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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后,伦敦市郊,难得的阳光普照。

 私人庄园正在举行宴会,初夏时分,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巾,银制餐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食香气令人垂涎。

 笑语喧哗、衣香鬓影,男男女女打扮得优雅华丽。男士们穿着极有质感的西装,而女土们更是争奇斗,展示着各名牌刚推出的美丽夏装。

 这样的聚会,一看即知,不是人人能来的。

 约翰·桑德斯,伦敦最负盛名的私人画廊老板,最近因为跟亚洲公司的合作非常顺利,与总部设在香港的跨国画作拍卖代理签约,所以特别在自己位于剑桥附近的庄园举行一个非正式的聚餐,招待所有来自东方的签约代表们、亲友、合作画家,及投资王等等。

 虽说非正式,但规模令人惊叹。

 客人来自各地,伦敦艺文圈的名几乎都受邀了,长袖善舞的桑德斯家族一向有着极佳的人际网络。

 周末午后,可说是冠盖云集,庄园门口一辆接着一辆的名车来到,一字排开,令人目不暇给。

 贺岂凡迟到了,他整整晚了一个小时,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女伴在出发前,为了到底该不该送礼物祝贺桑德斯先生这件事,与他争论了半个小时。

 他觉得可送可不送,这样的琐碎小事不用花太多脑筋。

 而来自英国保守家族,端庄守礼的女友,却坚持非送不可,还一定要在出发前去选焙,迟到也在所不惜。

 当贺岂凡努力表达“迟到会失礼”这个观念时,一向温婉端庄的女友米雪儿,却突然发怒了。

 “你从来不尊重我的想法。”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就算已经怒火中烧,还是没有提高嗓门,只是淡淡指出“贺,在你眼中,我的意见从来不重要。”

 “这不正确,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们英国人不是最守时的吗?现在就算你买到全世界最贵重的礼物,也无法弥补你迟到的事实。”

 美丽的蓝眸在冒火、金色的眼睫颤抖着,显示主人的愤怒,不过在车里,米雪儿还是双手优雅的置于膝上,脊背直的坐着,丝毫没有失态。

 她深呼吸几口才说:“我始终不懂,你在伦敦出生、长大,可是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们,动不动就是“你们英国人”你也是我们的一分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贺岂凡扯起嘴角,浅浅一笑,他英俊而斯文的脸庞带着一丝冷淡,无框眼镜之后的俊眸闪烁着嘲讽的光芒。

 “我不是你们的一分子。”他很简单的打碎女友的心。

 米雪儿纤纤玉指紧紧握,用力得指尖都发白。

 她不懂他。

 连她一向自视甚高的父亲,对贺岂凡本人,及他的家庭,都赞誉有加。华裔的贺家在伦敦是名门,虽然极低调,不过他们拥有的建设集团,这几年来所负责的大大小小堡程,可说遍布全英国。

 但是,身为其中一分子的贺岂凡,却一直都是这样疏冷的口吻。

 他们在剑桥大学相遇,就读英国文学系的米雪儿,金发碧眼,气质高雅,是许多人追求的目标。不过,几次朋友聚会下来,她却注意到那个英俊的东方男子。

 他深黑的眼眸仿佛藏着许多秘密,态度气质又是那么斯文有礼,而且他举止优雅,笑容温和人。

 她偷偷听旁人谈论,才知道那是建筑系博士班的贺岂凡。

 当朋友介绍他们认识时,即使她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不过她依然只是矜持的与他微笑握了握手,什么都没有多说。

 后来几次碰面,他们相谈甚,发现父母也互相认识,这点更是两人相处的肋力。

 他们共享精致的晚餐,参加音乐会、文学演讲,甚至去看她不懂的建筑设计作品展…慢慢的,两人成为众人眼中的一对。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贺岂凡什么都好,好身材、好相貌、好气质、好家世,连脾气都温和稳重,从来不大声说话。

