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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不太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避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顾惜风拉着何田田走出了幸福酒吧。夜风徐徐,却吹不散她脸上那抹不太正常的红韵,握在掌心里的柔荑还在抖,而且冰冰凉凉的,像是刚刚从冷冻库里出来。

 “你病了。”

 病?何田田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没有啦,我没生病,真的,我今天好开心,刚刚在厨房无聊时喝了一点酒,所以现在全身热热的,你以为我发烧啊?”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突然把她给拉出来。

 心里,有一点窃喜,一点欣,一点飞扬。

 可是,她的头有点沉,视线有点模糊,顾惜风冷峻的脸也依稀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他的大手有点固执的探向她的额头,再探向她的颈项,何田田下意识地一缩,心差一点跳出来。

 她额头与颈间的温热让顾惜风不由得皱眉,不由分说的再次拉起她的手,拖着她便往停车的地方走。

 “上车。”他打开车门,用手挡在车门顶端以免她撞到头,才轻轻地将她推进车里。

 “顾惜风,今天我是主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说一声就离开?我--”

 “我会跟他们说。”

 “可是--”

 “你最好给我闭嘴。”他在生气,很生气,坐上驾驶座后,将车门砰地一声甩上,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车子开得飞快,但还算沉稳,在何田田鼓起勇气想开口问他要带她上哪儿去时,她看到了医院急诊室的招牌亮晃晃的立在路的尽头。

 “我真的没事,顾惜风。”这个男人可以跟她一起去的地方就只有诊所或医院吗?唉。

 “下车。”

 她乖乖下车,跟他进了急诊室。

 护士替她量体温,高烧三十九度半,难怪她之前忽冷忽热的,还会忍不住直打颤。

 躺在急诊室的病上,护士替她打了一剂退烧针,当针头进血管的当下,她痛得忍不住皱起眉、别开眼,‮体身‬紧绷得像是要上法场的死刑犯,觉得胃整个缩了起来。

 一只大手突地包覆住她冰冷的掌心,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微微睁开了眼,虽然冷汗直冒,却还是给了顾惜风一个虚弱的笑容。

 “谢谢。”

 他挑了挑眉,没答话,等护士打完针,他安静的坐在病边陪着她。

 “眼睛闭上睡一觉。”

 “在这里…我睡不着,可以出院吗?我只不过发个烧而已,不想待在这里占别人的病。”

 彼惜风看着她,耳边听到急诊室里吵吵嚷嚷的声音,鼻尖闻到的是浓浓的消毒葯水味,连他这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坐在这里都觉得全身不舒服,更别提让病人好好休息睡觉了。

 “等我一下。”

 他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手里拿着一个葯袋,见病上的何田田闭着眼,他也没叫醒她,伸出手臂拦将她给抱起--

 这一动,惊醒了何田田,她蓦地张开眸子,见到抱她的人是顾惜风,她眼皮一沉,一句话也没说的又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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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田田一直睡睡醒醒,打了退烧针后,她的高烧是马上退了,可过不了两个小时,顾惜风发现她又浑身发热起来,连忙伸手拍拍她的脸,唤她起来吃了一包退烧葯。

 时间又过了两个小时,她的高烧依然没退,整个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偶尔还会不住地打着颤。

 彼惜风不断喂她喝热开水,拿家里的棉被一条条裹住她的身子让她冒汗,看那缩成一团的纤细身影是那般虚弱且惹人怜惜,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心里有一个角落隐隐地感到害怕与恐惧。

 虽然知道何田田和怜雪不一样,何田田只是感冒而已,不会像怜雪一样死去,但,看着她不住打颤,难受得直皱眉的模样,他的心就像突然被丢到大海中,虚虚净浮的觉得不踏实。

 上半身倚向前,他隔着棉被将她拥在怀里。她的长发有些汗,枕着他的膛,她耳边依稀还可以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顾惜风,我会不会死?”她全身痛得像是骨头全被拆解开来,她知道自己又发烧了,而且烧一直退不下来,她觉得好热又好冷,明明很累很累,却似乎睡不太着,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连她都有点搞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境…

