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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件月牙的袍子挂在桃树伸出来的枝枒上,宽大的棉袍被清洗过,袖口、领子、衣襬都被细心的拉直了棱线,衣带在微微的风中,在稠稠的绿、悠悠的天蓝,徜徉其中,是一抹非常显著的颜色。

 桃树下,阎金玉倚着树干,风在吹,吹着细细的歌声字字清晰动听悦耳--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有脚步声走近,听见歌声,踌躇了下,并没有离去,直到歌声停歇意转身却已然被发现。

 “书生?”

 “金玉小姐。”

 “你要去哪?”

 “不知道小姐会在这里,我马上就走。”他改了时间用处好像也不大。

 “因为我唱歌你觉得难听吗?”

 “并不是。”

 “我唱来唱去也只会这首我娘教我的歌…”她有些害羞。

 “你…唱得好听。”

 “我娘生前很喜欢这首诗,哄我睡觉也是反复唱,我听着听着也了。”现在想起,那段岁月是娘亲最得阿爹宠爱的时候,也是她跟母亲最亲近的日子,无忧无虑天真岁月。

 十岁时京城流行天花,娘亲没能躲过那天灾,吃力的挨了十天半个月走了,她死后没几年阿爹开始狂纳新妾,没了娘的她也逐渐失去了爹,荒腔走板的日子再也没有人唱摇篮曲给她听,再也没人将她驮在肩膀上晃得她头晕却咯咯笑个不停…

 静静的听着她孩子气的描述、神往的表情,他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阎金玉对上他又黑又亮的眸,竟然有种他能了解她渴望摆孤单,渴望有人作伴的感觉,恍惚,他懂得了她的寂寞。

 他们互望,言语突然失去作用,隔着不到几寸的距离,可以轻易的听见彼此的呼吸,低促的咽声,时光好像停止了。

 “咕啦!”吊在桃树枝上的衣服啪啦作响,卷进了两人中间。

 原来,起大风了。

 捉住好似要往下溜的袍子,阎金玉红着脸补救“瞧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忘了正事,这袍子我洗干净了,要还给书生你的。”

 她慌乱的踮起脚尖想把晾着的衣服拆下来,脚尖越踮越高,习惯左右反穿的绣鞋却不大肯配合,脚扭了。

 “啊…』她轻喊,弯下,手上的袍子被扯下一截。

 “小姐没事吧?”

 “我想说晾在树上比较快干,哪知道…”树枝上多是皱结,可没竹竿的光滑圆润,晾上去容易,要收却要技巧的。

 “旧衣服了,不相干的。”

 “对不起。”又糗了,像是宿命。

 “以后要记得把鞋穿正,才不容易拐到脚。”往上缩的裙子出两只小兔儿鞋。

 虽然脚踝痛得很,阎金玉却勇敢的扬起头假装不痛“这样好穿,鞋不会掉。”

 程门笑看她发白的脸,眼眶中转的泪花,不懂她为什么要强忍。“很痛的话哭出来没关系。”

 她摇摇头“不行,哭了会没人喜欢我的。”

 没有人喜欢愁眉苦脸,这样的大家庭她是众人虎视眈眈的对象,哭笑皆不由人。

 程门笑看着眼前这青葱水的小姐,心中多了几分温润如水的怜惜。

 “对不起,在下唐突了!”

 还没意会过来,他已经弯蹲下握住她两只兔儿鞋一边一只下来。

 不喜欢穿袜子的她不自觉的缩起脚指头,想把腿儿回来--

 “别动!”他用男的手将脚踝处冒出来的青筋四下推散,又将小腿处紧绷的肌细细拿捏,直到肌松弛,这才将两只鞋穿回她的脚。

 “谢谢。”阎金玉脸通红,飞快用绣花裙盖住脚。被他握过的脚心还滚烫着。

 “最好请大夫再来看一下,要是扭伤了筋骨就不好了。”即使她穿回鞋子,她那形状优美小巧,指甲呈健康粉红状的脚丫子却叫人印象深刻。

 “嗯,我会的。”

 程门笑站了起来,苦笑的捂着有些不争气的肚皮说:“用早膳的时间到了,在下告辞。”他不太得起饿,一饿,人容易慌,人慌就会脚底虚浮人无力,一天就无打采。

 这时的阎金玉也扶着树干慢慢站起,她摸索着,从桃树的一边拿起油纸包。“给你,这是我让小厨房做的小兔包子,我最喜欢吃,你也尝尝。”

 他要推辞。

 “几个小兔包又不是什么,书生你何必见外?你说过吃饭这事比见皇帝还要大,人忙忙碌碌,为的不也就是三餐一宿,我拿几个包子换你这朋友,你说换是不换?”