 他们就算意见不合,也都非常文明的沟通解决,非常低调有礼。

 米雪儿一直对他极倾心,却一直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

 他对她太客气了,连亲吻都那么疏离,仿佛出于礼貌一般。

 然后,在谈到类似的问题时,他的口气便如此…你们英国人如何如何交往三年多,她始终不知道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鸿沟,很可笑的是,她一个在外界揣想中应该有歧视思想的人,完全处于下风,而贺岂凡,看起来斯文温和,在某些时候,却有着令人招架不住的冷淡。

 她受不了了。

 “请你停车。”米雪儿细声但坚定的命令。

 “怎么了?我们真的迟到了。”贺岂凡皱眉,不太了解。

 他们已经快要出伦敦市区了,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才会到桑德斯家的庄园,为了花时间买礼物和之前的争执,他们已经迟到了,她还要搞花样?

 “请停车!我不想去了,请你帮我跟桑德斯先生道歉,我改天会再去拜访的。”米雪儿坚持。

 “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我们现在不要多说好吗?否则大概会得很不开心。麻烦你,找机会停车,谢谢。”她依然是柔声细语,却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回答。

 贺岂凡转头瞄她一眼,只见她苍白秀气的脸蛋上毫无意,冷淡的蓝眼睛直视前方,淡红的抿得紧紧的,表情严肃得吓人。

 他当下决定了,再不想也不必看这样的脸色,更不愿意浪费时间与她争论一些无聊的问题,他受够了。

 她美则美矣,却没有一点“人”的气息。

 也是有些赌气,贺岂凡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还来不及开口,米雪儿已经开门下车,翩然离去。

 好吧!她要这样就这样,反正她那掩盖在优雅文静外表下的大小姐脾气,他也受够了!

 连生气都要轻声细语、用词优雅、客气万分的表达。

 饶是他一向习惯这样的假面具,自己也优游自得,但总有感觉气闷的一天。

 他拉了排档之后,踩下油门,决定自己赴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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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行吗?”一个娇的声音,在门森严的庄园门口响起。

 没想到迟到的不只贺岂凡一个人,他一下车,便看见一个穿着洋装的窈窕身影,对方背对着他,正在询问驻守门边的安全人员。

 警卫高头大马,只是板着脸摇头。

 “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

 “可是…”

 虽然只看到背影,不过那一头及肩的黑发已经引起他的注意,又直又亮,轻轻摇晃时,好像水波漾,令人目眩。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头发了,他一直觉得黑发是最美的。

 贺岂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在女孩偏头之际…好印象破灭了。

 好浓的妆!

 厚厚的粉、重重的眼线眼影、红得耀眼的,整张脸简直化得像个日本艺,令贺岂凡皱眉。

 那女孩继续跟警卫讨价还价,但警卫一直悍然拒绝。

 像这样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来英国只是为了找张饭票和居留权,最好能钓上一个有钱人,所以想尽办法混入上社会的场合,看能不能以自身的年轻美貌来换取想要的东西。

 不要说别人,他自己就曾被这样的女子上过。

 俗、大胆、贪婪,除了年纪与容貌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他有些惋惜的再看一眼那一头美丽的秀发,然后侧身从旁边走过,一面从西装内袋中找出自己的邀请函。

 “先生,就一位吗?”警卫看过邀请函,有些疑惑的看看这位优雅的年轻男士。

 怎么会没携伴呢?这邀请函上,明明写了请两位嘉宾一起出席呀!

 “那,我可以跟他一起吗?”女孩突发奇想。

 英文带着一点可爱的异国腔调,声音甜软,让人,特别是男人,无法招架。

 贺岂凡又忍不住看她一眼。

 那女孩见他没有立刻反对,更加大胆主动,立刻挨过来靠在他身边,出甜蜜的笑容。

 “先生,反正你也没有女伴,不如就让我陪你吧!”