 只知道,有人不停的在灌她喝水,喝得她都想吐了。

 彼惜风皱眉。该死的!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当然不会。”

 “真的吗?可是我发烧好像退不下来…”

 “等天亮了,我再带你去看医生。”急诊室的医生大部分都是实习医生,真要诊断出什么正确的病情,还是得上门诊比较妥当。

 “可是我不要再打针了。”好痛。

 “打一针,你会比较舒服。”

 好像是吧…可她仍是忍不住皱眉。

 “可是打针很痛。”

 “你不要像小孩子一样。”

 “我偏要像小孩子,当小孩子多好,要怎么撒赖都可以,喜欢什么就说,爸爸妈妈都会替我办到,好幸福…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刚刚在想,就这样死了会不会比较好…”“何田田!”顾惜风怒火上冲,双手捧起她冒着汗的虚弱小脸“我不准你再提死字!听到没有?”

 他好凶,瞪着她的眼睛像要窜出火苗似的。

 可是,她好喜欢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担心她的样子。他讨厌她说出不吉利的话,因为他在乎,是吧?

 好快乐…

 因为,他终究还是有点在乎她的。

 “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所以之前才会不跟我说一声就不告而别…”她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的一颗颗滚落他的掌心“那天早上我追到公车站,刚好看见你上了车,我只好开车一路追着那辆公车跑,公车在乡间的路上开得好快,我差一点就追上了,要不是突然有一台车面撞过来--”

 “你在说什么?”他听不下去了,伸手把包裹住她的棉被一条条给扯开,两只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只差没叫她再一次衣服…

 彼惜风陡地停住了动作,想起上次她把衣服全了站在他面前,不是完好无缺的吗?

 所以,她肯定是没事的了…他究竟在穷紧张什么?

 “我没事。”看见他眼里的心急与担忧,她忍不住伸手将他紧皱的眉给轻轻抚平,泪又跟着掉下“只是那辆车的车头被撞歪了而已,可是,我已经追不到你了,再也追不到…”

 想起两个月前他不说一声就离开了她的生活,想起两个月前她孤单又无助得快要死去的那一夜,何田田终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样走了…你该跟我说一声再见的,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再见的,那是礼貌,你不懂吗?你好可恶,真的好可恶…”

 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因着发烧染了点点嫣红,明明眼泪、鼻涕全在脸上糊成了一团,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她是那么那么的真且可爱,可爱到让他的心情不自的揪疼着,脑海中自动自发的放映着这小麻雀开快车追他坐的那辆公车疾驶的情景…

 一叹,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哭个彻底。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再次见到她,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她恋着的人是他,那又为何…

 那一夜…她竟让那个男人那样的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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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前

 台湾

 六月的台湾,阳光灿烂,就连山上也不例外,谷的荷与莲盛开绽放,却依然消灭不了炽热的暑气。

 一个戴着茶褐色墨镜,身穿黑色紧身短袖上衣及深蓝色牛仔的高大男人,独自缓步的走在人烟稀少的山林之间,手里抓着一张白色便条纸,上头写着--

 荷风民宿

 苗栗县南庄乡南江村XXX号的右手边小山路往上走到底

 喝,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址!

