畏缩再问。
“一间!”
“两间!”
同时开口回答却是两个答案,掌柜再度无措了。
祁风将脸转向傲澐凌“你疯啦!咱们这个样怎么住两间房?”
“我不管!”
傲澐凌声音平板,即使容貌邋遢,却依旧想要维持古墓少主当有的风范。
“孤男寡女,怎可共住一室。”
祁风哼气“你当我是瞎子还是道士?会去看上一个鬼丫头?”
“我不是鬼。”傲澐凌伸手拨开脸上的
发,
出了一双让掌柜看直了眼的漂亮却冰冷的大眼,嘴里说不是鬼,但那冰冷的寒芒,老实说,还真有几分鬼样。
“没差啦!”祁风不耐烦地挥手“你明明知道我们现在的困境,最多只能间隔三步距离,两间房怎么睡?”
“中间一座墙,刚好三步。”
“然后你半夜一个转身我就得去撞墙?”
“要转身我会先敲墙。”
“那我还得时时醒着等你敲墙?”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谁管你要不要了?这是对咱们两个都好的决定,掌柜的!”
祁风不耐烦的转回那听傻了的掌柜“立刻去收拾一间有双
的上房,再备两个热水浴桶,我们都要洗澡。”话说完,他在柜台上扔了锭足以让掌柜心跳停住的金元宝。
一对男女大剌剌地喊着要同房,还…还大嚷着要同房洗澡?!
原是闹烘烘的客栈登时全都安静了下来,还有人吓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一颗卤蛋滚了出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家订房吗?”
祁风先扭头骂了一厅子的人后火气仍未有丝毫稍减,视线转回掌柜,啪地一声,大掌用力拍了下柜台。
“你是不是怕我的元宝是假的,不想做我生意,否则干嘛不出声?”
掌柜拚命
口水,两手捉紧着沉甸甸的金元宝,手还微颤着“小六子!快带这两位贵客上天字号房,记得另加张
。”
“谁说要加
了?谁说要洗澡了?”
傲澐凌咬牙切齿,声似恶鬼,眸似罗剎。
“我说了两间房就是两间房…”
再凶再恶也无济于事了,祁风率先举步跟在店小二身后拾级上楼。
于是乎,奇迹就在众人面前发生了。
那明明是嗓音冰冷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般的女子,上身抗拒身下走动,似是无法自主一般,随紧着男子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被牵引向前走。
“我说过了…”维持了十多年的冰漠终于被彻底击碎,傲澐凌恨恼嘶吼道:“我不要和你一起洗澡!”
“只是同个房间洗又不是『一起』洗澡…”
祁风先回头纠正她的说法,再扭回头去吩咐店小二。
“待会儿记得再送座屏风过来,玉石做的,愈厚愈好,隔在两个浴桶中间。还有,鬼丫头,你放心吧,就凭你那个样,还刺
不了我偷看的
望。”他虽擅偷,但好歹还是个有原则的偷儿。
“我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我不要洗!”
“拜托!如果你不洗个澡,你那身臭水味,晚上叫我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是你家的事情,我说了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谁管你要不要了!这是对咱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废话不多说,祁风加快脚步,转眼间便将傲澐凌给“带”出了众人视线范围。
好戏虽被迫结束,但众人看傻眼的反应仍是半天收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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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身干
的傲澐凌躺在
上,怒瞪着
顶,怎么也睡不着,深觉这一切真是荒谬到了极点。
今晚原是她的
房花烛夜,而这会儿,没错,捱着她
的另一张
上是睡了个男人,却不是她自个儿择定的夫婿,而是个今天才刚认识,且让人厌恶到了极点的陌生、自大、专制男。
这一切的
局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岔的呢?
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在稍早之前,她被迫和这个恶男隔了座屏风洗澡,虽说是各洗各的,但有哗啦啦泼水声、抹皂声、热气蒸腾,再加上对方边洗澡边哼小曲的荒腔走板,
得她快要疯掉。
“你很吵耶!”
她终于忍不住了。
“不会呀!”洗个热水澡似乎让那叫“飙风怪盗”的家伙心情好转,有些淡忘了他的爱马。“我觉得唱得还
好的。”
好才有鬼!
傲澐凌在心里回应却懒得再作声了,自知无法从这家伙嘴上讨得半点便宜。
在各自洗毕后,他们换上了先前祁风拿银子让店小二去买回的簇新衣裳。
“我不穿!”傲澐凌在屏风后冰冷着嗓“这套衣裳不是白色的。”
“随便你!”祁风漫不经心地掏掏耳,拭净方才洗澡时不慎进了耳的水渍。“反正这房里只有我们俩,你可穿可不穿的,也许,这真的会是个对咱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就这么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套上一身粉
,移开了屏风后,她看见他眸里毫不遮掩的欣赏,以及那由他眸子所映照出的,她的全身不自在。
这也是她会那么讨厌他的主要原因了。
和他在一起时,她的诸多惯性都被迫打
,而在惯性遭到混乱之后,她那坚固了十多年的自信及安全感,竟也暗暗起了动摇。
她很想以冰颜及佯装不在意待他,却很难办到。
他常常三言两语,就
恼得她险些要失控,她之前很少生气的,可现在面对着他,她
就维持不了一炷香时辰的平静,更恨的是,她连逃离他的自由都没有。
“鬼丫头,其实你早该换个颜色了,你的人生已经够黑白兼凄惨,之前你那未来相公不曾这么告诉过你吗?”