 浓妆伴随着虚伪的笑靥,应该是令人皱眉的,不过贺岂凡很奇怪的,并没有立刻推开那已经自动搭上他坚实右臂的小手。

 好吧!他承认,这女孩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和动人的嗓子。

 “我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可是我们刚刚吵了一架,我本来要自己走了,可是到门外才发现,忘记拿皮包。”女孩不管他听不听,迳自解释了起来,还指着旁边的警卫,告起状来“我跟他们讲,他们都不肯相信我。”

 她娇滴滴的嘟起嘴,故作可怜状,旁边警卫皱起眉,脸不认同。

 “那关我什么事?”贺岂凡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含着一丝笑意。

 “当然是不关你的事,不过,你可以考虑帮帮忙吧?”女孩贴着他,睁大眼睛恳求“我真的只是要拿皮包,你只需要带我进门就可以了,我保证不会着你的。”

 这样的“保证”贺岂凡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他给她够多时间了,不用再多说。

 扯起嘴角,他淡淡的笑了。

 “你用什么保证?”他轻轻推开那搭在他臂上的手“抱歉,借过。”

 “先生!”没想到女孩又拉住他,不肯放手“带我进去,拜托你!我会感谢你的,我真的不是骗子!我拿了皮包就可以离开…”

 “小姐,请你立刻离开。”警卫见状,上来拉开她,并且用很严厉的声音斥责“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可能!不要騒扰我们的客人!”

 “可是我…”

 拉拉扯扯中,女孩的高跟鞋掉了一只,还踉跄的被拖开。

 贺岂凡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听见带着哽咽的低诉。

 “我只是要回家啊…钱都在皮包里…”女孩细细的轻泣着。

 他回头,看见女孩被两个大汉拉开,低着头,无助得几乎要软倒在地。

 她小小的鼻尖已经通红,是真的在哭。

 也许是那双眼睛,也许是看在同是东方人的情分上,也许…谁知道呢?

 也许这只是举手之劳。

 “等一下!”他出声制止两个横眉竖目的大汉。

 警卫很惊讶的抬头看他。

 那女孩没有反应,只是轻轻泣着。

 “算了,我带她进去好了。”贺岂凡微笑“来,过来吧!”

 “可是先生…”

 “没关系的,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又是个小女孩,应该不会有危险。”

 贺岂凡上下打量她一下,轻松的说:“来吧!我们进去了,别再哭了。”

 没想到这么一说,那女孩哭得更厉害,纤肩轻轻颤抖起来,她一直没有抬头,只是乖乖依言走了过来。

 在警卫下赞同的眼光中,贺岂凡带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浓妆都花掉的女孩走进庄园大门。

 宴会已经开始,他们沿着碎石子步道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走。

 那女孩一直在掉眼泪,还用手捂着嘴。

 “别哭了,不是进来了吗?你的男朋友呢?在哪里?”贺岂凡温和的说。

 她摇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分手了。”

 这跟刚刚讲的不尽相同,不过贺岂凡只是哂然一笑,不太认真。

 这样的女子,会讲什么真话呢?

 “好吧!现在我已经带你进来,所以你可以…”

 “我不会着你。”她还是低着头说,虽然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语气中有着奇异的冷静“谢谢你帮我的忙,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跟刚刚在门口,用尽方法要引起他注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要去哪里?”贺岂凡忍不住问。

 “找洗手间,洗脸。”她已经走远,只抛下几个字。

 她走的方向,确实是往大宅没错,这个庄园是传统英式庭园,通道都被灌木丛与大树给遮掩,其实容易走错路的,不过,看她那个样子…好像真的对这个地方有些了解,不是闯。

 难道,她真的跟桑德斯家认识?