 她娇得连百花都自惭形秽,只要是有心人都难以拒绝她这样的请求。

 程门笑看着用红樱桃点缀成兔子眼的包子,半晌,接过手,轻轻点头,转身走了。

 在这金马玉堂的宅子中他一直过着近乎自闭的生活,他懒惰到几乎不愿思考,不跟人亲昵,同门食客更无往来,只忠于自己的感觉。

 三番两次跟这位阎府大小姐打交道…也是忠于自己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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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脚刚进兰质小楼,一群负责收拾的仆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自杀了,听说吊在外面的舌头垂到下巴,死不瞑目啊…可惜了美貌如花的脸蛋,怎么会这么想不开,七姨娘哭得呼天抢地,喜事变丧事,这宅子又要没一刻安宁了。”

 “你少嘴碎,要让主子知道撕了你的嘴,立马把你赶出府。”

 “说说也不行?这里又没有别人。”

 “呿,我们这些丫头都不是人?”

 “小生姐,你是神仙姐姐作不得数的。”

 “你这张嘴喔,打翻蜂也不是这样…”

 “我还有最新的内幕消息…”

 仆人一嘴来一嘴还着,没有人发现站在门外的阎金玉。

 她本来愉快的心情尽数掉进谷底,她没能忘记几前还朝着她哭喊愤怒的脸蛋。

 如今香消玉殒了?

 “小…姐。”整理的仆人回过头来被杵在门口的她吓掉了手上的抹布。

 他们说的话小姐究竟听了多少?

 “都让他们下去。”她对答应说。

 不用答应说什么几个仆人都乖觉的走了。

 “小姐。”答应蹭过来。

 “小娴妹妹…死了?”

 唉,小姐果然听见了那些嘴碎的话。

 “七小姐真想不开,节郡王又不是长得很难看,真要说就年纪大了点,七小姐嫁过府也比较轻松些啊,不必为了应付房事头痛。”听说那个郡王已经五十有八,雄风应该不再了吧?

 “你说嘴说够了没?”口没遮拦的丫头!

 “小姐,你别发火,答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要去看看小娴妹妹。”

 “小姐,不要说答应我没劝过你,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就这节骨眼不好。”答应拦着。

 “我要去!”

 “答应不敢叫你不去,可谁会在这风风火火的节骨眼探丧的?七小姐那边的人可都在气头上啊。”她这小姐是读过书、懂道理、明是非的,偏偏遇到亲人这种问题就胡涂了脑袋,用槌子敲都不见得能敲醒她。

 “我要去!”

 明知道会遇上什么。

 “小姐!”答应跺脚也没用。

 兰质小楼跟西苑距离很远,路上,除了仆人家丁讶异的眼光,还有别的,深深地、不以为然的、恶意的、叫人心底难受的。阎金玉视而不见。

 她去了,答应躲在远处等她。

 她不是尽职的奴婢,主子要往火里跳,她劝不住,只在一旁站着瞧。小姐,小姐,您可别怪我啊!

 七姨娘年华老去,花凋谢恩爱老,只配了间小院。

 这是丑事,阎瑟下令不许声张。

 没有排场,连白纸黑字的丧字也不给挂,一对白灯笼算是说明一切。

 她被搡推着出来,恶狠狠跟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几个同声出气的女子在她胳臂、‮腿大‬趁机捏了好几下。

 她吃痛,没敢落泪。

 这是她该替阿爹承受的不是?

 她爹--真狠心,女儿去了,连一眼也没来看。

 她不明白薄幸的爹、寂寞的姨娘们、孤单的她…都算什么?

 “跟我来!”好像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很累不想听,然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触了她的手,她被扯着走。

 她挣扎了下,对方无动于衷。

 被动的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还有飘逸的身子骨,那么强悍不容错认的手劲居然是来自那个书生。

 认出他是谁,她不挣了,放下心让他拉着走。

 庞宅大院多得是人烟稀少的角落,他痹篇仆人平常习惯的走道,净往不易碰上人的冷门小路拐。

 一个是心有千千结,一个只想将她带离开那块充不善的地方。

 一到僻静的所在,程门笑就放开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只是从权。

 “是你…”书生。

 “我来帮忙抬棺。”

 对喔,她忘记他只是个下等食客,跟奴才的身分没多大差别,食客平常只管吃喝,家中有事,便要报恩,帮忙抬棺也算报恩的一种吧。

 能屈能伸,也许他将来会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也说不定!