 如果他不是一路从山下问到山上,沿路还看见几个绿色小招牌的话,他真的会以为是小助理在要他,说什么这里坐拥全台湾最淳朴美丽的景致,如果没来过这里,将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其实并不是非常在乎这里是不是有多美,只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要找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隐居一阵子,离开繁华的纽约,离开所有国家的城市,单单纯纯的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过着一个没有烦人的电话声、没有的电子邮件、没有传真机、没有简讯的平凡日子。

 山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而台湾,是他老爸老妈的故乡,虽然,他可以说从来不曾对这个小岛有任何记忆,但,他骨子里的是台湾人的血,这是就算他拿了绿卡、成为美国公民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没有记忆,自然也没有感情,来到这里,就像每一个上山来的游客一样,只是单纯的度假。

 只不过,他度的假跟别人不太一样,可能住十天、半个月或是一个月,随兴而至,只要不会延误到八月在纽约接拍的摄影工作就好。

 走着走着,脚下的松软土地变成了白色洗石子,顾惜风瞇眼抬起头来,竟见红砖蓝瓦盖成的四合院矗立在不远处,外头围绕着苍翠青竹,再往外是绵延无尽的荷花田,粉红一片,风一吹,山荷花风飘舞,宛若要往天际的一大片蓝空飞去。

 风是软的,那荷花田给他的感觉是甜的香的,而荷花田尽头的那片蓝天空旷清灵,让他不轻勾起角,闭上眸子深深了一口气。

 丙真美呆了!

 静静的站在这里,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华丽的晚霞,没有深邃的大海,没有浪漫的乐声,没有美酒佳肴,只是淡淡的沐浴在这样的情境中,就觉得异常的幸福。

 只第一眼,顾惜风便爱上了这里。

 “嗨,你是来荷风投宿的顾先生吗?”

 彼惜风的身后传来一声柔软甜美的嗓音,他睁开眼,回过身去,见到一个绑着马尾、笑得一脸甜的小女人。

 “你好,我是荷风的主人,何田田。”她朝他伸出小手。

 他只是看了那只沾着泥巴的手一眼,没有伸出手去握住。

 “啊,对不起,我的手很脏。”何田田后知后觉的把伸出去的小手收了回来,在牛仔短上随便抹了抹。“我刚刚去荷花田里玩,顺便去喂那些饿死鬼似的小鸭子,所以得一身脏。这里很难找吧?你应该打电话过来,我可以去接你。”

 彼惜风若有所思的瞄了她的交通工具一眼。她想骑脚踏车去接他吗?

 何田田意识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拍拍自己的脚踏车“我不会骑这辆破车去接你啦,如果你要我去接你的话,我会走下山,再陪你一起走上来。其实,你可以叫计程车载你上来的。”

 “我叫了,可是他们说这条山路太陡,车子很难开上来。”

 这个男人终于开金口了,他的嗓音…嗯,温润人,很感。

 就像他的人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脑袋瓜在想什么,何田田不自在的轻咳几声,跳下脚踏车,牵着脚踏车往前走,不再看他。

 “走吧,我带你进去。”

 她走在前头,牛仔短下的一双腿均匀笔直,不是白的肤,却有着绝对的健康美,就像她那张清丽可人的脸一样,没有都会女子的脂粉妆彩,却有着属于大自然的阳光美。

 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她白透的贝齿、微扬的眼角、亮灿灿的眼。

 不笑的时候,会让人注意到她英气发的眉宇,与血循环良好的自然。以他摄影师专业的眼光来评断,这个何田田是他所见过的女人里最美的大自然杰作,美得很耐人寻味,美得毫不做作,美得亮眼而健康,也美得很纯朴。

 何田田牵着脚踏车带他走到荷风民宿的门口,打开爬红花绿叶的木雕大门,朝他大大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光临荷风民宿!并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她的声音响亮清脆,这一声喊将屋子里的老给喊出了门。

 “田田,你回来啦?”老笑着将胖胖的身子探出四合院的大门,因为正对着阳光让她瞇起了眼,随即看见跟着孙女回家来的高大身影“你带朋友来?是男朋友吗?”

 “不是啦,,他是客人!前几天打电话来订房说要住上一阵子的客人,他姓顾,呃,名字是…”何田田搔搔头,有点下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

 “惜风。”顾惜风自动报上名字。

 “啊…是了,,他的名字叫顾惜风,就是爱惜风的意思,很吧?”