 随即他笑了,笑自己的一相情愿。

 轻薄的洋装,高跟鞋已经歪斜,走路一拐一拐的,加上惨不忍睹的浓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上社会出身的女孩。

 他转身,往后花园走,不再去看那窈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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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散,主人桑德斯先生在大门口送客,而灯火通明的庄园门口,一长列的各式名车绵延,因为车太多了,只能缓缓往前推进。

 贺岂凡与主人打过招呼后,迳自上车离去,整场宴会下来,米雪儿不在身边,他只觉得非常轻松,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不用照料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想跟谁聊天就跟谁聊天,简直像个从老师面前暂时逃脱的学生一样。

 他掉西装外套,领带也扯松了,车窗降了下来,肘靠在窗框上,优闲享受着初夏乡间的清凉风。

 他决定今天不回市区了,省得又要跟米雪儿长谈。

 他们从来下吵架,最多就是面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讨论两人意见为什么不合,不过此刻,他实在没有任何意愿与耐长谈。

 太累了。

 所以他决定回剑桥的小鲍寓。

 他从大学到研究所都住在那儿,虽然现在已经搬回伦敦市,但偶尔放假时,他还是会选择躲到清静的校园附近,远离尘嚣。

 心念一动,贺岂凡便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充书卷气的脸庞,此刻开始有了‮悦愉‬的神采…

 然后,他的眼光突然被路边一个人影吸引。

 夜中,一个身穿洋装的身影,正独行着,纤弱的身材,那一头曾经让他多看两眼的黑发…

 是下午那个黏着他要进庄园的女孩,她一个人在这乡间道路走着。

 照这样走法,大概要走到午夜,才有公车站吧!

 而她两手空空,声称要拿的皮包,依然不见踪影。

 一时被分散了注意力,他的车速减缓了,后车轻按喇叭示意要他开快点,喇叭声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女孩转头很快看了一眼,大概没看清楚驾驶,她又转回头。

 不过,只一眼,在车灯映照下,贺岂凡已经看见她脸上纵横的泪痕反光,以及颊边很明显的巴掌印。

 贺岂凡没有停车,只是慢慢滑行过去,后视镜中,纤弱的身影渐渐被夜没,她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女子,何况,看起来绝非善类,被这种人上,会没完没了的。

 没什么好介意的,她一定可以找上别人搭便车。

 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像要拦车的样子。

 如果被歹徒趁机给…

 想到这里,贺岂凡的口一痛,好像被谁重重打了一拳。

 一个孤身的东方女孩,落英国乡间,万一发生意外,她的父母家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他,甚至他们全家,都曾经尝过那样椎心刺骨的痛。

 一念之仁下,他深呼吸一口,做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

 把车靠边停下。

 他下车,倚靠在车门外,静静等着。

 等了一会儿,那个纤弱的身影果然又出现,她还是低头缓缓走着,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似的,那么孤独无肋。

 “嘿!我们又见面了。”等她走近,贺岂凡出声招呼。没料到在路边会有人突然讲话,女孩吓了一大跳,倒退两三步,大眼惊愕的瞪着他,好像看到鬼一样。

 “不记得我了吗?我下午才帮过你的忙呢!这么快就忘记了?”他轻笑。

 “你…”女孩想起来了,不过依然圆睁着明亮的眼眸,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你大概没找到你的“男朋友”和“皮包”吧!”他无框眼镜后的俊眸打量着她,语气有点讽刺“需不需要搭便车?我可以送你到前面火车站。”

 “我要…不用了,谢谢。”女孩张口又闭上,摇摇头。

 她拒绝之后,又迳自往前走,贺岂凡不得不承认,他很意外。

 “你这样走,大概走到午夜,也走不到车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他在后面凉凉的说。

 这招有效,年轻女孩不怕鬼的还真不多。

 贺岂凡‮悦愉‬的看着她倏然停步,回头瞪着他。

 “你说什么?会遇到什么东西?”

 “我说没人知道。”他轻松自若的说“我说…你还是把握机会搭便车吧!我不确定我的仁慈可以持续多久。”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她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贺岂凡险些失笑。

 今天下午是谁巴着他不放?那时就不怕他是坏人?现在又在谨慎个什么劲儿?

 “小姐,我想你的选择并不多,你可以赌一赌,看是赌你的命,还是赌我是个好人。”他微笑中带着一丝冷淡与不耐烦。

 他英文腔调优雅,缓缓说出惊人的话。

 赌吗?

 女孩低头思考。

 着一条乡间道路,车子渐渐从他们面前离开,四周慢慢落回一片森的幽暗,和令人精神紧张的寂静。

 “怎么样?”他好整以暇的重新提问。

 赌了!