 “小娴尸骨未寒…”这么快入土,根本是连吉时都没看。

 程门笑瞧了她略带憔悴的脸色。也不过几个时辰以前,她两颊生晕对他报以动人心扉的微笑,回见却僵硬如死、面无血,摇摇坠的样子像是很多天都没睡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西苑发呆了多久,久到所有经过的人对她含着薄泪,像一碰就碎的小可怜模样的美起了觊觎心。

 他没办法不管她。

 她柔弱似柳,梨花带水,足以招来一堆自认铁汉柔情。

 “你最好别让大人知道你来过这里…七小姐这么烈的抗议手段让大人下不了台,他很生气,忙着去安抚节郡王。”

 真的没办法了,她可以对谁生气,以为一死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妹妹?还是永远没把她们这些女儿放在眼底的父亲?还是让无能为力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她?

 阎府中死了人,沸沸扬扬,只得两

 阎丞相下令封嘴,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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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他啊。

 程门笑。

 名册造得精致,地址、籍贯、家有几口人,入府后住在哪个院落,连画像也临摹得有三分像。

 见过两次面,没看过他脸上有一丁点类似笑容的东西。

 这名,取得很反讽啊。

 “小姐,这男人是谁,看起来营养不好欸。”

 “是啊,他看起来就是一副瘦巴巴的模样。”

 “小姐不会是喜欢这一型的男人吧?”

 “不一定唷。”

 “小姐,你别跟答应我开玩笑了。”

 “我正经得很!”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萧公子不好吗?他对小姐的殷勤让大家好生羡慕呢。”

 “他的事要你来说?!”马上翻脸。

 答应扁扁嘴,小姐对萧公子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

 老爷门客里,萧炎是府中的红人,家财万贯、人才一,府内外大小事一把抓,献策应对、八面玲珑,想与他攀亲好的人不凡几希,这样万中选一的家世在小姐眼中却不值一文钱。

 阎金玉可管不了答应脑袋里的东西,她细细斟酌过了,美得令人屏息的眉毛微微皱起,想起了一件事。

 “答应。”

 “小姐,答应在。”

 “翠蓝柜子下有个盒子是给你的,哪天我不在了,就去取出来看,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她的卖身契还有两枚大元宝,应该足够当她回家的盘了…或者,替自己去找户好人家。

 “小姐…你别吓我。”

 “你的胆子有那么小吗?”睇她,阎金玉出狡狯表情。

 “真要说…小姐,答应的胆子绝对没您的大。”天地良心,肺腑之言。

 阎金玉转回灵动的水眸,白了她的侍女一眼“你还不算太笨,总是有些明白我的。”

 可也仅仅于此。

 这世间,有谁能明白她?明白她内心那块角落…

 拉拢了下累赘的长裙,离开圆凳,飘垂在际的长发摇摇晃晃,跟着她婀娜的脚步晃出小楼。

 她也不管外头的雨斜往屋里飘,这一出去准会得鞋袜都

 “外面下雨啊小姐!”答应丢下扇子,赶紧随着小姐往外走,手忙脚的想找看看有什么遮掩物,返过头来却见阎金玉眉带轻愁的眺着远方…

 说真格的,好在她也是女生,小姐的容貌看得再习惯偶尔还是会被她出尘的表情给骇到,她都这样了,更何况见到小姐的男子口水得有多严重了。

 “小姐…”

 “你的口水滴出来了。”阎金玉回眸。

 “啊…”“骗你的。”

 手忙脚的答应涨红脸,握紧拳头。小姐就是以欺负她为乐…

 “小姐心里头想什么可以告诉答应吗?”