“首先!”她暗暗咬牙,冷声开口“我不是鬼丫头,其次,我的人生一点也不黑白凄惨,最后,我的未来相公非常满意我的穿著。”
“是吗?”祁风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么第一,他很有可能是个瞎子,否则第二,他就是个分辨不了颜色的
盲,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边说边故意往外抛去视线。
“他如果是真的在意着你的,那么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找来呢?我猜想,你该不会是强
着人家点头,入赘古墓的吧?”
就这么一句话堵得傲澐凌决定闭眼抿嘴兼合心了,否则迟早她会被他
到吐血而亡。
在后来的用膳及就寝时,她都办到了,她木着张脸看着祁风吩咐店小二,
怎么摆,东西怎么搁放,没再出过半点声。
等到
备妥,她迫不及待地上了
,用被子蒙住头,听见了他吹熄烛火的声音,没多久她将头探出被子,屋里果然已经暗下,她等着他的微鼾,却始终没能等着,也不知道是他武功太好,声息被捺住,还是因为他也和她一样,睡不着。
她先翻了东,再悄悄翻了西,然后索
换过头睡,却依旧睡不着。
认
是其一,思绪太
也还能算是小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呃,就快要忍不住了…
“你的
有跳蚤?”
他果然还没睡着,黑暗里,他的嗓音响起。
傲澐凌咬牙,原已对自己赌咒发誓过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但…噢!她真的忍不住了。
“不是,我…嗯…我想…我要…我就快要不行了…”幸好屋里黑,她的脸就算红到烂掉了他也不会看到。
“你要?你想?你不行了?”
祁风故意慌着嗓音,明明知道她的索求及碍难开口,却没打算放过修理她的机会。
“你不会是看上了我吧?咱们不过是『同』洗了一回澡,你就忘了你的未婚夫了吗?今晚虽是你的
房花烛夜,却是不干我事的,你不要强
我,更不要胁迫我,别因为我无法甩
你,就对我起了觊觎之心,呜呜…我有我的原则的…你不要
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在胡说什么!”
傲澐凌咬牙坐起身,懒得再去和他沟通,索
自个儿跳下
开步往外走,受
力牵引,祁风亦被拉出了房。
不知方向的傲澐凌像只无头苍蝇般,几次跑错了房,惹来一声声的尖叫兼咒骂,好半晌后,她感觉出身子被迫转向,改换成是他在带着她了。
“你在干什么?”
她气急败坏,脸儿红通通,冷汗直
,双手捧腹,双腿夹紧,神情很是狼狈。
“帮你带路。”他淡淡回答。
“你又知道我想上哪儿了?”
祁风带她到后院,在点着油灯的两间小木屋前站定,朝着月亮打了个呵欠,然后用手比了比。
“茅房,不是吗?”
没时间回骂更没时间感谢,傲澐凌忙不迭地冲进其中一间茅房,跟着听见了他的声音。
“慢一点!慢一点!茅房又不会不见,三步,三步,记住只有三步,别害我撞上门板了。”
她轻松了之后换成是他了。
她乖乖地在茅房前等候,翘首览月,方才在
上的“这一切真是荒谬”的感觉不
更加强烈。
夜
凉如水,月如钩,风如娑,她在一间茅房之前,陪一个讨厌的男人…上茅房。
等他也轻松了之后,两人洗净手,并行走在月下,没来由地,傲澐凌突然觉得全身舒畅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肠子里的废物终于清空,也许是因为,她终于习惯了和个男人如此的“如影随形”了吧。
就在她觉得天地万物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却听见了他那似是强抑着笑的声音。
“下回少吃点青椒,我怕那种味道。”
她的脸庞像是火烧山似地燃灼了起来,她不敢望向他,一眼也不敢。
可恶!
他就不能君子点,假装一切不曾发生,什么都别再提了吗?
她咬咬牙,又是窘迫难当又是懊恼羞惭,却是全然的无计可施,想不出该如何回攻过去,更无法佯若无事、嘻皮笑脸地回他一句:不会呀!青椒很营养,正好可以搭衬你吃下肚的番茄,成了红绿双鲜配。
她说不出,她真的说不出这种无聊恶心的话,所以她只能恨恨地咬紧着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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