 她毅然抬头,走向他。

 “请让我搭便车。”女孩坚决的说,仿佛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定似的。

 她到底有多少不同的面貌?

 时而娇柔谄媚,时而凄楚可怜,令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确定她是怎样的人。

 而贺岂凡能确定的是,他就管这么一次闲事,载她到车站之后,就绝对不再管了!

 结果,不到十分钟,他就打破了自己的信誓旦旦。

 “你要去哪里?”车上,贺岂凡随口问“有钱搭车吗?”

 “你又要去哪里呢?”她不答反问。

 “我去哪里,跟你无关吧!”他冷淡的回答。

 “我身上没有钱,也不指望你借我钱,所以看你往哪个方向,我随便找个方便的地方下车。就是这样。”女孩撑着腮看向窗外,闷闷的说,与下午那黏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到底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贺岂凡终于忍不住问“还这么年轻,长得…也不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或工作,要落街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读书或工作?”她猛然转头,灼灼的眼怒瞪着开车的贺岂凡,甚至用他的话尖锐反驳“何况,这也与你无关吧!”

 两人气氛顿时紧绷,剑拔弩张。

 贺岂凡倒是有点惊讶,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女人这样抢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来往的对象都温婉有礼、斯文内敛,根本没有这样张牙舞爪的角色。

 那样鲜活的愤怒,有着火烫的生命力,她的眼眸亮得仿佛有火焰在里面跳动,在夜之中,着实令人无法忽略。

 “好吧!是我说太多了,抱歉。”察觉到自己的铺越,贺岂凡道歉,他决定休战。

 苞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吵的?

 反正他说不定永远不会再看到她,从此两别于人海之中,赞不赞同彼此,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清清喉咙“所以你到前面的火车站下车,可以吧?”

 “你刚刚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身上没有钱,难道你愿意借我?我已经问过你要往哪个方向,是你没有回答,要人家怎么告诉你到哪儿下车?真是的!”

 没想到乘客嗤之以鼻。

 反了!一切都变成他的错了!

 “我…”被抢白得险些说不出话的贺岂凡,张开嘴又闭上,然后,嘴角慢慢扯起苦笑。

 这都是他自找的,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

 “好吧!我要回剑桥,不是往市中心方向,我可以借你一点钱,十镑以内没有问题。”他淡淡回答。

 “十镑?果然是一点点。”她又哼了一声,右手开始去解左腕上的手表,然后把表随手丢在杯架里“多谢你借我钱,我想大概没有机会还你了,这个表不只十镑,请拿去吧!”

 她口气非常赌气、讽刺,贺岂凡听了虽然不太舒服,也不想多说。

 他把车停在小镇的火车站前,找出纸钞给她,她拿了钱便下车去了。

 “你的表…”贺岂凡开了车窗叫她,想把表还给原主,但原主头也下回的走进车站,完全没有留恋或回头。

 说实话,贺岂凡讶异的,从叫她上车之际,他一直以为自己多少要花点工夫才能摆掉她,没想到…

 在车站前的灯光下,闪烁的光芒刺眼,让他忍不住低头细看。

 他手中握着还有余温的手表晶光四,表面素雅但美丽的镶着钻,旁边一圈镂刻着英文字母,拼出的名称为BVLGARI。

 宝格丽钻表。

 果然不只十镑。

 贺岂凡下车追了进去,小车站里人不多,他在售票口前面找到女孩。

 “你的表。”

 女孩没有回答,她怔怔的,望着挂出来的一个牌子发呆。

 机械故障,今晚七点之后往剑桥的班次全部取消。

 “钱不够,怎么办啊…”万念俱灰的她,喃喃自语着,完全没有余力注意旁边的人。

 “你…会说中文?你也要去剑桥?”贺岂凡讶异到极点。

 “那又怎么样?我会说中文,你就愿意顺路载我去剑桥吗?”已经灰心到天地变的她,索用中文回答。

 她说对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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