 “你不会有兴趣做我肚子里的虫。”

 “人家关心小姐…”

 阎金玉挑挑眉,跟丫环争论这种事也太无聊了。说到底,是她把答应宠坏了。

 “小姐,这些年答应用心的伺候你…好啦、好啦,我也有偷懒的地方,但我可是你的贴身侍女,你去了别的地方又是堂堂阎相府的千金,没有陪嫁说不过去啦,你带着我,我可是很有用的。”为了表示她的“有用”她拉起袖子出白白的手肘,不惜牺牲相,表示她大小活都能干。

 比起其它伺候小姐的婢女们,她跟小姐算亲近的吧,那些丫头们小姐常常连叫也懒得叫,连名字都分不明白。

 再说,没了小姐在的府邸,她留着也没意思…好吧,她承认,这座侯门除了小姐,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不把奴才当人的妖魔鬼怪。

 “我有说要嫁人吗?”

 啊,又呆了。

 “我就是觉得你吵。”

 不想说的是…一个穷书生,大概一下子难养活两张嘴。

 “小姐这样说太伤人了。”她孩子气的嘟嘴,用来献宝的胳臂跟肩膀一起垮了下去。

 盯着小姐亮泽度一的发尾,忽而感觉自己的小辫子被拉了拉。

 “好啦,俏答应,我今天还未跟阿爹请安呢。”

 编了米汤,答应有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

 人长得俊说什么都叫人气不下去…然而叫人气的也是这点…

 阎金玉清澈的翦水双瞳忽望定前方,恢复一贯死人的嗓音“快去帮我打伞来,我要杭州油纸伞,绘有柳岸莺啼的那把!”

 不找点事给她忙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着阎金玉慧黠的眼…啊,她答应用脑袋瓜子发誓,她一辈子都无法清楚她家小姐的思考纹路。

 啊,不想、不想了,还是拿伞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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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母是虚荣的,子女的长相虽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捏塑,但是面皮要是生得俊俏,模样好看,自然偏心几分。

 阎金玉也知道自己跟阿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要在阎府当差的人都晓得阎瑟对大小姐的偏心。

 他把女儿当镜子看--顾影自怜里能瞧见自己年少时的轻狂風騒和无以伦比的花容月貌。

 这女儿…非常能‮悦愉‬他的心情。

 既然对美的物品特别执着,吃穿不用说,凡事要最好的,人美,挑妾情人当然也以赏心悦目为前提,‮态变‬的是想来投效他,一展抱负的门下子弟也挑颐眼的宠爱。

 畸形吗?

 除非你不想要脑袋了,大家心知肚明,不管在哪个年代,有张讨喜的脸蛋就是无敌万能的通行证。

 阎金玉在大厅等了一刻钟,阎瑟叫人传话说他晏起,问安免了。

 这是常有的事,阿爹个把月里总有十天半个月跟女子厮混。

 天子不见得能唤得动她阿爹,上三竿能把父亲留在第的,肯定他又纳了新

 问了来传话的人,果然,一名青楼,昨夜成了他的入幕之宾。

 她木然的离开大厅。

 说不出来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是深是浅,是浓或淡,十几年的父女关系,虽然她不会因为父亲好就看不起他,也不会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就觉得他了不起;心中无可奈何的是…算算,她有几个月没见着阿爹了?

 往常,父亲高兴的时候会把她叫出来献宝一番,要忙于别的事务,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也是有的,索求他关心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也不一定轮得到她这女儿。

 回廊外透过雨丝看得见飞檐重重,层层迭迭的楼里都是心事。

 这里,得她不过气来。

 她想念一具纤瘦、摸起来一点硬也没有的‮体身‬。

 没有知会答应,她穿过参差金碧里的楼台,如图画的舒卷烟霞,来到西宁院。

 相较于人声鼎沸的院落,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

 大多数想有表现的食客,拚了命都往主屋附近的宅院挤,就算掏出私房钱收买管理住宿的管家也时有听闻。

 住西宁院,那等于是自绝于飞黄腾达。

 朴素简陋的小房、小院、小径,什么都是小小的。

 然而,他就在那,一张湘竹长椅,散着发、阖着眼,竟是听雨听到睡着了。

 浙沥哗啦的雨对他似乎全无影响。

 听到脚步声,程门笑睁开了微瞇的眼,转头,瞧见美丽得有些狼狈的阎金玉。

 她站在蒙蒙的雨里,不言不语。

 雨珠落在她乌黑的睫上、发际、襟上,她一无所觉。

 眼光落下,她还是把鞋穿反了,精致的绣鞋都是黄泥,裙襬也难免的遭了殃,可见她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她随身的侍女上哪去了,居然任她到这荒凉的地方来。

 “程公子。”她福了福。

 但是客套也仅仅到此为止。

 接下来,她轻道:“娶我!”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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