 听了笑呵呵,猛点头“,比电视连续剧里男主角的名字还要好听,人也长得好极了,田田,你要好好把--”

 何田田知道要说什么,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捣住的嘴“,我带客人去房间,你要帮我们准备晚餐喔!”

 拉开她的手“知道了,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老是担心这个那个的…对了,刚刚有个男的打电话给你,叫什么王、什么相的…”

 “王相宇?”

 “是了,就是他,他请你回电话给他,要记得喔。”

 “好啦好啦,你去忙吧。”何田田把脚踏车放好,跑进屋里一会儿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碗褐色的饮料,像捧着什么珍贵宝物似的递给顾惜风“喝下吧,这是冰镇冬瓜茶,很好喝喔,市面上买不到的,是我的祖传绝活,喝喝看!”

 他伸手接过,却没有喝下的打算,虽然很渴,但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实在让他喝不下去。

 “喝嘛,不会毒死你啦。”

 何田田见他还是晾在那里,显然不打算喝下冬瓜茶,心里真有点气闷,伸手把他手中的碗给抢回来“我先喝给你看,这样总成了吧?”

 说着,她以就碗,大大的喝了一口,足的微笑起来,把碗递回给他“换你了,喝吧。”

 一个小女人都这样大大方方的喝下了,他这个大男人还矜持个什么劲儿?想着,顾惜风接过来仰首一口喝下。

 这冰冰凉凉、温润口、甜而不腻的绝佳滋味,恐怕真会令他这辈子都难忘吧。

 “好喝吧?”她晶灿灿的眸子带着笑,期待赞赏似的望住他。

 “嗯。”他轻应了一声,把碗递回去给她。

 “要不要再来一碗?”

 “好。”不忍拂逆她的期吩,他听见自己说。

 “那你再等我一下喔。”她像风一样奔了进去,又像风一样奔了出来,这回她手里拿的不是碗,而是一个保特瓶。“喏,这给你带到房里去慢慢喝,房里有一个小冰箱,你可以把它冰在里头。”

 “谢谢。”

 何田田朝他挥挥手,要他别客气“这是夏天里最的一道饮品了,你知道吗?以前我爸妈在的时候,这一杯冬瓜茶要卖二十五元喔,一瓶的话是卖五十,很贵吧?我老说我妈坑人,一条冬瓜才多少钱,可是啊,你不知道的是要做这祖传的冬瓜茶可是很费工的,所以我妈说这点小钱只是工钱而已,不算贵…”

 他静静的听她说话,叽叽喳喳地,像树上的小麻雀。

 他没出声打断她,两手袋里跟着她往前走,背上的黑色背包对一个归无定期的人来说其实并不算大,里头只有几件更替的衣服、一个手动式专业照相机及一本笔记本、一支笔。

 “荷风民宿只有两个房间供人住宿,一个院落一间,现在我住一间,住一间,你住一间,所以只剩下一间。来,你的房间就在这里。”何田田把他带到四合院的东边院落,把门给打开“你有专属的厨房、浴室、洗衣机,门你可以关,也可以不关,我们这里人不多,也没什么可以偷的…”

 她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他一贯安静的听,顺道打量起这间简单素雅却又温馨可人的房间。

 砖盖的房子里竟是整面白梨木做的墙面与地板,一间小小的起居室里放着两张淡绿色的藤椅,起居室与卧房之间以半人高的木柜相隔,木柜上头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及几本杂志,小冰箱崁在木柜下方,旁边则可以摆放私人物品。

 此外,最令人眼睛一亮的就是主卧室旁的落地窗了,窗外的阳台有着木制栏杆,阳台外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荷花田。

 此刻,夕阳西下,红霞天,几只老鹰飞过。

 这样自然天成的景致令他情不自的被吸引,缓步走到阳台深呼吸了几口气,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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